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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清莲-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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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紧紧地握住刺竹的手,双眼流下泪来,一忽儿,又“啊,啊”地叫,一只手开始到处捞起来,二娘赶紧靠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大娘把银票使劲往二娘手里塞,二娘开始不肯,大娘便开始拍打二娘,二娘颇有顾虑地看了刺竹一眼,终是收了银票,说:“你不要激动,慢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人家不懂你意思……”

    大娘的情绪这才平复了些,过了许久,又喝了二娘端过来的茶,才嘶哑着问:“安……王……”

    “他很好,挂念着你。”刺竹说。

    大娘的手在颤抖,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回……来……”说完这两个字,剧烈地喘起来,浑身都开始抖动,胸腔里好像拉风箱似地呼呼作响,仿佛胸腔壁是纸做的,马上就要承受不了压力也被涨破,

    刺竹赶紧伸手去排她的胸口,那里二娘也手忙脚乱地把大娘扶起来,侧过身,俯下腰,熟练地罩着她的背用力一拍,“噗”的一下,一口痰吐在了地上,大娘终于喘息着,无力地躺了下来。

    “对不住了,莫嫌弃啊。”二娘又风风火火地出去,眨眼功夫就把地上清理干净了,这才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看刺竹,看看大娘,又转头看看清尘,但明显的,看清尘的时间更长些。

    “我们会回来的,安王说,过不了多久,等王师回朝了,他一准亲自来看您。”刺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理着大娘的被褥,在帐子里这里翻翻,那里拣拣,又说:“您老要好好保养身体,等着安王啊。”

    大娘的喉咙里发出很大的哭声,刺竹耐心地安慰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娘累了,沉沉睡去。

    大门口,刺竹把着缰绳,忽然回头喊道:“二娘。”

    二娘应声而至:“赵军爷还有什么吩咐?”

    “叫我刺竹吧,”刺竹问:“不知你对这些银子有什么安排?”

    二娘想了想,回答:“先就要给大娘请给好郎中,抓了药,置办些东西,然后写信叫老爷回来,再买些田地,叫了祉鲲回来种着,也雇了人帮忙,就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守着这些田产,吃穿不愁,安安心心过日子……”

    “很好啊。”刺竹点点头::“这些年,辛苦你照顾大娘,以后还要劳烦你,不但要照顾大娘,还要操心家里……等王师回朝,安王一定会过来看你们的。”

    “谢谢安王了,”二娘又开始抹泪:“要早些,再早些……”

    “会很快的。”刺竹说完,一跃上马,告辞而去。

    二娘倚在门口,失神地望着他们远去,许久才转进屋里。
第28章 孰真孰假始终不分明(下)
    “姐姐,他们走了。”二娘握着大娘的手,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大娘拉拉二娘的手,二娘俯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大娘忽然用力地拍打二娘,二娘直起身来,想了想,说:“你听不清楚,我知道……要不这样……”她拿起大娘的手掌,翻过来,在掌心里写字,一笔一划,很慢很慢,写一个字,就问:“明白?”

    大娘点头,二娘继续写,终于,写完了,二娘已经泪流满面:“姐姐,你觉得是吗?”

    大娘大睁着空洞的眼睛,面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她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倏地又变成了一个比笑更恐怖的模样,忽然,她好像刚刚才醒悟一般,用力的拍打着二娘的手臂,放声大哭。

    自从上河村出来,刺竹便不再象开始那样,有说有笑了,只是沉默着,想心事。清尘则驱马,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

    “喂!”刺竹猛地大喊一声:“沐清尘。”

    清尘回转身来,略带不满地斜着他。口气可不怎么友好,难道不知道这是淮王的地盘?瞧这态度?!

    刺竹顿了顿,瓮声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降?你爹为了一个女人,记恨这么多年,难道他就不能想想百姓?做男人难道不能大度一点?!还有你,成日里看着秦阶为非作歹,淮王鱼肉百姓,整个一个无动于衷,只知道什么胜者为王!是非黑白不分,别辱没了将军的名号!”

    “你吃火药了?”清尘慢悠悠地回敬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刚才你都看见了,一个家庭的境况变迁,只是一个社会的缩影,难道你在淮南这么多年,没看到百姓凋敝么?做人,做将军,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责任感?!”刺竹声音低沉,但指责之意分明。

    “百姓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清尘反唇相讥:“你有责任感,打过来呀,有本事你就打过苍灵渡!”

    “你!”刺竹气急,却被梗住。

    “刷”地一声,清尘的剑就直指过来,对着刺竹的咽喉,气势汹汹地说:“臭小子,我告诉你,别给鼻子就上脸,信不信我就让你横尸当场!”

