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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浮城-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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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的声音传来:“声爷,请吧。”

一声重哼之后,沉步而渐离。听得清楚,门外站定者果真是那罗刹。两度听闻“声爷”这称呼,分别是从秋月白与老妪这两姐妹口中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好似这个罗刹与周老这边是两派势力一般,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门外传来开锁声,我连忙悄退几步回坐到椅内,老妪推门进来,盯了我一眼后道:“周老让你去隔壁用食。”我想了下起身,在走至她身边时脚步略顿,微偏了头认真看她。她蹙起眉问:“你看什么?”我浅声答:“其实你的眼睛很美。”

原谅我违心地对她赞美,心理暗示我没学过,但知道攻破心理防线得循序渐进。抛砖引玉之后,得学着将挂了鱼饵的鱼线丢进水中。

在老妪错愕的神色中,我越过了她绕走进隔壁石屋。

所谓用食,就只桌上摆了一盘看似糕点的东西,以及一锅米汤。周老坐在座位上已经在动手盛米汤,见我进来抬了抬眼没有说话,径自低头喝起了米汤。我在他对面坐下,并没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碗也盛了一碗,又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糕点倒是入口即化,就是有些甜。

等我一碗米汤喝完,糕点吃了三四块后抬头见周老沉目盯着我,表情若有所思。

他嘴角浅勾起一弧度,问:“你就不怕食物里面下了药吗?”

我又抓起一块糕点,就拿在手上轻轻捏,一些细屑沙沙落在桌上,垂着眸反问:“有区别吗?假如你要对我用药,有的是各种办法,如果食物是其中之一的话,我自然选择这种,总好比,”我抬起眸让眼底森寒呈露于外,“用卑劣的手段将人关在笼子里,然后再使武器击射的这种要没那么狼狈吧。”

周老不动声色,淡淡道:“对非常之人自当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即使如此,不也还是让人给跑了吗?”我讽笑了声,手握紧,将那块糕点全都捏碎在桌上变成粉末。

周老视而不见,问我:“想得如何了?”

我敛转眸,“你指什么?”他瞥了眼我,“脑子这么灵光,以为你早通透了。”闻言我不由失笑,何来对我如此高的评价?微仰视角,凝向之前秋月白垂吊而下的位置,此时那处石板已经阖上,眯起眼轻声问:“为什么想要用我来代替他?”

凝想良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这。但我想不通其中原因。

周老问了句令我羞恼的话:“你与他合体过了吧。”说得已算含蓄,但那是极私密的事,被一百岁老头一本正经地问,很觉难堪。故而口气不好地反冲回去:“与你何干?”

哪想对方答:“气与血是相连的,单单只是血就能催化出红瞳来,那你与他结合之后气脉相交,更适合成为那个载体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你有了他的气息,你与他是等分的。”

“荒谬!你这意思只要是女人跟他……跟他有过关系,就能成为你所说的那个载体了?”

“非也!”周老摇头,“关键在你。”

我心沉了沉,“说清楚。”周老不紧不慢地拿汤勺搅了搅那锅米汤后才道:“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喝了我这碗米汤,包括阿月,说话这会功夫就应该已经倒下了。这里头加的几味药材都是无色无味,但却极能提炼气血,她们的体质受不住以至于气血上涌,你却能坐在这面无异色与我说着话。”

我的目光凝向那白色的汤水,刚才虽然口上说得不在乎的话,但其实也是在赌眼前这老头不至于会在食物中下药。可偏偏……还是下了药!目前体内除了热热的,并没太大的特殊感觉,心中掂了掂,索性直接问出口:“是地狱魔星吗?”

周老不答反问:“觉得它可怕?”在我的默应下他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想错了这种花的药用性。只要份量合理,它对人身体只有助益,不妨告诉你,我已经食用这药粥三十年了。起初还觉得气血不顺,后来随着份量逐渐增加,慢慢就能适应了。所以,你现在喝的是我三十年来递增后的药粥。”

第222章不是缩骨功

我沉顿半刻后道:“是因为年龄。与人的体制关系最大的就是年龄。三十年前你也九十岁了,我如今不过才二十多,无论从生理机能还是新陈代谢,你与我怎么比?所以别拿这些来危言耸听,至于你说她们受不住,那人与人的体质本身就不同,她们两姐妹自小受衰竭症折磨,抵抗力或身体状况如何能与我这个正常人来比?”

周老的回应是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然后开口,但不是对我:“阿月,你进来。”

他的声调并不高,除非是就在门处或许能听得见,可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才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老妪在门边嘶哑着声问:“周老,你找我?”

