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带来了伤害:我的自闭症男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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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我撒了谎，但很快又说明了实情，“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打搅了你的好事。”
　　“那个你不必操心，”她回答，颇有兴致地扯回原来的话题，“第一次约会总会令人扫兴的。”我们俩很有默契地默默走了一会儿，她又说：“对我来说，斯密蒂还是如幽灵般神秘莫测，当然，我也不是说他不像人类。”她看着我，“你说会怎么样——我是指跟他约会？”
　　“奇怪呗。”我回答。
　　“我估计也是这样。好吧，我有好戏看了，是吧？”
　　如果事情如我想象的那样发展，我暗想。
　　接下来的半天里，我一直紧张得要命，总是坐立不安。下面会发生什么，我不得而知，我讨厌这种悬着的感觉，尤其是对未知的事丝毫没有把握时。看起来，我得做好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准备，估计进展没那么顺利。
　　后来的情况是，考尔德和哈莉载着我，一起来到斯密蒂家，他正站在路的尽头等着我们。考尔德跳下车，为他打开车门。斯密蒂上车，挨着我坐在后排。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考尔德把车驶离路边，坐在前排的哈莉一直讲个不停，终于让一路没话的考尔德开了口，于是车里只听到他们俩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该带头打破这个僵局——后来才意识到，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僵局需要我来打破。于是我坐在那儿，稍稍有点尴尬，从侧面打量了下斯密蒂。
　　整整一天，我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惊骇不已——不是因为我独自去了斯密蒂家，邀请他来看电影，而是我不明白，从社交上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是说，我总感觉尴尬不已，糟糕的是，这种感觉挥之不去，而且与我邀请的对象有关。问题是，我没有别的选择，这让我感觉不可思议。
　　斯密蒂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头靠着椅背，眯着眼。我则依偎在角落里，两手垂在大腿上，不住地叹气。
　　哈莉和考尔德不知为什么事笑了起来，我只能又叹口气。渐渐地，他们俩的声音已经丝毫影响不到后座上的我们俩，我们俩任由他们俩带着，毫不关心前方的目的地是哪里。我放松下来，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斯密蒂的境界吧——冷眼旁观，但心里有数。
　　我们在以前停车的地方停好车，爬上小山，排队等候。我们三个开着玩笑，但进了礼堂后，我猛地拽住斯密蒂的衣袖，拦下他，让考尔德和哈莉单独沿着过道向下走去。他们甚至根本没注意到我们俩的离开。　。　想看书来

我的自闭症男友7（2）
“他们需要单独待着，”我跟斯密蒂解释，好像在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讲道理，“我们为什么不在后排坐呢？”
　　他没有反应，只是像往常一样犹豫地站着，我这才明白，我只要负责安排座位就行了。于是，我找了两个位子，带着他坐下来。金妮和斯密蒂，就这样孤单地坐在一起。
　　该如何进行这只有一个人的对话？我不知道。不过，当我们坐在那里，等着灯光熄灭，我才明白，其实根本不需要说话。斯密蒂不需要，他就一直那样坐着，于是我也坐着，四下看看，想自己的事。这太糟糕了，我叹口气，身子滑到椅子上。