    这话可真不中听,刺竹火气直往上冒,眼睛都红了,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似乎马上就有一场恶斗,清尘忽地一笑,抽回了剑,揶揄道:“看不出你小子,不但刀法粗中有细,做人也粗中有细啊。”言语中,颇是赞赏。

    刺竹依旧瞪着他,清尘利落地把剑落入鞘中,悠然道:“安王派你来做这差事,真是找对人了。”刺竹顿时明白,他指的正是去江家一事。别看清尘从一进屋就不怎么说话,实际上他的那双眼就没消停过,自己的用心良苦,包括不信任二娘,所以才把钱交给大娘,还有摸被褥的厚度,观察二娘的言行,最后问钱的安排,并一再强调安王回来亲自看望,都是在警摄二娘,不得虐待大娘。

    人家可能察觉不到,可要瞒过沐清尘,就难了。自己不过一起念,他就知道要意欲何为了……刺竹想到这里,有些烦躁,这次跟沐清尘同路,可真是个败笔,什么都被他看得通透明了,这感觉让刺竹如坐针毡。他心里忿然,默然片刻,问道:“这次随我同来,有何收获?”这次可没有城防图了,你满意了?!

    清尘沉声道:“让我对你有了更多的了解。”

    只一句,又把刺竹呛住了。清尘的话里分明是在讥讽他,想摸透对方不成,反让对方知了底细去。好在刺竹脾气好,即使恼羞也没有成怒,若失换了别人,定然是一跳三尺高。

    刺竹恨恨地咬了一下牙关,清尘却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又问:“不服气?”

    “没呢,”刺竹呵呵一笑,岔开话题:“我问你个事啊。”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个时候可能不等得罪沐清尘,还得小心侍候着。

    “你说不可回头,不可迟疑,为什么常州城里当时会停下?”刺竹低声问:“你是不是想下马去扶那老人家?”

    “是。”清尘慢悠悠地回答,又补上一句:“你让我了解你那么多,我也回敬你一点点。”

    刺竹无可奈何地抗议:“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阴阴阳阳的,你是个男人诶。”

    “我不但说话这样,做人做事也是阴阴阳阳的,”清尘无所谓地说:“男人怎么了?性格当是各式各样的,难道你能找到天下有完全长得一样的两个萝卜吗?”

    刺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鼓着眼睛望着清尘。

    清尘自当没看见,挽着缰绳自坐自的马。雪尘马腿长,不大功夫又超过了刺竹。刺竹紧跟两步,再次并行,冷不丁问道:“传言沐广驰将军从未娶亲,你娘,真的跟你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清尘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说:“传言可信么?”

    “空穴不来风。”刺竹天生就是不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你怎么这么喜欢家长里短?娘们似的。”清尘不悦道:“你是不是想说,这里已经离沐家不远了,想要我带你去我爷爷奶奶那里做客?”

    刺竹呵呵地涎着脸笑:“沐少主真是聪明,善解人意……”

    “聪明是必然的,善解人意却不见得。”清尘将脸一板:“我带你认了路,好让你也想办法把我爷爷奶奶和娘掳了去,胁迫我爹归降?!”上次让你抓了我爹,你还得瑟了!

    “你做梦去吧!”清尘咬牙切齿道,顺带还翻了个白眼。

    刺竹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道:“做朋友,那带这样的……”

    “我们是敌人。”清尘冷声然道:“此时同路只是权宜之计,过后无需顾念。”

    刺竹一噤,半晌无言,随后,又忍不住说:“往大了说,你父亲该有义薄云天的抱负,往小了说,你们真不为自己打算?秦阶的排挤总有一天会撼及你们的根基,你这么聪明,不考虑后路?”

    “不用你操心。”清尘冷冷道。

    “我看你对城防也颇为关心,其实也是提防秦阶,所谓是良禽择木而栖,你们不如……”刺竹渐渐地往深处说,心想,总不能让这同路的大好机会白费,总要做点什么的,才不枉此行。

    清尘骤然火了,回头眼一瞪,杀气腾腾道:“再??乱桓鲎郑?腋盍四闵嗤罚 ?p》  身后刹时没了声响,清尘眼睛还盯着前面,嘴角却划过一丝笑容。

    赵刺竹,你的花花肠子可没我的多,我岂可随意让你了如指掌?!娘我是有的,江家我也去了,去沐家呢也合情合理地拒绝了你,现在,还怀疑我是祉莲的孩子么?

    别说来你一个赵刺竹,就是安王亲自来,也休想知道我的秘密!

    一路悠闲地晃荡,没过多久,清尘就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得得,是刺竹加快了速度。他暗暗有些好笑,又来了,这个人呐,骂也不退,吓也不退,羞辱也不退,还真是个人才。

    果然,刺竹又凑过来:“刚才二娘的话你都听见了?”

    清尘不语。

    “淮王奢靡倒是一贯如此,”刺竹有些纳闷道:“可是苛捐杂税也不可能那么多的,能把一个家境曾经那么殷实的江家都逼到如此天地,那,那些原本就不富裕的百姓家里,可怎么过活?”

