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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女人的灵肉流亡:此情无法投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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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做样子,听凭烟冒着烟,但那样子真像女特务或者交际花之类。总之,一种坏坏的气氛,像烟味那样罩在屋子里,既呛人又醉人。
  歇了一阵,再跳。
  因为女生少,刚才没跳的男生重新上场,一人抱着一个……有的女生气喘吁吁地假装抗议:人家累了嘛,你们可以轮着休息,可我们只得一刻不停!真是的!
  听听,这话,多刺激。似乎这种轮番上场的次序有某种说不清楚、令人癫狂的“坏”在里面——女生不停,男生轮流!轮着上!多么惊人的玩法!
  总之,这一轮,丹青不得不歇下来,看斯佳被另一个男生搂着跳——他坐在一边,看得牙关紧咬,因为他非常不喜欢那个换下他的男生,他是这房子的主人,他还系着条领带……
  为了安抚自己,丹青索性重新细看起斯佳。她身形特别挺拔,好像无形中有根绳子在往上提着她。她的毛衣不算太紧,每转一个圈,都可以看见她的胸脯轻轻地荡一下,毛衣上水波起伏……她的下肢,灵活而伶仃,配合着腰与臀,形成各种各样美不胜收的角度与姿态……
  丹青下意识地摸出口袋里的纸与笔——这习惯是跟美术系的一个年轻助教学的,觉得很有气质呢,只是很少有机会或有勇气掏出来。今天虽然触景生情掏了出来,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他目下的水平,并不能画好斯佳的肢体与神韵,她的万分之一也画不出来。但能怎么办呢,可不能白白地就这样看过去,太优美了,太罕见了,以后哪里再会有机会看到!
  丹青憋着股气儿,三下两下假装老练地勾,勾轮廓,勾小腿,勾胸形与脖子……
  
  ' 5 '
  突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但很严肃。
  拥有这间屋子的那个同学放开斯佳,去打开门。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她谨慎地伸了一条腿进来,用手扇扇满鼻子的烟,一边仔细地打量了男生女生一大圈。有个女生穿了鲜艳的红色裙子,她看得尤其的仔细,像裁缝要学习手艺似的。接着,她又抬头看看屋顶上被关了的灯,在蜡烛与纸花上停留了一会儿,包括地上的烟头、窗台上的酒等等。这过程实在漫长,并且她的表情极其抽象,如同一幅失败的人物肖像:我是居委会的。刚才有居民反映这里动静很大……嗳,你们都是些谁呢?这可是李书记家的房子?
  怎么啦,我是李书记的儿子……在自己家里过圣诞节,跟同学搞个小舞会,难道这事儿还要跟您汇报?因为有女生在场,那同学显得很嚣张。他嘴里含着块泡泡糖,在牙齿间轻浮地绕来绕去。
  哦,既然这样……那你们继续玩,不过,注意影响,声音轻一点。她好像一下子就满意了,把腿收回去,轻易地消失了。这个看上去极为难缠的女人,为何像孩子那样,一根棒棒糖就可以让她闭嘴?
  不管了,不要坏了兴致。继续玩!
  像休止符后的主题重现,大家有种交战得胜后的放纵,纷纷举起酒杯,把冰凉的红酒一饮而尽。有人把磁带换成了迪斯科,大家一起扭起来。哦呀,那可真叫舒服,把屁股拼命往外送,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用劲儿!再用劲儿!用最大的劲儿!现在还是冬天吗?还要穿什么棉袄戴什么帽,热死了,脱掉,全脱掉!最好脱得精光光才爽快!
