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照不进现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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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卫拦住他们，问是哪个班的。

　　李小聪说是老师。

　　门卫左瞧瞧右看看，问了个特有水平的问题，你们是哪里的老师？北大的，还是清华的？我开会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们？

　　李小聪说我们就是这里的老师。

　　门卫说，你们再在这里胡闹，我就把你们送派出所去，你们知道吗，最近正在严打，我们已经抓住好几个骗子了。

　　李小聪说，我们是实习老师。

　　门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远，问，真的？

　　陆远点头，说，真的。

　　门卫还是不放心，又看了推荐信，才把他们放进来。李小聪觉得很奇怪，说难道真有那么多骗子来这里诱骗无知少女。陆远说也许他只是太无聊了。

　　他们没有直接去教务处，而是先去了操场。

　　
　　操场不错，跑道是塑胶的，草坪做得跟真的似的。一群男生在踢足球，球到哪里，人到哪里，跟着疯跑。有几个男生在那里投篮，每投一个球，都要保持三秒钟的投篮姿势，自以为比科比还帅。女生们三个一群，围坐在一起，或者两个一起，挽着胳膊在散步。

　　这样的场景，每个中学的操场上都能看见。

　　陆远和李小聪趴在场边的栏杆上胡侃。李小聪问，为什么中国有那么多人踢足球，却把足球踢得一塌糊涂。陆远说因为制作足球的材料太差了，不经踢。李小聪问中学有这么多美女，为什么我在中学的时候居然没有谈恋爱。陆远说因为你实在是太帅了，让女生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没有女生敢喜欢你。李小聪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要回中学去诱骗一下无知少女。陆远的心情忽然有点幽暗。

　　李小聪问，你呢，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陆远说，十天前。

　　李小聪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便惊呼道，美女。

　　陆远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一个女生在跑步，正往这个方向跑过来。陆远说，别指了，初来乍到，低调一点。

　　女生看起来有点单薄。但动作协调，姿势优美，像个跑步好手。能长跑的人，通常意志坚定。女生尤其如此。

　　陆远说，这也算美女？

　　李小聪说，至少也不比尹文雅差吧。

　　陆远心情便更幽暗。

　　李小聪说他初二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实习老师，教语文的，长得颇有点对不起观众，实习结束时，班上一女生却差点跟他私奔，而且是特漂亮一女生，就因为那实习老师会两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所以说无知少女很容易对实习老师产生好感。李小聪分析，因为她们自己无知，便觉得老师什么都懂，且实习老师是非正式的，不用布置作业，不用考试，上课也不用那么严肃，在心理上便有了亲近感，且年龄差距不大。李小聪的结论是，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拐骗无知少女的大好机会。

　　陆远说，且你相貌英俊，且你风趣幽默，且你博学多才，且你卑鄙无耻，且你无耻下流，且你下流卑鄙，你在万花丛中取少女芳心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我代表组织预祝你攻下一座座堡垒，打赢一场场战役。

　　李小聪说这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且机不可失，且失不再来。

　　一只足球直直地朝李小聪飞过来，且目标明确，且很有力道。李小聪一扭头，躲过一劫，愤愤地说，如果国足射门都这么准，世界杯都拿冠军了。

　　踢足球的男生在那边喊，同学，麻烦把球扔过来。

　　李小聪依旧愤愤，说居然当我是球童。陆远说，初来乍到，低调一点。李小聪还是把球捡起，扔了回去。　。　想看书来

5、从心底开始苍老
8

　　陆远分在03级7班。

　　下午第二节课，指导老师带他去班级见学生。学生们反应热烈，表示十分欢迎。陆远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说希望大家相处愉快。指导老师让班长代表学生说几句。

　　一个女生站起来，说了些欢迎的话。这个女生叫苏北，看起来有些单薄。陆远认出她来，正是他与李小聪在操场看见的跑步女生。

　　实习过程简单快乐，先旁听指导老师讲课，然后自己试着讲课。教学的方法与技巧，在大学里都学了，已经比较熟练。指导老师也不会说太多，只是在细节上提一些建议。与学生更是相处愉快。

　　一次讲解试卷，第四题的四他读得不准，便有学生在下面小声模仿。讲完十三题，学生们充满期待，他便说“下一题”。学生们便都笑起来。

　　课程结束得早，他会与他们做些游戏，比如猜谜语，脑筋急转弯，他还为此特地准备了材料。

　　上课时，也尽量做到轻松。一次提问，他说我出个谜语，是一位同学的名字，你们猜出来，就由他答题。他的谜面是，眺望江南。不是很精巧的谜语，但因为已经限定了范围，学生们还是很快猜出了谜底，苏北。

