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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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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迎上前去抱拳而拜:“拜见大帅!”
“免礼!”黑齿常之声如洪钟,平常说话亦如大喝一般。他道:“众将远来辛苦,本帅安排不周未能派人远迎,还请不要见怪。”
“大帅太客气了…………请上点将台!”
刘冕就近打量那黑齿常之一眼。看来也是个年过五旬之人了。虽是如此,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年轻人的那种冲劲和刚猛。他那两条腿本来就长,加之步频极快,走起路来如一阵风般掠过。面容长相倒没有非常特别之处,长年的边关戎马生活将让他的脸变作了标准地古铜色,颌下一撮并不浓密的灰白胡须,鼻子很大眼睛很小,眼神却非常的凌厉和灵活。沉稳之中略显洞悉人心的机敏。
刘冕心中暗忖,以前曾听我老爷子多次说起黑齿常之。具体说了什么现在已记不太清,但其中一句话让刘冕记忆非常之深刻:黑齿常之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胡将。
刘仁轨从来轻易夸奖人。能对黑齿常之给出这样的评语。足以见得黑齿常之绝非寻常俗将可比。
黑齿常之大步流云的走到点将台上。双脚停住嚯然转身,居高临下地环视台下众将。眼神一一的在张仁愿、刘冕等人身上掠过,然后又投向了列阵于前的左鹰扬卫将士地身上。刘冕头一次有了一种熟悉地感觉。上辈子年轻的他刚刚加入特警队时。就曾有几个老兵给过他这种感觉。
压力。居高临下的压力。
黑齿常之地眼神落在身上,就如同有重量一般,能让人感觉到压力。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里迸射出的眼神,就如同锐匕一般能直插入人的心中。林雷
刘冕知道,这样气势和眼神。只有在战场上励练过千百回的人才能拥有。这样地人,杀人如麻心硬如铁,身上奔流的血液便如同是刚出炉膛的钢水。他们要么是战场上的王者,要么是杀人的机器。
“众将士辛苦了!”点将台上的黑齿常之重重一抱拳,大声道,“我乃燕然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
声如奔雷!
哗哗的一片整齐地衣甲响,众将士一起拱手来拜:“拜见大元帅!”
“左鹰扬卫大将军张仁愿!”
“末将在!”张仁愿出列拜道。
黑齿常之打量了他一眼。大声道:“本帅命你即刻点起本部兵马。屯于燕然军西营。”
“得令!”
黑齿常之又复道:“左鹰扬卫先锋将军何在?”
刘冕心头一凛,大步出来拱手喝拜:“末将刘冕在此听令!”
黑齿常之略一低头。细下打量了刘冕几眼:“你就是刘冕?”
刘冕心中微动,抱拳回道:“正是末将。”
黑齿常之直咄咄地看着刘冕,眼神之中颇有意味。停顿片刻后他下令道:“本帅命你率本部先锋越骑,即刻前往燕然军北面巡哨,直至张仁愿安营扎寨完毕。你须保证扎营期间大军不受突厥军队的袭扰!”
“末将得令!”刘冕暂时也没想太多,即刻翻身上马。
黑齿常之也不多话,将手一扬:“大军开拔!”
