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名著:基督山伯爵-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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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取了神甫建议的那项预防措施，否则他们会遇到更大的不幸。监狱一旦发现他们的企图，一定会把他们隔离开。现在，他们被关在一道更加坚固、更加无情的牢门里面。
　　唐太斯苦笑着对法利亚说：“你说我为你而牺牲的品格难能可贵，可上帝认为我不应该接受这种赞誉，把它剥夺了。我答应过永远和你在一起，现在即使我想违背诺言，情况也不允许了。我们俩注定谁也出不了这个监狱，我和你一样得不到那个宝藏，但我真正的财富并不是那些在基督山岛岩石下等待我去发掘的金银珠宝。我不能离开这里，可是我能见到你，虽然有狱卒，我们每天仍然可以共同度过五六个小时，是你用智慧启发了我，你的话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记忆深处，它会在那儿生根、开花、结果。你对各门学科都有着深刻的认识，还把它们变得浅显易懂，让我很容易就掌握了它们，这才是我真正的财富。神甫朋友，这一切已经让我感到富足和幸福了。相信我，即使那些黄金和钻石并不是海市蜃楼，它们确实存在，对我来说，这些知识比黄金和钻石还要珍贵。自从认识你以后，我不再伤心绝望，我尽可能长时间地和你在一起，倾听你充满智慧的见解，以此使我的头脑更加丰富，精神更加振作。假如还能获得自由，我将有信心去经受巨大而可怕的灾难和打击。这些才是真正属于我的财富，这一切都是你赐给我的。世上所有人，即使是恺撒大帝再生，也别想从我这儿把它们夺走。”
　　这两个时运不济的人虽然过得说不上幸福，一天天却也很快。法利亚多年来一直严守着宝藏的秘密，现在却不断谈到它。他的右臂和右腿仍旧不能动弹，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打击，他早已放弃了享受那笔宝藏的任何希望，但他仍然不断为唐太斯想着逃走的办法，希望唐太斯能够享用那笔财富。他担心那张遗嘱哪天会找不到，所以强迫唐太斯把它熟记在心里，等到唐太斯能逐字逐句背出来，便把后一半毁掉了。这样就算有人得到了前一半，也猜不到其中的全部含义。

第19章　第三次发病（2）
有时候，法利亚会连续几个小时指点唐太斯在得到自由后该怎么做。他告诉唐太斯，一旦成了自由人，从获得自由的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刻起，心里就应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方设法到基督山岛去，找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借口独自留在那儿，努力找到那个神秘的洞窟，在指定的地点把宝藏挖出来。
　　时间机械而宁静地流逝着，再也没有新的灾难降临到两个不幸的犯人身上。这段时间过得虽然说不上很快，但也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法利亚一侧的手脚虽然不能活动，但他的头脑却很清醒，除了向唐太斯细述为人处世的道理，他还教导唐太斯应该做一个耐心和高尚的人，要懂得从无所事事中找些事情来做。因此他们两个永远有事可做，法利亚借此来忘记他已逐渐衰老，唐太斯则依此让自己不去回忆那些记忆深处的往事。可是两个人心里，都在表面的宁静下隐藏着许多被压抑的愿望和叹息，当他们独处时，这些愿望和叹息就会流溢出来。
　　一天晚上，唐太斯从梦中醒来，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仔细听了听，原来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有人在叫他，准确地说，那更像是费力的呻吟。唐太斯惊恐地想：“天哪！难道那件事真的发生了……”他迅速挪开床，搬开洞口的石头，马上钻进地道中。另一端的洞口已经打开了，在神甫自制的那盏灯的照耀下，唐太斯看到神甫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床架，整张脸可怕地抽搐着。
　　这正是唐太斯最害怕发生的事：神甫的病第三次发作了。
　　法利亚无力地说：“爱德蒙，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必再向你解释什么了。”
　　瞬间袭来的悲痛让唐太斯失去了理智，他惨叫了一声，冲到门口大喊起来：“救命！救命！”
　　法利亚用最后一点力气阻止了他：“别出声！否则你就完蛋了！如果让狱卒知道我们之间有来往，一切都完了。现在你要靠自己了，尽量让自己的狱中生活过得好一点，不要放弃逃走的机会。放心吧，爱德蒙，我离开后，这间牢房不会空着的，不久就会有另一个受难者来填补我的位置。他会把你看做一个天使，也许他和你一样年轻、强壮，能吃苦耐劳，他可以帮助你一起逃走，我却只会妨碍你。现在是我该死的时候了，今后不会再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和你绑在一起，让你无法闪展腾挪了。上帝终于对你仁慈了一次，把曾经从你那里夺走的一切再加倍偿还给你。”
　　唐太斯紧握着法利亚的手，大声说：“神甫！我的朋友！不要这么说！”这个突然而来的打击让他一时无法思考，他的勇气也消失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他一定要救神甫，于是勉强振作起精神说：“不要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救过你一次，当然还可以再救一次！”
　　他马上拆开床脚，取出那个装着红色药水的小瓶子，里面还剩一些。他举着瓶子对神甫说：“看！这种救命药水还有。这次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新的办法？神甫，你快说，我听着呢。”
