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那个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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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拿着树枝上前扑打火苗，很快就被浓烟呛了出来，再也没人轻易敢往火场里跳了，大家站在远处指手划脚议论着……

　　因天气干燥，火势借着风力开始向附近的一片麦地蔓延，并且西边的大火直接威胁到了连队的马场……

　　查看现场后，郑连长，薛指导员和苏里商量了一下，马上一面组织人手展开救火，一面派人向上级报告，并立即给驻扎在劳教所的武警部队和附近的几个连队打电话，请求增员。

　　郑连长和苏里带着机务排的小伙子们拿着铁锹镰刀第一个冲进火海，企图截断着火带，保住到手的粮食不被大火吞噬……

　　农工排的几个车老把得到命令，一路小跑着往马场赶去救连里的那十几匹牲口……

　　妇女们挑着水桶快马加鞭地从附近的住户里担来一桶桶清水……

　　她们有莲花，九娘，满囤媳妇，二柱子媳妇，大马哈媳妇赵翠娥……

　　大马哈接过莲花担来的两桶水泼进火海，再一回身，没水了，大马哈急得直跺脚，看自己的媳妇扭着肥胖的身子担着水慢吞吞地从远处走来，大马哈紧跑几步迎上去：

　　“哎呀，瞧你笨手笨脚的，就不能快点！”

　　大马哈从胖媳妇扁担上摘下两只水桶，拎起来就跑……

　　大马哈媳妇赵翠娥：“哎，你慢着点，小心摔着……”

　　火海里，苏里举着斧头拼命砍倒一棵大树……

　　郑连长拿着铁锹戗着被火引燃的草皮……

　　二柱子只顾了救火，一个不小心，头发被从旁边冒出的火舌舔了一下，身上顿时就起火了……

　　后面的矮胖子机务排长和大刚赶紧扑上去把二柱子按倒在地，手脚飞快地拍掉二柱子头发和身上的火苗……

　　苏里转过身来：“郑连长！”

　　郑连长手遮住耳朵：“你说什么？”

　　苏里：“这样不行啊，得马上派农机排的人回去开推土机来，用大铲把这片树林打通就好了……”

　　郑连长猛然醒悟：“对啊，李排长呢？李排长，你马上派几个人回去开铲车来……”

　　机务排李排长：“好，贵林，五江，你们几个回去开铲车，要快啊！”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大马哈之死（2）
大马哈从着火的地点和方向断定，这场大火的起因恐怕和自己上午扔的那个烟头有关。

　　想到这，大马哈懊悔不已。

　　苏里几个人被浓烟呛出了火海……

　　苏里一边忍着咳潄一边指着北边没被烧到的树林说：“连长，你在这指挥大伙别出乱子，等着大铲车来，俺带几个人过去把那片没烧到的林子打通了……”

　　郑连长：“好，注意安全啊！”

　　苏里指点着身边的二柱子，大刚，机务排的李排长还有高满囤四个人说：“你们几个跟俺去！”

　　大马哈撇下手里的空水桶，从旁边的孙就业手里抢过一把铁锹来，大声说：

　　“加我一个，俺也去！”

　　苏里犹豫了一下说：“你？好吧，咱们走！”

　　说完，几个人奋不顾身地冲进了火海……

　　孙就业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镰刀，也跟了进去……

　　大马哈冲进火海后，抡起铁锹东打一下，西打一下……

　　火势很快将他包围了，他看不见周围的同志，眼睛里全是红红的火舌头……

　　火魔*大发，窜跳着，旋转着，就像在跳一支好看的舞蹈……

　　大马哈身子不动了，握着铁锹呆呆地站在火场中心。

　　那一刻与其说他是被凶焰的大火吓住，倒不如说他是走火入魔，被火魔*的舞蹈迷惑了双眼……

　　大马哈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声音是：

　　“老天爷，我操你八辈祖宗！”

