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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刀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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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而已。菜当然都是道道地地的关外菜,每道菜都很可口,但最令叶开感兴趣的是,桌子中央摆在火炉上的一锅热汤。锅里只有纯土鸡切块,再加上纯边城的烈酒,放到火炉上煮,等煮开了,锅里烈酒冒上来的热气会燃烧起来。大约燃烧一杯茶的功夫,火会自动灭,这时锅里的烈酒已没有酒的辣味了,但依然有酒的味道,喝起来格外顺口,鸡肉当然是没话讲,一级棒的!“这是什么菜?”叶开喝了一口汤后,惊奇地问。马空群笑了笑:“这是边城的名菜,叫‘烧酒鸡’。”“烧酒鸡?”叶开想了想,一笑:“这倒真是名副其实的烧酒鸡。”叶开又舀了一碗汤,一边喝,一边问:“你说这是边城的名菜,怎么我以前来的时候没吃过呢?”“你是多久以前来过边城?”花满天忽然开口说。“十年了吧?”叶开笑着说。“难怪你没有吃过。”花满天笑了:“这道菜是七年前,我们三老板闲极无聊时才变弄出来的。”“七年前?”“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吃什么都暖不了身子,喝酒当然是可以暖和身子,但是喝多了是会醉的。”马空群得意他说:“于是我就想,如果将烈酒和鸡放在一起煮,是不是可以达到既不会醉,又可以暖和身体呢?”“于是你就试了?”叶开问。“所以才有今天这一道‘烧酒鸡’。”马空群说。“这么好吃的菜,慕容兄真是没有口福。”叶开淡淡他说:“今夜的盛宴,慕容明珠为什么没来参加呢?”一直沉默的公孙断忽然开口说:“他下午临时接到家信,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他如果在的话,一定也会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叶开偷偷瞄了傅红雪一眼。傅红雪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依然冷漠地吃着,不过他的眼尾有意无意地望向马空群。马空群却是在看着公孙断,脸上微露怒意:“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当时告诉我?”“那时候三老板正好在午睡。”公孙断的头微微低着:“我刚好又忙,所以就忘了。”“我希望下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马空群说。“绝不会。”马空群又看了公孙断一眼后,举杯,面带微笑地对着众人:“少了一个慕容明珠,对各位来讲,未尝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对我却没什么影响。”乐乐山笑着说:“我年纪已一大把了,还有什么好竞争的。”“年轻人虽然俊俏,但经济基础不稳呀!”白依伶忽然笑着说。“哦,是这样的吗?”乐乐山好像忽然问容光焕发了起来。“看来年轻人应该好好努力工作了。”叶开笑望依伶:“否则再过几年,每个小姐都和白大小姐的想法一样,我们不就惨了。”“本来就应该这样。”白依伶说:“时下的年轻人除了争强好胜之外,几乎已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但若不是这些年轻人的争强好胜,当今的江湖,不知成了什么样了?”叶开笑着说:“你说是吗?”“不管年轻人或是老人,都有他们的好处。”马空群笑着举杯:“来,大家来于一杯吧!”一听到要干杯,最乐的是乐乐山,只可惜这个人好酒而元量,这一杯下肚后,他大概又要醉倒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柔美悠扬,曲调缠绵悱恻,不知不觉间已迷漫了整个大厅,也将人们心里的醉意涌了上来。乐乐山醉眼朦胧地看着门口,两个人随着笛声从门外黑暗处走了进来,是两个小小的小人。两个很小很小的人。一个小小的小老头,一个小小的小老太太,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一根白玉笛。二叶开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小的人,身上无论什么地方都要比平常人小一半。但是他们的身材却很匀称,绝没有一点畸形丑陋的样子。小老头头发花白,面貌慈祥,小老太太眉清目秀,温柔娴静,拿着笛子的一双手,就好像她手里的白玉笛一样晶莹圆润。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这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配得真是好极了。没有人出声,叶开也没有,无论谁听见了这样的笛声,看见了这么样的两个人,都会愣住的。只有白依伶例外,她一看见这两个人走进来,脸上立即露出了花一般的笑靥。“老先生,老太太,你们怎么来呢?”“我们当然一定要来。”小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是你的大事,我们怎么能够不来呢?”大事?白依伶的大事?这两个人难道是为了白依伶选丈夫的事而来?难道这小小的小老头也想来竞争?马空群忽然站起,忽然恭恭敬敬地向这个小老头躬身行礼。小老头仿佛很惊异:“我只不过是个平庸老朽的老头子而已,阁下为什么如此多礼?”马空群的词色更恭敬:“看见风老前辈,谁敢无礼?”叶开的眼睛忽然亮了,吃惊地看着小老头。“风老前辈?”叶开的声音也充满了惊讶:“你就是那位‘千里飞云、万里捉月、神巧无影追风叟’的风老爷子?”小老头微笑点头。叶开又看向拿着白玉笛的小老太太:“风叟月婆,形影不离,这位当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月婆婆了。”“想不到这位年轻人小小的年纪,就已有这样的见识了。”月婆婆笑容慈祥。“两位前辈不在伴月小楼纳福,到这种穷荒之地来干什么?”马空群干笑两声。“三老板今夜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为的是什么?”