　　法利亚摇摇头说：“没有希望了，这也不算什么，人早晚是要死的。上帝在人心里种下了对生命的爱，这种爱根深蒂固，所以无论生活多么痛苦，人永远觉得生命是可爱的。上帝既然这样创造了人，总会尽力让他活在世上。”。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19章　第三次发病（3）
唐太斯语无伦次地说：“对，你会活下去，我会把你救活的！”
　　“那就试试看吧。我觉得越来越冷了，血似乎在往我脑子里涌，让我全身发冷，牙齿控制不住地哆嗦，骨头也快要散架了。这病五分钟内会走向极点，不到一刻钟，我将会变成一具僵尸。”
　　唐太斯心里一阵绞痛，他想大声地喊，却喊不出来。
　　“还照上次那样做，不过没必要等那么久。我的生命已经枯竭了，”神甫看了看瘫痪的手臂和腿，继续说，“而死神要做的事也只剩一半了。这次要往我嘴里倒十二滴，如果我还醒不过来，就把其余的药水全都倒进去。我已经支撑不住了，快把我抱到床上去。”
　　唐太斯一把抱起神甫，把他放到床上。
　　法利亚气息微弱地说：“爱德蒙，我的儿子，你是我痛苦生活中唯一的安慰，是上天赐给我的珍贵礼物，虽说迟了点，你还是到我身边来了，为此，我将感激上帝。我的孩子，希望你能获得应有的幸福，我为你祝福！我要永远和你分开了。”
　　唐太斯跪下来，把头贴在神甫的床边。
　　神甫继续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听好我说的话。如果你能逃出去，一定要记住这个可怜的神甫，全世界的人都说他疯了，可他并没有疯，斯帕达的宝藏确实存在。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距离或障碍了。我到了基督山岛的洞窟深处，目光穿透了深厚的地层，那么多的钻石和金子，把我的眼都照花了。爱德蒙，快到基督山岛去享用巨大的宝藏吧，你受的苦实在太多了。”
　　一阵剧烈的颤动让神甫无法再说下去。唐太斯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大量的血似乎已经从脑腔涌到了他的脸上。
　　神甫颤抖着，紧紧抓住了唐太斯的手，低声说：“永别了，爱德蒙！永别了！”
　　“不，不要抛下我！快来人啊，快救救他！救命！救命啊！”
　　垂死的人低声说：“嘘！别喊！如果你能救活我，我们就不会分离了！”
　　“你说得对，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一定要把你救活！你虽然很难受，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上次那么严重，我们还有希望。”
　　“不，并不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严重，而是我已经没有信心去忍受痛苦了。自信和希望是年轻人的特权，老年人对死理解得比较透彻，死神就要把我带走了。它来了！它来了……爱德蒙，你的手在哪里！我看不见了！永别了……永别了！”神甫把所有力量都集中起来，最后一次挣扎着撑起身说，“基督山！别忘了基督山！”说完他便倒在了床上，四肢僵直，眼皮肿胀，嘴里吐着带血的白沫。
　　唐太斯把那盏灯放在床边一块凸出的石头上，火苗颤动着，在神甫已经变形的脸上和渐渐僵硬的身体上投下古怪的光芒。唐太斯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默默等待施用药水的时刻到来，确信已经等得够久了，他拿起小刀，去撬神甫的牙齿。这次神甫的牙齿咬得不像上次那样紧，没怎么费力就撬开了，唐太斯一滴一滴地数着，数到十二滴的时候停下来，继续等待。
　　唐太斯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他用自己的心跳计算着时间，十分钟、一刻钟、半个小时过去了，神甫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做最后一次努力的时间到了，瓶子里还剩下大概两倍于刚才滴下去的量，唐太斯把瓶子靠在法利亚发紫的嘴唇上，这一次不用再撬牙齿了，因为它一直都没有闭上。唐太斯把药水全部倒进了神甫的喉咙里。药水产生了电击一般的效果，神甫的四肢开始剧烈地抖动，眼睛越瞪越大，一声尖叫似的叹息后，他的身体不再颤动，渐渐归于沉寂，只有两只眼睛睁着。。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19章　第三次发病（4）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唐太斯一分一秒地数着，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神甫再也没有动过。唐太斯斜靠在神甫身上，手按在他心脏的位置，神甫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冷，心脏跳动得也越来越弱，最终完全停止。神甫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睛仍然圆睁着，但目光黯然无神。
　　天没亮之前，唐太斯还抱有一线希望。早上六点钟的时候，天亮了，唐太斯明白了，现在只剩下他和一具尸体在一起。微弱的光线照进地牢，让将熄的灯光看起来更加苍白，灯光和阳光交织在一起形成异样的反光，映照在神甫脸上，似乎还有点生气。唐太斯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他不敢去握神甫悬在床外的手，也不敢把目光停留在那双瞪大了的、泛白的眼睛上。他好几次试图把它合上，但是刚合上它又睁开了。
　　算算狱卒快要来了，唐太斯吹灭了灯，小心地把它藏好，然后钻进地道，尽可能把洞口那块大石头盖好。这次真是千钧一发，唐太斯刚在床上坐好，狱卒就来了。狱卒先到唐太斯的地牢里，离开后径直走向法利亚的牢房，他当然还不知道神甫发生了什么事，手里还拿着早餐和一件衬衣。