  丹青没有上去,他手忙脚乱地换了纸,又画起这个时分的斯佳。瞧,她跳迪斯科多带劲儿多打动人呀,疯狂了一般,头发那样甩,腰那样扭,胸那样挺,胯那样送!丹青的笔都要抖起来了,没法子落笔了。真好啊,他真庆幸自己好歹学了一两招素描,勉强可以替斯佳留下点什么……
  这一场舞把所有的家伙都累趴了,也热坏了。音乐停下,各人东倒西歪地找地方休息。
  他们全都进房间了,男生进到一起,把棉毛衫掏出来风凉,女生进到一起,把头发高高扎起来风凉,别的还能怎么的。
  斯佳仍然留在客厅里,她用手捋着湿乎乎贴着鬓角的头发,又开始*服了,神情满不在乎。毛衣里面是件无领的棉开衫,甜美的粉红色,像一幅用色偏暖的人体油画。
  在弄什么呢?她热乎乎地凑过来,抓起丹青的那几张纸准备煽风,突然又停住。
  嗬,这是什么?你是个画家!达达派?野兽派?立体派?接着,她又提到几个大名鼎鼎的画家,表明她对艺术并非完全无知。说着这些,她语调上扬,似有些讽刺,但她的表情却又略显佩服。那么她心里面呢?说不定又是第三种想法!丹青完全搞不清楚。她一边擦着汗,一边一张张翻看过去,嘴边似笑非笑。
  丹青羞惭极了,那纸片上仓促涂抹的粗陋线条、似是而非的人体部位,看上去好像跟艺术没什么关系,倒是明目张胆地诱人入歧……他握着笔杆,感到她的身体像火球那样,危险地越烧越近。一瞬之间,他恍惚之极,如驾迷雾,如坠云端,所有曾经看到过的与性有关的画面或文字,全都像脱僵的野马似的,奔腾着冲过来,他一下子被踩得稀巴烂了!他可怜巴巴地向斯佳伸出手去,说不清是伸向那几张寒伧的素描,还是伸向那片粉红色的连绵地带……
  
  

处决之日(1)
' 1 '
  永别了,丹青我的孩子!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父子会是这样永别。
  这会儿,外面真热闹极了,许久没有这样声势浩大的活动了吧。观看游街的群众人山人海,兴奋异常,从新街口一直挤到水西门外,那是你将要被处决的终点。配合着这弥漫天地的大形势,广播里不断地重复播放同一条新闻,一个男播音员在念稿子:“……坚决贯彻《*中央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从重从快从严,力争‘两年见效,三年好转’,确保社会治安和社会风气的根本好转……”他的声音很好,正义,沉着,有金石裂帛之感。正是这样的声音在宣读你的死期。
  “……男犯陆丹青,19岁,该犯于1983年12月24日伙同余犯聚众*,*少女,情节严重,社会影响恶劣……经法院认定为现行流氓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你母亲在隔壁的房间里咬着被角哭,声音闷在肚子里,像动物在呜咽。
  这石块一般沉重的时光!我们两个只能这样坐在家里,等待你被放大、被传播的死亡,一边哀悼你短暂的生命。我们的亲戚与朋友因为你是犯了那样耻辱的罪过,他们不便前来,甚至也不打电话来,对此我心存感激。包括那些绕着我们走路的邻居、低下头装着没看到我的学生以及支支吾吾、言不及义的教授们,我一概非常体谅和感激。我大胆地猜想:他们此举不是出于对你的憎恶或嫌弃,只是他们不知道如何跟我交谈,谈起你以及你的事。最好的同情就是不闻不问。
  再过二十分钟,不,只有十八分钟,你就要走了。即将阴阳两隔,说些什么呢。真可笑,别的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只在拼命地回忆你小时候洗澡的样子,白白胖胖地躺在木澡盆里,咯咯乱笑,肥嫩的手拍打起水花。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一转眼,你都要死了。这是什么样的抛弃啊,还没等我们年老!