　　电影开演了。太棒了——一路追寻正义、真相和纯真，最后，道德和爱终于取得胜利，世间之事原本就该如此，却也得来不易。礼堂里灯再次亮起时，斯密蒂还坐在那里，我感到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的舒服——体验世间和平，天堂里会有上帝，相信真爱长存，简单的善良和人类的团结，也终于笃信，所有的事最后都会柳暗花明。
　　我坐着等待考尔德和哈莉走过来会合，我们俩跟在他们俩后面出去，穿过大厅，下楼，走进夜色。我让他们俩靠前一点儿，以保护隐私。我们走到操场边，大树下在无数的灯光闪耀中呈现出一片暗紫罗兰色。夜晚依然寒冷，我把双手紧插进风衣兜里，下巴缩进衣领，呼出一小口白气。
　　走在前面的哈莉和考尔德路过一盏街灯时，我看见他们手牵着手。我有点震惊，看着两手牵出的小小的心形结，我明白，现在他们俩已经连在一起——不再需要我来传话了，用每一点进步、每一个字符拉近在彼此心里的位置。
　　我瞄了一眼斯密蒂空洞却平静的脸。
　　我在想，他今晚的出席，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可能他早已忘了上周发生的小插曲，或许他站在家门口也根本不是为了等我们来——他只想站在那里，想自己的事，而我们恰巧绑架了他而已。
　　不过，我不相信一切会那么巧，我知道今天晚上他肯跟我们来，是因为我邀请了他。他抓住机会履行了，也好给我点面子。我脑子里瞬间回忆起他一贯的性格，然后抬头看他，羞涩地笑笑。不过，他没注意到。
　　哈莉和考尔德在车边等着我们俩，考尔德正咧嘴笑着，并没有正眼看我，哈莉脸上隐隐现出一抹绯红。
　　“下周，我和哥哥打算弄个‘万圣节前’晚会，”我们俩一爬进车里，哈莉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并系好安全带，“你们想来不？你们所有人。斯密蒂，你也来，你们都一起来。考尔德，你来做我的舞伴，好吗？”她问，极尽可爱之能事，而考尔德脸上则显出困惑的表情。
　　“太好啦。”我回应。
　　看来考尔德感觉相当好，他把车倒出停车位，那架势就像一个正把握着命运方向盘的巨人。“我们兜风去吧，”他豪迈地宣布，“现在还不太晚。”
　　于是我们兜风去了，哈莉和考尔德继续他们的窃窃私语，斯密蒂又把自己安置在后座上，看起来舒服得快睡着了。
　　我又蜷进我的小角落里，街灯闪过后座时，瞄了斯密蒂一眼。
　　考尔德朝乡村方向开去，道路也越来越宽，越来越长。
　　斯密蒂合上眼。车里很温暖，车胎擦地的嗡嗡声平和有力，像首交响乐。斯密蒂睁开眼，脑袋靠着椅背，欣赏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夜色。我从车窗中看到他的脸，时而灯光掠过，时而阴影闪现，眼睛如潭水般深不见底。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的自闭症男友7（3）
从车窗里倒映出来的脸庞坚硬、空洞，但依稀可以看到原本该有的文雅，那张面孔后隐藏着的人一定十分温柔——我不是指脆弱——只不过，面对这个冰冷、愚蠢的世界，一颗安静的心隐匿了起来。我只想知道，在那里，他是不是很惬意，会不会感到孤单。
　　一瞬间，灵光闪现，我不自觉地挨近他，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
　　突然，我猛地坐直，脸转向窗口，呼吸有些急促，只看见我吐出的一阵阵白雾。我感到心怦怦直跳。你想干什么？我头顶在窗玻璃上，双手颤抖不已。
　　你就不该这么做。
　　现在，我彻底醒了，坐回自己的座位，双手垂在大腿上。我在想象，以当前他陷入后排车座里的情况来看，如果我继续碰触他会怎么样，简直像噩梦一般。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头一阵阵奇怪地疼。
　　我刚刚感觉到——好像，只是五秒钟之前的事吧？不是惭愧，而是其他什么东西，深深的，让人心碎，好像幻觉一般。我现在到底在哪儿？独自跟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并排坐在车后座上。显然，我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孤独，并且，此时我有些担心，或许有点抓狂。
