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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清莲-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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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淳脸上一刺,微微有些泛红,他怔了一下,挤出一个笑脸,马上转移了话题:“父王邀清尘和沐将军去家里做客,都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去接清尘如何?”
怎么还是清尘长,清尘短的?刺竹有些不快,还未开口,就被肃淳拉起了胳膊,径直朝前窜去:“走吧,走吧,接他们去——”
刺竹被肃淳拽着,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思绪却又重新浸入了心事中。
肃淳,肃淳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对清尘怪异的感情,还有,他故意的混淆视听……什么“他才十七,可父王和祉莲分别已经十九年了,他怎么可能是父王的孩子”,安王和祉莲在照庆二十三年相遇,却是嘉升元年成亲,嘉升二年七月分离,哪有十九年?从上次离开百洲城,到这次重新回来,也不过十八年……
一路思绪零零散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清尘家中,肃淳大力的拍门声终于把刺竹的思绪拉了回来。
“清尘,走吧!”肃淳兴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府里都准备好了,父王也回家去等着了,特意嘱托我来接你们!”
一进门,清尘在气定神闲地坐着擦拭宝剑,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手里还在不紧不慢地动作着。
肃淳笑道:“你不换衣服么?”
“就这样去不行么?”清尘漠然道:“是请我,还是请我的衣服?”放下帕子,手一抬,剑入鞘。
“你不要多心,我就是顺口说说。”肃淳笑了,四下望望:“沐将军呢?”
“他不去了。”清尘冷声道:“他出门去了。”
肃淳愣了,面露难色:“怎么不去了呢?我不是早几日就邀请你们了么?这没接到你爹,父王又该说我了……”
“不会的,我亲自跟他解释。”清尘眉毛一挑:“我爹,昨天就去归真寺了,要明日才回。”
归真寺?!这三个字,又象针一样,轻轻地扎进了刺竹的心上。东林镇一无所获,他似乎,还可以去归真寺一探究竟。
肃淳无奈,只得说:“沐将军早告诉我多好,这下,我又要承担办事不利的罪名了……”
清尘静静地瞟了他一眼,低声说:“安王爷定然知道,我爹是不愿意去安王府的,非但如此,我也不想去。不过,既然你们盛情邀请,爹不去,我还是走一遭吧,以免失礼……”
他顿了顿,更加直白地说:“祉莲,始终是我爹的心结……还是不要强求吧……”
刺竹心底又是一刺,清尘如此直截了当,毫不回避地提起祉莲,提起沐广驰和祉莲的关系,这还是头一次,他恍惚中觉得,清尘是刻意的,但是,他不明白,清尘为何要特意往这上头引呢?
一抬头,却正好碰上清尘的眼光,四目相对,只看见清尘的眼里,淡淡的一丝戏谑,仿佛是在挑衅,赵刺竹,你找到真相了么?你死心了么?不死心,我还给你指条明道,去归真寺转转,别老纠缠着我,楞是想让我跟祉莲扯上关系!
深深的叵测,就挂在清尘的嘴角,依旧是那不羁的傲然,顷刻间让刺竹挫败满怀。
沐清尘是何许人也,他早就料到刺竹想寻找什么,他也不屑于去掩盖什么,因为,真相就是这样,无须遮掩。这一刻,倒好像,他是坦荡的,而刺竹,有些小人戚戚了。
安王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进门,感觉就是大不一样,红色的灯笼一溜排开,青石板的甬道两旁,摆满了粉红色的月季花,一盆挨着一盆,绽放着密匝匝的娇媚,碗口大的花朵硕大肥实,花瓣上闪着釉光,鲜艳欲滴,馥郁的香味连成一片,浮在院子里,好似立意要把人熏晕了一般。
穿过院子,清尘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
“喜欢吗?”肃淳笑吟吟地说:“这是云南进贡来的粉月季,非常稀有的品种,以香气浓郁而出名。我特意布置的,喜庆中带着清雅,想你也会喜欢……”
清尘淡淡地笑了一下。
缓缓地,进入内院,那前院的喧闹一过中门,就成了安静,道旁只有矮矮的茶树,花季已过,是静默的暗绿。
安王府大气而恢弘,从外面看,灰檐白璧,琉璃铺顶,简洁流畅而气势不凡,从里面看,雕梁画栋,古朴典雅。王府的气势仅从占地就可见一般,一般人家前厅就是正厅,但安王府是从大门进入前厅,再从前厅进入内院,一般府邸也不过三、四丈的距离,安王府至少二十丈。甬道宽可过马车,两边的空坪也摆放着兵器架,呈现着武将治家的特征。
