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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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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炭,村南钱黑炭就是专门烧炭的,以前大家伙儿还不会盘炕的时候,家里有老人的,冬日里就都去他那儿买炭取暖。”张嫂子帮她系着大衣的布带儿,又问道,“你问这干啥?”



    “啊,我想去买些炭回来,我家掌柜的这一病之后好像怕冷了,进城去打铁炉,太耽搁功夫,不如燃两个炭盆试试。”



    张嫂子听她心心念念都是赵丰年,忍不住叹气,“赵先生真是个有福的,有你这般事无巨细的照料着。”



    “嫂子对张大哥不是也这般照料,张大哥更是个有福的。”



    张嫂子笑着开门,“村子人去钱家买炭,很少有拿铜钱的,都是用东西换,我听说钱黑炭媳妇儿肚子大了,不如,你也舀些米拿去吧。”



    瑞雪点头,进了灶间,找了个陶盆,舀了一瓢粳米,嘱咐张嫂子等着高家夫妻回来,把最后几板豆腐给他们装上,豆腐坊也就算歇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小年儿的关系,难得天气居然晴了起来,高挂在天空上的太阳,虽然没有半点儿暖意,但却照得大地很是明亮,随处可见的白皑皑积雪,折射了太阳的光芒,映得人不敢睁大眼。
第六十四章 烧炭钱家
    瑞雪一路走到村南,半路与几个相识的小媳妇儿打个招呼,说笑几句,其中一个家里丢了鸡,气恨的拉着瑞雪很是抱怨了几句,瑞雪原本只觉好笑,但是心思转了两圈儿,倒想出一个收拾吴家的好主意来。



    钱黑炭家住在村子东南角,清清静静的小院儿,三间土坯房,木板夹了围墙,院子一角放了大堆的麻袋,装得鼓鼓囊囊,上面盖了茅草帘子挡雪。



    一个肚子微凸的妇人正拿了一只小葫芦瓢,站在西侧的鸡笼子前面撒着包谷粒,头发用蓝色的布帕子包着,褐色的粗布衣裙,料子看得出不好,但是却洗得很干净。



    瑞雪站在院门外,轻轻喊了一句,“请问是钱家吗?”



    那妇人闻声回过头来,淡淡的眉眼,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很是温婉的模样。她似乎没想到有人来访,微微愣了愣,答道,“是,请问您是…”



    瑞雪无论前世今生,都很是信奉一句话,相由心生,她只看了这年轻妇人的眉眼,就知道这定是个温柔善良,却不软弱的女子,心中喜欢,就笑道,“钱家嫂子,我是村后赵先生家的。”



    “哎呀,是赵娘子。”那妇人立刻放下手里的葫芦瓢迎了上来,瑞雪看着她边走,边一手托着肚子,连忙自己动手开了木门,走了进去,生怕把她累到了。



    两人牵手进了堂屋,妇人还要张罗去烧水,却被瑞雪拦了下来,笑道,“钱嫂子也听村里人说起过我吧,我不是那喜欢挑拣的人,嫂子身怀有孕,就不要多劳动了。”



    钱嫂子想了想,也就扶着腰坐了下来,“我自从怀了身子,就很少出去走动,一直听乡邻们说起赵娘子如何厉害,都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前些日子可没少吃你做的豆腐,也没去跟你道过谢。”



    “嫂子客气了,不过是几块豆腐,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大伙儿平日对我们夫妻多有照料,就分一些给乡亲们都尝尝了。”



    钱嫂子却摇头,“什么吃食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怎么也要出力气,赵娘子就不要过谦了。我前日还听隔壁李嫂子说起,赵娘子讲过的故事,真是又有道理又新奇,还想着等我把孩子生下了,明年秋收就也能坐在地头儿听你亲口讲了。不曾想,今日你就上门了。”



    瑞雪听她说话轻声细语,却极爽快不做作,心里更是喜欢,有心想多说两句,又惦记家里一摊子琐事,于是也不多罗嗦,直接说道,“嫂子,我家里缺些炭,今日来就是为了换些炭,不知家里可还有存货啊?”