　　狱卒走了之后，唐太斯心神不宁，他想知道狱卒发现神甫死后会发生什么事，索性又钻进地道里。到达另一端洞口的时候，唐太斯停下来，他听到狱卒正在大声叫喊，叫人来帮忙。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狱卒，然后是一阵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士兵，他们总是习惯性地这样走路，监狱长跟在他们后面走进来。
　　不久，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唐太斯知道他们是在搬动尸体，然后监狱长叫人往犯人脸上洒水。看到犯人没有苏醒的迹象，监狱长只好派人去请医生，他也暂时离开了。然后，唐太斯听到几句怜悯的嘲讽。
　　一个人说：“这下好了，这个疯子找他的宝藏去了，祝他一路顺风！”
　　另一个说：“他虽然有上百万的钱，却买不起一条裹尸布，伊夫堡的裹尸布可便宜得很。”
　　还有人说：“他也许会得到一条布袋，因为他是一位神甫，他们可能会为他破费一下。”
　　这些话唐太斯都听到了，不过有几句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说话声渐渐停止了，那些人似乎都离开了。但唐太斯没敢出现，仍然一声不响地待着，甚至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也许会留下一个狱卒看守尸体。
　　一个小时后，唐太斯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而且人数不少，显然是监狱长带着医生和随从回来了。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医生应该在检查尸体。然后，医生分析了犯人尸体上的特征，宣布他已经因病死亡。接着就是一阵漠不关心的问答，这让唐太斯听了非常气愤，他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像他一样，对神甫的死感到难过。
　　监狱长对医生说：“您的话让我觉得很遗憾。这个犯人性情温和、安分守己，疯得也有趣，是个让人放心的囚犯。”
　　狱卒接口说：“是的，我们简直不需要看守他。我敢说，他在这儿住上五十年也不会打算逃走。”
　　监狱长又说：“恕我冒昧，并不是我怀疑您的医术，虽然您很有把握，不过还是应该再确定一下。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对犯人的死亡必须十分确定。”
　　房间里又沉默了一会儿，唐太斯静静地听着，推测医生正在第二次检查尸体。
　　医生说：“我以一名医生的名义担保，他确实死了，您就放心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19章　第三次发病（5）
监狱长还是坚持说：“先生，不论外表看上去怎么样，还是请您按照法律规定来办理，尽快了结这件事，您知道这样的事我们不能单凭检查就满足。”
　　“那就去烧烙铁吧，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医生不以为然地说。
　　听到烧烙铁的命令，唐太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里难过不已。说话声静了下去，牢房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牢门发出格格声，还有人们走来走去的声响。几分钟后，一个狱卒回到牢房里说：“火盆和烙铁拿来了。”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接着传来烙铁烙在皮肉上的咝咝声。唐太斯觉得那种令人恐惧的怪味甚至穿透了墙壁，传到他的鼻子里，冷汗不由得冒出来，他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医生说：“现在您确信了吗，监狱长先生？烧脚跟是最关键的。这个可怜的疯子确实死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把他的疯病治好了，他也彻底从监狱里解脱了。”
　　一个陪同监狱长的官员问：“他的名字是叫法利亚吗？”
　　“是的，据他自己说，这是一个世家的姓氏。他是个很博学的人，除了提到宝藏时固执得要命，平时他都很通情达理。”
　　“这种病我们称之为偏执狂。”医生说。
　　监狱长转向负责看管神甫的狱卒问：“你听到他抱怨过什么吗？”
　　狱卒回答道：“没有，从来没有过。他有时会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我听，有天我老婆病了，他还给我开了个药方，我老婆喝了药，病很快就好了。”
　　医生惊讶地说：“是吗？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位我的同行。监狱长先生，希望您尽可能妥善地给他料理后事。”
　　“请放心，我们会尽量找一个新的布袋来装他，这样您满意吗？”
　　“当然，不过要快，我可不想一直待在这儿。”
　　在一阵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后。隔了一会儿，唐太斯听到一阵揉搓麻布的声音，床也在咯吱咯吱地响，还有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抬着尸体，负重踏在石板地面上，然后床闷闷地响了一声。
　　“今天晚上送他上路吧。”监狱长说。
　　有个随从问：“那要做弥撒吗？”
　　“等不及了，监狱里的神甫昨天向我请了假，去耶尔旅行了，一周后才会回来。本以为这一段时间内犯人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怜的法利亚神甫走得太匆忙了，否则他就可以听到安魂曲了。”监狱长答道。
　　医生大多是不信奉宗教神灵的，这个医生也不例外，他讥讽地说：“上帝考虑到他是教会的人，所以才不会派一个教士来给他送葬。”这个蹩脚的玩笑引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