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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离散-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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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那几封信重新放入塑料袋,放在了自己小屋的某个角落。
回忆总是很短。蓝晓深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回忆短短的,又那么清晰。她满脑子好像还是十年前看到的那些信的感受,它们已经烙在她的脑海里。
她告诉自己要去见写信的那个人,那个随时就再也见不上的人。他毕竟去找寻过自己,有信为证呵。
蓝晓深那天晚上做了恶梦。
起初,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子在转。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开始做梦,梦里像是在摸索,像是摸着了一道墙,听见墙里有好多人的声音,最后只剩下女人尖叫的哭喊,她惶恐地隐身进了那道墙,她瑟瑟地躲在墙角,看到一张床上,一个女人正在叉着双腿分娩,那一滩滩脏红的血水,那个在女人的狂叫中拼命往外挤的孩子,那孩子黑色的头皮随着女人的大叫和呼吸而伸出缩进,她惊恐地捂住眼睛……可是当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伸着长长的舌头,她的脖子被一个女人用芦苇棒似的手指掐住,她红着眼睛说要报仇,她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襟,却只能在心里狂喊着,救命,救命……
喂,喂你怎么了?另一张床上一位病友叫声惊醒了梦魇中的她。梦里那个像芦苇棒一样尖细恐怖的手从她的脖子上缩了回去,而她像是在梦中死了一回。
怎么了,梦魇了?
晓深轻轻地点点头。
她的心就像一间贴满了白纸黑字的纸房子。遗弃这把刀锋利刺破了它,直达她敏感的心深处。她需要做些什么,以缝补自尊被撕裂处的伤口。
天一亮,蓝晓深办了出院手续,坐车就去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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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2
蓝晓深在南京一家医院的一间单人病房内,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和一个在病危中弥留的老人,互相默默地注视着。他躺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她。她站在那里,心乱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看不出悲伤的痕迹,不像是一个弥留中的老人,那神色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看着记忆中的一只飞走的小鸟,眼里这只似曾相识的小鸟,让他不敢发出声响,不敢眨巴眼睛,怕是小鸟吓飞了,怕是再睁开眼小鸟不见了。
已经被病魔折磨得没有一丝肌肉的瘦削的脸上,颧骨突起,他几乎没有表情,再没有力气去牵动五官的表情,只是用眼睛看着床前站着的这个女子。用他三十年积聚的望眼欲穿的想象力,像要把三十年的光阴全部穿透。
从她呀呀学语,蹒跚学步;从她扎着羊角辫背着小书包;从她披着青春的长发骑着单车在风中游戏;从她盘起的发髻,鬓间那两朵百合花;从她初为人母怀里抱着的婴儿和康乃馨;光阴中,她在十八变。到了今天,变成了他看到的模样,娇弱得像是一只受过伤的小鸟,需要一棵树,在有风的夜晚不怕孤独,但是作为父亲,从来没有给过片叶的遮挡,临终,他就这样面对她,老天爷让他在这个时候面对她,也面对自己。
他的眼睛终是有些起雾,看不清了。但是他还是使劲的睁着眼睛,看着她。这就是她吗?三十年前,那个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那眉眼,那么清秀,和他想象中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像自己。这就是她吗?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三十年的生命吗?那神态,很倔强,和他希望着的没什么两样,像自己。这就是她吗?那三十年前,上帝送来又无情离散的女儿吗?她来了,在他要走之际,带着一颗良善的心。他也很明白了,这样的孩子容易把爱心给别人,自己亏欠自己。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
终于有了一个面目。她看着他,时光在倒退,记忆在成影流转。
七岁,她在邻家被一帮孩子欺侮着,野孩子,野孩子的搡推着。那时候,这个身躯应该正当伟岸,只是,那个时候,对于她来说,他是谁?他在哪里?十三岁,她挎着个小鱼篓,趟在一望无际的滩涂里,夕阳如黄,晚霞如血。她迷失在一片烟波之中,水越来越深,一个落进暗沟的女孩让她发出惊恐的惨叫,那个时候,他的身躯应该是矫捷的,可是对于跋涉在一片汪洋中的她来说,他是谁?他在哪里?二十岁的时候,她拿着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只有偷偷的藏了起来。那个时候,他的思想应该正成熟,而对于人生重要转折处,正需要一个航标的她来说,他是谁?他在哪里?当她在婚姻的围城里迷失了方向,家庭的小船搁浅在淤滩上的时候,他的思想应该正是透彻的。只是,她正遍体伤痕的时候,他是谁?他在哪里?