    “你一直在淮南,说说给我听。”刺竹眼巴巴地望过来:“淮南可是富庶之地,如何成了这般境况?淮北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都满了粮仓,充裕了国库……”

    “苛捐杂税淮王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了一倍,遇大灾也不减免,若是家里有亲属在淮北的,再加一倍增收,以示惩罚。除此以外,秦阶还增设了一个军队给养捐和军士税,给养捐就是每家都必须给他的军队按月捐钱,每家一贯钱,军士税就是凡是家中没有人去当兵的,每月交一贯钱抵充。”清尘沉声道:“听老人说,税赋等的总和加起来是原来的五倍有余。”

    刺竹恍然道:“怪不得……”随即问道:“你怎么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管别人的事情。”清尘冷冷地说:“沐家军只问淮王要粮饷,没有鱼肉过百姓。”

    “难怪你爹这么有声望。”刺竹由衷地赞叹一声,遂问:“这跟你爹常年理佛有关?”

    “我爹是君子。”清尘轻轻一下,就扭转了话头。

    越是回避越是有鬼。刺竹继续说:“据说理佛的人都良心特别好。”

    “战场上随时都要杀人,讲什么良心。”清尘开始偷换概念。

    “你爹曾经想阻止江州屠城呢,还跟秦阶起了冲突,”刺竹看着清尘:“你当时应该也在,你怎么看?”

    “他本就不该管,不但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让我沐家军白白损失几百士兵。”清尘绝然道:“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的死活,自有天意。”

    “这也是佛理么?”刺竹皱了皱眉头,沐清尘好生冷酷啊。

    “这是我的道理。”清尘正色望过来,眼睛里浓浓的寒光,咄咄四射:“我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刺竹一怔,半晌无言。面前这个冷血而阴骘的沐清尘,与上午那个在常州城里欲扶老人而停步的沐清尘相去甚远了,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沐清尘……
第29章 叠泉关亲见**双方 (上)
    广阔的平原在两座耸立的高山前戛然而止,山前一条小道夹壁而过,站在远处,就可以看见两旁的山上流水飞瀑,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蜿蜒出一道美丽的彩虹,象天桥一样架在半山腰,给葱郁的山林平添了许多的仙缈之气。山谷里,一座青石砌成的堡垒,拦腰切断小道,高不过三层,厚实而肃穆地立着,仿佛一座执刀的门神。

    这就是进入百洲城的最后一道关卡,叠泉关。过了此关,十里之后,便是百洲城。

    清尘的雪尘马还在慢悠悠地走着,刺竹默默地望着清尘,心里狐疑,这一关,他打算如何过?

    终于,距离关口三丈的样子,清尘停下了马。雪尘马静静地站在地上,而清尘,则仰头,望着关口之上。

    除了聆听到瀑布带着水汽的声音,感到那山谷里潮湿的空气,四下是静悄悄的,在这氤氲的安静之中,刺竹心里开始打鼓。

    忽然,“哐啷”一声铁链声响动,那关门竟然打开了,一个身着暗红色战袍,头绑蓝色玉带的青年男子只身走了出来,步履飞快,带着欣喜,兴奋地喊道:“清尘——”

    他飞步到了马前,满面笑容地看着清尘。

    刺竹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这个男子约莫二十岁的年纪,个子高高的,体型有些象肃淳,但比肃淳还要瘦一点,显得干练。他额头很高,似乎比较聪慧,长型的国字脸,眼睛不大不小,略微有些长,很深的双眼皮,这长相显得非常感性和柔和,嘴唇偏厚,因此为人看上去比较厚道。此刻他正满心欢喜地笑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清尘,而刺竹很轻易地,就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象痴迷,更像爱慕……

    原来,这个小将有断袖之癖好啊。

    再去看清尘,依旧面无表情,微微地觑着眼,看了那人许久,才瓮声瓮气地问:“你爹不是有令么?你是打算放我过去,还是不放?”

    这个人是秦阶的儿子?刺竹吃了一惊,暗忖,秦阶四个儿子,他是哪个?

    “放!”那人一把扯住了清尘的缰绳,笑道:“在我这里,你想如何就如何!”

    “你看都这时候了,不如在这里吃了饭,睡一晚上再走。我都等了你大半天了……”那人拉着雪尘马,自顾自地朝关里走。

    清尘回头看了刺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刺竹踌躇着,想提醒清尘小心,不要被这人笑嘻嘻地就哄进了陷阱里,可是话都到了嘴巴边上,还是忍住了。他要干什么清尘是一眼就能看穿,可是清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永远都猜不透。刺竹寻思着,清尘如此鬼精,不可能如此愚钝,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蹊跷,说不定清尘是想将计就计呢。这么一想,也就心安了,索性跟在后面,晃悠悠地进了关卡。

    一进屋子,刺竹吃了一惊,满满的一桌菜显然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分明不是两三个人吃的量啊……这礼节,似乎有些过了。再定睛一看,多数的菜,都是蛋,有蒸蛋、煎蛋、炒蛋、卤蛋、荷包蛋,敢情这是全蛋宴啊。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那人嘻嘻地笑着,伸手就给清尘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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