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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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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王亦遣使答书,谢其退兵还城之意。田单闻秦师已退,亦归齐去讫,秦王回至函谷关,复遣人以一缄致平原君赵胜,胜拆书看之,略曰:
  寡人闻君之高义,愿与君为布衣之交,君幸过寡人,寡人愿与君为十日之饮。
  平原君将书来见赵王,赵王集群臣计议,相国虞卿进曰:“秦,虎狼之国也。昔孟尝君入秦,几乎不返。况彼方疑魏齐在赵,平原君不可往。”
  廉颇曰:“昔蔺相如怀和氏璧单身入秦,尚能完归赵国,秦不欺赵。若不往反起其疑。〃赵王曰:”寡人亦以此为秦王美意,不可违也!“遂命赵胜同秦使西入咸阳,秦王一见,欢若平生,日日设宴相待,盘桓数日,秦王因极欢之际,举卮向赵胜曰:”寡人有请于君,君若见诺,乞饮此酌。〃胜曰:“大王命胜,何敢不从?”因引卮尽之。
  秦王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之太公、仲父也。范君之仇魏齐,托在君家,君可使人归取其头,以毕范君之恨,即寡人受君之赐。”赵胜曰:“臣闻之,‘贵而为友者,为贱时也;富而为友者,为贫时也。’夫魏齐,臣之友也,即使真在臣所,臣亦不忍出之,况不在乎?”
  秦王变色曰:“君必不出魏齐,寡人不放君出关。”
  赵胜曰:“关之出与不出,事在大王。且王以饮相召,而以威劫之,天下知曲直之所在矣。〃秦王知平原君不肯负魏齐,遂与之俱至咸阳,留于馆舍,使人遗赵王书,略曰:
  王子弟平原君在秦,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之家。魏齐头旦至,平原君夕返。不然,寡人且举兵临赵,亲讨魏齐,又不出平原君于关,惟王谅之。
  赵王得书大恐,谓群臣曰:“寡人岂为他国之亡臣,易吾国之镇公子?”乃发兵围平原君家,索取魏齐。平原君宾客多与魏齐有交,乘夜纵之逃出,往投相国虞卿。虞卿曰:“赵王畏秦,甚于豺虎,此不可以言语争也,不如仍走大梁,信陵君招贤纳士,天下亡命者皆归之,又且平原君之厚交,必然相庇,虽然,君罪人不可独行,吾当与君同往。”即解相印,为书以谢赵王,与魏齐共变服为贱者,逃出赵国。
  既至大梁,虞卿乃伏魏齐于郊外,慰之曰:“信陵君慷慨丈夫,我往投之,必立刻相迎,不令君久待也!”虞卿徒步至信陵君之门,以刺通。
  主客者入报。信陵君方解发就沐,见刺,大惊曰:“此赵之相国,安得无故至此?”使主客者辞以主人方沐,暂请入坐,因叩其来魏之意。虞卿情急,只得将魏齐得罪于秦始末,及自家捐弃相印,相随投奔之意,大略告诉一番。
  主客者复入言之,信陵君心中畏秦,不欲纳魏齐,又念虞卿千里相投一段意思,不好直拒,事在两难,犹豫不决,虞卿闻信陵君有难色,不即出见,大怒而去。
  信陵君问于宾客曰:“虞卿之为人何如。〃时侯生在旁,大笑曰:”何公子之暗于事也?虞卿以三寸舌取赵王相印,封万户侯,及魏齐穷困而投虞卿,虞卿不爱爵禄之重,解绶相随,天下如此人有几,公子犹未定其贤否耶?〃信陵君大惭,急挽发加冠,使舆人驾车疾驱郊外追之。
  再说魏齐悬悬而望,待之良久,不见消息,想曰:“虞卿言信陵君慨慷丈夫,一闻必立刻相迎,今久而不至,事不成矣?〃少顷,只见虞卿含泪而至曰:”信陵君非丈夫也,乃畏秦而却我,吾当与君间道入楚。〃魏齐曰:“吾以一时不察,得罪于范叔,一累平原君,再累吾子,又欲子间关跋涉,乞残喘于不可知之楚,我安用生为。〃即引佩剑自刎,虞卿急前夺之,喉已断矣。
  虞卿正在悲伤,信陵君车骑随到,虞卿望见,遂趋避他所,不与相见。信陵君见魏齐尸首,抚而哭之曰:“无忌之过也!〃时赵王不得魏齐,又走了相国虞卿,知两人相随而去,非韩即魏,遣飞骑四出追捕,使者至魏郊,方知魏齐自刎,即奏知魏王,欲请其头,以赎平原君归国。
  信陵君方命殡殓魏齐尸首,意犹不忍,使者曰:“平原君与君一体也,平原之爱魏齐,与君又一心也。魏齐若在,臣何敢言;今惜已死无知之骨,而使平原君长为秦虏,君其安乎?〃信陵君不得已,乃取其首,用匣盛之,交封赵使,而葬其尸于郊外。髯翁有诗咏魏齐云:
  无端辱士听须贾,只合损生谢范睢。
  残喘累人还自累,咸阳函首恨教迟!