蓝晓深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孔,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他是谁?这个让她接到电话,就从另一个城市奔波而来的,见上最后一面的老人,是谁?
蓝晓深看着他,陌生而又感到心疼。他躺在那里,那样的瘦弱,几乎是无声无息。他的眼睛太深陷,深到爱恨情仇都不能再浮现。就是他了,梦中曾经出现过的无数次的背影。
终于,他说话了。
她走近一些,想听他说得更清楚些。
爱自己,他说,爱自己,爱自己……
蓝晓深的眼泪这时候才夺眶而出,她的头脑中无数的问号变成了一个个大大的感叹号,感叹着告诉她,这是父亲!这是父亲!
他又睁开了眼,万分留恋地看着她,爱自己。
她流着泪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的唇轻轻地贴在了老人的额头上。这是父女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肌肤的接触,但问这人世间,能有什么比女儿的吻更纯洁贴心的呢。人间三十年,生死离别只有一面之缘,但问还有什么比女儿的吻更能慰藉心灵的呢?
老人就这样在永远的欣慰永远的遗憾中闭上了眼睛。
蓝晓深的眼泪封住了一双悲伤的眼,她转过身去,窗外,天也变阴了。
蓝晓深是一个不容易妥协,也不脆弱的女人。她没有参加料理生父的后事。对于她来说,她只是来看他的,匆匆一面,就已绝别,她也就该离开了。
堂哥方舟对她的决定表示理解。
他抽着红南京的香烟,看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堂妹,起初也有点恍惚。
他知道,他得开始讲述,他必须讲述。讲述叔父已经来不及说明白的一些事儿。
他讲的那些故事,对于晓深来说,是陌生和难以想象的。
方舟先是告诉晓深,父亲一生未娶,只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堂哥时而激动时而低沉的讲述,蓝晓深总算是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父亲是七十年代后期最后下放到苏北的一批知青。他和一位女知青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后来被投进了监狱。而对于蓝晓深来说,在那个时代,她能被生下来已属侥幸。由于外祖父一家不能够接受和容忍,她就被送人了。
很多年以后,父亲费尽周折方才打听到抱走晓深的那个妇女的下落。人家经不住他的百般探寻,告诉了他晓深的下落。
父亲去找过你,但没有见到你,只看到贴在屋子里的奖状,方舟说。
蓝晓深也听养父也说过这事,她正好去海州湾老姨家,错过了。
方舟说,父亲找你真的不易啊。年轻的时候,有出差机会他就会转车到雁归港的那个地方去一趟,都没能见着你。写过几封信,也都石沉大海。后来年纪大了,城乡变化更大了,他也就把对你的牵挂隐藏了起来。
多年没有音讯,父亲也差不多死心了。直到今年病重,他还是有见你一面的愿望,我们就到公安局去试着找找看,没想到苍天有眼,一下子就给我们查到了。
蓝晓深说,我跟父亲三十年,只是生离生别的一面之缘。
方舟说,父亲说得最多的是从那妇女口中得知的你出生时的样子。
我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晓深含泪笑问。
人家说,你那闺女刚生下来,都以为是养不活的。小手指比芦苇管还细,小头只有鸭蛋那么大,大鞋子可以给她当摇篮。
晓深说,是的,我妈妈常说我的命是捡来的。
方舟说,谢谢你,晓深,没有记恨父亲。现在父亲虽然去世了,但你一定要记住找到家了。
晓深说,谢谢哥哥。
方舟又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袋子。他说,这里有一样东西,父亲说是你亲生母亲留下的。
晓深惊讶极了,我亲生母亲留下的东西?