    钱嫂子本来也猜到一些,听她问,就笑道,“我家孩子爹儿就是烧炭的,怎会没有炭?往年还罢了,今年村里搭了炕,这炭就剩的更多了。”



    瑞雪脸色一红,她只想到盘了炕,大伙冬日少遭罪,倒是没想到无意中坏了人家的生意。



    钱嫂子也觉失言,见她尴尬,连忙补救道,“无妨,赵娘子不要多心,我家也盘了炕,比往年冬天享福多了,再者说,我家还有三亩旱地,饿不到肚子,这烧炭的营生,原本也就能赚个日用,就算彻底不烧了,也没有大妨碍。”



    瑞雪听她这般说,脸色好了一些,但是心里却也牢牢记住了,毕竟让人家少了进项,以后再需要雇人帮忙,或者有了好的赚钱门路,一定第一个补偿这钱家。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瑞雪送上粳米,钱嫂子推拒不下,就说等钱黑炭回来,就让他把炭送去。瑞雪道谢,然后告辞离去。



    抬头看看日头,刚刚巳时,赵丰年恐怕还没有回家,难得出门一次,瑞雪就绕过钱家,踩着厚厚的积雪,向着独立在村东小山下的祠堂而去。



    祠堂是座带了左右厢房的院子,三间正房里放了村中各个姓氏村民的祖辈灵牌,西厢存的是桌椅香炉等祭祀所用物件儿,东厢就收拾出来做了学堂。



    瑞雪悄悄走进院子,趴在东厢窗口,顺着半开透气的一个小窗缝儿往里看去,三排七只红木方桌前坐了十四个孩子,纷纷执笔在身前的纸上写着什么,有皱眉的,有奋笔疾书的,有面带喜色的,不一而足。



    大壮和黑子坐在第二排,吴煜坐了最后一排,屋中没有生火盆,也没有盘炕,很是寒凉,孩子们呼出的哈气都清晰可见。



    赵丰年依旧戴着围脖,裹着大袄,坐在最前面的大书案后,眼睛盯着屋角不知在想什么,偶尔捂嘴咳嗽一声,脸色白中带了青,比之在家里好似差了许多。瑞雪看得心中抽疼,有心想要出声问问,又恐扰了孩子们考试,最后只得扭头回了家。



    赵丰年隐隐听得院子里有声响,起身走到窗前,没有见到人影儿,低头时却看见了墙根下的一双脚印,心里没来由的动了一下,转而又觉自己想多了。



    中午饭时,瑞雪翻出上次进城置办回来的一只大砂锅,豆腐切块炖了足足半个时辰,又扔进去一斤薄薄的羊肉片和少少的盐,肉香就弥漫了屋子,最后才挑着已经干瘪的大葱里最绿的部分切碎,撒在上面,又是养眼,又是鲜香。



    原本用来写字的方桌,也被征用做了饭桌儿,待赵丰年和三个孩子一回来,立刻被撵到了炕上,砂锅盖子揭起,里面的肉汤还在咕嘟嘟冒气,只看着就觉得暖和极了。



    待几碗肉汤进肚,师徒几个被冻得泛白的脸色立刻就缓了过来,甚至隐隐热得开始发红。



    瑞雪很是满意,这才坐下,自己也喝了两碗,吃了半个馒头。



    下午赵丰年坐在炕上批改试卷,瑞雪泡了热茶给他,就跑去灶间,把剩下的一板豆腐分了分,自家和张家高家,每家十二块,足够过年这几日吃了。然后就同赶来的张嫂子一起,把所有做豆腐的木器都洗刷干净,好好放置起来,准备过了年继续使用。



    两人正忙碌着,院子里有人喊着,“赵娘子在家吗?”