追风叟看着他直笑:“为的当然是白大小姐的婚事。”马空群一愣:“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当然知道。”追风叟笑得更开心:“这种事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说是不是?白大小姐。”“这种小事,想不到也惊动了你们两位?”白依伶笑着说。马空群吃惊地看着白依伶:“伶儿,你怎么认识两位老前辈?”“他是王老伯的棋伴。”白依伶笑着说:“我在王老伯那儿住时,他们还时常教我下棋。”“什么棋伴?我们只不过是他的下人而已。”月婆婆笑着说。下人?这种已近乎神话人物的老前辈居然是别人的下人?那么这位王老伯怕又是何人?能拥有像追凤叟、月婆婆这样的下人,这位王老怕到底是何方神圣?叶开实在是惊讶极了,就连一向沉静的傅红雪也动容了。“是不是王老伯伯他叫你们来的?”白依伶笑得更可爱。“除了他,还有谁能叫我们这个小老头跑这么远的路呢?”追风叟说:“不过就算他没说,我们也会来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小可爱’。”“自从你走了以后,那儿好像忽然间少了什么似的。”月婆婆笑着说:“他们两个人的眉毛,好像忽然都打结了,成天皱着眉头在下棋,一颗棋子举起,停在半空中老半天,也不落子,两个人虽然在下棋,却仿佛在比赛叹气。”“你还不是一样。”追凤叟说:“成天躲在房里,笛也不吹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这两个人的年纪都已经百岁了,说起话来,却跟孩子没两样,教人听了,实在觉得好玩极了。但叶开知道,这两个实在是“很不好玩”的人,远在叶开的爹娘还没有谈恋爱时,他们两个人就已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了。追风叟的固执,月婆婆的任性,也和他们的武功一样可怕。月婆婆任起性来,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星星,她也非摘下不可,追风叟如果认为你非死不可的活,那么你就是躲到天皇老子的床下,他也非杀了你不可。这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和白依伶这么亲切,叶开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月婆婆仿佛也觉得叶开很有趣,她的一双小小眼睛,此刻正笑眯眯地盯着他。叶开从来也没有觉得让女人看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可是现在地上如果有个洞,保证他一定马上躲进去。追风史也在看,他的目光锐利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叶开脸上。如果让叶开来说,什么比被一个女人看得“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他一定会说,同时让两个小小的小老人盯着看。叶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时,忽然听见月婆婆在说:“小小伶儿,今天这几个男的里面,是不是有一个会成为你的丈夫呀?”“我——”白依伶居然也会脸红,居然也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糟老头,你看看我们的小小伶儿,居然也有脸红的时候。”月婆婆笑着说。“人家小女孩呀!”追风叟笑了笑:“哪像你,脸皮大炮都轰不破!”“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厚脸皮了?”月婆婆故意板起脸孔。追风叟马上装无辜状:“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美人,美人通常都不会脸红的。”拍马屁的活,不管是年轻或半死的人,都是喜欢听的,所以月婆婆的心花马上怒放了。追风叟趁着月婆婆侧头时,赶紧地向白依伶做个鬼脸,她也回了一个鬼脸,两人目光相触时,各自做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叶开也在笑,他是笑月婆婆明明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可是却装作不知道。——这本就是做夫妻应该做到的事,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不让步的好。月婆婆无疑很了解这个道理,所以她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动作,等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才开口说:“小小伶儿,不管你挑上的是谁,我们两老这一关,他是非过不可的。”月婆婆随即又笑着说:“不过我们不会大为难他,只会小小地考他三关而已。”“三关?”白依伶仿佛比她未来的丈夫还急:“哪样的三关?”“头关当然是外表了。”月婆婆笑着说:“第二关嘛?当然是由我这个死老头考考他的武功。”她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第三关当然是由我这个老太婆来坐阵了。”“第三关是什么?”“检查身体。”月婆婆说。“检查身体?”自依伶一怔:“怎么个检查法?”“脱光。”月婆婆说:“当然是脱光呀!否则身体怎么检查?”“脱光?”这一下白依伶也吓了一跳:“叫他脱光了衣服,让你检查?”“是的。”月婆婆一脸正经状。“可是……可是他脱光了,你……你怎么检查?”白依伶不知用什么词句来讲。“一寸一寸地检查。”月婆婆说:“否则我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毛病呢?”一个大男人脱光了衣服,让一个女人来检查,就算这个女人年纪已过了半百,但她总归是个女人,这种事任谁都会不好意思。三月婆婆的话,令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叶开,因为月婆婆的目光,现在就仿佛是一双灵巧的手,已经在剥他的衣服了。她仿佛已认定叶开就是白依伶的丈夫,所以目光里都充满了检查的意味。叶开好不容易等到月婆婆的视线离开了他的脸上,才稍为地喘了口气,然后他就听见月婆婆在问白依伶:“小小伶儿,你选的是哪一位呀?”