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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那个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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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低着头道:“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怕啥?总不能让孩子饿肚子吧!”
“你……好了好了,你快走吧,俺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那俺走了,把肉放好,小心别让野猫给偷食了……”
莲花站起来往外推苏里,苏里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军,倒退着出屋了。
苏里一走,莲花插上里屋门,转身靠在门上哭了。过了一会儿,她抹干净脸上的眼泪,走过去,把小军手里的熟肉扯下半块来塞到炕头的男人手里:
“吃吧……”
苏里家离大道近,成了八路军重点搜查的对象。
高文龙,马晓勇带着五六个兵冲到苏里家门前,首先包围了他家的柴禾垛。大伙连喊带叫,把带刺刀的步枪往草垛里扎,搜了半天,一无所获。
高文龙还不死心,驳壳枪一挥:“走,跟我去英伦家院里看看!”他们堵住苏里家的院门大声叫唤:“有人吗?开门!”
叫了半天,大人们坐在炕头没动,英伦披着棉袄出来了。
“高文龙,马晓勇,这么晚了,你们来干啥?”
“抓特务!”高文龙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说:“刚才我们看见有一个特务分子跑你家院里来了,快开门让我们进去抓他。”
“啥特务啊?我们家没有,你们去别处找找吧。”
“我不信。”高文龙伸着脖子往木栅栏门里张望,威胁道:“你不开门,看明天到学校我不收拾你!”
“你敢,看把你能的!我就不开门,看明天你能把我咋样!”
“你……”
“算了算了,我看咱们还是去别地找找吧。”马晓勇过来打圆场。“对了,他没准藏暖窖里了,快去暖窖!”
“你等着……”高文龙瞪了英伦一眼,一挥驳壳枪:“走,去暖窖!”
等八路军的搜索部队跑远了,英伦打开自家的仓房门,对猫在里面的人说:“没事了,你出来吧。”
王宝生灰头土脸地扶着仓房门出来,对英伦一抱拳:“多谢搭救!”
“你叫啥?哪个连的?”
“我叫王宝生,四连的。”
“他们为什么抓你?”
“因为,因为我是新四军军长。”
“军长?”
“对,小同志,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再见!”
说着,王宝生跑到院门口四下看了看,回头留给英伦一个笑脸,噔噔噔,健步如飞,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英伦追出大门,朝王宝生远去的方向看。
“英子,你在门口干啥呢?”从莲花家回来的苏里替女儿捂严实身上的棉袄。“外面冷,快进屋吧。”
莲花(8)
连队部门口的操场上。
风雪里,百十来号男男女女扛着铁锹镐头正在听薛指导员讲话,身边站着郑连长。
薛指导员:“同志们,快过年了,为了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的伟大号召,我们准备在春节前搞一个全连大会战。七连的同志昨天已经抢在我们前面干上了,我们决不能落后!他们连最多的一个人一天挖了十六方冻土,我们有没有信心超过他们?“
众人:“有!”
薛指导员:“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拿出你们的政治热情来,打它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今天,趁别的连队还没行动,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同志们,出发!”
操场上的两台轮式拖拉机“突突突”地发动了,三辆马车的车老板也把鞭子甩得“啪啪”山响……
大家顶着“嗷嗷”怪叫的西北风,坐车的坐车,走路的走路,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阿伦河畔,呼啸的狂风夹着飞雪,把工地搅得天昏地暗。别说干活儿,就是迎风站一会人都受不了,脸上很快会冻起大泡。有几个大城市来的女知青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小姑娘一个个冻得直哭,眼泪流到脸上,马上就冻成了冰。
苏里紧挨着郑连长,一镐一镐地刨着冻土。冻土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郑连长:“天气太冷了……”
苏里:“你说什么?”
郑连长:“我是说太冷了,得有零下四十多度吧……”
苏里:“嗯哪,只定有啊……连长,这活没法干了,你跟指导员合计合计,咱们撤吧……”
这话正好顺风灌进了前面薛指导员的耳朵里,他回头瞪着苏里:
“你说什么?撤?苏里,你想当逃兵啊?”
苏里支吾着:“俺……”
郑连长用商量的语气对薛指导员说:“指导员,我看还是听老苏的话好,不然非把人冻伤不可……”
薛指导员态度很坚决:“不行,谁也不许走!其他连队的人马上就要上来了,咱们一定要坚持住!”
大马哈凑过来:“对,拼命也要坚持住!甩开膀子干吧,干出汗来就不冷了……”
话没说完,一阵大风把他的帽子刮飞了……
薛指导员往手心上啐了口吐沫,抡起了铁镐……
莲花冻得不行,抱着铁锹使劲跺脚。苏里挨过来用身体给她挡住风口。旁边一个女知青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傻楞子过去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到女知青身上……
大家都扔了工具,或挤在一起互相取暖,或干脆扛着铁锹往回走……
薛指导员急得大叫:“站住,谁敢回去我是要处分他的!大家不许走……”
大马哈也跟着喊:“听见没有,回来,都!”