  丹青我的孩子,你知道,爸爸一向是唯物主义者,可是这些天,我不唯物了,那太残酷。我不能够让你在唯物中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都留不下来,我宁可相信有魂灵,相信有转世与来生。这样,你就好像还在某个地方呢。我便仍旧可以吃饭,给学生上课,甚至看电视看书。
  可是,一旦信了转世来生,又多出些别的烦扰。比如奈何桥——梵文里说,“奈何”即地狱,有罪的亡魂渡不过奈何桥,行善之人可以轻巧走过——你会怎样过去呢我的孩子,我真替你担心,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跌入桥下的深渊,你并没有那样大的罪过。这话我不会跟别人说,那无异是自取其辱,可我要对你一个人说,不管你到底做过什么。孩子,我相信你罪不至死,你一定可以平安度过。
  还有呢,孩子,过了奈何桥,就是孟婆汤,说喝了便可忘掉世间一切。丹青吾儿,你千万记住,不要喝!爸爸无论如何舍不下你,你也大不必真的把我们抛得无影无踪。十九岁,你的命才刚刚开始呢,怎么能全部丢掉?爸爸会一直这样给你写信,告诉你别后的情形,就等于你仍然在人间过活,仍可以跟我说话……
  再说,丹青,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圣诞那个晚上,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从事发到现在三个月,被挑在刀尖上的三个月,孩子,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旁边总有肃目瞪眼的看守,根本没有机会好好说上一次话。我没有机会责问你,你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竟跳出个死来……多么巨大的梦魇,万劫不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处决之日(2)
对不起,儿啊,我写不下去了。你母亲第三次昏过去,我知道,一定是快到十点四十了,差不多就是你“上路”的时辰了。我的胸口像破了个大洞一样地冷风呼啸、痛彻心骨。
  永别了!
  
  ' 2 '
  不,爸爸,不可怕,一切并没有那么可怕。对不了解的事物,比如宇宙、科技、残疾、死亡之类,旁人眼中,总会被无限放大。
  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散步,我们在路上碰到个盲孩子,当时我因为可怜他而软弱地哭起来:所有的五颜六色都看不到,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吧。可是,我哭完了从眼缝里一看,他却在笑!手里摸着一个大气球,因为气球的新奇手感而高兴地笑!
  所以,我就是想这样告诉你,亲爱的爸爸,现在我就好比是那个盲童,你不要可怜我,我有我的大气球!事情简单得像小学数学题:我犯了错儿,于是就是个死。谁不会死呢?谁又能说清楚,怎样死、为了什么去死才是最好的呢?每个人的死亡,看上去皆是偶然而荒诞,但归根结底,必是死得其所——
  我并不后悔,我体验了世间最美的,然后,因为这种美,我不得不去送死。
  此刻,死亡倒算不了什么,我只是替你和妈妈难过,那个词,判决书上所写的,“聚众*,*少女”,一定让你们觉得很可怕吧,脸都没地方放了,门都不能出了,都跟人没法说话了。我知道你们,特别是爸爸,一向都是那种体面尊严的样子,为人师表、道德文章,傍晚在图书馆外绕着圈散步,矜持地只跟熟人点头招呼……
  唉,就为了你们还能够像从前那样,我真希望我是用其它方式死去的!比如,被汽车撞死,游泳抽筋溺死,得急性肿瘤病死,被强盗失手杀死,总之,怎样死都好,就不要是因为“耍流氓”而被枪毙死。但是,没办法了,我偏偏就是这样下作的耻辱的死,把你们所有的脸面都给毁了——为了我的这种死法,我很抱歉,抱歉到大于死亡本身。
  摇摇晃晃的敞篷卡车,以均匀的速度行驶,带着慢镜头般的美感,这几乎让我分神、陶醉。游街时,有一阵子,我被街景所吸引——大部分街道,我都似曾相识,毕竟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南京城。阳台上用竹竿串着小孩子衣服,店铺前用毛笔手写的优惠广告,马路边上的水龙头在漏水,一张破报纸给风吹起来,倒在地上的破自行车。真奇怪,这些杂乱而无聊的街景,我竟是觉得很好看,看得兴致盎然,眼睛都舍不得眨。多漂亮多有生机!