白依伶一直垂着头,红着脸,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嘴角已情不自禁露出了喜悦,她笑得就像是刚偷来了八只鸡的小狐狸。她究竟喜欢的是谁?她会选上哪一个呢?每个人都在看着她,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傅红雪,都忍不住地想看看她到底选的是谁?乐乐山刚刚仿佛已醉了,此刻却忽然间清醒得要命,他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月婆婆见白依伶没有作声,又问了一次:“说呀!小小伶儿。”白依伶头垂得更低,脸更红了,显得又难为情、又可怜的样子,费了半天劲,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轻得就好像蚊子在叫。但是这么轻轻的一声,却已令乐乐山的心都快掉出来了,全身都软了,差点就跌到桌子底下去。“到底是谁?”月婆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地又问:“你总要说的吧?”一直在旁边微笑观看的马空群,忽然开口:“伶儿迟迟未说的原因,我大概可以知道一点。”“什么原因?”月婆婆说。“她怕被她选上的人,不答应呢?”马空群笑着说。“谁会不肯?”“万一有人不肯呢?”马空群说。“谁不肯,不答应,我们就杀谁。”追风叟笑容一收,目光从每个人脸上移过:“我的话,各位大概听清楚了吧?”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靠山,人又长得漂亮极了,有谁会不答应呢?叶开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不答应的,因为他已看见这个人站了起来。傅红雪冷冷地站起,一言不发转身要离去。月婆婆脸色一变:“你要干什么?”傅红雪虽然停止了脚步,头却没有回,只是冷冷地说了三个字:“夜深了。”说完了,他又用那奇特笨拙的步法,走向门口。月婆婆的目光刚露出了厉光,追风叟的人已忽然间到了门口,挡住了傅红雪的去路。夜深了,是睡觉的时候了,也就是说,不答应的意思,傅红雪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每个人都懂他的意思,追风叟更听得懂了。他挡在门口,一双小小的眼睛里虽然没有发出像月婆婆那样的厉光,却已充满了杀气。门被挡住,傅红雪只有停了下来,他那双冷漠却又带着元边寂寞的眸子,正冷冷地迎向追风叟的目光。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本来是欢乐的气氛,刹那间变成了杀气腾腾的战场。在这种情形下,照理说应该是做主人的马空群出来打圆场,然而,叶开却发现他正笑眯眯地坐在那儿,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傅红雪虽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他的左手却青筋已突起,那双冷漠寂寞的眼睛里,又拂上了一抹痛苦;一抹深远古老的痛苦。追风叟目露杀机,脸却在笑:“阁下是不是想睡了?”“是。”简单地回答。“想睡就是不答应了?”追风叟又问。这一次傅红雪没有回答。——有时没有回答,就是默认的意思。追风叟懂,所以他不但眼睛有杀气,连身体都己被无形的杀气布满了。话已说出,干戈仍未动。人却已动了。叶开忽然间笑眯眯地站到了追风叟和傅红雪的旁边,笑眯眯他说:“这么重大的事,我想自大小姐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决定,此刻夜已深了,大家不妨先休息一夜,说不定明天白大小姐就有了决定?”追风叟转头看叶开,却不是在看他的脸,而是看他站立的方位,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笑着说:“好,好,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有他狂傲的地方。”“不敢。”叶开看来虽然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但是那里却无疑已阻挡了追风叟的攻路,也可防住月婆婆的攻击。一看见他挺身而出,月婆婆的眼中,就露出了惋惜之色,她忽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想不开。”月婆婆淡淡他说:“难怪现在的人都活不长。”她虽然只是站起来,内行人却一定看得出来,她已将被叶开封死的部位,又破开了。她一站起来,叶开的人没有动,左手的食指、拇指和中指却动了三下。只动了三下而已,月婆婆的目光却已露出了惊讶。看似随意的三下,却无疑已比当代剑客的致命一剑还要厉害。这种无形的交手,也只有像追风叟、月婆婆这样的高手才看得出来,才体会得到。四个人忽然间好像被人点住了穴道般的静止不动。连风好像也不动了,大厅上一片凝重的气氛,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其他的人虽然没有参战,却仿佛已交手了数百回合般的疲倦、虚脱,额上的冷汗直冒,背上的衣衫都已湿透了。这种局势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有一世纪呢?才见白依伶娇嗔一声,站了起来。“风公公、月婆婆,你们再这样的话,我就……我就……”“就怎么样?”月婆婆又笑了。“就……就去死。”白依伶说。“死不得。”追风叟急着说:“你一死,我们怎么向他交代呢?”“他”当然是指白依伶口中的“王老伯怕”。“你们这样的逼人家,就好像……我没人要似的。”白依伶撒娇他说。“那你要我们怎么做呢?”月婆婆柔声他说。“现在夜是已深了。”自依伶眼珠子忽然一转:“你们两位老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一定很累,不如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再说好不好?”一直沉默在观战的马空群,这时忽然开口了:“对,两位老前辈先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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