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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主义的爱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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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见她的心情,是在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寞感里,是找不到值得做的事,见不到想见的人,必须要逃避到热闹里,把自己的时间一点点杀死,等待好时光的来临。

手机关掉,卡取出来,分别放在不同抽屉里,沈庆平打电话给许臻:“你接到周姐了么?”
对方笑:“沈先生,我刚上快速线,没那么快的。”
“好,你等下把周姐送过来,用我的现金卡去买一个包,PRADA那个什么渐变金色的大包,再提五千块,如果胡小姐再找你,你就过去拿给她,告诉她我很忙。”
许臻说:“好。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挂机。
他的优点是行动力比思考力强,执行永远到位,却不多问一句不该问的,也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
从二十四岁退伍,当他的司机,到现在快六年了,中国对现役军人的训练结果,至少在许臻身上表现出了很成功的一面。
沈庆平站起来舒展了一个筋骨,出神地望着窗外,他的写字楼在天河,地段最好的位置之一,偶尔能够看到天空中飞鸟掠过的余迹,姿态逍遥。
怀上他的孩子,和他的血脉一并存在他的生活中。
在胡蔚看来,这应该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吧。
自然赋予男人传宗接代的能力,而他过去三十年都在浪费,直到渐渐没有什么好浪费的―――胡蔚那么美,裸体的光芒足够照亮一千个黑暗,理论上男人会一头扑进去,被直接烫死,还口含微笑,但事实是,他们有时候会扮演相反的角色,对于情欲,她充满期待,而他逃避期待。
他毕竟老了。老,加上曾经荒唐。动情的阈值一高再高,已经高到了可以保送他去法华寺呆很长一段时间的程度。
居然能有个孩子,是多么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应该沐浴焚香,感谢上帝没有抛弃我这个正在做男人的下坡路上撒腿飞奔的人。
生下来吧,老任说。
他都有三个儿子了,而我一个屁都没有。
然后,沈庆平就放了一个屁。
致寒走了五天,他饮食不定,肠胃一下就差了。怀着这种自怜的心情他转换了注意力的焦点,打电话给致寒,第一告诉她许臻快到了,第二撒一下娇,诉说一下自己今天工作很努力,连饭都没有吃。
“干嘛不吃饭?”
“太多事情了。”
“那,是谁帮你安排那么多事情的啊。”
“呃,我自己。。。”
“这叫什么?叫活该对不对?”
“不要这样对我嘛。。。你在做什么”
“刚小睡了一下,看着阿姨清洁地板呢。”
“你看你多舒服,我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你这样舒舒服服的。”
“阿姨一个月才两千块好不好,居然搞得你这么辛苦啊。”


他们的对话如果给员工听到,会变成他的一个大笑柄。



致寒放下电话,看听筒上粘了薄薄一层粉。
她走到镜子前去仔细端详,看妆容有没有坏,流云金色系眼影在眼窝上大范围涂抹,闪耀骄人亮色,层次分明,缎感深军绿添补眼线效果,自眼角飞上去,冷峭华丽,淡朱腮红,阴影感营造得微妙合适,唇部只是略有一层润色,妆容重点留在了极漂亮的双眸上。
她抬起手,拿最细的软眼线笔,顺着睫毛根部再三涂抹,使眼睛更大,更秋水分明,哪怕是做这么精细的工作,她的手也极为稳定,没有丝毫犹豫和惧怕。
用玫瑰水蘸大片化妆棉清干净多余的蜜粉,致寒退后一步,看看自己镜子里的全身,她的轮廓包裹在淡金色的露肩裙中,曲线柔和,凸凹有致,身体保持在一种完美的成熟状态。
那种开发完全,自我鲜明的性感从姿态和气息上发散出来,咄咄逼人,如同出鞘的刀锋一样无从隐藏。
周致寒,过去十年,每逢她和沈庆平一同出现在社交场合,总是光彩照人,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容地调整自己的风格,对男人来说,她具备和普洱一样的特性,在存放和保有中价值会逐步提升―――直到到达腐败的临界点为止。
她的临界点还没有来,还早。
对自己点点头,电话响起,屏幕上闪动许臻的号码。
她没有接,拿了一件薄薄的披肩式外套,直接走下楼去,换了一双亮蓝色金边的高跟鞋,配合手袋和脖子上的蓝色大溪地珍珠项链,出门的时候,她不无愤怒地看了一眼废物桶,那里有一双被遗弃的漂亮鞋子,和身上的晚装,本来恰好一套。
许臻坐在车里,看到她就探身过来,为她打开车门,露出笑容:“周姐,杭州好玩儿吧。” 他脸相厚实干净,不出声的时候还有点凶,笑起来特别像孩子。
致寒点点头:“挺好的,西湖真漂亮。”
她递过去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藕粉和茶叶,给你妈带的,去年我从杭州回来,你说你妈特别喜欢那边的藕粉。”
许臻显然吃了一惊:“周姐,这你也记得?”