刘冕心中暗道,这个黑齿常之行事作风还真是果敢利落,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
军中已然全盘在动,刘冕也就奉命率领本部五千越骑向北而去。绕过了燕门县县城,就见到了城北外的军屯。廷绵数十里的大营,一眼看不到头。东营已经是营寨整齐防备有序,西营这边还仅仅是划了个营寨的雏形出来,有待张仁愿带人来打理完善。
刘冕率部绕着大营边缘向北,来到一片原野之上。此处地形平坦并无遮拦之物,唯有正北方向有一处并不险峻的矮山树林。放眼望去,那片山虽然不高,但面积非常之宽广。
刘冕对此处地理不熟,不敢乱闯进入树林。要是在那里遭受埋伏可就不妙了。突厥人袭破代州之后,占据州城凭险而守。他们的军屯,离燕门县仅数十里之隔。这一片矮山树林,倒成了突厥军和燕然军之间天然的汉界楚河。
刘冕略作寻思,令本部骑兵分作两部,就在矮山树林边缘分首调头,各向东、西方向巡防十五里。到时又折返回来。两队交叉而过。就像是汽车玻璃的两把雨刷一样,开始执行巡哨任务。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以越骑的机动能力定能在第一时间彼此支援。
众将士得令,立刻着手施行。五千越骑分道奔走。
刘冕带着一队人绕着这矮山树林走了一段,刻意留心了一下这里地地势和地貌。何处可伏兵何处可设陷,哪里有险峻哪里有小道,心中都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刘仁轨《正则兵法》中有云,为将者最先要了解天候地理洞察战场地貌。否则打了败仗还不知道败在何处。
代州战事爆发后。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都拖儿带女背景离乡的逃难去了。此时刘冕见到了一些散落在此的民房和空无一人的村庄,四处一片死气沉沉。有时还能见到一片狼籍和血污的地方,想必当初这里不是进行过屠杀就是爆发过战事。
从热闹繁华的东都洛阳一路来到这冷月狼烟地边关荒漠。刘冕的心态也在悄然发生转变。在他体内。那颗军人之魂也在悄然苏醒。眼见目前这般景象,刘冕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马敬臣地遭遇。他地妻子身怀六甲时被突厥人开膛剖肚…………代州这一带的百姓,又会有多少人家和马敬臣一样遭遇惨祸?
刘冕胸中一股悲悯恨怒之气。渐渐油然而升。
侵略者,该杀!
他很希望现在能撞上一股残留在这里的突厥军队…………拿他们开刀祭旗。然后提着他们地头胪,先在那些死气沉沉的村庄前祭奠一番。那里,曾是许多普通大唐百姓的安乐田园。就因为突厥人的侵略和洗劫,如今却不知有多少冤魂在飘荡哭诉。
但是很遗憾。刘冕在矮山树林这里逡巡了一整天。别说是突厥军队,就连活蹦乱跳的野兽也没见到几只。
战场上地杀气,甚至连鸟儿都惊得远远飞走,没有在这树林附近安窝了。
临近傍晚时,张仁愿派人来请刘冕回营歇息,说大军营寨已经扎好。刘冕只得收兵回营。
到了军寨前,几名俾将在寨外迎接。指引刘冕带人到了西营前屯。那里就是先锋越骑的营房。刘冕有意观察了一下这个新扎起了营寨,心中暗自称赞。
他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纸上谈兵离现实运用非常之遥远。《正则兵法》中详细的叙说了如何选地如何扎营如何安寨。但真要实践时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刘冕仔细回忆兵法中所说的唐军扎营标准,感觉张仁愿这个低调的年轻将领,并不是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没经验。这个营寨,扎得相当漂亮。
左门右寨前后贯通,寨内宫门罗列出入有序;旌旗整齐营帐林立,一切都井井有条。寨门前四处箭塔岗哨,拒鹿角、团牌、绊马栏依次阵列。四周的营寨挡栏搭建得异常结实…………前后两排树桩外高内矮,然后中间平起接一层过道木板,这就形成了一道城厥式地走道。当有敌人来袭时,不仅那过道上可以插排弓箭手,下面也是隐蔽性极佳地弩厢。
刘冕细心的四处走看,将诸多细节一一收入脑中。他甚至还到了后方火头军那里,看了一下人家如何挖制行军灶、如何屯放粮草和安排马厩。
他一直都认为,欲成大事,就必须从小事做起。扎扎实实地一步步学过来,这样才不会成为空中楼阁。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师座级的三品将军了,但对于大唐军中的一切了解并不太深。因此,他时刻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刚入军的新嫩小卒,从最小的东西学起。
这是刘冕一向的习惯。他很讨厌志大才疏的人,同时也非常忌讳自己变成志大才疏之辈。
营寨虽已扎好,军中却仍有些忙碌。刘冕四方走访了一阵,来到中军帅帐见张仁愿,看他有没有什么指令下达。
张仁愿正和军中司马长史等人商议军饷粮草的事情,这时见到刘冕前来就招手唤道:“天官你来得正好,有事找你。”
“大将军何事?”
