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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鸣-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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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内侍躬身离去,没过多久,便领着一名身披黑色大氅的老人匆忙而来。观星师叩拜已毕,隆庆帝示意内侍退了出去,待房门紧闭后,才缓缓道:“朕昨日命你查看的星象,可有什么变化?”
观星师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以老臣所见,那一团煞气依旧存在于帝星之侧,并未有所减退。”
“你的意思是,这朝中有人妨碍了朕?”隆庆帝声音低沉,眼神锋利。
“此时在不在朝中不好说,但应该就是与圣上关系紧密之人。”老人额上沁着冷汗,冒险抬头看了看皇帝,又试探着道,“而且,这一团煞气隐隐浮动,竟有吞噬帝星之意。”
隆庆帝的目光陡然一寒,直刺向老人。老人瑟缩在他脚下,本就佝偻的身子几乎匍匐在地,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隆庆帝斥道:“一派胡言!难道那人还想篡夺朕的天下不成?”
老人趴在地上,颤声道:“老臣只是据星象而言,对朝中之事也不熟悉。但请陛下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中了奸人的毒计。”
隆庆帝扶着椅子缓缓坐下,闭着双目沉默许久,道:“你可能算出那人的身份?”
“……这,老臣还不能算出。”老人迟疑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但那煞气位于帝星的西南方向……”
“西南?”隆庆帝慢慢睁开眼,“那人是住在西南方向?”
老人目光闪烁,“也有可能是从西南往上京而来。”
隆庆帝紧抿了唇,略显疲惫地倚坐着,抬手道:“此事不得对外人说起,否则,小心你的身家性命。”
“臣自当恪守秘密。”老人重重叩首,随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寝宫。
******
——西南。
隆庆帝双手置于膝上,坐在沉寂的寝宫中,脑海中盘旋着这两个字。一听到观星师说到有煞气想要吞噬帝星,他心中首先浮现的竟是最熟悉不过的面容。
颀长的身材,端正的容貌,那个人从小便被太傅等老臣子们称为国之栋梁,是能够继承大业的最佳人选。耶律臻也一直习武骑射,多次随同前锋将领出征作战,无论从尊崇的出身,还是从现有的功绩来看,这个太子似乎当之无愧。
但隆庆帝就是从心底不喜爱他。
或许因为他的生母萧皇后。她活着的时候便是隆庆帝的心头刺,其父兄当时也身居高位,几乎将北辽军政命脉把持于一家。隆庆帝从来不爱这个善妒的女人,迫于无奈册封她为皇后,耶律臻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子。在萧皇后在世的那些年里,隆庆帝作为一国之君,竟不能自由地册封其他美人为妃,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空有其表的傀儡。
因此,尽管耶律臻自幼喜欢赖着他叫他父皇,他对这个长相颇似皇后的儿子没半点好感。好不容易等到萧皇后之父抱病而亡,蛰伏已久的隆庆帝终于大展拳脚,趁着皇后哀伤卧床,暗中关照了朝中其他大臣罗织罪名,将萧皇后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剪灭殆尽。
当萧皇后终于躺在冷冷清清的寝宫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隆庆帝才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粉碎瓦解。
准备葬礼的时候,他在心里盘算着想要废掉太子,因为当时一位美人已经生下儿子。只是在葬礼上,年幼的耶律臻哭着叫他父皇,问他,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母后和外祖父,诸位舅舅又是不是都已被放逐出京。他看着痛哭不已的太子,竟微起恻隐之心,其时,他已许久没有去东宫看过这个儿子了。
而太傅等人亦不失时机地力陈萧皇后与太子的无辜,跪求他保全太子之位。隆庆帝担心过于斩尽杀绝会引来非议,正犹豫之际,宫中又传来消息,新生的婴孩得病夭折,竟给了他当头一棍。
于是耶律臻的太子之位,就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中被残留了下来。
隆庆帝一想到这些烦乱的往事,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他始终都不愿与太子多待在一起。或许是始终存有疑虑与担忧,总觉得太子那貌似恭良的外表之下,有着一颗疏离的心。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儿子是否已经忘记了过去,还是只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就不再在意被冷落的时光。
而方才星象师所说的西南……隆庆帝细细考量,东宫并不在西南方向,但耶律臻现在不在上京,若是从返程的路径来算,倒真的属于西南之路。
他的眼角抽动了几下,想要让自己再度狠下心来,但脑海中随即又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在上京城中,那座同样恢弘的北胤王府,正坐落于皇城的西南方向。执掌千军万马的北胤王,若是存有僭越之心,必定也将成为一个难除的对手。
隆庆帝望着前方缓缓吐着青烟的香炉,眼神不由得冷彻起来。
******
夜幕降临,空旷的荒地中,耶律臻看着众士兵搭建起营帐,随后远离了人群。独自来到一处高地,仰望璀璨星辰,微风吹过衣摆,亦摇动身后低木。
斜坡一侧传来了脚步声,他闻声回首,见是莫渊缓步上来,便又回过了身子。“叶姿呢?”他不经意地问道。
“在营帐里。”莫渊道,“不过我有一点疑惑。”
“什么?”耶律臻很少见他会产生疑问,不由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据我观察,她与萧凤羽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紧密。”莫渊转过脸,望着远处亮起了灯火的营帐,从这个方向望去,无垠的荒野间那一点一簇的光亮,与天际的群星相互映射,犹如浩瀚汪洋间的渔灯一般。
“不管怎样,她从名义上说,还是萧凤羽的姐姐……”耶律臻不禁微微一顿,转而望着莫渊,“你觉得萧凤羽是知道她的身份,还是只以为她真的就是凤盈?”