    瑞雪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手,出去一看,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小汉子站在院门口,脚边一只麻袋装得鼓鼓的,从破败的窟窿里,隐隐可以看出里面的黑色之物。瑞雪立刻猜到这人就是钱黑炭,于是笑着迎上去,道谢,“劳烦钱大哥了,这么冷的天儿,还累得你亲自把炭送来。”



    钱黑炭憨憨一笑,摆摆手,“不累,不累,我家你嫂子惦记着怕你有急用,刚吃过饭,就催我送来了。”



    瑞雪心里感激,要让他进屋喝茶,钱黑炭却不肯,农人对于读书人,天生有种敬畏,哪怕这赵家院子比自家还破败,他也不敢进屋安坐,毕竟那里住着的可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啊,全村人都敬着的,怎是他一个炭黑字能打扰的?



    瑞雪无奈,只得让他稍等,跑回厨房,捡了二十几块骨汤煮的豆干儿,用块细纱布包了,拿出去递给他,笑道,“云二婶家的雷子媳妇也怀了身子,很是爱吃我做得这豆干儿,正巧你家嫂子也有孕在身,就一起尝尝我的手艺吧,平日里就着粥吃,很下饭。”



    钱黑炭听得能让媳妇多吃饭,心里极想要,但是又觉脸红,只不过送了一趟炭,倒拐了人家一碗好吃食。



    瑞雪看出他犹豫,就硬是塞到了他手里,“钱大哥拿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家常吃食,嫂子如若爱吃,你就尽管再来取。”



    钱黑炭这才接了,一连道了十几句谢,然后乐颠颠回家了。



    瑞雪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起,有一日她怀了身孕时,赵丰年会不会也因为替她寻了好吃食而如此欢喜?



    这般想着,她的脸就红了起来,低声啐了自己一口,“想什么呢,真是日子过得清闲了,都有空闲胡思乱想了。”



    第二日,大壮和吴煜各端了一个火盆去了学堂,赵丰年脚边放了一个,一众学童中间放了一个,赵丰年批改考卷,孩子们摇头晃脑背诵论语。



    赵丰年深悉世人对于名利的热衷,以及父母望子成龙的渴盼,昨晚就与瑞雪商量,批好卷子后,要亲笔给每个学童写了赞言,瑞雪锦上添花,替他又多出了几块墨、一刀纸和两只毛笔,作为奖品送给考进前三的孩子。



    结果,得了奖励的孩子差点儿没跳了起来,没得到奖励的孩子羡慕得眼泪汪汪,听得明年也是这般,暗暗憋足了劲,放假回家要好好读书,争取明年也要得笔墨。



    黑子数算好,习字背书稍差,得了第四,却也笑嘻嘻,满不在乎,吴煜因为读书多年,没有算在考试排名内,大壮则是名副其实的头名。



    待孩子们回了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家里有孩子的,走路胸脯拔的老高,但凡碰到熟人,都要说说自家孩子得了先生什么称赞,甚至得了多少纸笔。家里没有孩子的或者孩子大了的,都可惜先生为何没早来几年。各家接到孙子喜讯的老人,也是眉开眼笑,都觉孙子考上秀才、举人的日子,就在眼前一般。



    村里几位族老和里正,听得是瑞雪贴补银钱买的笔墨等奖励之物,都是深有感慨。



    待聚到一起商议祭祀之事时,里正就说,“赵先生夫妻品行高洁,咱们云家村能碰巧救得他们二人,实乃三生幸事。以后但凡有事涉及他们,还是要仔细一些,莫寒了人心。”



    云三爷老脸微红,喝着茶水,装作没有听见,其余族老皆点头不语。
第六十五章 夜客
    农人们是淳朴爽快的,但凡受了他人恩惠,都是以最直观的方式回报。



    所以当瑞雪包着头发,戴了围裙,四处打扫家里之时,各家学童的娘亲已经拿了丰厚的年礼上门了,各个喜笑颜开,夸赞赵丰年教导有方,瑞雪听了倒是比夸赞自己还高兴,很是与她们说笑了一会儿,才送她们出门。



    转身回屋,见赵丰年正站在内室门口,嘴角微翘,挑眉看着一地野鸡兔子,瑞雪忍不住就红了脸,嗔怪道,“我拿笔墨作奖励,可没有骗她们回厚礼的想法啊?”



