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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清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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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扁舟在飞快地前行,轻轻地靠岸,那少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她,上了岸来,柔声道:“今天开不开心?”

    她莞尔一笑,俏皮地一歪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白白的牙齿,轻声道:“好开心!”

    “我们回家去。”那少年已经上前,毫不避讳地拉住了她的手。她脸一红,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谁跟你回家?!”

    “我送你回家……”少年呵呵一笑,憨态可掬。

    “我不要你送。”她嘻嘻地笑着,拔腿便跑。

    “祉莲——”少年柔声唤着,话语里满是爱意和宠溺:“别跑,小心摔着……”

    她吃吃地笑着,摇着手中的莲花,身体往前小跑着,脑袋却一直朝后边扭着,眼睛巴巴地望着少年,脸上的笑都溢到了空气中,忽然,冷不丁就撞到了一个人怀里,她被反作用力往后一弹,愕然地抬头一望,那人已经不自觉地,伸出两只手臂,托住了她的背——

    她的脸近在咫尺,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好像手中新绽的白莲,带着稚嫩的粉红色,娇羞可人;愕然和紧张,还有一丝丝的歉意,在眼波中流转,那眼角还有残留着笑意,虽然不是为他而绽,却已然摄走了他的心。仿佛是什么失去了控制,四周的景物在飞快地流走,可是他,却异常静止,无法动弹。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禁望着她,温柔一笑。

    她在他的笑容里,满面通红。慌乱地抽身,勾下脑袋,涩涩道:“对不起……”

    少年赶过来,将她拖到身后,对他一抱拳:“这位先生,得罪了,她不是故意的……”

    “无妨。”他轻轻地摆动着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

    就这样目送着她远去,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们紧紧相牵的手上。她的眼睛,就这样,扎进了他的心里,盈盈如水,看人的时候,深得望不见底,所以,他总是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客官,”艄公轻声问:“您还去垸里看莲花吗?”

    啊,去的。他如梦初醒,沉声问道:“你认识那位小姐吗?”

    艄公点点头:“那是上河村江先生的女儿,唤作祉莲,江先生是开私塾的,家底殷实;那个公子姓沐名广驰,练得一身好功夫,是林东镇上沐家武馆的少东家。两家一文一武,是世交,两个孩子是娃娃亲,好像是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他们从小就喜欢到这里来玩,沐公子带着江小姐,很般配的一对啊……”艄公笑眯眯地说:“您看,是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下个月才成亲,这不是,还没有成亲么?

    隋先生轻轻地睁开眼睛,下人赶紧上前,问道:“先生今日感觉如何?”

    隋觉摇摇头,说:“去请王爷来……”

    下人轻声道:“先生,世子和刺竹将军,一大早就在外面等您,说是等您醒来,在见王爷之前,一定要先见见他们……”

    隋觉默然片刻,说:“请。”

    “听说先生,刚才吃了一碗粥,能进食了,就快好了,我心甚喜……”安王说着,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刺竹和肃淳站在床边,他狐疑地望了他们一眼,缓缓地在床边坐下。

    刺竹轻轻地拉了一下肃淳,肃淳刚要提出告辞,隋觉就说话了:“有些事,王爷当如实地告诉我们罢……”

    安王抬头,再次纳闷地看了两人一眼。

    肃淳赶紧说:“先生你们谈,我们出去了。”

    “慢着,”隋觉说:“让他们也听听,日后自会知道该如何对付沐广驰。”

    安王看着隋觉,轻声道:“先生想知道什么?”

    “沐广驰的心结。”隋觉沉声道:“王爷既让我为您而谋,为何不可坦诚相待?”

    安王顿了顿,低声道:“先生误会了,我以为沐广驰堂堂男儿,能够放下儿女情长,晓以大义,能劝其归降……”

    “我本想,以残烛之身,亲劝沐广驰,为王爷扫平南下的障碍,现在看来,我去也是无用……”隋觉闭上了眼睛:“王爷既问我,又不信我,那还是请,自行解决吧。”

    唉,安王长叹一声道:“先生有所不知,那既是沐广驰的心结,也是我的心结呀……这么多年,我不敢去触及,是在是因为,太……心痛……”

    默然了许久,安王才沉沉开口——

    一切,都因为一个叫江祉莲的女子。

    往常州城外二十里,有一个上河村,村子紧挨着淮河,依河筑了一段堤坝,引水为湖,作为防洪蓄水而用。堤内水势平缓,湖宽阔,久而久之,就长满了莲花,尤以白莲居多,因此地名唤作荷香垸。每到夏季,满垸白莲盛开,只见莲花荷叶,不见水面,景色壮观而美丽。

    那一年,安王奉旨办事,路过常州,常州知府得知安王即将过二十四岁生日,便盛情挽留,提及可到荷香垸去设生日宴一并赏莲。安王虽然拒绝了,却对赏莲动了心,于是第二日告别了知府,专程弯道荷香垸。