张仁愿轻松的笑了一笑道:“你巡了一天的哨辛苦了,本该让你好生歇息。但刚刚东营那边送来主帅口信,说让你回来之后去一趟东营,大元帅黑齿常之要见你。”
“见我?”刘冕眉头一皱疑惑道:“大将军是否也同去?”
“不。大帅只说要见你。”张仁愿眼神炯炯的看着刘冕仿佛颇有深意,还补充强调了一句:“单独见你。”
刘冕心中略一寻思,仿佛也想到了一些门道,便安心的朝东营而去。
要说起来,这个黑齿常之跟老刘家可是颇有渊源。刘冕猜想,黑齿常之现在请我过去,该是叙旧无疑。
当年高宗皇帝朝时,大唐平灭了高句丽和百济。当时黑齿常之就是百济的将军。
大将苏定方本来是攻克了百济,可他束军不严,纵兵劫掠滥杀俘虏欺负百姓。当时黑齿常之便和其他一些百济遗臣将军们出逃,在外召集逃散的兵勇百姓在任存山抵抗唐军。苏定方大怒,亲率大军前去征讨。不料黑齿常之已经召集起三万人马,拼死反抗。可惜那苏定方也是一时之名将,居然被骁勇擅战的黑齿常之杀得大败。不仅如此,黑齿常之趁胜追击一路连斩收复二百余城。苏定方再调集军队前来征讨,却仍是战不过黑齿常之,无奈只得回军。
黑齿常之便在百济国境内招兵买马,日渐强盛,与大唐分庭抗礼起来。
再后来,便是刘仁轨出场了。他率军连败黑齿常之,并在白江口挫败了百济与倭国联军,打出了中华有史以来最辉煌的一场海战,从而也再次平定百济国。当时刘仁轨认为,黑齿常之是难得的将才,于是上表高宗皇帝建议谴使说降黑齿常之。黑齿常之知道大局难挽,便向刘仁轨投降。
当时,刘仁轨以非凡的胆魄力排众议再度重用黑齿常之,给予他兵马粮草,让他前去收复百济遗将迟受信所据守的最后孤城…………任存城。
黑齿常之也不负刘仁轨的信任,亲手攻下了任存城。至此,百济国才算完全平定。
再后来,黑齿常之就成了一名大唐的将军,挤身名将之列。可以说,黑齿常之之所以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拜刘仁轨所赐。
第三卷 铁血鹰扬 第188章 再遇良师
更新时间:2009…4…27 19:09:52 本章字数:4387
大唐军法森严,明文规定除御林军外,野战军不得入城驻扎。扎营之地必须距京城二十里,上州郡所十里,县城五里。
燕然军的大营,就扎在燕门县北门五里外。黑齿常之的帅帐坐落于东营正中。东西二营相互之间隔距五里,前方置有明暗岗哨二十余处。
刘冕骑着马一路过去,走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到达东营中军辕门下马时,天色已黑。
帅帐附近有一队中候警戒,点着一圈火把。火光照射之下,冰冷的刀枪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头顶一面巨大的唐字龙旗迎风招展。
刘冕走上前去通报,片刻后获准入得帅帐。
黑齿常之很随意的披着一领战袍坐在榻上看书。刘冕走进去后双手一抱拳正儿八经的拜了一记军礼:“末将左鹰扬卫将军、越骑先锋刘冕,拜见大元帅!”
黑齿常之没有起身,随手将手中的本书扔到桌几上:“坐。”
帐中小卒替刘冕取来一个马札放到身前。刘冕抱拳谢过一丝不苟的坐了下来,一手支膝一手握刀柄,目不斜视。
黑齿常之看着刘冕打量了几眼,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刘冕不解的看向他,疑惑道:“大帅,末将可是……衣冠不整?”“没有。”黑齿常之很随和的笑道:“老夫只是在感慨,真乃日月如梭岁月不饶人哪!二十年前你老刘家喜得香火,老夫还去府上道贺了的。记得那天,你小子哭得可凶了,把满堂宾客都扰得喝不下酒。想不到啊,二十年后。你居然就与老夫成了同袍战友!想来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啊!”