莫渊冷静道:“他已经知道叶姿不是凤盈,当初在他们离开上京的时候,就是他坐着马车一路引开了我,如果叶姿没有告诉他实情,他不可能那样做。”
“那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护着叶姿?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姐姐,却反而与她走得越来越近。”耶律臻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浮起一丝异常的想法,但没有说出口。
莫渊却还是面无表情,“也许他有自己的目的。”
“他有什么目的?”耶律臻颇为意外。
“揭穿叶姿的身份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也许将计就计,可以保全北胤王府更多的实力。”莫渊扬起眉,“你不是说过,真正的郡主很得北辽诸多年轻将领的喜爱吗?”
耶律臻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由一怔:“你是说借用凤盈的名义,继续吸引其他将领为之效劳?”
“目前为止我只能分析到这里。不然我找不到凤羽不揭穿她身份的理由。”
耶律臻淡淡道:“还有一个可能,最离奇却也是最简单的。”
“什么可能?”
“男女私情。”
耶律臻说罢之后,便观察着莫渊的神色,他眉间微蹙,眼神有些迷茫。“你是说,萧凤羽和叶姿有了男女感情?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耶律臻反问,“如果按照你说的,他早就察觉叶姿并不是郡主,那就意味着他们不是亲姐弟。不然为什么他忽然离开上京,说是自己治伤,其实是陪着她逃亡。”
“这很荒唐。”莫渊似乎很难相信他说的一切,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如果我说的不假,你还得将萧凤羽可能带来的阻挠也考虑进去。”
莫渊沉默片刻,道:“你怎么可以证明?”
“要证明他与她已经超出了姐弟之情?这很简单。”耶律臻想了想,“不过我在想,这件事要是被北胤王知道,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
伏罗国与北辽的交界线处,荒草连天,夜风呼啸。北胤王结束了漫长的巡视,挎着腰刀回到了营地,才进营帐不久,便有近卫进来附耳低语。
“快呈上来。”北胤王脱下头盔,沉重地坐在营中。
帐外随即有一名黑衣人闪了进来,低头献上一封以蜡油封缄的密信。北胤王对着油灯打开信笺,那白纸上仅仅写着几个字,却让他的脸色为之变化。
“退下吧,回京途中千万小心。”他挥手,让那个黑衣人出了营帐。
随后,在跃动的火苗上,烧掉了那张信笺。
作者有话要说:形势貌似越来越复杂了。。。
感谢sadako1999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6 ;17:13:15
第六十七章 风波忽起
叶姿虽然在回京途中不敢与凤羽有太多交流,但在离开荒原后的某天;马队进入城镇休息时;她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
她本是听呼尔淳说起凤羽似有不适,便急匆匆前去探看。推门而进,见他正低着头往腿上的穴位扎银针。
“凤羽;你不是头痛吗?怎么还不好好躺下休息?”叶姿来到他身前,不由想去摸他的前额。他却避开她的触碰,只是道:“等我将银针刺进去。”
她讪讪地将手收回,看着那些纤细的银针在他膝下几寸的地方微微颤抖。他这些天一直在给自己扎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等到最后一枚银针刺入肌肤,才倚靠着床头;轻声道:“我上次说过;以后你不要与我太接近。”
“……我明白,但是你病了,作为姐姐来探望一下难道也不应该?”她觉得他的神色有些黯淡,便倒了水递给他,“你有没有发热?”