　　接着，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砸了一下，好像是烧断了的树干，他下面放了个屁，身子一栽歪，倒下了……

　　经过武警战士和广大干部群众近四个小时的积极扑救，火魔终于被降服了。

　　望着满目疮痍的老林子，有人掉下了眼泪……

　　突然，远处传来大马哈媳妇赵翠娥惊天动地的哭声……

　　人们“哗啦”一下围过去……

　　空旷的焦土地上躺着大马哈烧焦的尸体，他的手里依然紧紧地握着曾经救火用过的铁锹，锹把已经烧成了木炭状。

　　在大马哈的尸体旁，还躺着另外一个武警战士烧焦了的遗体，几十名烟熏火燎过的官兵，脸上挂着黑灰，正脱帽立正默哀……

　　大马哈媳妇嚎啕大哭：“俺的娘啊，你咋就这么走了？撇下俺和孩子可怎么活啊？俺的天老爷啊……”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

　　二柱子媳妇来的晚，听见哭声紧走几步，从后面拔开一条人缝挤到了人群前面。

　　她不看还好，等她看清了焦土地上躺着的大马哈尸体，二柱子媳妇吓得“妈呀”一声昏死过去……

　　大伙赶紧过来抢救她，莲花伸手去掐二柱子媳妇嘴唇上方的仁宗穴……

　　过了一会，二柱子媳妇慢慢缓过神来，胳膊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莲花长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眼泪也同时流了下来，她太紧张了，怕二柱子媳妇再也醒不过来……

　　莲花：“桂芳，你这是咋的了？”

　　二柱子媳妇心有余悸地抱紧莲花，抬手指着不远处大马哈的尸体，气若游丝。

　　“姐，你看大马哈的尸体像啥？”

　　莲花：“像啥？”

　　二柱子媳妇蔫声道：“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莲花扶稳坐着的二柱子媳妇，直起身子重新打量着焦土地上躺着的大马哈尸体……

　　大马哈死去的样子就像一头烧焦的野猪，牙齿往外呲呲着，腰眼浑圆……

　　莲花“哎呀”了一声，赶紧使手捂住嘴……

　　大火过后，老林子成了一片废墟……

　　三分场场部操场上。已经官复原职的三分场刘鹏举场长神情凝重，正在大声宣读一份报告。

　　操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

　　刘鹏举：“为保卫和抢救人民生命、国家财产和集体山林，马庆林同志在大火肆虐，火灾严重威胁到人民生命、国家财产和集体山林的紧要关头，他不惧危险，勇于献身，为广大人民群众和干部职工树立了学习榜样。经场党委会研究决定，特批准马庆林同志为革命烈士。同时追认中国人民解放军武警驻林河劳教所三支队一连三排一班战士龚二利同志为革命烈士，并授于上尉军衔。希望大家都要向马庆林烈士和龚二利烈士那样，当人民生命、国家财产和集体利益受到威胁和伤害的时候，都能够奋不顾身，勇往直前……”

　　台下，大马哈媳妇赵翠娥不停地抹泪……

　　八连的一名男知青跑到台上来，振臂高呼：

　　“向马庆林同志学习！

　　向马庆林同志致敬！

　　毛主席万岁！”

　　众人：“向马庆林同志学习！向马庆林同志致敬！毛主席万岁！”

　　台下的孙就业神色慌乱，半举着胳膊，畏畏缩缩地跟着高呼口号……

大马哈之死（3）
场部中学女生宿舍，杂乱的脚步声响彻走廊……

　　当时的学生每个周末只放一天半假，今天是星期六，住宿的学生们纷纷回到宿舍里收拾换洗的衣服准备会家。

　　苏英伦和王燕是初中二年级的同学，俩人又正好住在同一个宿舍。

　　王燕：“英伦，东西都装好没？”

　　英伦：“好了，你的呢？”

　　王燕：“我昨晚都已经收拾好了。”

　　英伦：“真可以，想家了吧？”

