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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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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平地上,如林的帐篷不是被点燃,便是被乱军践踏,视线一下子好了很多。人群中,百余人护卫着两辆马车突围而出。
  朱平安以为是一阵风要突围,立刻高喊一声,“岳锦峰,拦住那马车!”
  岳锦峰呼啸一声,带领麾下三十余名劲卒包抄上去。谁料这百余人倒是训练有素,即使是在乱军之中也丝毫不乱,当即便分成两队,从左右两翼围住了岳锦峰等人,一个照面下来,岳锦峰等人砍翻了十余人,但自己这边也有五人落马。
  朱平安当即红了眼,这些个边军老卒可是他的心头肉,想不到一路上顺风顺水,竟然在这里折损了好几个。随即长啸一声,带着洪胖子诸人杀将而来。
  朱平安的大队就像一柄烧红的尖刀,轻易的便将这百余人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为首的一个头戴红缨毡帽的高大汉子见情势不妙,当即拍马舞刀向着朱平安杀来。
  朱平安用手中的长枪一格挡,径直将那汉子的长刀给荡开。那汉子一拨马头,双手的虎口处酸麻不已,“贼子好大的力气!”
  待到看清楚朱平安的面容,那人却是一愣,他没想到对阵的明军百户竟然如此的年轻。
  此时,身后另一个年轻人高喊红缨毡帽汉子,“大哥,不要恋战,即刻杀出重围才是!”
  趁着红缨毡帽的汉子身形一滞的时候,朱平安快马挺枪向那汉子杀来,汉子一错身,原意是躲开朱平安的全力一击,却没想到朱平安这一击却是虚招。两人错马之际,朱平安将手中的长枪一横,顺势将枪杆抡圆,“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红缨毡帽汉子的背上。
  那汉子径直被砸落下马,半空中已是狂喷鲜血。一旁的少年大惊失色,“莫伤了我大哥,张如靖来也!”
  “张如靖!”朱平安一愣,历史上似乎有个李如靖,倒是略有耳闻,这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名人。
  张如靖飞马而来挡住朱平安,手下们慌忙将那红缨毡帽汉子扶上了战马,打马扬鞭,连两辆马车都顾不上,立刻向外冲杀。
  此时,王金发忽然高喊一声,“大人,一阵风跑了!”
  趁着朱平安分心旁顾的当口,张如靖狠狠劈出两刀,随即调转马头就跑。朱平安也无心再追,张如靖一行才得以一路狂奔而去。
  顺着王金发指的方向看去,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麻脸金甲大将死命的向着东南方向逃去。
  朱平安赶忙招呼一声,“别走了一阵风!”众人紧紧跟上,向着一阵风逃匿的方向追赶过去。
  而洪胖子则带着马夫王和几个手下留在了后面。仔细看了看张如靖等人遗留下的两辆马车深深的车轮印,不禁眼睛一亮。
  洪胖子翻身下马,手执钢刀,小心翼翼的挑开帘子,探头看去,里面装着几个硕大的木箱。
  洪胖子护身冲着马夫王努努嘴。马夫王干瘪的脸上顿时露出苦笑,无可奈何的跳上马车,轻手轻脚的的打开木箱盖子,唯恐里面安装了什么机关。
  但箱子中透出的金光,瞬间晃花了两人的眼睛。


第十四章 咱家就是天

  蜿蜒的闪电划破天际,厚厚的云层中逐渐传来沉闷的雷声,不一会,豆大的雨点便飘落下来,这也是凤阳今年自立秋以来的第一场雨。冰凉的雨滴角落下来,战场上陷入癫狂状态的人们总算恢复了一点清明,彼此错愕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对手,这才发现,原来一夜的嗜血搏杀,倒下的和面前的敌人全部都是自己的同袍。
  就在这个时候,凤阳皇城的方向却忽然有了响动。两扇铸铁包裹的厚重城门缓缓的拉开,巨大的噪音的吸引着战场上的流贼将目光转移到这里。
  城门慢慢的开启,一股暗红色的铁流从城中涌出,大地忽然传来了某种不安的悸动,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心悸的起伏。
  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官军出城了!”