“去领个人过来。”

老妪一怔,不太明白地问:“领谁?”周老摆了摆手,“随便吧,就之前那小子。”

老妪离开了,我大约明白这老头的意思,刚才我用年龄之论将他驳斥,又论证秋月白姐妹体质本就异于常人,他现在是想找个别的人来反证给我看。

可我没想到老妪带来的竟然是落景寒!他是被双手反缚着推进来的,我们视线相撞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吃惊。周老指了指桌上的米汤,对老妪道:“喂他喝一碗吧。”

在老妪伸手来盛时我伸手按住,“算了,不用证明给我看了,我信就是了。”

周老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你不信。如果说找个我这边的人,你肯定会说他们早就服用过这种药,现在就找一个和你一起的,咱们来看看结果如何。”

“身不由己”这四字,我切身体会到。根本没得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妪强行将米汤灌入落景寒嘴里,只过去五分钟,就看到他软倒在地蜷曲着身体开始呻吟了,表情极其痛苦。我愤然而立,双掌拍在桌面上,逼视着对面的人,“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周老冷漠地下令:“好了阿月,把他先带下去吧。”

“为他先解毒。”

周老眉色不动地道:“并不是毒,是体内气息逆流乱蹿导致血管闭塞所致。多灌些水将其药效稀释就没事了。”老妪讽刺地看了我一眼,就俯身拖着落景寒出了门,室内再度只剩我与这老头。他无视我难看的脸色,“现在认可我了吗?”不等我回答又追问了句:“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出你与众不同吗?”

我敛了目垂落视线,“因为缩骨功。”从头至尾,我表现异于常人的就只有这门功夫了,而就在刚刚我特意留意了下老妪的耳根处,她果然戴了类似于通讯器的装置。这就解释了之前在溶洞里老妪为何要与我做交易,显然她受到了这周老的命令,也足以证明那个溶洞有着监控装置。这个看似原始没落、外界信号又受着特殊地磁场力干扰的地方,实则有着他们自成的联络通信方式。

果然周老回道:“没错。但那不是缩骨功。”

我不由一愣,“不是缩骨功那是什么?”周老浅抿嘴角,讳莫如深状地踌躇了下,才道:“罢了,不妨告诉你。一般世人的缩骨功并非是将骨头缩小,而是运用内气内功缩小了骨与骨之间的间隙,让全身骨头有顺序地叠排紧密,严格来说这叫缩身法。但你在使用这技能时,有运用到内气内功吗?骨头的伸缩是否很自如?”

我不说话了,直直盯着那双精光闪翼的眼。我能说自己哪里会什么内气内功,每次缩骨几乎都是一沉念,骨骼就开始收缩了。不说像他讲得那般自如,需要凝神贯注,在缩骨后会觉身体各处肌肉酸痛,尤其是在到某个程度后我若还继续强行缩骨,周身刺痛感非常剧烈。

周老敛了眼我脸上神色,才沉声而继续:“你的缩骨其实源自我族,要练成它除去对骨骼有特殊要求外,短则三十年,长则五十年甚至更久。就是我,”他顿住,紧随着听到骨骼声响,他的身体以缓慢的速度收缩中,原本还算身形中等,立时间变成了干瘪老头。但很快就停了,他道:“只能到这样,而我已经练了有六十年。”说完他就把骨骼伸展了回来。

虽然他看着很自如,可是缩骨的极限当真是没我大,我可将自己缩身为一孩童,在他这基础上再缩骨两倍不止。他又说出了一个代表性的数字:六十年。而我若如梦中画影的虚像里所看到的,学会这缩骨功可能就只不过区区几天的时间,即使之后每日加练,也不过二十多年而已。脑中不可避免想起那个教我缩骨功的老人,他除了身形高大外,其余都是模糊的。

周老说我的缩骨源自于他那个家族,那是否那位老者也是他的族人?

沉念间听到周老问了出来:“那么现在先来告诉我,你这缩骨术是从何处学来的吧?”

我沉想了下,勾唇而笑着答:“假如说我是在梦中学的,你信吗?”并没信口开河,那段前情确实就是在梦境中画影而成的,事实与否连我自己都不能肯定。却不曾想周老面色一变,伸手横过桌面扣住我手腕,急声问:“你说得是真是假?”

垂眸敛了眼他的手,比正常人的温度要冰了几分,按理一般我这么说后是没有人会信的,可他现在的行为与心理表现得急于求证状。在我点头后,他又追问:“说说那梦是怎样的?”

脑中盘算了一圈,觉得即使讲出那老人也无碍,因为连我自己对那老人的讯息可以说是毫无所知。所以略一沉吟后道:“就是梦中小时候遇见了一个街头老人,我每天都去给他送食,他为感谢我就教了我这技能。因为是梦,具体过程与细节都没有,之后缩骨就像伸手弯曲一般寻常,成为了特有能力。”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事原本一点都不记得,还是最近梦中画影获知的。而缩骨这能力,我做夏竹两年都不曾记起,还是那次在沈家高城让我过气窗口,才忽然发觉自己有这项技能。

忽的脑中电光闪过,似有什么一冒而出,但太快来不及抓住就消逝了

周老松开了他的手面色怔忡着说:“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我强抑住颤动的神经,不动声色地站起,背转过身一步一步向门口迈近,就在离门口只一步之遥时听到身后周老喊:“等等。”我心头猛的一跳,脑中思绪极速翻转,衡量假如这刻我不顾一切拉开门逃出去成功的几率有多少?数秒之后,还是回转过身,故作疑问地看向那处。

只见周老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脸上难得出现迟疑,几番欲言又止。我也不催他,就干站在门边,终于他纠结几番后问:“你梦中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我据实回答:“不知道,他一直用帽子将脸覆盖了看不清相貌。”

“那他有说过什么?”