　　王燕：“想吃家里的贴饼子了。你不知道，俺娘烙的葱花饼可好吃了，咬一口香香的……”

　　英伦：“小谗猫！”

　　王燕：“妙，妙！”

　　英伦：“呵呵，你真逗，好了，咱们走吧！”

　　王燕：“同学们，下个礼拜见了！”

　　同学甲：“快回家吃你的葱花饼吧，别忘了礼拜一给大伙带回点来尝尝。”

　　王燕：“没问题！”

　　同学乙：“王燕，你可得把我们的校花看护好啊，别让臭小子们半道把她掠了去……”

　　英伦冲过去伸手狠掐了同学乙一把。

　　英伦：“张艳玲，你再胡说我可就把你的秘密公诸于众了！”

　　张艳玲：“不敢了不敢了，校花就是厉害啊……”

　　同学甲：“张艳玲，你有什么秘密啊？”

　　张艳玲：“俺能有啥秘密啊，你别听英伦的，她是和我闹着玩呢。”

　　同学丙：“我党的一贯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老实交待，今天就别想回家！”

　　张艳玲：“冤枉啊！……咦，英伦她们呢？“

　　同学丁：“人家扔完烟雾弹，早跑了！”

　　总场至八连的雪道上。苏英伦和王燕俩个人身上穿着合体的小棉猴，脖子上也都围着一样的白线围脖，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六岁的英伦已经完全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她身材高挑，杨柳细腰，脸盘长得像她娘年轻时一样，瓜子脸上没有一点暇疵，端正白净，樱桃红一样的小嘴，两条细眉，柳叶似的，又柔细又修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睫毛绒绒的，真个是睁开眼时是水，闭上眼时是船，半睁半闭*心弦……

　　木匠的女儿王燕长相也不错，她身材匀称，脸型轮廓也是继承了她娘王凤香的优点，但没她娘白，身高也比英伦低了点。王燕性格活泼，为人热情，体质好，是学校女队的长跑冠军。　　　

　　这些都是英伦比不了的，英伦小的时候挺活泼好动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自己变了，变得不爱说话起来，除了刻苦学习，她再也找不到其它的乐趣，朋友也少。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学习成绩始终保持全年级的前三名。

　　从1970年起，高等学校在停止招生6年之后，部分高校恢复招生，他们被称为“工农兵学员”，英伦的理想就是考上工农兵大学。

　　平时在学校里都是王燕护着英伦，包括有调皮捣蛋的男同学想占英伦的便宜，王燕都会挺身而出，给漂亮的英伦保驾护航。

　　俩个人走着走着，英伦突然用手一指旁边的老林子说：

　　“王燕你快看，那几个人里好像有你哥。”

　　王燕顺着英伦手指的方向看，果然，雪道边的树林子里，有几个背着书包的男生正在雪林子里打架。其中有一个个子高高，头上戴着灰毡帽子的男生正在用脚上穿的大头鞋猛踹地上躺着的另一个学生的肚子，另外三个男学生则站在边上拍手叫好……

　　看清楚是自己的哥哥又在闯祸，王燕气得直跺脚，她撇下英伦，一个人心急火燎地冲下雪道，飞快地朝那几个打架的学生跑去……

　　英伦叫道：“王燕！”

　　见喊了一声没管事，英伦不顾一切地跟着王燕跑下了雪道……

　　“王燕，等等我！”

　　跃过道沟，王燕像兔子一样一眨眼就跑到了几个男学生跟前，趁王宝生还没转过身来，一头将他撞翻在雪地上。

　　“我叫你打……”

　　王宝生被妹妹撞倒在雪地上后又连翻了几个跟头，等他反应过来刚准备站起来，王燕抡起手里的书包又劈头盖脑地砸了过去……

　　“燕儿，你别打了……”