  段喜年居中调度,两千五百骑兵在一刻钟不到时间,全部出城完毕。张大狗和张二狗兄弟两个率领着两百百户所士卒为箭头。大军出城完毕,稍微调整了一下阵型,随即向流贼大营猛扑过来。
  马蹄的节奏由慢到快,就像是一个优雅的乐手逐渐进入到状态,整个旷野中只剩下奔雷一般踩踏土地的声音。那节奏,让每一个流贼士兵为之心碎。
  没有人招呼,所有人在一瞬间便完成了由战斗到逃跑状态的转变,只是,就像成千上万只眉头苍蝇一般,到处乱冲乱撞,他们的心绪从高峰一眨眼便跌落至谷底,彻底崩溃了。
  官军骑兵的队伍就像一只钢铁怪兽,凡事接触到它的人和物,瞬间被撕扯的粉碎。即使最没有战斗力的护陵新军,此时,也仿佛变成了恶狼,面对着四散奔逃的流贼,他们留着口水,不顾一切的摘取着头颅,手忙脚乱的系在腰上、马鞍上,直到再也无处可系。
  人、马一刻不停,追亡逐北。骑兵的队伍也渐渐散乱开来。段喜年急的破口大骂。但护陵新军的队伍已经开始不受约束了。骑兵们跳下马,疯狂的搜索着尸体身上的财物,顺便割取尸体的首级。
  时间不长,就连高墙卫的士卒也开始脱离了大队,遍地的尸身、粮草、辎重成了他们的主要目标,唯有骑兵大军的箭头,张家兄弟的二百人,以及跟随在他们身后路振飞的督战队,共计五百余人,还在不停的搜索、攻击、前进。
  一阵风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刚到凤阳城下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就败了呢?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以往大军所过之处,官军避之不及,安营扎寨从未出现过如此的混乱,怎么偏偏就是今天出了事情呢?
  张可望和张如靖,他已经顾不上了,生死各安天命吧!此时他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亲信的保护下,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只要保住命,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今天下大乱,黄河以北到处都是饥民,只要登高振臂一呼,马上就可聚集数万之众。想当年,李自成兵败车箱峡之后,不就是这么翻身的吗?
  “大哥,后面有追兵!”
  心腹的提醒让一阵风王金勇的自我安慰就此结束。回头一看,夜色朦胧中,一支人数不算太多的骑兵就在自己队伍的身后,前后相距不过两百步。
  一阵风的脑袋一阵眩晕,凤阳的官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当年李自成和张献忠攻克凤阳时,面对的可是一万多南直隶的精锐,就这样,花费了不到一天时间便全部歼灭,怎么已换成自己,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一阵风催促加快速度的命令还没喊出口,身边已经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呼声,手下接二连三的坠马,刚刚说话的心腹,背上被接连射中了几支弩箭,跌落下马之后,瞬间被接连而过的马蹄擦得稀烂。
  一阵风魂飞魄散,身子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带出来的一百余名亲卫,一轮弩箭之后,只剩下不到六十人。
  后面的骑兵很快追了上来,他们很有经验,一部紧追不舍,而另一部则绕道侧翼,利用熟悉的地形,抢在了一阵风的等人的前面。
  一阵风抬头看见前方黑暗中的人影栋栋,心头猛然一沉。那些人影勒住了战马,就站在大路的中央,双手平端,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手中是些什么东西。
  一阵风一咬牙,“弟兄们,冲过去,以后海阔天空,共享富贵!”