想了下,告之:“别的我记不住,只记得他在离开前说什么奇骨异脑,一切自有命数。”

有选择的缩略了一些内容,记得很清楚,当时老人背转身时我问他叫什么,他说即使说给我听了,也会在转身之后忘记。奇骨异脑,三段人生,一切自有命数,会有贵人相助破劫。

在我说完后,就见周老好似浑身一震,双眸睁得极大一脸的震惊。我轻疑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他这反应未免有些大,然而下一瞬他更是失态地瘫坐在椅上,我留意到他摆在桌面上的手微微轻颤,他这情形很难不与我梦中老人联系。

老实说,我之所以愿意把实情告知,就是存了心思试探。届时大约已能下判断,那个教我缩骨功的人,必然与这周老有关系,否则他不至于失态到如此。

只不过眼下我沉凝心神,假装不经意地道:“若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静等两秒,不见他有回应,心率平静地转身、拉开门、迈出、关上,都在屏息中完成。

长长舒了口气,再深吸,自由的空气在向我招手。会产生如此情形是在意料之外的,但人要随机应变懂得掌握时机,可能包括老妪在内都想不到我会在与周老谈话间轻易走出这扇门,她却没被召唤通知。所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周老只要一回神就会想到这事,我可能也就这几分钟的时间。

念转沉定,不再迟疑,立即明确方向朝石屋另一头快步而走。石屋之后是片竹林,而竹林间可能因为没人锄草,已经遍地长成近约半米多高的长草。此种地界蛇虫最易生成,我正愁思着是否冒险深入,突听有脚步声传来,没得选了,只能硬着头皮一头钻入。

第223章一门之隔

不敢进内太深,天色已暗,怕深入会走不出去。当沙沙声从四周密密麻麻传来时,我大约知道自己这个决定错了。在竹林口即使被老妪发现了,也至多是将我抓回那间石屋,我与她继续斗着心理而已,可当时念转一瞬,自由触手可及要我再重回牢笼,心头只有三字:不可能。然而这时我即明白,为何这么久都不见有人搜捕而来了。

声音再熟悉不过,我曾经历不止一次,蛇群来了。

几番分辨声音来源,想确认方向而跑,可最终悲催的认知一个事实:我好像进了蛇窟。蛇群游动穿梭草叶时发出的沙沙声,来自四面八方。可是不对,我在此停顿时确定没有异常,为何只不过半小时左右,蛇群突起不说,好似全朝我这处围拥而来?

任选一个方向大步而行时,心中隐约明白问题出在我这。竹林,漆黑一片,四周静寂,只有我沉重的脚步以及那如影随形的沙沙声,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这些蛇并没有急着围堵上来,而是有意围绕着我,它们似乎在把我驱向某处。等到眼前突然空旷时,头顶的月光将地面照得敞亮,我僵如化石站在原地。

环顾四下,脑中各种惊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明明进的是竹林,可是却好像……回到了孤岛那个迷林中。也是这样一块空地,也是无数的蛇,还有那个深暗位置,我凝定目光,心跳剧烈,真的有个身影横躺在那!

颤着步子走到跟前,我犹如慢动作般缓缓弯腰伸手,指尖在触碰时弯了弯,一咬牙,用力把人掀开露出正面,真的是高城?!我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情景何以会重现?他明明被许玖他们救走了,怎么会在这?正要再近些,突然手中虚无,高城变成了气泡,一点点消散而开,如孤岛曾做的梦一般。

我阖上了眼,心口钝痛无比,已然知道这不是真实,而是虚幻影像。突的凄厉长啸划破耳膜,整个浑身一颤意识恢复过来,睁眼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等过去片刻才认知到自己根本没逃出去,还在石屋内。

意识有些断层了,头部昏昏沉沉的,我想不出是怎么回到这间石屋的。到底是从哪处开始,我就遁入了虚幻影像模式?走至周老屋门前?还是根本就没有周老听完我故事失态这回事,那全都不过是我意念幻想出来的场景?

当长啸声再次袭入耳膜时,我彻底清醒了,一个拔身而跳起冲向门边,门是上锁的。而我心慌意乱到全身都止不住在颤抖,这啸声听得太多次了,心底无数个“不可能”在嘶喊,可仍无法消除最深的恐惧。

门拉不开,我用身体去撞,却都是徒劳。屋外已经传来了骚动声,以及……啸声越来越近的声音。有双脚步站在了我门外,周老似呢喃却又足以能让我听到的语声从门板穿透而来:“终于来了。”

好比一道闪电直劈而下,我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

真的是高城!终于,来了……我彻底顿悟过来,周老让老妪与我做交易把我擒住,根本就不是为那些虚的,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高城。因为只要有我在,高城跑得再远他都会自己跑回来,因为,我身上有他的气息。

老妪最后洒下的粉,就像在我身上种了一条引子,无论高城清醒还是迷失,他都会随着这条引子重回这里。眼睛看不见,只听得到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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