    也就是在荷香垸,在那连天的绿荷白莲中,他看见了扁舟上的祉莲,那粉红色的倩影,在他心湖上轻轻一点,自此,再也无法抹去……

    就在她回头嫣然一笑的那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贯穿了他的全身。他已有一妻二妾,对她们的情愫,有好感,有喜欢,有喜爱,可是只有她的笑脸,让他怦然心动。当时他就想,他一定要让她,把这样美丽的笑脸给自己。

    就在岸边,她与沐广驰在嬉笑追逐间,撞到了他的胸口。那一撞,撞开了他的心扉,也撞出了他的雄心,他爱她,他要得到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一直记得她在胸口处,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波光盈盈,深不见底,还带着笑意,仿佛不是她撞上了他,而是真切地倚在他怀中微笑。他永远都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美的那么纯净,如同她手中的白莲,颤颤巍巍,带着腼腆的青涩,却娇羞可人。也正是这双眼睛,让他在失去她很多年之后,都不敢去看莲,只怕看一眼,就会想起那双眼睛,想起她,揭开心头无比痛楚的旧伤疤。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但是他知道,他是爱她的,一直都爱着她。虽然他先后娶了九个妻妾,包括她,死了三个,现在还有六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他心里,她一直,一直都是自己特别爱的那一个。

    并不仅仅因为,她为他而死。
第6章(上) 请礼二次于小姐驳回
    一个古朴的小院子,正厅里,摆着满满六担红彤彤的礼品,上面都结着红绸的大花,一个头上扎着红花,穿着艳丽的大妈正在低头喝茶,而厅正中的太师椅上,一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却面色沉郁。

    “老爷,太太,小姐回来了。”丫环禀告。

    未几,一个清秀的女孩走进了屋子,笑着招呼:“爹,娘,这么急唤我回来……”

    那插花的媒婆抬起头来,考究地盯着女孩看,从头到脚,不漏过一丁点。只见白底晕染粉红的长裙,双排云髻一排小花,斜插两个金簪,翡翠的耳环水滴状,正在椭圆形的脸庞边上摇着,衬得那皮肤水豆腐一般,跟着都掐得水出来似的。高额头,碎刘海,大大的眼睛,樱桃小嘴粉嘟嘟,许是刚才走得急了些,脸上淡淡的红晕有些浓,更加显得人儿柔嫩。在那儿站着,正正规规,两手合在一处,背直,身正,一开声,柔柔和和,不高不嗔,煞是得体周正。

    媒婆禁不住啧啧两声,赶紧放下茶,满脸堆笑地过来就拉住了女孩的手:“哎哟哟,这小姐可真是长得俊俏,娇滴滴,白嫩嫩,乖巧巧……看着就喜欢……”一抬手,兀自就要去摸女孩的脸颊,那女孩脸色一吓,赶紧躲开,转到父母跟前,看着那满屋子红色的礼品,奇怪地问道:“这是干什么呀?”

    “小姐,你可好福气呢……”媒婆一转就上前来,拉住女孩的手,笑吟吟地说:“这是安王爷送过来的聘礼……”一伸手,指指江父的手边:“还有合帖……先前都跟小姐合过八字了,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女孩一听,脸色倏地变了,正色道:“大娘,烦劳您回去,我很小就定下婆家了。”

    “无妨,无妨,这些安王爷都是知道的,”媒婆笑道:“他说了,只要你家退亲就成……”

    女孩急了,甩开媒婆的手,朝向父母:“爹,娘,这怎么行呢?”

    江母为难地看了一眼江父,江父默然着,没有吭声。

    “江家老爷,安王爷说了,退亲的费用,由他一概承当,就是付个几倍过去,都没有问题的,做了补偿,也是应该的……”媒婆循循善诱:“你看这安王爷,是多么通情达理的人啊……这是安王爷看上了小姐,多难得,小姐嫁过去,那指不定怎么疼呢,肯定不会受委屈……那能攀上安王爷,可是你们家的福气,谁不知道,安王爷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太子爷的亲弟弟,手握重兵,现在只要他跺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等将来太子登了基,那可更不得了。你们家呀,可就发达了……”

    话没说完,女孩就抓起案上的合帖甩了过去:“你回去告诉安王爷,我们家不退亲!”

    “诶!”媒婆竖起脸来:“你这孩子好不懂事,进了王府做四夫人,多好啊,要风的风,要雨得雨的,别说你自己荣耀,这门楣也跟着闪光起来了,你们江家就要掉到蜜缸里去了……”

    “我们江家就是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要那么多富贵。”女孩伸手推开媒婆:“你回去吧,把东西都带走!”

    媒婆反把她一拖,带到椅子上坐下,只笑:“这孩子,真是不晓世事呢……”拍拍她的肩膀,又说:“你说了不算,儿女亲事,得父母说了算……”这才一转头,冲江父说:“江家老爷,这事啊,还是您给句话……”

    一直低着头的江父终于抬头了,看着女儿,轻声道:“媒人大娘,你容我跟小女私下谈谈,再来答复你,如何?”