刘冕也笑了一笑,一时感觉眼前的这个大元帅,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样严厉。三言两语,便如闲拉家常一般。
“你放松,随意一点。”黑齿常之很随便的摆了一摆手:“老夫今日唤你来。只为叙旧别无他意。虽然老夫有二十年没见过你了,但你还是该叫我一声世伯地。当年在百济时,老夫有感你祖父大人的恩德。曾按中原的习俗呼其阿父,你父亲也曾以兄长称我。如此算来,你也是老夫的世侄了。”
刘冕点了一点头略作放松,有点不太顺口的道了声:“是……世伯。”
“嗯,好。”黑齿常之地眼睛一直留在刘冕身上未作转移,此时笑吟吟的道:“你祖父是我这一生最钦佩的人。去年在扬州时,我听闻你随魏元忠征讨徐敬业,就曾想见你一见。不料诸事纷扰未能遂得心愿。说来我们注定是有缘分哪。此番却在河北聚首了。刘冕,我听说你练得一身好武艺,这可是比你祖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希望你能继承你祖父地遗志,将刘家的荣耀发扬光大。”
刘冕点点头微笑。林雷眼前的这个黑齿常之,比当初第一眼见到时判若两人。公众场合时,他沉默寡言威严冷峻;私底下,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便如同温和长者。
黑齿常之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点感伤的道:“老夫这一生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唯一最为抱愧的,就是你祖父病重和仙逝的时候。未能在他榻前尽孝。至今想来。痛彻心扉。刘冕,老夫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祖父当作是自己的再生父母。老夫至今也没什么亲人了,你若不嫌弃,今后就唤老夫一声伯父如何?”
“好,伯父大人。”刘冕很爽快地唤了一声,脸上笑意浓浓。
黑齿常之欢喜的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刘冕身边。刘冕也只得起身。仰头看他……真的很高大!
黑齿常之拍到刘冕的肩膀上,略用几分暗力摇了他一摇。笑呵呵的道:“很好,很结实,是条汉子。我黑齿常之若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夫复何求?可惜啊,哎……”
“伯父这是……”刘冕想问,但打住了。这种长辈的私密事情,还要是不要过问的好。
黑齿常之无所谓的笑一笑,坦承的道:“老夫曾有两个儿子,一个在百济动乱时夭折了,还有一个很不成器,说起他来都是给扶余氏丢脸。”
“扶余氏?”刘冕疑惑地说出声来。刚刚乍时他还听成了芙玉,这才引起一些注意。
“嗯,老夫本是百济皇族扶余氏地族人。百济有俗例按封地名称取姓。老夫的家族封地在黑齿,因此才取姓名黑齿常之。”黑齿常之说道:“如今百济已不复存在,更没封地一说了。因此,老夫的儿子们都归还本姓扶余。至于老夫嘛,这么多年人家都叫习惯了,也就懒得改了。”
以封地为姓?芙玉、扶余?刘冕心中仿佛闪过一道亮光若有所悟,但又不太确定,转而问道:“伯父大人,小侄想问一问以前百济可有苏蒙一姓?”
“苏蒙?”黑齿常之眉头一凛,“你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姓氏?”
“洛阳,一个朋友。”
黑齿常之不禁面露疑惑与惊讶神色:“当真是姓苏蒙?”
“应该是,她是这么跟我说的。”刘冕道:“她叫:苏蒙黎歌,从母姓。她母亲叫………苏蒙芙玉。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真的名字应该是:苏蒙扶余!”
“苏蒙扶余!”黑齿常之眉梢一扬:“如果你当真没有听错的话,她应该就是我百济国最后一位太子地妃子!”
“什么?百济国地太子妃?!”刘冕多少吃了一惊。他很早就知道了芙玉是新罗人,只是没有想到芙玉居然是已经亡国的百济地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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