　　我再次转向车窗，雾已散去，天上星光闪烁，与小镇人家里的灯光遥相呼应。过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看向斯密蒂。他没有动静，只是坐在那儿看着星星，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你在想什么呢？你心中的天堂在哪里？
　　突然，我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孤独。沉迷。“我喜欢那部电影，”我用一种不需要别人附和的微弱声音说，“我喜欢大团圆的结局。以前，我和保罗常常穿着睡袍，嚼着爆米花，一起盯着二频道的黑白电影看个没完。我，和我哥哥，保罗。我们总是喜欢那种欢乐的结尾。”泪水淌过我的脸庞，我赶紧转过脸，看星星。
　　等我再看向斯密蒂时，他已闭上眼，双手合拢，像是睡着了。
　　于是，我坐在考尔德妈妈的车后座上，开始讲了起来，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挤压在心头的好多事，就这样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我讲起了我的兄弟们，我们曾无比紧密团结的日子，我想起老房子，和逝去的那些圣诞节，讲起我如何想念保罗，自从离开老家，如何感受不到家的温暖，还有世事变迁，却永远回不到从前……一切的一切都在逝去，直到一无所有。
　　过了一会儿，我昏昏欲睡，有点像小时候，晚上从娜娜那儿回家，坐在车后座上，半睡半醒，仿如飘浮——悠远，绵长。
　　斯密蒂仰坐着，头枕着靠背，双目合拢，可能睡着了——也可能在聆听。
　　“我欠你个人情。”哈莉星期一给我留言，“你想要什么都行。考尔德太棒了，太出色了。我让哥哥邀请皮特的哥哥来参加晚会，并且，顺便说一句，他很可能会带皮特一起来哟。特地为你安排的，一定要来呀，这样我们俩就扯平啦。”
　　这就有点像她手上沾了氨水之类的东西，伸到我鼻子底下，把我吓了一跳——真切的恐惧。可也值得冒一次险，不是吗？这对我来说，简直十拿九稳，不会有丝毫意外。于是我积攒起幽默细胞，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写道：“你真的邀请皮特了吗？就是以前我们俩聊过的皮特·扎布里斯基？真的是优秀的皮特·扎布里斯基吗？他不会来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盼着他来。我该跟他说点什么好呢？你说，他会带着法国号角一起来吗？哦，甜美的生命谜题，我就要解开了。”我甚至还在每个小写字母“i”上画了红心。　。　想看书来

我的自闭症男友7（4）
我折好纸条，瞅准机会，扔到了哈莉桌上。
　　可我压根儿没想到那纸条会落到老师手上。
　　她不仅拦截了纸条，还当众读了出来，声音颇为洪亮。“是你干的好事吧，克里斯蒂安森小姐？”老师问道，充满该把肇事者当众揪出来好好教训一番的口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到吃饭时间，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我喜欢皮特·扎布里斯基了。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
　　“千万别请他参加晚会了，”下课后，我跟哈莉说，“如果你执意要请，我就不去了。”
　　“你也这么想，”她回答，好像无动于衷，“对了，今天斯密蒂·提布斯一直在看着你。”
　　“哦，是吗？”我心一颤。
　　“真的，就像他以前看别的什么一样，确切地说，他的目光穿过你，对，没错，他直勾勾地盯着你左肩上方的位置，一直到下课。不过，你应该是没注意到，因为你今天根本没时间东张西望。”
　　她说得真够含蓄的。
　　“嘿，你别再传纸条了。”那天晚上，考尔德又来我家一起学习时，提醒我说，同时笑得脑袋直晃。
　　“闭嘴。”我警告他。我吸口气，拿起《世界历史》教材，明确告诉他我没兴趣跟他耗下去。“谁告诉你的？”我从书后抬起头。
　　“谁不能告诉我？”他笑着说。
　　我啪地合上书，脸贴在书面上。“再没脸上学啦。”我抱怨。
　　“没关系的。”考尔德鼓励我。
　　“不去。”我一下把书摔到腿上，“我最讨厌这种事儿了。”
　　“哪种事？”詹姆斯从英文书里抬起头，问道。