突然,大马哈望着薛指导员愣住了:
“指,指导员,你,你的耳朵怎么少了一个?”
薛指导员用手一摸,可不是么,右半边脸是平的,耳朵不见了……
大马哈大叫起来:“不好了,指导员的耳朵冻掉了!快,大伙快过来帮着找找,都!”
人们哗啦一下围过来,满地找冻掉的耳朵……
薛指导员傻了,呆呆地矗立在风雪里……
终于,孙就业在雪堆里把指导员的冻耳朵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给,指导员,您的耳朵……”
薛指导员颤抖着双手捧住自己的耳朵,泪如雨下……
郑连长:“同志们,撤!快撤!”
一声令下,全连的人马撒腿就跑,一个个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连队的几个干部拼命架住还不死心的指导员,把他强行推进了拖拉机的驾驶楼里……
大马哈(1)
木匠刘立本推着一扳车打好的家具顶着西北风走到总场供销社门口,他左右看了看,找一个不太显眼又蔽风的地方把家具搬下车,一样样摆放好了,直起腰来卷旱烟……
一支烟刚抽了一半,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仔细端详着地上的家具。
刘立本缩头缩脑地:“大姐,看这大立柜咋样?你要买俺可以给你送家去。”
中年妇女:“多少钱?”
刘立本:“自己打的,便宜,你要的话就给五十块钱吧。”
中年妇女:“贵了点……”
刘立本:“这样吧大姐,你给俺五十元,这两把椅子就算俺白送给你了……”
中年妇女:“行,我家里正好缺几把椅子。……这是五十块钱,你装好了车跟我走吧。”
刘立本:“好嘞!”
苏里家的茅坯房,里屋的炕坑里烧着木碳,外屋灶台的铁锅里炖着半锅狍子肉……
九娘腰上系着白围裙,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连院子里也归置得整整齐齐,地面上雪刚下了一层,她麻溜又给扫干净了,拢拢头,接着往院外张望……
“突突突”一阵拖拉机声传来,九娘紧张得不行,跑到屋里对着镜子照了照,赶紧又跑出来,一辆轮式拖拉机这个时候已经停在了院门外……
穿着棉大衣的苏里先从驾驶楼里跳下来,接着,一个身穿红棉袄的中年妇女也扶着苏里的肩膀从车楼里走了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帆布包。跟着,苏里娘——一个身上穿着蓝布棉袄棉裤,脚蹬一双黑布棉鞋,头戴大棉帽的东北老太太出现在驾驶楼门里……
苏里半搂半抱着把娘搀扶下车,九娘扯扯衣服,赶紧迎了过去……
“娘,快看,你儿媳妇来了……”苏里牵着娘的手说。
苏里娘笑眯眯地点头:“看见了,看见了,挺好挺好啊……”
九娘毕恭毕敬地站到苏里娘面前,叫一声:“妈,姐!”
苏里姐:“哎呀,俺兄弟真有眼光啊,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妈,你看她脸盘长得多俊啊,身形也好看……”
苏里娘:“是哩是哩,俺苏里命好啊……”
九娘不好意思起来:“妈,姐,你们快别夸俺了……”
苏里在一旁傻笑:“嘿嘿……”
九娘赶紧:“妈,姐,冷了吧,快进家吧,……司机师傅,哟,是大刚啊,快下来呀,饭俺都预备好了,一起吃完饭再走……”
大刚连连摆手说:“不了嫂子,俺还要赶去库房卸东西呢,下次吧。”
苏里说:“卸啥东西呀,大晌午的,先吃饭,快把车灭火了……”
大刚:“不了,俺先走了。五婶,俺走了啊,回头让俺娘来看你!”
说着,一踩油门“突突突”走了。
苏里娘感叹:“这些孩子,几年不见,都长本事了。”
苏里:“是啊,娘,咱屯现在变化可大了,回头你去村里走走,保证都不认识了。”
九娘道:“可惜大刚他媳妇去年得病死了,留下个五岁大的女孩,也够他操心的。”
苏里娘一惊:“是呀?啥病呢?”
九娘:“听说是啥胃癌……妈,姐,快进屋吧。”
苏里娘:“哎,多好的闺女哦……”
窗外,雪花飘飘。
屋里,热气腾腾。
久违的亲人们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屋门一开,12岁的苏英伦背着书包放学回来了,一见满屋子的人,她一下愣住了。
苏里姐上前一把搂住英伦,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九娘紧声说:“英子,快叫大姑,你不是整天想着要见大姑么,现在好了,终于见到了……”
九娘说着,嗓子眼一热,噎住了……
苏里姐擦了把眼泪,把英伦搂抱着推到炕沿边上,一指盘腿的老太太:
“认识奶奶么?”