　　王宝生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

　　王燕边打边喊：“你是怎么打别人的？你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还整天不是打这个就是欺负那个的给爸妈闯祸，你多有本事多威风啊……小学就蹲了两年，初中又蹲了一年，你眼看着都快十八岁了，还和比你小三四岁的孩子在一起玩，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打死你，我打死你……”

　　王宝生的同学赶紧过来劝架：“行了王燕，你别打了，一会儿你哥该急了……”

　　王燕说：“急了他能把我怎么样？他还敢打我呀？”

　　王宝生道：“我哪敢打你呀，你不是我妹妹，你是我姐，你是我亲姐……”

　　王燕：“我叫你嘻皮笑脸，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正在这时，英伦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一把抓住王燕手里的书包。

　　“王燕，你这是干什么？”

　　王燕：“英伦你别管我，这是俺家里的事，俺要替我爸妈教训教训他们这个不务正业的儿子……”

　　英伦：“不行，他是你哥啊！”

　　王燕顾不上和英伦说话，推开英伦抡起书包还想再打，王宝生一骨碌从雪地上爬起来，打一声呼哨，带着几个同学跟头把式地跑向大道。

　　正好迎面开来一辆轮式拖拉机，几个人紧追几步，蹬上拖拉机的后槽帮翻身上去了……

　　众男生：“再见了！英伦，我爱你！英伦，我爱你！”

　　英伦被叫得面红耳热，她想大声回敬他们几句，可又不知说什么好，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直到看见王燕过去把挨打的那位男生搀扶起来，她才大吃一惊。

　　“是马晓勇？他们为什么打你？”

　　大马哈的儿子马晓勇用戴着棉手套的左手蹭了蹭嘴角的血迹，没吭声，吐出一口血痰来。

　　英伦急了：“说啊，他们为什么打人？王燕，你哥下手可真够狠的……”

　　王燕抱歉地：“对不起，马晓勇，我哥他不是人，刚才我已经教训他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回吧……”

　　英伦：“原谅他？你说的倒轻松，看把人都踢成什么样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王燕：“马晓勇，要不，要不你打我几下解解气吧……”

　　说完，王燕走过去，往马晓勇面前一站，看了马晓勇一眼，仰着脸，慢慢闭上眼睛……

　　望着王燕银盘一样透亮的脸庞和俊秀的五官，马晓勇的目光从她眨动的眼睫毛前掠过，停留在王燕娇嫩红润的嘴唇上……

　　马晓勇愣住了……

　　这一刻，英伦亲眼看见，她的这个从小一起玩耍长大的男同学就像被针扎着了似的，身体非常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白雪皑皑的大森林，太阳光透过参天的杨树干，在王燕和马晓勇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他们两个人的脸离得是那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望着眼前如此美丽动人的景象，苏英伦惊呆了……

　　正当苏英伦和马晓勇都目瞪口呆的时候，就听“扑哧”一声，王燕笑喷了……

　　马晓勇脸一红，转身向大道上跑去……

　　身后传来俩个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大马哈之死（4）
第二年春，八连场院里。农工排排长二柱子正在给全排人布置今天的工作任务。

　　二柱子：“同志们，祸国殃民的“四人帮”被一举粉碎之后，我们排在连队党支部的正确领导下，最紧密地团结在以华国锋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周围，努力把改善农业生产条件、增强生产能力做为我们连我们排的当前的首要任务来抓，取得了史无前例的粮食大丰收，有力地支援了唐山地震灾区的兄弟姐妹，活跃了城乡经济，确保了监狱劳教场所的安全和稳定……嗯，总得来说，目前全国的形势一片大好，我们要发扬特别能战斗精神，和那个当代愚公精神，搞好春播春种，为今年粮食生产迈上一个新台阶而努力奋斗！好了，我的话讲完了，下面布置一下今天各班组要干的活儿都有哪些个……”

　　二柱子正说的起劲，一辆绿吉普车飞快地开过来，停在人们面前。

　　紧接着，三分场的一名干事从车里跳出来，急步走到二柱子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