徐徐朝前,到正厅前面,忽地眼睛一亮,宽大的门楣两边,放着两盆好大的栀子花,双臂合抱那么粗的青花瓷盆,分别栽着两棵栀子树,齐人的高度,墨绿的叶片,白色的大花,开得煞是粗犷豪爽,院子里自门槛处,月季的浓香淡了,到了这门边,却洋溢着一股馥郁清香,吸入鼻中,顿时神清气爽。
安王跨出正厅来迎,在花香飘逸中微笑着点头,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两条飞龙盘绕前胸,没有了战场上的威风,却又凭添了浓浓的书卷味道。
“安王爷。”清尘立定,略一躬身。
“怎么,沐将军呢?”安王看见只有清尘一人,有些意外。
肃淳正要答话,清尘已经抢先一步回答:“父亲去归真寺了,明日才能回,派我做代表……”
安王沉吟着,点点头,释然道:“广驰呀,就是放不开……也罢,不为难他,随意,随意就好。”
引领着,进了正厅,安王说:“先去书房坐坐。”
“父王真是看得你起,”肃淳低声道:“一般人等,多数将军,都没去过他的书房呢。”
清尘不语,心想,安王这番去书房,该是另有一些安排的。
王府的书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王爷的古玩收藏,满屋都是字画瓷器,还有一架子的奇石,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安王热情地介绍着,清尘却看得索然无味。这是富贵人家的典致生活,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出于礼貌,他耐着性子听下去,心里,却在琢磨着那府中前院兵器架上的兵器,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
安王拿起一副卷轴,甚是自得地打开,自豪道:“清尘,你看,这是王羲之的手笔……”
清尘看了一眼,随口道:“恩,是不错。”
看他如此敷衍了事,肃淳忍不住笑了,想逗逗他,于是顺手将另一幅卷轴打开,问道:“你看这幅如何?”
“挺好。”清尘瞥瞥,淡淡地回道。
肃淳吃吃地笑着,从书案上抽出一卷来,展开,跟之前那幅,分别两手提着,问道:“我打开的这两幅,你看哪幅的字写得好些?”
清尘这才凝神静气,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半晌,才说:“都一般……”
刺竹已经发现不对劲了,眼睛一鼓,刚要说话,冷不丁就被肃淳踩了一脚,他一缩,狐疑地看肃淳一眼,却发现肃淳对着清尘一脸坏笑:“怎么就得了个一般的评价?”
清尘歪着脑袋,又细细地看了一下,复正色道:“很一般。”
刺竹一怔,忽地笑了,却憋着,没有出声。安王有些惊愕地眨眨眼睛,看看肃淳,又看看清尘,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肃淳故作讶然道:“这个字不好么?”
“这有什么好?”清尘不屑地摆了摆脑袋:“还没我的字写得好。”
哦?安王笑道:“那你写一幅我们看看如何?”小小毛孩,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好,”清尘大言不惭道:“让你们见识一下。”一挥手:“摆上家伙!”
刺竹和肃淳,连带着安王,都乐了。还摆上家伙呢,以为是打仗呢,也不知道说笔墨侍候……
毛毡铺好,宣纸压平,镇尺摆上,狼毫也搁上了笔架,清尘却不动了,抱着胳膊,皱着眉头,半天不语。
“写啊……”肃淳怂恿着,望着刺竹偷笑,刺竹也抿着嘴笑,这个军营里长大的小子,只怕不知道写字,甚至不知道抓笔呢……
安王笑吟吟地看着,不说话。
清尘像模像样地看了一阵,说:“换大张的纸。”
肃淳和刺竹赶紧换纸,这张纸可够大,把安王那张紫檀木的书桌都铺满了。
清尘终于不再是抱臂的姿势,他放下胳膊,看着悬笔架上那一溜笔,兀自,取了一根最粗壮的,抓在了手上。
肃淳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清尘握笔的姿势,就跟抓着剑柄一样,这哪象写字呀……
可是清尘却镇定得很,他似乎没听见肃淳的笑声,也无视他们的好笑,盯着纸,略一凝神,就用那粗鲁怪异的手势,抓着笔,蘸上了墨,就在三人摒神静气地等着他落笔的时候,他的那几根细长的手指,忽然象变戏法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异常灵活地转动了起来,也不过眨眼的功夫,手已换了姿势,握姿正确,而墨,未滴落分毫——
三人有些愕然,就在一愣神间,清尘已经落笔。
沙沙的细响,下笔如有神,在他手腕灵活的翻转之下,几个行楷的大字一气呵成。
横刀立马!
个个字大如盆,虎视眈眈地傲视着一切,那雄壮的霸气和傲然的气势一跃而出,直至内心,令人浑身一震!
三人忽地一噤,书房内,是诧然的安静。
第71章 赠金甲清尘婉言相拒 (上)
清尘缓缓地搁下笔,斜眼看着安王,低沉道:“这幅字,比你那两幅,如何?”眼光一掠,滑过肃淳和刺竹的脸,就好像刀锋一样,带着寒光和锐利。
三人又都是一惊。刚才,清尘并非没有用心,并非没有看清那两幅字旁边的落款,他随意之后的敏锐,和粗略之下的精细,再次显露了他内里非同寻常的精明。这一开始,似乎是肃淳在逗他玩,到了此时,方才明白,是他在玩他们三个。
安王缓缓地转到清尘的旁边,盯着这四个大字:
横刀立马!
