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照不进现实-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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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雨欲来
那天极其普通。后来陆远又很多次想起那天的情景，依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大概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是在普通的日子里发生的。又或者，日子的普通是大家的，事情的重要是自己的。

　　彼时，大四第一学期。

　　天还没亮，许志起床。陆远第一次醒，伸手胡乱摸了一通，找出那款黑色摩托罗拉，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没有短信。意味着文雅还在生气。

　　许志很小心，轻手轻脚收拾东西，然后轻轻关上门。许志已经上班，路途遥远，每天很早就要起床。

　　他每天都能看到太阳升起，真好。陆远这样想着，又睡了过去。

　　李小聪从床上跳下来，向卫生间冲刺。陆远第二次醒。屋内光线较暗，墨绿色窗帘很厚，把屋内与屋外严密地阻隔开来。

　　卫生间的门没关，水流声很是强劲。你能不能温柔一点？陆远说。

　　大哥，我也想温柔一点，可现在我青春正年少，我也没有办法，我想我八十岁以后可能会稍微地温柔一点。李小聪完事后，趴在陆远的床边说。

　　陆远问他几点了。李小聪说大概七点，最多八点，也可能九点。

　　李小聪把窗帘拉开，惊呼一声，哇，罪过罪过，陆远你太罪过了，阳光很灿烂，估计得有十一点吧。

　　那我不是要进十七层地狱了？陆远坐了起来，靠在墙上。

　　何止十七层，阳光如此灿烂，你居然还在床上，你浪费自己的青春就罢了，你辜负祖国和人民的期望你罪莫大焉。李小聪只穿了条短裤，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

　　你在我下面，我到十七层，你正好进十八层。陆远笑，据说十八层游戏项目比较多，什么上刀山下油锅，估计你会比较喜欢。

　　苍天啊，大地啊，我赛诸葛又被你忽悠啦。李小聪说完，又把窗帘拉上，屋内光线立即暗了下来。

　　陆远问他拉上窗帘干吗。李小聪说对面女生楼有只超级大恐龙拿只望远镜正在寻找目标。李小聪说完，又钻进了被窝。

　　陆远摸出手机，时间九点半。还是没有短信。开了床头台灯，翻开古代文学史，没看两页，觉得无聊。关了灯，下床洗漱。

　　李小聪并没有睡，睁着眼睛研究上铺床板的花纹，似乎那里面藏着一篇毕业论文。陆远洗漱完毕，李小聪还在研究，神态极其迷离。

　　陆远把窗帘拉开，阳光立即洒进屋内，空间明亮起来。陆远问李小聪是不是应该找点事情做。李小聪说人生如此美好，有什么事情值得非做不可呢。

　　最后他们决定下棋。

　　搬了张凳子放在阳台上，摆上象棋，两人分坐两边，屁股底下垫着昨天买的体坛周报。棋到中局，李小聪败相已现，便说肚子饿了，跑去找吃的，在王图强的柜子里找到一袋蛋黄派，拿了两个，扔一个给陆远。又走了几步，李小聪便认输。第二局下了一半，电话铃响，陆远急急忙忙跑去接电话，那边却已经挂了。陆远回来便发现李小聪的炮拐了弯，把他的车给轰掉了。

　　陆远想了想，给文雅发了条短信，问是不是她打电话过来。短信刚发好，那边李小聪横空跳出一匹马来，将军抽炮。这局陆远输。

　　文雅一直没有回短信来。陆远猜测是关机了，也不想去证实。

　　那天，陆远和李小聪一共下了六盘棋。李小聪尽管水平一般，还是和陆远战成了三比三平。李小聪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聪明才智。

　　十一点多，李小聪说食堂新来一位大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五十多岁的人一张脸保养得比刘亦菲还嫩，问陆远要不要一起去欣赏下。　