　　“比如，当众受到羞辱。”我实在不想跟他说太多。
　　“今天早上，她传纸条被抓个正着。”考尔德说。
　　“真的？”詹姆斯兴致颇高。
　　“很严重吗？”凯特琳满脸同情地问。
　　“上面写的是关于皮特·扎布里斯基有多么可爱的事儿，”考尔德回答，“那个德国佬儿阿蒂拉夫人还当众大声念了出来。”
　　“你没背过气去？”凯特问道，从我的脸色，她已经得出了答案。
　　“我倒觉得挺浪漫的，”梅丽莎说，“没准儿，他还会因此约你出去呢，以前不知道你对他有兴趣，现在可都明白啦。”
　　“我对他可没兴趣。”我反驳。不过还得承认，如果能在哈莉
　　的晚会上跟他共舞一曲，也是美事一桩。不过现在怕是没门儿了。
　　“我打算，”我郑重回答，“再也不踏出房门一步了。”
　　“她有点累了，”考尔德跟他们解释，“嘿，你，”他鼓励我，伸手抓住我的毛衣后襟，“我们出去走走。”他强迫我穿上外套，不由分说把我拽了出去。“外面太冷啦。”我反抗道，听起来哀怨不已。
　　他抬起胳膊搂着我，带我走到前面的路口。“现在，现在，”　他字正腔圆地说，又拍拍我的头，“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本来就应该有不同寻常的约会，你也不用为此烦恼，合适的人自然会出现……”
　　我用胳膊肘碰他一下。“可笑。”
　　他松开我。“那好，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写下那些关于扎布里斯基的话，怎么也不写写我的好处，那样，就没有人觉得惊讶了嘛。”
　　我叹口气。“我们非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白痴一样站在外面挨冻么？”我问，“我是说，就算你想帮我打破刚刚发下的不再出门的誓言，也不用这样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那天晚上的事，我跟妈妈说了，就是你看见斯密蒂哭了的事。我嘱咐她不要跟提布斯夫人讲起，不过，她很可能做不到。”　。　想看书来

我的自闭症男友7（5）
“哎呀，考尔德。”我喊。
　　“我知道，我也是好意，因为妈妈给我讲了一些以前我不知道的事。”
　　我双手捂着嘴，哈了口气，等着他开口。
　　“还有一次，他也哭了。”
　　“我记得你说他从来没哭过。”我说。
　　“嗯，就像我刚刚说的，以前我也不知道。”他扳过我的身子，朝向我家，“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拉塞尔还住在家里。”
　　“拉塞尔是谁？”
　　“斯密蒂的哥哥。”
　　“哦，对了。”我说，“以前你说起过，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过去几年里，他一直在外地上学。今年圣诞节他要结婚了，我妈妈还过去帮忙摆放鲜花。不过，她其实并不开心。”
　　“为什么呢？”
　　“嗯，其实，她并不看好拉塞尔。”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没说出口。
　　“为什么呢？”我用胳膊肘碰碰他，问道。
　　“嗯，因为……”他叹口气，“拉塞尔不太……嗯，我也不太喜欢他。”
　　“为什么？你们小时候受他欺负了？”我奚落道。
　　考尔德看看我，咧嘴一笑。“不是我，我从不跟他硬碰硬。”　他在冷风中挺直肩膀，“你知道提布斯夫人在社区服务吗？她一直在那里工作，斯密蒂很小的时候，她就会把斯密蒂留给拉塞尔看管，但拉塞尔大多数时候对他不闻不问，丢下他一个人待着。拉塞尔总是随心所欲，就像有一次，卡门·安德斯夫人，就是住在街角那座黄色房子里的，你知道不？卡门对着拉塞尔大喊，驱赶他别在她的花圃里乱跑。两天后，有人拿石头从她家前窗户砸了进去。一周之后，她家的小猫不见了踪影。”
　　“继续。”我说。
　　“没有人能证明什么，拉塞尔还曾经差点儿被人杀了呢，你知道吗？人们对此事说法不一——有些人不喜欢他，但也不是一概否定，要么就是他家买下了那只猫——因为，他喜欢的东西就会好好对待，他妈妈也总是满足他的愿望。而我，觉得离他远点儿比较好。”
　　“难道就没有人去他父母那儿告状？”
　　考尔德大笑。“当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