墨迹未干,苍劲有力,实在是比自己写得好。他是一个将军,沐家军的统帅,他就该是有这样横刀立马的气魄!这四个字,正是他贴切的写照!在磅礴大气的隐约之中,霸气毕现;在傲然不群的桀骜中,威严顿生。
安王的眼中,再次浮现起第一见面的时候,那矫健的雪尘马上,那沉默而凌厉的身影,而他的身后,是同样沉默,却也是同样气势逼人的沐家军……在他一挥戟间,安王脑海里,贯透的,不就是这四个字,横刀立马?!
这不可一世的气势,只有沐清尘!
安王按下心中奔涌的感慨,轻轻地,拉住了清尘的手肘,牵引着,走近了里间。
屋子正中的架子上,银光闪闪的铠甲,铮亮如新。
“清尘,物归原主。”安王轻声道:“你才是它的主人,永远的主人。”
清尘静静地望着熟悉的银铠甲,默然许久,才低声道:“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呢?”安王微笑道:“宝剑赠英雄,这铠甲,当给将军,更何况,本来就是将军的,还给将军也是理所当然。”
清尘缓缓道:“可惜,这是淮王送的……还是算了吧。”
安王沉吟片刻,挥挥手,肃淳赶紧从旁边的柜子旁,移过来一个蒙着厚毡布的架子,望着清尘微微一笑。
安王轻轻地抬手,示意清尘揭开毡布。
清尘迟疑了一下,扯落了毡布——
满屋里,登时一亮,黄灿灿的光芒带着尊贵的堂皇,默然相向。
这是一身黄金的铠甲,炫目又华贵,象征着无以伦比的荣光。
“送给你的,清尘,”安王轻声道:“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淮王的旧物,那就,接受我的这份礼物吧。”
“多些王爷的美意,这套铠甲,可能并不适合我……”清尘垂下眼帘,低声道:“王爷此举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清尘知道,这样的黄金甲,应该是皇室宗亲才配享有,或者说,给肃淳更为合适。”
呵呵,安王笑道:“我就是担心你不肯接受……”他想了想,说:“身为将帅,岂能没有铠甲?我也不为难你,银铠甲和黄金甲,随你任选一套吧。”
清尘默然片刻,回答:“或许,两套都用不上了,我和父亲,准备退役回老家去。”
“我以黄金甲相赠,却坚定了你的去意……”安王幽声道:“清尘,你激流勇退,是为了自保么?”
话一落地,清尘已经单膝跪下,拱手:“安王英明。为沐家军找到合适的统帅,我和父亲的使命业已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这里无所谓功高盖主,也无所谓以金甲试探你的心意……你多心了,”安王缓缓地托起他:“我只想表达,我对你的器重,告诉你,我会比淮王更重用你……只是,你小心谨慎,本也是对的,”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肯接受,我也不会强求,既如此,还是把银甲带回去吧。记得他们,都喜欢叫你银甲将军……”
清尘踌躇了一下,似想推辞,末了,还是一躬身:“多谢安王美意,末将却之不恭……”
不要黄金甲,其实也挺好……安王有些失落,却仍旧是宽和地笑道:“从你卸下银甲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期望着,有一天,能亲手还给你。”
是的,这一天,他其实等得并不久,从沐广驰亲口对他说那句话“他自己留下的,还是让他自己来取”开始,他就有预感,他能得到沐清尘,也能得到沐家军。可是,虽然现在这一切都归属了他,但此刻,他却觉得,他并没有真正得到清尘的心,非但如此,他们还离得很远,这个距离,是清尘在刻意的保持,而他无能为力。
走出书房,在去往正厅的路上,清尘默默地拉开了和安王的距离,却不料,肃淳也故意落了下来,嘻嘻地笑道:“你为何要提出把黄金甲给我呢?”
“你是世子。”清尘漠然道。
“没有别的原因了?”肃淳有些不信,随即又舒心地笑道:“若是父王把黄金甲给了我,你穿上银甲,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清尘猛地止步,一斜头,冷冷地望着肃淳,凛声道:“那我等下就禀明王爷,说你想要黄金甲。”
肃淳面上一刺,不语了。
安王走得很慢,显得有些心事。
刺竹迟疑了一下,靠上去,轻声道:“清尘刚归顺不久,还有戒心,是可以理解的。”
“恩,”安王并不否认是自己不当的举动让事情适得其反:“是我太急切了。”
刺竹想了想,细声道:“王爷您应该知道,任何时候,清尘都不会接受黄金甲的。”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他能接受……”安王黯然道。
“他接受了银铠甲,并不代表,他对淮王还有旧情和眷念。”刺竹的声音压得很低。
安王笑道:“怎么你也如此多心?”清尘不了解我,多心是正常,可是你呢,跟随我这么多年,还会认为我的不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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