  虞卿既弃相印,感慨世情,遂不复游宦,隐于白云山中,著书自娱,讥刺时事,名曰《虞氏春秋》,髯翁亦有诗云:
  不是穷愁肯著书?千秋高尚记虞兮。
  可怜有用文章手,相印轻抛徇魏齐!
  赵王将魏齐之首,星夜送至咸阳,秦王以赐范睢,范睢命漆其头为溺器,曰:“汝使宾客醉而溺我;今令汝九泉之下,常含我溺也。〃秦王以礼送平原君还赵,赵用为相国,以代虞卿之位。范睢又言于秦王曰:”臣布衣下贱,幸受知于大王,备位卿相,又为臣报切齿之仇,此莫大之恩也。但臣非郑安平,不能延命于魏;非王稽,不能获进于秦。愿大王贬臣爵秩,加此二臣,以毕臣报德之心,臣死无所恨!〃秦王曰:“丞相不言,寡人几忘之!〃即用王稽为河东守,郑安平为偏将军。于是专用范睢之谋,先攻韩、魏,遣使约好于齐、楚。
  范睢谓秦王曰:“吾闻齐之君王后贤而有智,当往试之。〃乃命使者以玉连环献于君王后曰:”齐国有人能解此环者,寡人愿拜下风。〃君王后命取金锤在手,即时击断其环,谓使者曰:“传语秦王,老妇已解此环讫矣。〃使者还报,范睢曰:”君王后果女中之杰,不可犯也。〃于是与齐结盟,各无侵害,齐国赖以安息。
  单说楚太子熊完为质于秦,秦留之十六年不遣。适秦使者约好于楚,楚使者朱英与俱至咸阳报聘。朱英因述楚王病势已成,恐遂不起,太傅黄歇言于熊完曰:“王病笃而太子留于秦,万一不讳,太子不在榻前,诸公子必有代立者,楚国非太子有矣,臣请为太子谒应侯而请之。〃太子曰:”善。〃黄歇遂造相府说范睢曰:“相君知楚王之病乎。〃范睢曰:”使者曾言之。〃黄歇曰:“楚太子久于秦,其与秦将相无不交亲者,倘楚王薨而太子得立,其事秦必谨,相君诚以此时归之于楚,太子之感相君无穷也。若留之不遣,楚更立他公子,则太子在秦,不过咸阳一布衣耳,况楚人惩于太子之不返,异日必不复委质事秦,夫留一布衣,而绝万乘之好,臣窃以为非计也。〃范睢首肯曰:”君言是也。〃即以黄歇之言,告于秦王,秦王曰:“可令太子傅黄歇先归问疾,病果笃,然后来迎太子。〃黄歇闻太子不得同归,私与太子计议曰:”秦王留太子不遣,欲如怀王故事,乘急以求割地也。楚幸而来迎,则中秦之计;不迎,则太子终为秦虏矣。〃太子跪请曰:“太傅计将若何?〃黄歇曰:”以臣愚见,不如微服而逃,今楚使者报聘将归,此机不可失也。臣请独留,以死当之。〃太子泣曰:“事若成,楚国当与太傅共之。〃黄歇私见朱英,与之通谋,朱英许之,太子熊完乃微服为御者,与楚使者朱英执辔,竟出函谷关,无人知觉。
  黄歇守旅舍,秦王遣归问疾,黄歇曰:“太子适患病,无人守视,俟病稍愈,臣即当辞朝矣。〃
  过半月,度太子已出关久,乃求见秦王,叩首谢罪曰:“臣歇恐楚王一旦不讳,太子不得立,无以事君,已擅遣之,今出关矣,歇有欺君之罪,请伏斧锧。〃秦王大怒曰:”楚人乃多诈如此!〃叱左右囚黄歇,将杀之。
