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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心-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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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被她的一句话震摄得身体僵硬,几近无法动弹。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可就在下一秒,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突然就在他面前软了下去。
他及时的接住她,轻飘飘的身体,烫得惊人。她发烧了。
连夜打电话请来顾家的家庭医生诊断,39度高烧,医生打了针,开了药,最后挂了瓶水,临走时似乎让他的表情震惊到,难以置信地又回头看了眼,带着古怪的表情离去了。
他浑然未觉,甚至都没让医生替他处理一下手背上的伤口。针剂里含有安眠药和镇定剂成分,她这回是真的消停了,不吵不闹,很乖很安静的睡着了。
但睡得并不安稳,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辗转不定,像是陷入了极可怕的梦魇,口中还时不时飞快地冒出几句低低的喃语。他听不清,就俯身凑过去,半晌,缓缓坐正身体,长长吁了口气。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三分释然三分庆幸三分心疼还有一分……迷悯。
她说的是,“爸妈,我错了…你们别杀我的孩子… 我知道错了……”不断重复,最后,紧闭的双眸轻轻颤抖的睫毛下,有晶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流出来,收都收不住,每一滴都像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坐在床边,将她柔若无骨的纤细双手放到掌心处,然后收拳,包紧。
也不知是为了温暖她,还是温暖自己。
就这么守了她一整个夜晚。
简直就像疯了。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思维开始清晰,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自嘲笑笑。不得不承认,那时他看着她哭得那样凄惨,除却不舍心疼与怜惜,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竟有隐隐的快意和开心在缓慢滋长。
他想,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没有恋人,没有亲人,没有孩子,她只有他了。她终于成了他的了。
这样,很好。
所以她对她的父母,即使没有了恨,也应仍是怨愤着的,最起码她不会将她喜爱的孩子白白送到他们手上。
…现在她既然有了这种违背常理的念头,那定是有更反常的缘由。
比如说……
瞳孔一紧,有种预感在脑海中飞掠而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腾地从办公椅上立起身,在办公桌寻到一直闲置着的手机,在看到数条来自同一人的未接来电显示后,他的面色微变,修长的手指将手机握紧,他沉冷晦暗,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20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
期间,李腾飞屏退了饭厅里的所有仆人,一下子偌大的空间里,唯有李氏夫妇,李涟漪和欧琳,有那么一会儿,饭厅寂静得足以令人窒息。
李涟漪沉默了许久,她在想,应该怎么说,才能把想说的事情说明白,把她不愿意说的藏得严严实实不露痕迹。
坐在她身旁的欧琳敏感的嗅到空气里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气息,机灵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瞅向在场几个大人,正巧撞上李家的大家长气场强大的视线,慌忙低下头去,手忙脚乱的拿起筷子吃饭,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李涟漪瞧着好笑,但也大致知道这个心智远远超过实际年龄的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不禁怔忪了会儿。被所有人抛下,失去了一切的滋味,她也曾尝过,所以等再次获得关爱时,为了不重蹈覆辙,就会不由自主地学会察言观色,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不敢犯错,生怕被人讨厌。
同病相怜啊。唯一的不同是,一个已是必须学会独立承担的成年人,一个是不谙世事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伸出手怜惜地摸摸欧琳的小脑袋,她抬起头,对李氏夫妇开门见山道,“她是我从非洲带回来的孩子,叫欧琳,我希望你们能收养她。”