　　陆远让他等一会，然后给文雅发了条短信，约她一起吃饭。五分钟后，陆远决定跟李小聪去食堂。

　　上午即将过去，一点异常的迹象都没有。

2，堕落生活
人在屋内，觉得外面特别明亮。走到外面，却又觉得不过如此。秋风偶尔来抚摸一下，已经有点凉意。

　　李小聪把每位打菜的大妈都看了一遍，最后选择了一位脖子上系了条黄丝巾的。那大妈面带微笑，满脸幸福的样子。李小聪要了份土豆牛肉。大妈打好后，还给他又加了一点。李小聪端着盘子，仔细看了一会，惊喜地叫起来，居然真的有肉啊。

　　其它窗口的学生听说这边菜里居然真的有肉，立即全涌了过来，堵成一堆。拥挤过程中，还有人发生了口角。

　　吃饭过程中，李小聪向陆远分析，为什么他的土豆牛肉里能看到肉。李小聪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看丝巾大妈的脸色就知道，她家里肯定有喜事，要么就是她昨晚的性生活比较和谐，跟心情好的人打交道肯定不会吃亏。

　　出食堂时，陆远看见一个背影，觉得很像文雅。女生穿墨绿色长裙，配一件白色毛衣，给人很舒服的感觉。陆远看见时，女生已经到了路口，转了个弯，隐身在一排宿舍楼之后。陆远心里便多了一份怅惘。

　　刚到寝室没一会，隔壁的刺猬冲进来，问有没有要革命的，一起斗地主去。李小聪立即响应，说自己永远是革命的先行者。刺猬看了一眼陆远，不屑地说，陆同学一直是革命的背叛者。

　　陆远关了门，拿了书坐在阳台上看。文学听起来迷惑人，学起来其实很枯燥。要考试，没办法，只能背。竹林七贤，洛神赋，等等。陆远忘了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了。

　　文雅要考研，选不定学校，陆远就建议考复旦。其实陆远对复旦并不了解，只是他在初中时读过一篇文章，是一位胡姓才女写的，从此对复旦有了无限遐想。文雅决定考复旦，陆远便妇唱夫随，也下了考复旦的决心。他原以为凭自己对所谓文学的爱好，以及自己在文字方面的天赋，考个研究生是小菜一碟。真正准备起来才发现，兴趣是一回事，考试是另一回事，两者相隔遥远。

　　看了会书，索然无味，起身在寝室转了一圈，实在没什么事情可以做，趴在窗台上发了会呆，又坐下来看书。

　　其间，电话铃响了一次。陆远拿起话筒，对方已经挂断。

　　终于有了点感觉，便沉在了书里。时间过得很快。又或者，陆远曾经打了一小会盹，也记不清了。

　　李小聪回来，眉开眼笑，大概是小小地赢了一回。陆远问他要不要请客。李小聪说好，请你大吃一顿，江南特产，做法精致，要大火煮，小火炖，要趁热吃，但又不能太热了吃，一定要掌握好温度，才能吃出那独特的味来。

　　陆远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美味，还是问李小聪是什么。

　　李小聪一本正经地说，红烧H2O。说完，便自己得意地笑起来。笑了一会，看陆远没什么反应，就说我这么辛苦地娱乐大众，你就不能配合着笑两声。

　　说话间，电话铃又响。陆远懒得去接了。

　　李小聪去接电话。王图强打来的，开口就骂，靠，什么鸟电话，我怎么打了几次都断线。王图强请吃饭，摆在大富豪，特地嘱咐要叫上小安子。

　　小安子就是许志。许志为什么被称为小安子，大家已经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大概与那个许志安有点关系。李小聪先开始叫，后来就传开了。

　　学生当中的某些绰号，逻辑性并不很强，往往是经过了多重联想。王图强叫大粪，跟发奋图强有点关系，还因为他说话太强势。陆远叫陆贝尔，跟贝尔没关系，与诺贝尔有点关系，因为陆远中学时就发表过文章。这些都是李小聪的杰作。

　　李小聪给自己的绰号叫赛诸葛，他说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以九擒孟获，只出一次祁山就能把司马懿给做掉。