  丞相范睢谏曰:“杀黄歇不能复还太子,而徒绝楚欢,不如嘉其忠而归之。楚王死,太子必嗣位;太子嗣位,歇必为相。楚君臣俱感秦德,其事秦必矣。〃秦王以为然,乃厚赐黄歇,遣之归楚。史臣有诗云:
  更衣执辔去如飞,险作咸阳一布衣。
  不是春申有先见,怀王余涕又重挥。
  歇归三月而楚顷襄王薨,太子熊完立,是为考烈王。进太傅黄歇为相国,以淮北地十二县封春申君。黄歇曰:“淮北地边齐,请置为郡,以便城守,臣愿远封江东。〃考烈王乃改封黄歇于故吴之地。
  歇修阖闾故城,以为都邑。濬河于城内,四纵五横,以通太湖之水。改破楚门为昌门。
  时孟尝君虽死,而赵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以养士相尚。黄歇慕之,亦招致宾客,食客常数千人,平原君赵胜常遣使至春申君家,春申君馆之于上舍。
  赵使者欲夸示楚人,用玳瑁为簪,以珠玉饰刀剑之宝。及见春申君客三千余人,其上客皆以明珠为履,赵使大惭。
  春申君用宾客之谋,北兼邹、鲁之地,用贤士荀卿为兰陵令,修举政法,练习兵士,楚国复强。
  话分两头,再说秦昭襄王已结齐、楚,乃使大将王龁帅师伐韩,从渭水运粮,东入河洛,以给军饷。拔野王城。
  上党往来路绝,上党守臣冯亭与其吏民议曰:“秦据野王,则上党非韩有矣。与其降秦,不如降赵。秦怒赵得地,必移兵于赵;赵受兵,必亲韩。韩、赵同患,可以御秦。〃乃遣使持书并上党地图,献于赵孝成王。时孝成王之四年,周赧王之五十三年也。
  赵王夜卧得一梦,梦衣偏裻之衣,有龙自天而下,王乘之,龙即飞去,未至于天而坠。见两旁有金山、玉山二座,光辉夺目。
  王觉,召大夫赵禹,以梦告之,赵禹对曰:“偏衣者,合也;乘龙上天,升腾之象;坠地者,得地也;金玉成山者,货财充溢也。大王目下必有广地增财之庆,此梦大吉。〃赵王喜。
  复召筮史敢占之,敢对曰:“偏衣者,残也;乘龙上天,不至而坠者,事多中变,有名无实也;金玉成山,可观而不可用也。此梦不吉,王其慎之!〃赵王心惑赵禹之言,不以筮史为然。
  后三日,上党太守冯亭使者至赵,赵王发书观之,略曰:
  秦攻韩急,上党将入于秦矣。其吏民不愿附秦,而愿附赵,臣不敢违吏民之欲,谨将所辖十七城,再拜献之于大王,惟大王辱收之。
  赵王大喜曰:“禹所言广地增财之庆,今日验矣!”平阳君赵豹谏曰:“臣闻无故之利,谓之祸殃。王勿受也!”
  赵王曰:“人畏秦而怀赵,是以来归,何谓无故?”
  赵豹对曰:“秦蚕食韩地,拔野王,绝上党之道,不令相通,自以为掌握中物,坐而得之。一旦为赵所有,秦岂能甘心哉?秦力其耕,而赵收其获,此臣所谓‘无故之利’也。且冯亭所以不入地于秦,而入之于赵者,将嫁祸于赵,以舒韩之困也。王何不察耶?”
  赵王不以为然,再召平原君赵胜决之,胜对曰:“发百万之众,而攻人国,逾年历岁,未得一城,今不费寸兵斗粮,得十七城,此莫大之利,不可失也!”