父亲对你亲生母亲说得不多,我也不是太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方舟说着从袋子里取出来一样东西。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因为纸张已经很旧了,他拿在手上时很是小心。
这是一本家谱。
《云氏家谱》?晓深翻了翻,不解地看着他。
方舟点点头,只是我发现这本手抄的家谱只有后一半,在后页上写了两个大字:萍聚。
萍聚?晓深看着底页上的两个字,又念了一遍,萍聚!什么意思?
方舟摇摇头。
晓深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确实只是一半的家谱。令人费解的是怎么会留下半部家谱呢?
方舟摇摇头说,父亲说他也不明白。当初托我母亲去医院想抱回你的时候,已经人去床空,有个小护士给她一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只有这个。
父亲说如果你能来见他最后一面,他自己跟你说清楚,没想到你来了,他都不能说话了。
蓝晓深说,哥哥,弄不明白就放那儿吧,如果有缘,自然会弄清楚的。
嗯,父亲总是念叨你外公把你送走的。诺,就是这个人。方舟在家谱最后一页找到一个名字,云雨林。父亲说,他当年还是南京M大学的教授呢。后来,他为了找你,打听到他们一家去了厦门,你那个外公在厦门L大学工作。但是父亲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蓝晓深看到云雨林的名字下面,写着二女。云萍、云聚。
这两个哪一个是她的母亲呢?她为什么留下了这半本家谱给她呢?
后来,她就带着那半本家谱和满腹的疑问回到了海城。
——()。
第九章(3)
3
蓝晓深去生父坟上扫墓。她特意选了一大捧金丝菊。一簇黄花中,她清瘦的容颜可比黄花瘦。
行走在墓区里,蓝晓深看成片成排的墓塚,看着那些曾经在这个鲜活的世界上留下欢乐与痛苦的人,如今只剩下几个符号。
走了不远的一段坡路,脚下路边的草丛里开着一些无名小花,一群小小的蚂蚁在爬行,一只形影单只的蝴蝶在寻找另一只。
又拐了一个弯,方舟对她说,到了,前面就是。
于是,蓝晓深看到了生父的墓,墓前鲜花遍地,花瓣凋零。她看到了那几个符号,墓碑是方舟一家立的,没有她什么事。她把鲜花放到墓前,黙然肃立。她想起了他的眼睛,以及那句话,我在想人家,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想我……还有他留下的最后三个字:爱自己。
蓝晓深把花一朵一朵地扯碎,白色的花瓣飘落在大理石墓碑前,花瓣在秋风中微微地抖动,宛如蓝晓深纷乱的心。
蓝晓深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控制住眼泪,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她终于允许自己哭了,在经历了那些辛酸和屈辱之后。在父亲面前她能原谅自己脆弱一次。
方舟轻轻地拥住她的肩膀,她依偎着他,有那么一小会。
秋天的山上,景色有致。葱茏的树林里,不时有鸟雀的啼叫,这在她听来,如孤鸟寻亲。下山的时候,蓝晓深四下看了看,用心记住来回的路。
方舟说,晓深,这次去厦门,是为了找你的亲生母亲吗?
不是,哥哥,她摇了摇头,我这次去厦门,主要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出版了。厦门有一个图书交易会,朋友让我去玩玩,顺便散散心。
哦。那敢情好啊。一定给我邮一本,要有亲笔签名的啊。
晓深抿着嘴笑了。
堂哥说,你笑起来真像父亲。所以,长得跟你母亲肯定不是很像的。这次去厦门,如果有机会,可以留心寻访一下。
蓝晓深笑笑,她的内心也是有一种机缘愿望的,她的行李里,那半部家谱就在里面。
天色有变。
堂哥说,晓深,下雨了,我们走吧。
车上,晓深无言,看着车窗外的细雨,思绪如细雨纷飞。她想,来也萧萧,去也瑟瑟未必不是一件有头有尾的事。她伤感地说,人与人之间,就像是云散云聚。别太伤感了,晓深。人生本来如此。方舟看她一眼问道,晓深,怎么一直没有听你提过家人?