　　陆远继续看书。

　　李小聪洗了头，刮了胡子，穿上为找工作准备的一套黑色西装。在镜子前照来照去，最后决定再洒点古龙香水。网上买的，六十毫升十五块钱。

　　陆远说，又不是去高老庄，你搞这么正式干嘛？

　　李小聪说大粪的饭局肯定有美女，衣着得体是对美女最起码的尊重。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陆远说，你陆贝尔觉悟太低。

　　陆远“切”了一声。李小聪便心虚起来。

　　李小聪在陆远面前，一直很心虚。这是有历史根源的。

　　下午也已经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异常的迹象。这一天在表面上，就像那些从指间溜走的许多个一天一样，看起来很平常。　。　想看书来

3、李小聪的艳遇
2

　　大富豪听起来很唬人，其实就一民房。二层小楼，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厢。此处为2406活动的据点。

　　老板是四川人，三十多岁模样，微胖，整天笑呵呵，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能够与群众打成一片。

　　第一次来吃饭，李小聪问老板，为什么叫大富豪。老板说希望来吃饭的将来都能成为富豪，而且是大富豪，比任老二钱还多。李小聪问他任老二是不是指任志强。老板说任老二是他们村长。

　　老板跟李小聪套近乎，问他们是哪个学校的。李小聪不明说，用筷子沾了点汤，在桌子上写下24两个数字。然后，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又用筷子写下06两个数字。那盘香菇青菜后来被李小聪一个人独享了。

　　老板粗略地看了下几个数字说，2046，厉害哦，你们跟王家卫什么关系？李小聪做惊讶状，而且幅度很大。老板立即解释说，卖盗版碟的天天在外面喊，2046，王家卫，王家卫，2046，我以为你们认识姓王的。

　　陆远不让李小聪再闹下去，说，不是2046，是2406，2号楼406室。

　　老板也许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装傻，还让他们帮忙起名字，说楼上包间刚装修，还没有名字。陆远问了下大概情况，说大包叫重庆森林，中包叫花样年华，小包*光乍泄，小包还可以加收包厢费。

　　后来老板说，定春光乍泄的学生太多了，不得不排队预约，因此他非常感谢陆远，那天送了一碗番茄蛋汤。

　　
　　3

　　李小聪在前，陆远在后，两个人到了大富豪，直奔二楼。老板笑呵呵地招呼，来啦。李小聪说，今天不用打折，折扣算在我身上，下次打给我。

　　到了二楼，只奔重庆森林。王图强请客，三人以上必定大包。王图强说，惟有大包才能彰显他强哥的身份。

　　王图强不在。屋内只有一个女生，安静地坐在一角，大概在发呆。看见他们两个，也没说话，只点了下头。似乎想努力笑一下，却只徒留努力的痕迹。

　　李小聪在陆远的耳边小声说，又是一个怨妇。然后绽开笑容，冲了过去，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李小聪，李白的李，苏小小的小，聪明绝顶的聪，专业思想政治教育，宿舍2406，欢迎学术交流，欢迎光临寒舍。

　　女生终于是笑了笑，说，我叫王丽，商学院。

　　女生的笑，给了李小聪莫大的鼓舞，他立即开始天花乱坠起来。陆远决定为李小聪创造空间，便退出来，打算下楼去转转。

　　在楼梯拐角处，陆远与一个男生擦肩而过。男生的发有些长，且略显凌乱。他的目光穿过发，横扫了陆远一眼。

　　刹那间，陆远想到一个词：杀手。

　　而且是中原一点红那样的杀手。剑出，喉断。

　　陆远下楼，那人上楼。在拐角处，他们相遇。陆远忍不住想回头去看，最终还是拼命忍住自己。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刚出了大富豪的门，就有人喊他的名字。陆大才子，失魂落魄了吧。声音高，且清脆，一听就知道是张莺燕。