手忙脚乱接过去,小心翼翼放在腿上,觉得不便,想放到后座,又觉得不妥,举棋不定的,周致寒看着好笑,伸手拿过来,丢到后面座位上去,说:“摔不坏的东西,先丢那儿吧。”
许臻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挺腼腆地说:“谢谢周姐。”发动车子,平稳地开出小区,一边说:“沈先生说你先到公司,再一块上红馆去。”
致寒随便哦了一声,低头看到扶手箱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金色普拉达渐变,大包。
她捡起来念,笑话许臻:“小许,你有女朋友啦?挺喜欢的吧。”摇一下那个纸条:“这个包可不便宜,别随便送啊。”
许臻有点不安,脸上肌肉动两下算是笑,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他的反应落在致寒眼里,电光火石之间就指向事实本身的方向,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她对沈庆平行事的方式了如指掌,沉默了一下,将纸条放回去,她笑一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结束这段对话:“你也不小啦,该找一个了。”
掩饰得再好,那一瞬间的猜疑和难过,许臻还是看在眼里。他跟沈庆平那么多年,始终把他当老板对待,尽一个忠心下属应有的义务,该做不该做的,都一板一眼去做,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也对得起对方的信任,不过,对周致寒,他反而觉得更亲近―――其实接触不多,偶尔一接一送,偶尔一起吃饭,偶尔陪他们两个人出游或出差,但她有一双很温暖的眼睛,能看出他生病,然后给他一盒从国外带回来的好药,也能看出他心情低落,然后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态度很自然,把他看得亲近。
许臻有时候觉得,为沈庆平服务,固然是他的工作,但服务对象里有周致寒的时候,这份工作好像更值得花心思一些。
现在,眼睁睁在致寒面前有所隐瞒,他心里满不是滋味,但致寒不说话,他更没有什么好说,转眼车子上了快速线,一路疾驰,交通路况还没到高峰期,目的地很快到了,按说好的,致寒上楼,他到车库去等着。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几乎是基于一种无意识的冲动,许臻翕动几下嘴唇,突然对致寒说:“周姐,那个包,是沈先生让我去买的,送给你的,他实在太忙了。”
致寒一愣,手扶住门,回头深深望了许臻一眼,她嘴唇牵动,许久,露出一丝了然和感激的笑容:“我知道了,小许,谢谢你费心。”




沈庆平的办公室不算太大,层高却很惊人,装修简单,境界高阔,家具很少,进门是满水晶缸的富贵竹,左手一个四级阶梯上去,木质平台上放一张长条案子,算是办公桌,靠墙有一列书柜。
阶梯下对着门鹅卵石砌了一个的小鱼池,活水,养了几条风水金鱼,游来游去活活泼泼的,绕过鱼池,空间豁然开朗,正面落地玻璃采光充分,鲜艳的橙底厚地毯上,一组白色沙发随意摆在大厅中央,环绕着大盆小盆的植物,错错落落,摇曳生姿………都不是随便放,内中有风水大师指点,许多名堂。
致寒和坐在门口办公的秘书安妮打了个招呼,轻轻走进去,沈庆平正坐在办公桌后,埋头看什么,皱着眉头,神情严峻,致寒脱下外套,站在那里看着他。
就算回到很年轻的时候,也难以用英俊去描述沈庆平,但他有他的好处,身躯不见赘肉,气质不见羸弱,头发好像天生就不大长似的,十年如一日的短,眼神精光含蕴,喜怒轻易不形于色,初次见他的人,都会觉得他危险,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而危险的男人,对女人总有一种格外特别的吸引力。
站得久了一点,沈庆平发现了她,脸色一下子就变柔和了,很殷勤的,走下来迎接她:“很快啊。”
周致寒微笑,稍稍退了一步,将衣服塞在他手里,说:“忙什么。”
他对致寒情绪变化的反应,愿意的时候,比雷达还要灵敏,把衣服随手丢到一边,揽住致寒的腰,脸对着脸问:“怎么了,累吗?好像不大高兴?”
