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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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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兀凯歌很疲倦地坐下来,自己点了一根烟,就在阿庆的铺位上扎根了。
  第二天醒来时刚好快十点,其实我在七点多就醒过一回,那时候他们乱糟糟或吃早餐或上课去,现在宿舍里空无一人。我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只是此刻,宿舍才能成为私人空间。
  我下床时才发现兀凯歌还在床上。我朝已经醒来的他打了个招呼,他揉着眼睛道:“没去上课呀?”我说:“我一般只上后两节课。”他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
  我擦了把脸,看了看课程表,拿了两本书准备去教室把后两节课给上了。但是到了路上我改变了主意,既然把前两节旷了,何不把后两节也旷掉。于是转而上了图书馆,径直到文学阅览室。
  我喜欢旷课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第一,部分老师讲课的口音我很难听懂,特别是政治经济学的老师,操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一句也听不懂。与其在课堂上瞌睡,不如在被窝里睡更踏实。其次,即便听得懂,大部分老师也就把课本上的条条纲纲按部就班地讲一遍,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有所阐发讲得生动盎然的。反正我期末会把课本从头到尾看一遍,平时就没必要听他们唠叨一遍了。
  我当时确实想给*长写封信:教师在任教大学之前,应该有一个讲课的培训和考试,把普通话练好,把课讲得要别开生面些,别比中学老师还照本宣科。
  我只是想想,但没有写,我想写了也是白写,我是*长也无法叫这些老师改口音,除非把他们开除。
  我在阅览室里看了几本诗集,有一本北师大出版社的《当代先锋诗歌选》,我看的次数最多,里面收入诗歌大展以来各个先锋诗歌流派的代表作,语言与形式都变化多端夸夸其谈,极能令心思敏感者陶醉。当时海子刚刚自杀几年,诗人自杀也成了一种风气,诗歌刊物在讨论诗人为什么独爱自杀,好像在谈论为何女人独爱漂亮。海子成了大学生的诗歌偶像,我也不可避免,终日淫浸在海子的诗歌里遐想生死、绝望、理想等关键词。我觉得自己没有自杀真是对不起海子,对不起诗歌。海子的短诗中,我觉得最好的一首是《秋》:
  秋天深了?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秋天深了?王在写诗
  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
  得到的尚未得到
  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我认为,这是海子最有情怀的诗,对时代的直觉颇具穿透力。“秋天深了,王在写诗”,应该是名句。
  而他流传得最广的诗居然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中文系 2(2)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是一首情绪之作,心结矛盾之诗,意思浮在字面上,接近伪诗,但被诸多人解读,惨不忍睹。
  由此看来,那些无意的讨巧之作,往往能给作者带来虚名,古今中外无一例外。
  我在图书馆混了一个小时,找到一种茫然、颓废、自爱自怜的情绪之后,写下一首懵懂的诗,看看食堂差不多要开饭了,我起身离开。
  我在窗口排了不到一分钟的队,打了一份两块钱的红烧肉。白胖的师傅漫不经心地挥着铲子,给了满满的一铲,我心中窃喜,跟中了彩票似的。说实话,你要是碰上师傅脾气不好时,他就只给你半铲,专门等着你找茬儿。而你如果等到第四节下课,绝对吃不上红烧肉。
  兀凯歌正躺在床上看闲书,看见了我端着红烧肉进来,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学校伙食不错。”
  既然他是客人,我礼节性地邀请他共进午餐,没料到他毫不客气,把我准备当晚餐的馒头就着红烧肉狼吞虎咽,一顿像鳄鱼般的撕咬咀嚼之后,他腾出嘴来跟我聊天。他告诉我他是B大的,也是中文系,跟泰森是高中同学。
  “你好像不太喜欢上课?”他问道。
  “嗯,意思不大,老师都没什么劲。”我和他抢着碗里的残存的小肉块,问道,“你们学校老师怎么样?”
  “这么说吧,都是一群傻帽儿。脑子活络点的,就到处混,沽名钓誉,没心思教学;脑子不活络的,肚子里的学问跟闷屁一样放不出来,上课也学不到什么。”
  “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们话逢知己,双方把最后的一点肉丁谦让了一下,相见恨晚。
  “对了,你怎么这时候溜到我们学校来呢?”我好奇道。
  “这么说吧,我把我们学校给开除了。”他从空气中抓了一把自信,撒到自己脸上,因此脸上的表情是满不在乎的鄙夷。
  我相当好奇。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把你们学校给开除了呢?”我给他留了很多面子,好像他们学校十恶不赦。
  “这么说吧,学校有些制度是不合理的,不合理了你也不能改变它,不能改变你就只能反抗,要反抗就会有牺牲,懂吗?”