　　张莺燕是王图强现任女友。

　　陆远转过头，便看见文雅。文雅与张莺燕互相挽着胳膊。她们一个宿舍，张莺燕又很容易亲近，因此她们一起出现时，总是很亲密的样子。张莺燕另一只手提着一袋桔子，两人从水果摊那边过来。

　　陆远朝她们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走近，张莺燕把那袋桔子送到陆远的面前，说，我帮文雅拎着呢，现在你来了，当然用不着我这个外人了。

　　文雅轻轻地推了一下张莺燕，以此来表明她对张莺燕这句话的态度。却不说话，也不看陆远。

　　陆远把桔子接过来，问，你们家图强呢？

　　张莺燕问，你没看见他吗，他早就来了啊，在花样年华等着呢。

　　陆远就笑了。张莺燕问他笑什么。他说没什么。张莺燕就说，看见文雅来高兴吧，瞧你乐得跟朵花似的，我们文雅大人大量，决定饶你这一回了。

　　文雅说，　我可没这样说。

　　张莺燕立即问，那你就是不原谅他了？

　　文雅不说话。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约好一起去食堂吃饭，她晚了一会，他打饭先吃。她匆匆赶过来，发现他已经在吃了，便有点生气，说你不想跟我一起吃就不要约我。他说你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她转身便走，他也没有去拉她。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在每一对情侣之间，都有可能发生。

　　陆远笑，是因为他想起来，李小聪还在重庆森林和一个叫王丽的商学院女生瞎侃。王图强居然没有定大包厢，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陆远跟老板多侃了两句。张莺燕挽着文雅先上楼。陆远便去重庆森林找李小聪，先敲了下门，然后推开，看见李小聪与王丽都拿着手机，大概是在记对方号码。陆远朝李小聪招招手，示意他到门口来。

　　李小聪的表情显示，他嫌陆远多事。大概他与王丽相谈甚欢。陆远站在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李小聪只好过来，问他有什么事。

　　陆远小声说，大粪定的是中包，花样年华。

　　李小聪第一个刹那感觉很意外，第二个刹那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一场艳遇，第三个刹那向陆远使了下眼神，因为他看见一个平头男生已经到了他们身边。

　　平头男生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粗声问，你们干吗？

　　李小聪赔笑，说大粪请客，定在中包，我们走错了。他特意把大粪两个字说得很响，试图以王图强的威名来震慑对方。

　　平头男生似乎很不喜欢李小聪的笑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进了包厢，把包厢门狠狠地甩上。

　　李小聪后来才知道，平头男生叫张飞，体育系的。

4、初见易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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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图强正在跟张莺燕说话，看见陆远和李小聪进来，立即骂道，怎么这会才来，蜗牛都比你们快。又问，小安子呢？

　　李小聪说，小安子在给老佛爷捏脚。

　　王图强问，老佛爷在哪里？

　　李小聪说，老佛爷正在大战八国联军。

　　张莺燕依着王图强坐，文雅挨着张莺燕坐。陆远还没决定，张莺燕便招呼，陆远过来，坐文雅这边。陆远便过去，坐在文雅旁边。

　　李小聪说，你这个王夫人还挺有模有样的嘛。

　　张莺燕说，那当然了，姐姐我绝对是个贤内助。

　　王图强给许志打电话。许志说加班，不来了。李小聪立即说，资本家每一个毛孔里都流着肮脏的血。许志很少参加他们的聚会。聚会总是要花钱的，虽然王图强请客较多，但总体上还是有一个平衡。后来陆远与李小聪都不愿意再叫许志，陆远是保护许志敏感的自尊，李小聪是不怎么瞧得上许志了。王图强每次还是会叫许志，说不能忘了一起受苦受难的阶级兄弟。他们俩四级都没过。

　　冷菜盘早已经摆好了。李小聪跃跃欲试，说，要不咱就开始啦。

　　王图强说，靠，考试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急着交卷，一吃饭就急，投胎也不用这么赶，今天千万别给我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