他看着茶杯,却没有接过去。“没,我自己知道分寸。”
“不要喝吗?”她有些失望,将杯子放回了桌上。凤羽也没有应答,两人相对,竟一时沉默。她站了一会儿,见他还是坐着,便道:“你不能躺下吗?反正银针已经刺进去了。”
“最好不要动,否则容易移位。”凤羽望着自己的双膝,神思似乎渺远,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叶姿望着他,这些天来,除了休息时会与他说话之外,她确实很少关注到他了。耶律臻始终策马行在她左右,莫渊亦一直尾随,她就算想和凤羽说些什么,在那样的情形下,也没有心情。方才是趁着地方官员宴请太子与国师,她才有机会来看看凤羽,原本想着他定会欣喜,可没料到竟是异乎寻常的冷淡。
“你是不是病得难受?”叶姿疑虑地问道,“怎么无精打采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只是觉得累了,不想说话。”
她从另一边搬来椅子,坐在床前。“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吧。”她说着,俯身拉过他扔在一边的斗篷,盖在了他双足上。
凤羽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眉宇间仍含着隐隐的怅惘。外面阳光正艳,走了那么多天,今日难得是个晴天,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叶姿才能感到初春的一丝暖意。可眼前的少年一身素白,却似乎依然为冰雪雕饰而成。
自从那夜她告诉他,她的父亲应该还活在那个时代之后,凤羽给她的感觉就变了。
若是从外人看来,或许觉得他那样彬彬有礼地对待姐姐,倒不似以前的性情,显得更为成熟。但叶姿一天天跟随马车而行,看着他温良恭敬的模样,心中却不是滋味。
那晚她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还是微笑着的,但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热切地寻找她的身影,即便是目光相对,也多数是平静地看着,没有过去的那种温柔。
就像现在,叶姿就坐在他近前,屋外也没有别人,凤羽也只是独自出神,好像身边没有她的存在一般。
“凤羽……”她独坐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叫了他。凤羽转过脸望着她,道:“怎么了?”
“为什么不愿和我说话了?”她不想再兜圈子,便径直问了出来。
他垂了垂眼睫,沉默片刻,道:“没有的事,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亲近。”
“但是现在太子他们不在,外面也没人守着。”
“那也毕竟是在驿站,随时会有人走过。”
“你说谎。”叶姿抿了抿唇,正色道,“你是不是心中不快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强装冷静?”
他瞥着她,眼神有些复杂,“我没有强装冷静。”
“那为什么这些天来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凤羽似是想说什么,但硬是隐忍了下去,转而移开了视线,“我说了,是不愿被别人发现。你以为太子不在这里,附近就没有他的耳目了吗?若是再像先前那样,迟早要引来非议。”
他的这种态度让叶姿无话可说,于是只得站了起来,“那好……你自己休息吧。”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挽留,只看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叶姿此时离他极近,只需抬手便可抚上他的脸颊,可犹豫再三,还是转身离去。
******
此后叶姿也有意避免了与他的单独相处,时间一天天流逝,距离上京已是越来越近。在还剩最后两天就要抵达皇城的时候,耶律臻接到了来自宫中的密报。
随后,他找来了莫渊。“父皇已经在暗中行事,想要找到我的逾规之举。”耶律臻冷笑了一声,当着他的面,将信纸撕成粉碎,掷在桌上。
“那又怎么样?”因是白天,莫渊戴上了面具,声音也同样坚硬。
“怎样?”耶律臻扬起剑眉,“你以为此事与你也毫无关系?我若是无法登基,就不可能去雪山祭天,你就永远找不到回去的路径。”
“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只是顺应时局变化,而不会强行改变历史。”莫渊道。
耶律臻低声斥道:“那就这样坐以待毙?”
“他只是开始行动,结果怎样,谁都不能预计。也许他做了很多,但最后还是没有将你的太子之位废弃。”莫渊缓缓道,“如果你现在轻举妄动,岂不是正好让人抓住把柄?”
耶律臻一蹙眉,转目望着那团粉碎的纸屑,心中的怒火渐渐剪灭了下去。
“你父亲对你和其他人都缺少信任?”莫渊忽而问道。
“只怕他能信得过的就剩他自己。”耶律臻抬了抬眉梢,坐下沉思。莫渊摇了摇头:“但他很信天意。从他上次目睹山摇地动,在极度惊恐之后将我封为国师就可以看出,他现在最怕的是死亡,最依赖的是上天。”
耶律臻心中一动,望着他不语,过了许久,才站起身道:“我想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莫渊不置可否,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回了一句:“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能危及叶姿的生命。”
“自然不会。”耶律臻微笑道,“或许她还会有很大的作用。”
******
这支马队继续向上京迫近的时候,皇宫中的隆庆帝又一次陷入噩梦。梦境中他身处于庞大无边的宫阙中,片刻之前还身居大殿,殿下群臣分列两侧,转瞬间竟全部消失如烟,只剩他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金碧辉煌的宫殿亦不知何时变得残破不堪,他匆忙走出大殿,所见皆是断壁残垣,连天荒草。忽而又是杀伐声起,他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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