沈庆平逼过去,致寒身子就往后靠,腰和腿弯成一个漂亮的弧,仰起脸怨得娇憨:“干嘛,你脸上好脏,看弄花我的妆。”
她越是拒人千里,沈庆平越是兴致勃勃,忽然一弯身,把她整个抱起来,快步走到沙发坐下,横过来把致寒放在他腿上,捉着她的脸亲,又深又热,如饥如渴,致寒呜呜呜地抗议,伸手推他,姿势却贴过去,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两人缠了许久,沈庆平轻轻抚摸她头发,低声说:“以后不许老是撇下我到处走。”致寒勾着他脖子,眨眨眼:“干嘛?好想我吗?”
男人又凑过来在她唇上啄,不说话。静静依偎一阵,致寒看看表:“该走了,别让他们等。”
庆平应了,正要把致寒放下,忽然眼神落在她的手腕上:“这块表到底谁送的?又戴上?”
致寒跟着去瞄一眼,劳力士蚝式女表,好几年前的款了,拿回去的时候沈庆平也问过是谁送的,她一直置若罔闻,这会儿也一样,她跳起来,走去洗手间补妆,一面说:“不记得谁啦,一直在抽屉里放着,今天阿姨做清洁我看到的,拿出来戴戴咯。”

沈庆平皱起眉头:“你向来不喜欢劳力士。”声音里的狐疑浓厚,明显不悦。
致寒在洗手间门口身形一旋,顿住,回头,对他抛个眼风,娇媚闪烁,懒懒说:“有什么关系,喜欢不喜欢偶尔都戴一下嘛。”啪就把门关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沈庆平明显不高兴,径直下楼,不和致寒说话,他生起气来也不动口,也不动手,但气场强硬,架势冰冷,深得兵法中攻心为上的教诲,无论属下朋友,生意伙伴,等闲不见他发作,发作起来大家就两股战战,惊惊的,唯一他遇到致寒,知己知彼兼且油盐不进,就完全是开水泼在死猪上。
上了车,如评书中所说,一路无话,致寒靠在座椅上,玩自己手机里的笨蛋空当接龙游戏,不时发出咕咕的轻笑,很天真,偶尔向庆平瞥一眼,一半窥视一半挑衅,后者除了板着脸,其他一点折都没有。
到了目的地,停车,致寒把手机收好,忽然转过脸,抱住沈庆平,笑着说:“好多年前人家送的也不准么,人家求我有事呀,你呀,就是个大傻瓜,。”
沈庆平就坡下驴,瞪她一眼:“我不傻,你能这么得意。”
致寒知道他等的无非就是这一下,把他的毛摸顺,什么都好说,人和人之间,无非就是这样一个互相抚慰的过程。

两人十指紧扣,进了红馆的包房,这里是广州知名吃鲍翅的私房菜馆,进进出出许多达官贵人,致寒对大部分吃的都没兴趣,每次陪其他人吃吃小点心,要一个官燕木瓜煲当主菜,配一小点儿蒸鱼,水果殿后算数。清淡均衡,饮食上十分注意。
今天和他们吃饭的是两个沈庆平的朋友,从前生意上有合作,多年来一路各自看着彼此做起来,却没有直接竞争,反而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
进门就听到麦子勤高声喊:“美女你回来了?去杭州好玩吗。”
致寒一面脱外套交给服务员挂一面娇嗔:“别乱叫,一把年纪了什么美女,老麦你最近又失恋了?干嘛染一头金毛。”
麦子勤做了十几年汽车配件生意,声势随着中国市场的高速发展一路长红。年纪比沈庆平小几岁,是六十年代生人难得的高个子,容长脸,眼睛小,咪起来两条缝,头发短短地削上去,整个人精神利落,望之只有三十许人,次次见面都要和致寒斗嘴。
闻言把自己头发摸了摸,金灿灿一根一根,好似黑油画布上太阳下的谷子地,他笑嘻嘻:“是啊,失恋失恋,你赶紧给我介绍一个。”致寒煞有介事想了想,摇摇头:“不要了,好姑娘舍不得给你糟蹋,坏姑娘我估计你那身子骨也顶不住。”