　　都是些愉快的记忆。

　　因此心情总的来说还不错。但有时候会突然跌下去，像坠崖者，一直往下跌，只听见风声呼啸。

　　他在提问的时候，叫了文雅的名字。惊觉后，满是惶恐。

　　悲伤总是这样，突然来袭。并不声势浩大，却异常锋利。无法逃避，更无力抵挡。有一次他甚至中途停下来，让学生自习，自己站在阳台的一角，默默地流下眼泪。

　　十一月，就在这样忽明忽暗中过去。

　　
　　9

　　十二月，这个城市早早地飘了一场小雪。雪并不大，间歇地飘了一会，便停了。学生们为此欢呼，他却觉得又冷了许多。

　　有时候，也会在心底羡慕这些年轻的孩子。想起自己十几岁时的样子，大概也会在操场上奔跑。已记不清奔跑的目的，却记得奔跑的身影。

　　欢快，肆意，或许还有点年少轻狂。

　　一个月前，他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也不会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有人说，一个人开始喜欢回忆，是因为他老了。

　　那他也老了。否则他不会那么喜欢回忆。

　　篮球场。网球场。跑道。看台。一教楼。二教楼。图书馆。栀子花。樱花。桂花。香樟树。梧桐树。池塘。垂柳。龙虾。草坪。天台。英语。人行道。超市。黄瓜。草莓。香蕉。苹果。路灯。羽毛球。冰淇淋。可乐。

　　天空。云朵。阳光。

　　一切与文雅有关的画面，都会成为他回忆的内容。

　　看到文雅牵着易扬手指的那一刻，他便老了。从心底开始苍老。　txt小说上传分享

6、那个叫苏北的女生
10

　　时间永不停歇。一些事情在湮灭，另一些事情正在发生。

　　那节课本来不是政治。班主任要开会，让他代为照看一下班级。眼保健操时，他看见有个女生从指缝里偷看他。

　　自己中学的时候，也许也曾这样从指缝里偷看过女老师。都是平常的事情。此时，不知为何却心生凄凉。

　　女生发现被老师发觉，脸颊立即就红了。

　　他不想让学生尴尬，便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现。转了头看窗外。这个叫舒心的女生，功课一般，长相一般，是容易被忽略的一个。

　　学生们自习，他站在阳台上。突兀的高楼，把城市的天空切割成凌乱的条块。每一块都是同样的灰蒙蒙。

　　文雅在做什么呢？他想。

　　班级里传出一声尖叫，然后是哄堂大笑。他赶紧走进教室，试图让学生安静下来。然而局面已经失控。

　　刘强站在人群里，捧着个笔记本，大声念道：你不凡的谈吐让人心动，你深邃的眼神让人向往，你孤独的背影让人疼惜，陆老师，我喜欢你。

　　舒心想抢走刘强手里的笔记本，却被其他两个男生有意无意地挡在一边。刘强念一句，学生们便欢呼一声。

　　舒心趴在课桌上哭起来。

　　
　　教班主任工作的副教授在谈到如何应对突发事件时说，首先要保持冷静，然后弄清真相妥善处理，一定要注意降低影响。

　　一个女生在哭，一群学生在欢呼。

　　气氛有点诡异。

　　他拍了桌子，有点愤怒。但这多日来，他自己的努力，让学生们觉得这个年轻的实习老师是亲和的。调皮的学生面对亲和的老师，往往会肆无忌惮。

　　愤怒迅速升级。声音也一下子响了许多。安静，他狠狠地盯着刘强。

　　刘强却并不看他，依旧哗众取宠。

　　他突然冲过去，给了刘强狠狠一巴掌。在嘈杂声中，那一掌的响声依然清晰。教室里立即安静下来。学生们看着这个年轻的实习老师，开始重新审视。

　　他自己也惊讶了。这样的行为完全出乎想象。

　　刘强愣了三十秒，然后便指着陆远的鼻子骂，出去单挑。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他高中时，班级里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时他觉得那个老师好失败。

　　刘强的无所畏惧，反而让他不知所措。副教授并没有说，当学生要跟你单挑时你该怎么办。

　　学生们安静地看着他们。

　　如果这时候班主任突然出现，或者下课铃突然响起，紧张的局势也许就有了一个缓冲。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一个女生突然站起来，对刘强说，算了吧。

　　陆远在内心里感激这个叫苏北的女生。

　　
　　11

　　苏北站出来，刘强居然就乖乖地妥协了，这多少让陆远觉得有些奇怪。刘强坐回自己的位置，其他学生还在看着他。

　　苏北说，大家看书吧。

　　陆远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反应，于是就匆匆地离开教室。这件事如此收尾，实在有些局促。后来指导老师也知道了，以指导的方式委婉地批评了他。

　　此事之后，陆远再去上课，便沉默了许多。不会再有课程之外的内容，甚至连提问都少了许多。

　　一次下课，陆远刚走出教室，被苏北叫住。苏北说学校文体节，7班与8班比赛篮球，希望他能指导指导。陆远说自己不是很懂。苏北说那就一起去加油吧。

　　两队水平都不高，但都激情四射。队员在场上奔跑，其他人在场边呐喊。苏北一直站在陆远的旁边。

　　中场休息时，她对他说，你不要有太大压力，舒心不过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刘强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苏北的口吻完全不像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说话。朋友，甚或还有点长者的意味。陆远这样觉得，并为有这样的感觉而奇怪。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7、离别
12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十二月底，陆远实习结束。班主任组织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会。学生们表示感谢与留念。也有学生送他小礼物。