说到这里,她略作停顿,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的反应。
李腾飞正以研判深思的眼神投注在欧琳身上,若有所思却并未流露出意外的神情,仿佛早已料到她想要说的话。
宋轻蝶略显病态的面容自始至终都是柔和宁雅的,听言亦看向欧琳,小家伙正埋头苦吃,偶尔清澈纯净的眼神会偷偷地抬一下,却不敢直视过来。她看着,慢慢的眼中漾起了似是怀念似是温柔的水波,轻轻笑了笑,她语气慈缓的开口道,“这孩子生得真好。”
没有探出他们俩的真意,但看样子似也并没有反对,也对,其实见着她无缘无故地带着个孩子回来,任凭是谁也能多少地猜出几分,偏偏她的这对父母更是隐藏情绪的高手。
李涟漪勾了下唇,继续说道,“嗯,不光生得好,她很乖很听话的,而且聪明机灵,要不是太……”即使咬住舌尖,将讥诮戏谑的“太上皇和老佛爷”几个字吞回去,她镇定自若地往下说,还适时地换上无奈的语气,“公公和婆婆念着我肚子里已经有一个,担心我应付不过来,就说什么也不同意我来收养……”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两道明显抽冷气的声音。
宋轻蝶神情激动狂喜,看动作几欲从轮椅上站起来,“涟漪你……”说不下去,她的眼神中浮起薄薄的泪光,竟是带着哽咽,语不成声。
李腾飞连忙起身扶住妻子,生怕她跌倒,低声地安抚了几声,知道宋轻蝶冷静下去,这才松手看向李涟漪,面色也不复平静,将视线移向她的腹部,已经爬上岁月痕迹的脸上有抹难以置信一闪而过,但毕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物,转瞬就恢复镇定,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
李涟漪清楚为何他们俩会有这样的反应,虽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但心中仍是涌起一股滋味复杂莫名的情绪。她来时穿着宽大的过膝大衣,侃堪掩住微隆的腹部,所以他们没注意到也是正常,但……究其更深一层的原因,想必是他们压根就没有料到,她还有可能再度怀孕吧。
李腾飞目光如炬,试图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几个月了?”淡淡的语气里,有轻微的颤抖。
说起肚子里的孩子,李涟漪心软了几分,嗯了声,笑起来,道,“有五个月了,很大了,不过医生说我的身体不大好,宝宝发育得并不快,所以肚子不会很明显。”
她的话让李氏父母的表情又是一变,宋轻蝶神情恍惚了几分,眼神转而内疚痛苦,眼泪突地就掉下来,她喃喃道,“都怪妈妈……都是妈妈的错……”
李腾飞一言不发,面色复杂万分。
李涟漪抿住唇,放于膝上的双手收紧,最后还是缓缓松了开来,到底还是冷不下心肠。
用愧疚和罪恶感去折磨她的父母,她自认没办法做到。
片刻,她撩起嘴角,尽量用轻松地语气道,“放心,医生也说了,这没什么大碍,只要在妊娠期间注意多补补就行。”
饭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许,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李涟漪转回正题,再次提到收养一事。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的父母出于对她的愧疚与亏欠,连犹豫都没有就已答应了她。
李涟漪深深呼了口气,微笑起来,眼里深处却不见几分欣喜,“嗯,谢谢,希望你们能将她当做亲生孩子看待。”顿了下,她又道,“欧琳刚到中国不久,怕生,中文说不了几句,送过来我也怪舍不得,所以我会在这里呆两个月左右,算是陪陪她。”
晚上十点,李涟漪给杜程程打电话。
“死女人,你没事吃饱了撑着吧?!好不容易和你家那位关系和谐融洽点了,你居然一声不吭跑回娘家去?这么做你要人家怎么想?”杜程程在电话那头难以置信的质问她,嗓音高亢堪比女高音。
“不是一声不吭,我打了电话给他的,只是他没接。”李涟漪对她的话不甚苟同,皱起眉反驳道。
“打不通,你就知道在上飞机前再打一次?哪怕在候机厅也行啊。”痛心疾首。
“时间来不及,再说,现在我没有带手机出门的习惯了。”她颇有耐心的解释。说起来,不准带手机这一命令,还是她杜大小姐亲口下的呢。
“……那到了娘家,你为什么还不打个电话回去?”
李涟漪默了默,老半天才道,“……我不记得他的电话号码了。”
杜程程无语,翻着白眼,心中默默吐血,心灰意懒,“……李涟漪,老娘连骂你的力气都懒得使了,你自生自灭去吧。”
李涟漪撇嘴不语,不反驳不解释。她与顾方泽通电话的次数,五年来用十个手指头就足以数清,手机里又存有他的电话号码,所以也就没费心去记过。反倒是程程,自与她认识以后,几乎每周都会煲几通电话粥,所以两人对彼此的号码都是烂熟于心的。
杜程程说,“话说回来,李涟漪,你老实交代,这么匆匆忙忙地跑回娘家,是避难啊还是?”
李涟漪笑着回答,“如果我说是来劝我爸妈收养小欧琳的,你信不信?”
那头顿了半晌,杜程程说,“信是信,但我不信只有这一个理由。”
“为什么?”
“你这么疼小欧琳,我记得你还说要自己收养她来着,这突然就改变主意,好端端把人送回娘家养,而且行动迅速敏捷,事先没透露半点风声——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涟漪再度无声地笑了,手指在电话线上绕啊绕,含着笑说,“杜大侦探,你猜对了,其实我就是来避难的。”
杜程程不解,“什么?”