麦子勤不服气,拍拍自己的肚子叫致寒来看:“胡说,我每个礼拜都去打高尔夫,昨天还打了二十七洞回来,看我一点赘肉没有,沈庆平的身子骨才顶你不住呢。”
致寒落座,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手,慢条斯理白麦子勤一眼,挡开服务员叫沈庆平亲自给她斟茶,说:“你又知道?他跟你哭诉过吗。”
沈庆平听他们言来语去,笑眯眯也不搭腔,倒了茶,转头问另外一个人:“东亭,听光华说你去了一趟意大利?”
东亭是个胖子,而且是个很不起眼的中年死胖子,骚眉搭眼,厚厚的嘴唇紫红色,显得周身氧气不继,:“嗯。。。去了。。。刚去,就给人摸了。。。”
致寒噗哧一声:“东亭,连你也有人摸?”
东亭眼睛转过去,对她看一看,把含在嘴里那个字吐出来:“。。包。。。”
原来是在意大利给人摸了包包,意大利小偷之多,技术之好,态度之嚣张,贯欧盟之首,在意大利给人摸了包包,就好像在中国吃一碗牛肉面一样,乃是街头巷尾之景,司空见惯之事。
李东亭的脾气,和旧小说中的慢郎中一模一样,一句话要分两截说,偏生致寒又嘴快,插科打诨,逗他乐子最寻常。麦子勤笑得几乎把一口汤喷出来,抓起毛巾擦两把,对致寒竖大拇指:“你牛,每次都接得准。”
致寒抿嘴笑,靠过去悄悄对沈庆平说:“不是说小麦离了婚,怎么活蹦乱跳的挺好啊。”庆平捏捏她下巴,不动声色,致寒知道他向来不八卦人家私事,一笑抽身。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十点半大家兴尽,招呼买单,麦子勤强烈要求再去泡一泡:“咱们去哪坐坐吧,致寒你不在,我见不着你,顺带也没见到沈哥,一起一起。”
致寒悠闲地看看他:“我没在你见不到沈哥?不对吧,是我不在你才天天见沈哥吧。”
沈庆平看起来八风不动,多稳稳当当一个人,其实骨子里最怕冷清,有她在一边陪着还好,一旦下班没地方去,就八竿子打不到的应酬也要去插一腿,他和麦子勤多少年的交情了,向来一起泡夜总会的兄弟,经常一个人喝醉了要回家,起身给公主小姐部长统统发一遍小费,一会儿另一个也差不多了要回家,也起身给公主小姐部长再发一遍小费,妈咪们当他们是菩萨一样供着,三天不来就拼命打电话。
现在麦子勤还是照样去,沈庆平却江湖兴罢,改泡私人会所喝茶了,因此听到致寒调侃就喊冤:“天地良心,沈哥如今都不跟我们混了。”
“是不是?那沈哥现在和谁混啊。”
“那我不知道,反正致寒你看紧点得好。”
 周致寒听到这句话,秋波一转,向沈庆平上上下下看了两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脸色阴晴不定,一闪却又过了。这番对仗落在沈庆平耳里,终于忍不住来打岔:“别胡说了,致寒今天刚回来,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咱们改天见。”
下到停车场,各自驱车离开,致寒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沈庆平逗她:“六月的账还得快啊,这会轮到你板脸了。”
致寒调整了一下坐姿,冷冷说:“有人打电话给你。”
“电话?”
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沈庆平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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