英伦:“奶奶……”
苏里娘:“哎,好孙女……想死奶奶了……”
话一出口,大家都哭了……
雪,一片一片地落下来,无声无息……
“嘎吱嘎吱”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苏里一个人在林子里转悠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灯光朦胧的土暖窖,犹豫了一下,朝它走去……
暖窖里,孙就业一个人正坐在炉子旁边发愁,苏里一掀门帘进来了。
“孙大哥,你值班?”
孙就业赶紧站起来:“啊,是苏里呀,快进来。”
苏里环顾四周:“哟,这暖窖里真冷啊,菜都冻完了吧?”
孙就业叹口气说:“可不是么,都冻死了。”
“那你还留在这干啥?回家得了。”
“马排长说了,就是一棵苗都没了也得搁人看着,要不指导员该发火了。”
“那你就多烧火,也不能让自己冻着啊。”
孙就业说:“烧了,没用……”
九娘把新洗干净的被褥拿出来铺好。
旁边,苏里姐正在给英伦试新衣服。
九娘:“妈,您老睡炕头吧,让大姐挨着你睡。”
英伦在旁边说:“我挨着大姑睡。”
苏里姐:“好好,你挨着大姑。大姑给你买的新衣服好看不?”
英伦回答:“好看。”
苏里姐:“就是,俺英子长得多标致啊,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弟妹,俺还给你也买了一套衣服呢,一会儿都试试。”
九娘:“买它干啥呀,俺又不出门……”
苏里姐称赞道:“不是姐夸你,就俺弟妹这身条和模样,在县城里也少见哩,娘,你说是不?”
苏里娘连连点头:“是哩,县城女人就是能捣扯,论长相可赶不上咱乡下人。对了,英子他爸呢?”
九娘:“他睡的晚,兴许外头溜狗呢。妈,你睡吧。”
苏里娘:“你也早点睡吧。”
“哎,我先去看看门。”
九娘应着,下地穿上鞋,披着棉袄出去了。
“唉,真是个好人啊,就是……本来俺和你爹这辈孩子就少,到了你弟弟这又是这样,等我们都老了,英子连个做伴的人都没有,想想就心酸,老苏家人丁怎么就旺不起来呢?”见儿媳妇出门了,老太太说,犯起愁来。
苏里姐道:“娘,瞧你说的,我倒给他们老张家生了三孩子,结果你也看到了,俺累成啥样啊。要不是你帮俺带看孩子,这几年光指着俺俩的那点工资连托儿费都交不起。依我看一个孩子挺好的,再说,英子不是还有三个表哥表弟么,不会孤单的,是不是啊英子?”
英伦:“我还没见过他们呢……”
苏里姐:“明年吧,等你放暑假了,大姑来家接你去大姑家玩一个月,好吗?”
英伦:“好!”
院里传来苏里的咳嗽声。
苏里姐一掀被子:“快,英子,快钻大姑被窝来……”
“砰砰!”
远处传来两声二踢脚的响声,接着,“辟辟啪啪”又传来一阵小纸鞭响。
要过年了!
苏里家的院门外,停着一辆连队的轮式拖拉机。
院子里,苏里姐眼圈红红的,拎着九娘给她装好的一大包蘑菇木耳冻袍子肉,恋恋不舍地和娘,小英子,九娘依依告别……
苏里给前来帮忙送人的大刚发着纸烟……
九娘拉着大姐的手说:“就不能不走,过了年再回去?”
苏里姐:“不行啊,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哩,我不回去他们这年就没法过了。娘,英子,俺走了……”
苏里娘:“想着到家来个信儿……”
苏里姐:“知道了。弟妹,娘……俺就交给你了……”
九娘:“放心吧大姐,俺会好好孝敬娘的……”
英伦:“大姑,想着明年来接我啊。”
“大姑一定来!”
苏里姐抱紧英伦,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捂着嘴转身快步出了院门,钻进了拖拉机的驾驶楼里……
“突突突!”拖拉机开上雪道,走远了……
总场农贸市场,在一个收毛皮的铺子里,苏里把随身带来的一个纤维口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上好的狍子皮来递给收皮货的人。收皮货的人把狍子皮拿在手里,展开了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数出几张大票交到苏里手中……
字画摊上,苏里挑选了几幅好看的年画,又买了一卷红纸……
糖果摊上,苏里在买花生,瓜子,各种糖果……
鞭炮摊上,苏里把二踢脚,小鞭和各种花炮一样买了点装进纤维袋子里……
猪肉摊上,苏里犹豫着,最后一咬牙,还是割了两条五花肉……
离他不远,二道弯的木匠俩口子也在购置年货,苏里一抬头看见了他们,他赶紧转过身去。
“再给俺割五斤肉,对了,单独给俺放个袋子里……”
他又买了些吃喝,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离开了闹市……
路过二道弯,推开木匠家的院门,苏里偷偷把后买的一袋子东西放到了窗台上……
莲花收工回来,在院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刚一迈进外屋,一眼看见灶台上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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