  亲卫们也都是跟随一阵风多年的厮杀汉,平时用女人和金银喂饱了的,此时面临绝境,也都迸发出一股彪悍的血性,齐声高呼:“共享富贵!”更是有人用匕首狠刺胯下马匹,径直向着前方直冲而来。
  机簧松开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紧接着就是羽箭的破风声。
  一阵风只感觉自己的右胸口和左腿一凉,霎时间天旋地转,一头栽下马来。强大的撞击力使得他头破血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两条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努力了几下,他终于放弃了,只得翻转过身子,抬头看天。
  雨点滴落下来,打在脸上还有种生疼的感觉,就在耳边,厮杀声渐渐停止了。
  马蹄声悠然的响起,视线中出现了官军的身影,他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阵风,眼中没有复杂的情感,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就是一阵风?”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百户军官问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回禀大人,他,他就是一阵风!”
  一阵风猛然间回头,瞳孔不由得一缩,“王金发,是你!”
  王金发瑟瑟缩缩的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回答。
  朱平安跳下马来,蹲在一阵风的身前,“问你个事情,刚刚我遇到一个叫做张如靖的人,是你的属下?”
  一阵风一愣,随即摇摇头,“他是八大王的义子,原姓李,现在跟随八大王的姓氏。”
  朱平安呆了一下,接着便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原来是他!”
  说完站起身,冲着王金发说道:“江湖上投靠总要有一个资本,我记得是叫做投名状,是吧?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一阵风毕竟和你沾亲带故,凭着他的首级我才能替你邀功请赏。何去何从,你自己做决定吧?”
  岳锦峰将一柄钢刀扔到王金发的手中,自己的手却悄然按上了弩机。
  王金发看看朱平安,朱平安却翻身上马,转过身去。
  一阵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兄弟,既然是要当官,就要拿出点官威来。咱们老王家终于出了一个当官的,就算是要用我的脑袋来换,这笔生意也划算的紧。你记住喽,今日一动手,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哥哥这辈子吃香喝辣已经够本了,牵挂的就是做贼的不得入祠堂的家规。你小子如果真能出人头地,记得把哥哥我的牌位放回咱家祠堂去,哥哥就算做鬼也感激不尽!”
  王金发泪流满面,跳下马来,冲着一阵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再站起时,脸上已经满是毅然决然的神情,双手哆嗦着高举起钢刀,大喝一声,“大哥,小弟送你上路!”
  ……
  城外激战正酣,高墙内的朱聿键夫妇同样是心神不宁。早前,邹靖从守卫那里打听到了流贼围困凤阳的消息,接着朱平安被堵在城外的消息也传了进来。
  朱聿键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着实担忧。多年来,虽然和这个长子交流不多,但毕竟父子连心,朱聿键还是对其很担忧的。
  朱聿键心中明白,这是石应诏要对付他,牵扯到了朱平安的身上。对于自己的生死,很早之前,朱聿键便已经看的很淡了。作为唐王一脉,甚至是天下宗室中最奇特的一名继承人,朱聿键在禁锢中度过了十余个年头。其中不乏生死系于一线的时刻,现在的这些波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是吾连累他啊!”朱聿键忍不住低声说道。
  曾氏听见这句话,脸色稍稍一沉,转念一想自己夫妇的遭遇,还是仅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大门忽然间被推开,几十名皂衣大汉簇拥着石应诏昂然而入。
  听到了动静,邹靖马上出来查看,却被推开房门而入的两名大汉撞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朱聿键扭头看看曾氏,夫妇二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苦笑,但更多的却是解脱的意味。
  朱聿键轻拍曾氏手背,“下辈子,吾一定倾其所有补偿今世欠你的一切!”
  曾氏忽然莞尔一笑,“那妾身就恭候王爷大驾了!”
  两人四手相握,同时站起身。
  石应诏冷眼看着两人,居然破天荒的冲着朱聿键夫妇一躬身,“王爷、王妃,咱家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唐王朱聿鏼殿下的安排,要恨,你们就去恨他吧!”