  赵王曰:“君此言,正合寡人之意。〃乃使平原君率兵五万,往上党受地,封冯亭以三万户,号华陵君,仍为守,其县令十七人,各封以三千户,皆世袭称侯。
  冯亭闭门而泣,不与平原君相见。平原君固请之,亭曰:“吾有三不义,不可以见使者。为主守地不能死,一不义也;不由主命,擅以地入赵,二不义也;卖主地以得富贵,三不义也!”平原君叹曰:“此忠臣也!”候其门,三日不去。
  冯亭感其意,乃出见,犹垂涕不止,愿交割地面,别选良守。平原君再三抚慰曰:“君之心事,胜已知之,君不为守,无以慰吏民之望。〃冯亭乃领守如故,竟不受封。
  平原君将别,冯亭谓曰:“上党所以归赵者,以力不能独抗秦也,望公子奏闻赵王,大发士卒,急遣名将,为御秦计。〃平原君回报赵王。
  赵王置酒贺得地,徐议发兵,未决。
  秦大将王龁进兵围上党,冯亭坚守两月,赵援兵犹未至,乃率其吏民奔赵。
  时赵王拜廉颇为上将,率兵二十万来援上党,行至长平关,遇冯亭,方知上党已失,秦兵日近。乃就金门山下,列营筑垒,东西各数十,如列星之状。别分兵一万,使冯亭守光狼城;又分兵二万,使都尉盖负、盖同分领之,守东西二鄣城;又使裨将赵茄远探秦兵。
  却说赵茄领军五千,哨探出长平关外,约二十里,正遇秦将司马梗,亦行探来到。赵茄欺司马梗兵少,直前搏战。正在交锋,秦第二哨张唐兵又到,赵茄心慌手慢,被司马梗一刀斩之,乱杀赵兵。
  廉颇闻前哨有失,传谕各垒用心把守,勿与秦战,且使军士掘地深数丈以注水,军中都不解其意。
  王龁大军已到,距金门山十里下寨,先分军攻二鄣城。盖负、盖同出战皆败没。
  王龁乘胜攻光狼城,司马梗奋勇先登,大军继之,冯亭复败走,奔金门山大营,廉颇纳之,秦兵又来攻垒,廉颇传令:“出战者,虽胜亦斩。”王龁攻之不入,乃移营逼之,去赵营仅五里,挑战几次,赵兵终不出。
  王龁曰:“廉颇老将,其行军持重,未可动也!”
  偏将王陵献计曰:“金门山下有流涧,名曰杨谷,秦、赵之军共取汲于此涧,赵垒在涧水之南,而秦垒踞其西,水势自西而流于东南,若绝断此涧,使水不东流,赵人无汲,不过数日军必乱,乱而击之,无不胜矣。〃王龁以为然,使军士将涧水筑断。至今杨谷名为绝水,为此也。谁知廉颇预掘深坎,注水有余,日用不乏。
  秦、赵相持四个月,王龁不得一战,无可奈何,遣使入告于秦王,秦王召应侯范睢计议,范睢曰:“廉颇更事久,知秦军强,不轻战,彼以秦兵道远,不能持久,欲以老我而乘其隙。若此人不去,赵终未可入也!”秦王曰:“卿有何计,可以去廉颇乎?”范睢屏左右言曰:“要去廉颇,须用‘反间之计’,如此恁般,非费千金不可。〃秦王大喜,即以千金付范睢。
  乃使其心腹门客从间道入邯郸,用千金贿赂赵王左右,布散流言曰:“赵将惟马服君最良,闻其子赵括勇过其父,若使为将,诚不可当,廉颇老而怯,屡战俱败,失亡赵卒三四万,今为秦兵所逼,不日将出降矣。〃赵王先闻赵茄等被杀,连失三城,使人往长平催颇出战,廉颇主”坚壁“之谋,不肯出战,赵王已疑其怯。及闻左右反间之言,信以为实,遂召赵括问曰:”卿能为我击秦军乎?“
  括对曰:“秦若使武安君为将,尚费臣筹画,如王龁不足道矣。〃赵王曰:”何以言之?〃赵括曰:“武安君数将秦军,先败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再攻魏,取大小六十一城;又南攻楚,拔鄢、郢,定巫、黔;又复攻魏,走芒卯,斩首十三万;又攻韩,拔五城,斩首五万;又斩赵将贾偃,沉其卒二万人于河。战必胜,攻必取,其威名素著,军士望风而栗,臣若与对垒,胜负居半,故尚费筹画。如王龁新为秦将,乘廉颇之怯,故敢于深入;若遇臣,如秋叶之遇风,不足当迅扫也!”
  赵王大悦,即拜赵括为上将,赐黄金彩帛,使持节往代廉颇,复益劲军二十万。括阅军毕,车载金帛,归见其母。母曰:“汝父临终遗命,戒汝勿为赵将,汝今日何不辞之?〃括曰:”非不欲辞,奈朝中无如括者。〃母乃上书谏曰:“括徒读父书,不知通变,非将才,愿王勿遣。〃赵王召其母至,亲叩其说,母对曰:”括父奢为将,所得赏赐,尽以与军吏;受命之日,即宿于军中,不问及家事,与士卒同甘苦;每事必博谘于众,不敢自专。今括一旦为将,东乡而朝,军吏无敢仰视。所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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