嘴角僵硬得厉害,故作轻松也是个技术活,话筒紧了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皮肤下的血液冰冷的飞快的流动着,李涟漪垂下长睫,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道,“程程,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等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个答案,杜程程显然相当不满,切了声,道,“废话,你不生难道……”猛地顿住,震惊的,“难道顾方泽他不想你生?!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杜程程脱口而出的话,让李涟漪几乎抑制不住气息的颤抖,额角突突地跳,从前天夜里开始就带好的完美面具出现了一道道龟裂。她原以为自己掩饰的那么的好,绝不会露出一点破绽,没料到如此不堪一击。
——自明白顾方泽的心意后并尝试着去接纳他后,两人相处的气氛完全变了样。他的胸膛温暖宽阔,她能轻易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心软软的酸酸的,很多时候,一恍然就以为那是个幸福的小小梦境。
梦境就梦境吧,他爱她,那么好吧,她愿意为此再试一次,抛开过往的一切,放下所有的顾虑,跟他一路走下去。
……
偷听墙角果真不是好习惯,她两次无意听到顾方泽打电话,都无好结果。
那晚他定是以为她已睡熟了,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声量不高但也不算低,恰恰能传入正欲下床叫他的她耳中。
“……孩子不能留,秦医生,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具体谈一谈?”
“……不能再拖了,胎儿越大,对流产的母体 就越不利,身为医生,这一点你不是最该清楚吗?”
那么清冷,淡漠,没有起伏的嗓音,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咙像被瞬间被扼住,心也在这瞬间跟着凉下去,一直往下坠,仿佛深不见底。
“这件事情暂时替我保密,我担心会刺激到她……”
像兜头一盆冷水倾倒而下,她如梦初醒,煞白着脸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之后的几分钟里,她缩在被中,闭上眼睛忍着颤抖一边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心道不能让他知道,一边努力调整平稳自己紊乱的呼吸。等到他挂了电话,脚步轻轻地走回,并重新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时,终于忍住了情绪的外泄,呼吸平稳安定,双眼紧闭,面容安静,躺在他怀里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无懈可击。
……
“……我当时就有逃的念头了,但没有借口,所以第二天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恰好福妈把欧琳带回来了,所以我顺水推舟,就说是想带欧琳过来……无奈那厮好像瞧出点什么来了,我一慌,就只好提前跑路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试图用放松的口吻说话,可她装不下去,笑不出来,再也笑不出来了,努力扯动嘴角,挤出来的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杜程程呆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靠,这都什么事啊这是?!”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21
兀自震惊了一会儿,杜程程琢磨着,怎么想就怎么不对劲,“可说不通啊,你家那位这么疼你,我猜他就恨不得造出个小人来绑住你,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孩子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李涟漪垂下眼睛,不说话。
如果有误会就好了。
可偏偏她比谁都明白。顾方泽的顾虑她知道,但他却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更不会知道,当年她躺在手术台上,空前恐惧的看着那冰冷的尖锐的器械粗暴无情地探入她的体内,生生杀死,绞碎她那已经成形的孩子,心如刀绞却连张嘴的力气的没有,麻醉剂的药效很强烈,她浑身冰凉毫无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宝变成一小塑料袋血肉模糊的垃圾,最后被戴着口罩面目不清的医护人员带出手术室。听说为了方便,他们会将它丢入马桶,然后拉开闸门,冲入下水道。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事后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处理掉她的宝宝的,她也从来没问。可只要眼睛一闭上,四周安静,她的耳边就会充斥那马桶冲水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像极了胎儿的哭声,如同遥远而至的汹涌庞大的海啸,咆哮着要将她没顶溺毙。
结婚后,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在溺水窒息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常常醒来后浑身大汗,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睁开眼睛就见顾方泽在她身侧撑着身体,于茫茫黑暗中注视着她,透过朦胧的视线,他的眼中有星子在一闪一闪,发着光,非常的亮。
然后他会叹着气,像抱个孩子似的将她紧密地圈着怀里,眉头紧紧皱着,可力道非常的轻,轻轻拍着她的背,偶尔会贴在她耳边重复低语,乖,乖。
过了好些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从这个噩梦中走出来,撑过来,活下来的。回想也没有什么记忆了,那哀若心死的割肉之痛,好像也消散无踪,日子照过,饭照吃,照样笑得没心没肺,她照样活得好好的,时光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有一次她和顾方泽回顾家看望二老。车子在路上行驶时,无意看到有人带着一两岁的孩童在公园里学走路,父母站得远远,他们手中的奶嘴引得小娃娃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走去,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天真烂漫,不知有多可爱。她也仅是淡淡瞟一眼,随即漫不经心转回视线,面上无波无澜,甚至唇角还挂着笑,扭头对顾方泽不客气道,“哎,待会在你爸妈面前可别拆我台啊!”
顾方泽斜眼看过来,“是咱爸妈。”
“差不多差不多,顾方泽,你是个男人,怎么比女人还斤斤计较?这点做得非常不好,要让别人知道了,不仅有损你完美优雅的贵公子形象,我也要让人笑话的,说我找男人没眼光。”她郑重其事的教育他,表情严肃作谆谆教诲状。
“是挺没眼光,除了斤斤计较,而且很没风度。”似笑非笑,“比如说,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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