  “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一直在反抗,我用睡觉来反抗。可是还不至于反抗到开除呀?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哦,这是隐私。”
  我觉得再打听下去就揭人伤疤了,打住。兀凯歌长得挺帅的,一副聪明、秀气又略带桀骜不驯的样子,很像我在南方小城市见到的小流氓头目,虽然他是北方人。一番谈话,又给他增加了一种神秘的气氛。我对神秘的事物情有独钟。
  楼道里人渐渐多了。大便一进门,就幸灾乐祸道:“师师,你又被点名了。”
  “前两节课还是后两节课?”
  “前两节课。”
  对这个结果我还是比较满意。如果全被点名,那就太衰了。
  “你也不替我回答一下。”我装作不满道。其实我并不奢望,因为我没有一个能铁到替我点名的铁哥们儿。
  “我哪敢,现在老师越来越精明了,冒名顶替,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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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系 3

  大二的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读诗和写诗。
  其实在大一时,当我认为那些功课对人生并无多大裨益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就开始转向创作。那时候我迷恋的是小说。其中最迷恋的是苏童的小说。他的《井中男孩》等成长类的小说我重复着看,我着迷于他的叙事格调,着迷于他营造的与现实若即若离的氛围,并且认为把这些青春碎片记录下来应该是我这个年龄最应该做的事。很多个晚上我都在阅览室里边看期刊边写小说,对于在一旁认真做功课的同学,我很痛心疾首,觉得他们不务正业。我写好几篇小说,那时候还没有电脑,完全手写在笔记本上,然后抄正在方格纸上,往一些知名杂志社投稿。随着一篇一篇小说被邮差送出去,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高昂的热情便渐渐消磨,我再也没有搞个一两万字小说的动力了。于是到了大二,我的兴趣转向诗歌。这玩意儿不是苦力活,但照样能排泄力比多,是个折中的选择。
  现在看来,那时候对文字如此迷恋,真正的原因是文学是个精神避难所。现实中无法找到的自尊,在文字会魔术般变出来;想要逃避无奈,文学为你编个茧子。
  兀凯歌第一次跟我谈诗,是无意中翻看了我的笔记本。那里面没有多少笔记,断断续续的都是诗,有的成首,有的只是一两个残句,我写诗完全是从情绪入手,很容易写成残诗。我有些难堪,因为诗歌里记录的是内心的羞耻部分,给不认识的读者看可以,但给熟人看,就有点难堪。
  “你的诗比你的人内向。”他自信地微笑道。
  我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写诗?”
  就像问“你也喜欢*”一样,写诗可不是什么时髦的玩意儿,我们中文系真正喜欢文学的人可不多,我写诗纯粹是偷偷摸摸的。
  他点了点头,道:“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是还呆在学校,下一任文学社社长就非我莫属。”
  “我的诗写得怎么样?”确实,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评价过我的诗。
  “你要我说假话还是真话?”他真把自己当个评委了。
  “还是真话吧!”
  “第一,蛮有才情。”
  “还有第二。”
  “第二,模仿的。”
  我心中有点不悦。任何一个作家,如果被人点透师承,多半会恼羞成怒,特别是那些功成名就德高望重的。而任何一个作家,最初的一课必然是偷师,就像《低俗小说》的导演昆丁…塔伦蒂诺所说,艺术作品都是抄袭拼凑的结果。不承认者,只能说是不诚实而已。
  不过既然被说中了,索性就摊开得了。
  “为什么说是模仿的?”
  “我们学校写诗的,也都是这个味道,海子的味道——模仿是这个时代的风气。”
  兀凯歌的话击碎了我在诗歌里寄托的虚幻的骄傲。我对他有一阵恐惧后,又多了一阵仰视与依赖。
  兀凯歌刚来那几天,泰森还会招呼道:“凯子,吃饭了吗?”后来管得越来越少了,好像他已经成了中文系一分子。再后来,泰森见兀凯歌和我们宿舍的人混得很熟,就彻底甩开这个包袱。确实,从他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过了一两周后,他就认为阿庆那张床就是他的了。
  我们也熟稔到喊他凯子。
  但凯子的境况与他表现出来的自信很难成正比。有一天晚上,已经熄灯了,我也快入睡了,凯子抬起脚敲了敲床板,我把头探下去。
  “去哪里给我弄根烟。”他悄悄道。
  我不抽烟,也不认为抽烟是多么重要的事。宿舍都熄灯了,小卖部也关门了,根本搞不到烟,我想了想,道:“没有了,明天再抽吧。”
  “熬不住了,你想想办法。”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他一副瘾君子的可怜样,这才意识到也许抽烟比吃饭更重要。没有办法,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成为凯子最亲近的人。
  我起身去敲老齐宿舍的门,在我印象中,老齐总是下课后在墙角点根烟,心醉神迷的样子,他是我能想起来的年级里唯一抽烟的人。我把已经睡着的老齐叫醒,老齐很不情愿地把烟盒递给我,我抽出两根,被老齐破口大骂,仓惶逃了回来。
  凯子把我拉到阳台上,叫我陪他聊会儿。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把烟深深地吸进肺里,那烟瞬间就短了一截。他含着烟,很久,舍不得吐出来。我缩着身子,等他发言,他顺势把我拉着坐在墙角报纸上,似乎要长谈。
  “你说嘛。”我催促道。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他妈的,女人真是靠不住,你说是吧?”