  说完,石应诏一挥手,身后的青衣宦官将两柄利剑扔在了朱聿键夫妇的面前。
  石应诏双手背在身后,“王爷,王妃,您两位是自己上路呢,还是咱家命人送你们一程呢?”
  倒卧在地的邹靖一跃而起,“石应诏,你大胆,王爷是天家贵胄,岂是你能逼迫的!朝廷和万岁爷一旦得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石应诏轻蔑的一笑,“老糊涂,告诉你,在这高墙之内,咱家就是天!”
  身后的皂衣大汉,缓缓的抽出兵刃,慢慢逼向朱聿键夫妇两人!


第十五章 心荡漾

  四名皂衣大汉手执明晃晃的利刃逼近朱聿键夫妇。曾氏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朱聿键揽住她的肩膀,虽然亦是面色苍白,腰杆却愈发挺直。
  忽然,一个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随着身形的摆动,一缕剑锋快似鬼魅,眨眼间便划破了四名大汉的咽喉。
  四个人兵刃齐齐落地,双手无助的卡住脖子上的伤口,嘴里发出类似于野兽一样的“嗬嗬”声,眼睛凸出,不消片刻,便相继倒地而亡。
  曹无伤呼哨一声,从侧厢房中走廊中便钻出七八个高墙卫的士卒,挺刀横在朱聿键夫妇的身前,邹靖揉了揉眼睛大喜过望,赶忙奔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唐王妃曾氏。
  眼前骤然出现的变故让石应诏呆立了好半晌,继而连忙向后退出几步,身后的大汉们向前抢出,挡在石应诏身前的位置。
  “你,你……!”石应诏惊惧地身子乱颤,“小猴崽子,你要造反不成?”
  “要杀王爷,有圣旨吗?”曹无伤冷冷的问道。
  石应诏一时语塞,“这……?”
  “看来,这要造反的怕是另有其人吧?”曹无伤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诮。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石应诏恼羞成怒,冲着一干手下大声吼道:“快动手,一个不留!”
  “慢着”,随着一声高声大喝,院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家伙硬闯了进来,留在院子中看守的三个石应诏的手下,被这些人不由分说便砍翻在地。
  接着,这些人便闯进了正堂,将石应诏等人逼到了角落中。
  “呵呵,石公公,剑拔弩张的,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卢九德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身后一个小宦官随手搬了一把椅子,仔细擦拭后,卢九德安然坐下,接过手下递来的紫砂茶壶,小口抿着茶水。
  卢九德很清楚,石应诏凌虐宗室的背后大有内情。他也知道,石应诏目前和内宫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曹化淳走的很近,所图谋的便是重回大内或者外放做镇守中官。卢九德虽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在宫内也有强援支持,但并不想因为石应诏与曹化淳撕破脸皮。
  也正是因为如此,卢九德力劝路振飞不要在这件事情中陷得过深。卢九德明白,一旦路振飞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他现在才是凤阳中官的首领太监。
  宫里强援的一封来信,坚定了卢九德的想法。信中和卢九德心中所想一致,内官的事情还是由内官来解决,路振飞代天子巡抚凤阳,禁垣的事情他可以管,但最终不能由他来解决,这便是事情的底线。
  还有便是,通过宫内强援的运作,卢九德出任南京镇守太监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这也意味着,卢九德将从凤阳这个流放贬谪宦官的地方重新走向前台,在这个时候,他一定按照宫中大佬的意思来妥善处理石应诏的事情。
  另外有一点,便是卢九德最不能理解的。那便是,信中居然还提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百户朱平安,叮嘱卢九德不妨酌情照顾一二。
  看似毫不在意,但卢九德却不会等闲视之。
  卢九德本打算事情过后便打听清楚朱平安的底细,这个百户的见识和胆魄实在令他有些忌惮,如果他没有什么够硬的靠山,那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
  但现在看来,这个人和宫里的确有着某种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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