    媒婆满口答应,只坐下继续喝茶,那里,江家夫妇把女儿带进了内间。

    “祉莲,你什么意思啊?”江父低声问道。

    祉莲闷闷道:“我不愿意嫁给安王爷。”

    “可是,他是王爷,我们得罪得起么?”江母忧心忡忡地说。

    江父沉吟片刻,沉声道:“他既然先提出要我们退亲,可见也不是那么强霸之人,若非如此,凭他的权势,直接抢了去,岂不省事,何必多此一举?想来,也还是希望面子上说得过去,维系个好名声罢……”

    “爹,你还是回绝那媒婆罢,”祉莲轻声道:“今天我听广驰说,沐家上下都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原本定下的日子,不就是下个月二十九吗?”

    江父点点头:“爹没有忘记,你生下来就定的娃娃亲,这成亲的日子,一年前也都定下了,头两天,沐家管家还来说,过几日便要请了里长过来,正式过礼。”他怨声道:“这也真是,箭都在弦上了,他要我去退亲……几代世交,叫我如何开口?这岂是君子之为?!”

    “可他是王爷……”江母涩涩地说。

    “安王的名声,我也听过,虽不是为富不仁之徒,可他家也有妻室了不是?虽说我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家境殷实,有老宅一座,私塾一间,还有几十亩田地,又不是被生活所迫,非得要卖女儿,祉莲怎么说,都没理由去给人家做妾……那王府,已有三个老婆在祉莲之上,安王势大财大,万一祉莲受个什么委屈,我们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何苦呢?江家不图升官发财,也没指望借安王去登天……”江父低沉道:“我一个老百姓,靠家业、靠收成吃饭,我也不惹是生非,也不仗势欺人,老老实实做人,还是别跟这些达官贵人扯上关系得好。”

    “是啊,爹……”祉莲一听,笑了:“还是您疼女儿。”

    江父看了女儿一眼,忽地生气了,眼睛一瞪:“你刚才,又到哪里去了?”

    江母一看丈夫要发脾气,赶紧说:“我同意她出去的,广驰接她去镇上金碧楼选首饰,是成亲用的……沐家一早就打过招呼的,你忘记了?”

    江父脸色缓和了些,依旧愠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待字闺中,就不要出去乱跑,你是个小姐,还有了婆家,到处招摇象什么样子?!”

    祉莲委屈地看了父亲一眼,细声道:“我除了跟广驰在一起,没乱跑过哪里……”

    “跟他在一起就可以乱跑了?!”江父低喝道:“要不是他带着你瞎乱跑,能被安王爷看见……今天这祸端,也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

    祉莲吃了一惊,看着母亲。

    “哎呀,还不是那日,广驰带你去荷香垸,碰到了安王爷……”江母轻声道:“但愿没事……成亲之前,稳妥起见,你就安心在家里呆着,广驰来了,你们也不许出门到处走动……”

    祉莲一怔,猛地想起那日,她手拿白莲撞上的那个人,长脸剑眉,气宇轩昂,原是安王爷。她心里忽然忐忑起来,那个人看上去威武而贵气,和善中兼有霸气和冷峻,好像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主见之人。这一关,似乎是个劫。她心里一紧,张口就说:“爹,你一定不要答应安王爷!”

    “爹心里有数。”江父挥挥手:“你们都回房去,我自去回复媒人。”

    安王背着手,缓缓地走进前厅。见他进来,正在嘀咕的王妃和媒婆赶紧收声,立在一边。安王一瞥,就看见了厅里的六担红礼,原封不动地被抬了回来。

    “这礼品,江家连看都没看?”安王皱了皱眉头。

    “是。”媒婆小声回答。

    安王笑了一下,沉声道:“你号称百洲城第一媒婆,就这么被拒绝了?”

    媒婆嘻嘻一笑,细声道:“王爷,我自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怎奈那江家,江老爷一个老学究,跟我礼仪仁义一顿教训,我就晕了……”

    “他教训你什么了?”王爷微笑。

    “还不是做人不可出尔反尔,无非也就是说他家和沐家是世交,定下了娃娃亲,说好小姐过了十六岁就成亲,如今什么都准备好了,嫁衣备了,首饰做了,仪仗也请了,就差拜堂了……他这时候退亲,就是小人云云……”媒婆讪笑着,说:“江老爷说,王爷是行伍之人,当知道,箭在弦上的道理……”

    安王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退去。

    媒婆看了王爷一眼,踌躇着,又说:“今儿我去,见到了小姐,才提退亲,就被她断然拒绝,后来江老爷、太太还把她叫进去合计了一番,才出来回复我的,只说要辜负了王爷厚爱……”

    “她怎么说的?”安王盯着媒婆。

    媒婆瑟缩着看了安王一眼,如实道:“处的时间不长,她就说了三句话,一句呢,是要我回来告诉您,他们家不退亲;二呢,说他们江家就是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要那么多富贵;三呢,就是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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