晓深说,我离婚了,现在单身,哥哥。
啊?堂哥没想到会是这样,孩子给谁了?
抚养权给了她爸爸,晓深说,托付给谁我都不放心。
哦,晓深,孩子还是放一放的好,你一个人为了生活,要在外奔波。孩子跟着你也是受罪,如果她有相对安宁的生活、学习环境,你尽心就行了,别太苦了自己。
蓝晓深笑了笑,我不会做一个遗弃孩子的妈妈。
方舟捕捉到了晓深语气间的一点幽怨,晓深,你是不是有点恨你的亲生母亲?
晓深说,小时候知道了身世以后,我以为我会哭,在经历了那么多辛酸不易之后,我哭不出来了。是的,有时候我也有恨意。我弄不清楚我的血管里流淌得是谁的血?什么样的女人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自问了无数次之后,我不敢再问了,发现自己的内心有种怨恨在不经意间萌芽,像天生的一块胎记,我长它也长。它没长在我的脸上我的身上,却印在了我的灵魂之上。说不上恨与不恨,一切随缘吧。三十年来,父亲临去另一个世界,上天不也安排我们见了最后一面嘛。
—— 。
第十章(1)
第十章
1
蓝晓深在深夜抵达厦门。
空姐轻柔的声音把她从浅浅的梦中叫醒。
她把脸贴向窗前。窗外已可见厦门的夜景。灯海里的城市呈现出梦幻一般的美,再看天上,星空是天然纯净的,少了一点烟火的丰饶。
蓝晓深内心一阵激动。
这段日子里,蓝晓深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喊,远离,远离这里,远离这一切,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现在这一切成真了。她来到了这个听说四季都可以穿裙子的城市。
飞机降落了。
蓝晓深拖着行李箱,背着笔记本电脑,这可能是她以后吃饭的家伙。爱情伟大也好,不值钱也罢,都无法养胃。手,舌头,和牙齿有时候会成为爱情的始踊者,给爱情躁动时安抚,委屈受伤时舔舐,作贱时撕咬的工具,但是最实际的作用还是把蛋白质和维生素等等送进胃里。
蓝晓深的胃不太好,可能是她总是太顾忌心疼的滋味,而慢待了胃吧。
走出机场,随着流沙般的人群向站口散涌。出站口,蓝晓深一眼就看到了邬眉的身影和她那期待已久的笑脸。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邬眉开着车来接她,蓝晓深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刚才在飞机上,觉得人间很远,现在再看天上,觉得天空很渺茫。
厦门正如邬眉在电话里描绘的一样美,甚至更有灵气。
邬眉说,因为她怎么也不愿意住到自己家里,所以为她特意在海边租了一套单身公寓,短期租用也可以变更到整租。邬眉说,那地方离厦门的L大学很近,很适合她写东西。
蓝晓深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城市不大,路上也不塞车,她们很快就到了租的公寓楼下。
邬眉带她走进房间。
房间收拾得很简洁,白色的墙壁,雪紫的窗帘,整个房间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双人床占据了主要的空间。
满意吗?邬眉坐到床边,用手拍了拍床,什么都是单身用品,只有这张床是双人的。希望你能在厦门有段浪漫的邂逅,哈哈。
蓝晓深给她逗乐了。她看了看窗外,一派海上升明月,人间灯火绸的美景。天涯此时,千里之外她一样感受到人间最美好的情谊。夜空中那轮被人间的浮华喂饱了的月亮,仿佛揭去了清冷的面纱。
邬眉已经买了很多吃的,说,你洗洗坐,吃点东西。
蓝晓深将简单的几件衣服挂好,从箱子底下拿出丹翎和她的合影,放在床头柜上。邬眉拿过来看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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