  我旁边的一个家伙,另一个“现行流氓”,哭得靠在我身上,裤裆都湿了。看我似乎无动于衷,有人用什么东西从后面敲了我一下,含含糊糊骂了一句:白生白养的小畜生!死到临头还要装相……
  哦,不是装,这种时候,装给谁看?有什么必要装?事实上,我也曾一眼不眨地向人群里眺望,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在里面,可是我还是要看,在黄豆粒那样大小的脸上,一张张脸盲目地看过去……也许我不是在找你们,我在找另一个人,但我同样知道,她也一定不会来,所有与我有关联的人,都不会来。我注定要让陌生人瞧热闹,让他们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去送死。也好,干脆、利落。
  不过,那些人的表情,准确地说,其实没有表情,只有嘴巴,他们的嘴巴全部张得大大的,老远,我就能看到一张张空洞的嘴,好像他们不是用眼睛,而是在用嘴巴在吞噬热闹。那嘴巴,除了饥饿,还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怀疑,似乎不能够相信,我们这一排看上去蛮年轻蛮整齐的小家伙,真的马上就要去死,变成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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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画(1)
' 1 '
  ……当丹青把手伸向斯佳,下面的事情,几乎很难清晰地描述。实际上,下面发生的一切,或许应当算是一场接一场的搏斗,他在与他自己斗,她亦与她自己斗,他与她相互间斗,他们一起跟他们以外的世界斗。
  有那么一刻,他与她之间,距离十分之漫长,像是永远无法抵达,丹青的手在半空中,艰难地移动,如负千钧——他拼命地想缩回来,停止对她肉体的迷幻错觉。但是可能吗?他似已凝固成画布上的颜料,要停止这一切,等于是让人物从画布上走出来——不可能的。他如中魔咒,不能自已。终于,他抵达她了,他的手不偏不倚,非常下流地放在斯佳的胸部,隔着那件薄薄的小棉布开衫,他与她达到了无限接近。
  他胆大包天地看住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一直地看着。丹青短暂地停在那里,像吃到第一口糖的孩子,假装还没有开始,因此便永不会结束。
  但他为什么不能就此停住,他难道不怕被这蜜糖给呛着吗?啊不,他之所以最终没有停下,只是因为她,那斯佳半乜着眼儿,正一动不动地瞧着他呢。她在用眼神为他点灯、为他引路,她在鼓励他!也可能,与此同时,她也在跟自己的意念搏斗——是把眼神抬起,还是垂下;是把身子侧过去,还是保持不动,那短暂而漫长的微妙一瞬,任何一个细小的动静,都会彻底改变事件的走向。
  不为人知的自我搏斗告一段落,接下来,变成了两个人的战争。
  战场是斯佳高低不平的躯体,丹青的手是双方争夺的主要武器——这难以驾驭的武器,完全脱离了主人的理智,从胸脯开始,它渐渐发了疯,用上了狠劲,带着必死的勇气,却那么得心应手、灵活敏感,它兀自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捏掐揉弄……她自然在挣扎,但没有人认为那是反抗,倒更像是一种变相的配合,她像是要抢丹青的武器,但抢的目的是给它补充火力,或者带领它进入更好的高地,她在他的怀里起伏扭转、气喘吁吁,甚至半张着她的嘴在嗓子里咕咕作响,好像要咬空气、咬人、咬整个世界。
  哦,上帝啊,丹青有多少微妙而高级的体验啊,他恨不能大声地说出来:她的身体,那么柔软,那么结实,那么庞大,那么娇小。所有他曾经在画册上看过的女人体、他在无数个夜晚幻想过的女人体、他所能想到的女人全部的好处,此刻全都活生生地集中在斯佳一人身上!……
  一度,他以为这已是与她无限的接近,可是不,很快,他不满足极了,反倒觉得离她更远,远得像隔了好几座大山。怎么办呀,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靠近她,他想找到一扇门,得进去,完全地进去,否则……
  
  ' 2 '
  等不及否则了,丹青不可能以那样一种方式爆炸,他们的接触远没有那么激情,他所感知到的这惊天动地的搏斗,其实只有极为短暂的一两分钟,也只是他的手隔着斯佳的毛衣抓了几把斯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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