    赵丰年轻轻咳嗽两声,也笑道,“这样的买卖倒是做得。”



    瑞雪听他还是有揶揄她的意思,就撅了嘴不理他,把兔子野鸡统统拎去灶间,兔子托了张大河处理,野鸡就用热水烫过一下,扔给吴煜拔毛,吴煜身子后仰,满脸嫌恶的不肯动手,被她追得到处跑,一时间院子里倒是热闹了许多。



    最后还是大壮帮了这睡在一个炕上的难兄难弟,终于给四只野鸡脱光了“衣服”,塞到院角雪堆里三只,剩下一只则留了起来。



    大壮要去倒鸡毛,却被瑞雪拦住了,伏在他耳上低语几句,大壮眼睛越听越亮,拉着满头雾水的吴煜就跑了出去。



    待得进城去的高家夫妻回来,瑞雪得了重要“调料”就开始精心烹制起那只肥大的野鸡,大腿、胸脯等处都用刀割了极深的口子,以便入味,足足蒸了一个时辰,差点误了晚饭,才终于大功告成。



    大壮和吴煜也跑了回来,笑嘻嘻嚷着完成了任务,瑞雪奖励了他们一人一碗蛋羹,然后把那只肥鸡放进院子里的陶缸,就再不理会了。



    大壮和吴煜吃过晚饭,跑回隔壁张家,没有读书习字或者给弟妹们讲故事,齐齐把脑袋挤在窗前,倾听院外的动静,惹得张嫂子好奇,问了几次,两个小子都笑得又神秘又古怪,却不肯开口。



    瑞雪照料着赵丰年洗过脚,也没有像往日一样,趴在桌子上记账数铜钱,反倒催促着赵丰年早早熄了油灯,却又不睡觉,披了被子趴在窗上,如同一只准备去偷油的小老鼠一般,小心翼翼的倾听着动静。



    赵丰年看得好笑,挤到了她的被子里,低声笑道,“你和两个小子在鼓捣何事?怎么都是这般贼兮兮?”



    瑞雪瞪了他一眼,伸手替他裹严被子,趴在他耳边说道,“我在替你报仇。”



    她口中喷出的温热呼吸打在赵丰年耳廓里,好似一道热流,瞬间通遍他的全身,惹得他脸色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全身感官异常清晰。



    那挤在他身前的女子背脊纤细而温暖,抵在他颚下的长发细滑而柔顺,仔细嗅嗅,有淡淡的桂花香气,这是她秋季时晒的干花,洗澡时常放在里面…



    不,不能在往下想了,赵丰年只觉全身燥热,心跳如鼓,一把掀了被子,重新回了自己被窝躺下。



    瑞雪一直在注意院外的动静,未曾多留意他的神情,被他突然如此动作,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没有,突然困倦了。”赵丰年闷闷的答道。



    “那你早些睡吧,我等‘客人’走了就睡。”瑞雪不疑有它,继续坚守在窗前。



    赵丰年躲在被子里,一时想起那封书信何时能到好友手里,一时又想起瑞雪如若知道他的身份,是喜是悲?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拨下被子细听,窗前的瑞雪居然没有半点儿动静。他急忙坐起,却见她依在被子上早已睡得香甜,白日里收拾物件儿,准备过年的吃食,到底比平日要疲累许多。



    他心疼的抬手拨开掩在她睫毛上的长发,借着映入屋中的雪色,细细打量这个女子,稍显浓重的眉,长而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樱桃般嫣红的薄唇,没有了白日里或嗔怪、或欢喜、或懊恼的灵动表情,此刻安安静静的,有种异样的美。



    他心里忍不住又是骄傲,又是忐忑,这是他的妻子啊,不论将来如何,也是一定要陪在他身边终老的妻子啊。



    伸手揽过她,刚要扶她躺平,却听得院子里传来“噗通”一声,他的手臂猛然顿住,难道,是瑞雪等的‘客人’来了…



    话说吴老三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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