　　苏北送给他一件挂饰，钥匙形状的吊坠。她说，陆老师，你要开心。

　　背上包要走的时候，心里那种别样的滋味突然浓烈起来。压制住在校园里走一圈的想法，在门口等了李小聪，两个人一起回学校。

　　回到学校，另一种别样的感觉又升腾而起。不知道是冬天的缘故，还是心境的问题，觉得大学里好像凄凉了许多。

　　想遇见某个人，又怕遇见她。

　　李小聪说现在这帮孩子，日子真好过，羡慕啊。

　　陆远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李小聪说他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了教学上，每节课都上得风生水起，听得学生晕头转向，以至于他们说，如果李老师一直教下去，他们谁也毕不了业。

　　陆远说，误人子弟能误得这么崇高，非你李小聪莫属。

　　
　　一月又下了一场雪。很大，狠狠地飘了一整天。陆远觉得冷，在宿舍里活动了几下，并未获得取暖的效果，便钻进了被窝。还是冷得只打哆嗦。

　　那个冬天特别冷。

　　奇怪的是，一直到放假，陆远都没有看见文雅。生活在同一个校园里，相遇原来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相遇这么难，真该好好珍惜啊。

　　想着想着，心里便又难过起来。

1、别了，校园
1

　　大四第二个学期，好像过得特别快。在陆远的记忆里，关于它的画面特别少。但每一张画面，都浸泡在浓重的情绪里。

　　退还借阅证的人群，排了很长的队。陆远站在人群里，想起海德格尔，想起尼采，想起周国平，想起董桥，想起文雅推荐给他的那些书。

　　陆远校徽丢了，补交了十块钱。

　　考研本来就不是他的目的，他只不过是想和文雅在一起。后来干脆就放弃了。考研用的书都没敢放在书架上，怕看见了伤心。

　　四月，确定了工作。一家广告公司，制作电视节目和派送杂志，面向房地产。老板姓朱，和陆远随便聊了几句，便说你先来上班吧。王图强是介绍人。这时候陆远才知道王图强在圈内已经小有名气。

　　五月，拍毕业照，缺了两个人。事后，王图强说当时要签一笔大单，赶不回来。许志说老板不放假。生活永远是这么残酷。

　　五月下旬，大大小小的聚会便开始蔓延。离别的气氛也越来越浓郁。终于有人喝醉了酒，躺在人行道上高声唱歌。

　　伤感的气氛，飘荡在每一个角落。

　　
　　王图强回来请了一次客。就宿舍四个人，难得那次许志也在。王图强喝多了，不停地拍许志的肩膀，说兄弟你太苦了，以后跟哥混，哥罩着你。

　　许志说我现在挺好的。

　　王图强说哥哥我心里苦，说着说着便哭起来。那是陆远第一次看到王图强哭。陆远一直认为王图强那样的人是没有眼泪的。王图强说其实张莺燕这人挺好的，可是我他妈要打天下，我不能绊在一个女人身上。

　　李小聪悄悄地告诉陆远，听说王图强现在的秘书长得很像林志玲。

　　王图强听见了，骂道，林志玲算个屁，林志玲也没有张莺燕好，我喜欢张莺燕，我他妈就是喜欢张莺燕。

　　李小聪附和道，对，你他妈就是喜欢张莺燕。

　　王图强拍着桌子说，这才像兄弟，这才他妈的像兄弟，以后你们都跟我混，老子要进世界五百强。

　　李小聪说，五百强太多了，前十强，兄弟你怎么也要进前十强，为全中国人民争光。

　　王图强说，好，就十强，我们说定了，大家为十强干杯。

　　陆远后来也喝多了，听见王图强不停地在说，看见李小聪不停地在笑，许志好像不见了，喝着喝着心里又难过起来，只好将眼泪和着酒一起喝下去。

　　有些伤口，终究是无法愈合。

　　
　　2

　　毕业聚餐，是一次彻底的宣泄。刚开始还比较正常，吃着聊着，喝得也平和。慢慢地气氛就变异了，酒也喝得猛起来。

　　辅导员一再让大家控制情绪，还故作幽默，问班上有没有情侣，一起敬大家酒。大家看来看去，陆远躲在角落里，文雅和张莺燕聊得火热。辅导员说，居然一对情侣都没有，我这个辅导员当得真失败。

　　王图强大声说，兄弟们一起喝。

　　辅导员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局面立即失控。有人开始唱歌，别问最爱我的人伤我有多深，现实总是太残忍，我早已付出了灵魂。有人直接拿起啤酒瓶吹，吹完了把瓶子狠狠地砸在地上，声音清脆。

　　有人尖叫。有人惊呼。

　　终于有人开始放声大哭。王图强红着眼睛说，都他妈不许哭，谁哭谁是孬种。

　　后面的事情，陆远就不记得了。后来李小聪告诉他，他是被人从桌子底下拖出来的，当时他没有哭，表情特严肃，却不停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陆远坚决不承认，说你别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