  我那时还不太了解男女之间的事,只觉得他被女人伤害了,又不想污蔑女人,只能应和道:“其实,人都是靠不住的。”
  我说这句话也是没有根据更不是有感而发的,只是像课本上的纯理论,似是而非。
  “你说得太对了。人本来就靠不住,还是你看得比我透。”他貌似夸我,其实是抓住精神上的一棵救命稻草。
  我为自己胡说而被夸奖感到羞愧。我特别没有安慰别人的本事,胡诌一些鬼理论后,他才告诉我,他今天打电话给女朋友,女朋友很冷,说分手吧。
  对我而言这是可以理解的事。你没有被学校开除,你还是这所所谓的一流大学的学生,将来还有个貌似一流的前程,现在你被开除了,一切光环褪去,人家甩你是正常的。所谓当局者迷,他却不可容忍,痛楚宛如痛经。
  “不就一马子吗!”我用轻蔑的口气道,轻蔑得连我自己都吃惊。
  “是呀,就是一马子,也没什么可惜的。”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掉掉眼泪也没什么,不过别放心上,我从来不把女人放在心上。”我继续充大尾巴狼。
  “我掉眼泪是因为……”他彻底抹了眼泪,把另一根烟点起,道,“我是为了爱情才离开学校的。”
  凯子天生有一种美化自己的能力。任何丢脸的事,他会转化为神秘说辞,因此我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哎呀,这种女孩,迟早要离开你的,早离了好。”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过来人,继续煽风点火。
  “师师,你这个朋友,我认了!”他搂住我的肩膀,紧紧相拥。
  那一瞬间我也很感动。我们一起望着寂寥的星空,觉得力量在互相渗透,并且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

中文系 4(1)

  那个晚上凯子和我的表现倒了个个儿,好像我是个泡妞泡腻了的老混混,凯子是个被爱情折腾出眼泪的雏儿。这个场面使得凯子耿耿于怀。
  我照例给凯子多打了两个馒头,除了打份菜之外,还多买了一包咸菜,凯子已经成为我生活上的负担了。
  “你说你谈过几个女孩?”凯子啃着馒头问我。也算他好养,我才养得起。
  “没有,真的。”
  “没有,那天晚上还跟我吹牛,说什么马子,有什么好可惜的,从来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你不是掉眼泪了我劝你吗?”
  “我哪掉眼泪了,真是笑话。劝我你也不能装逼呀,好像老炮似的。”
  “行了,什么都是你牛,行了吧大哥,你不就是想证明你什么都比我成熟嘛!”
  “嗨,比你成熟管鸟用,不客气地说,我比同龄人都要成熟一截,这不是我说的,从小人家就这么说我。对了,你都没谈过女孩,总有自己喜欢的吧?”
  “不是告诉你,我对女孩不感兴趣吗?”
  “切,非得在我面前说谎,有意思吗?你床上画地图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梦见母猪就画地图吧?”
  凯子那天到我床上找书看,结果一眼就看见我的地图,他没有说,只是露出类似于捉奸成功的窃笑。
  “靠,你非要问这个干吗?嫌自己被女孩甩了不够伤心?”
  “我只是想看你够不够朋友。我那么窝囊的事都让你知道,你这点事都不告诉我,公平吗?”
  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我只好把心里话都掏了出来。总体而言,我的男女之间的事有两件,都是拎不上台面的。
  第一件,就是在后花园请求女孩当我女朋友而未遂的事。
  凯子听了后,狂笑道:“你他妈太怂了,真是雏儿。”
  我恼羞成怒道:“你的目的不就是笑我是个雏儿,夸自己是个老手吗?现在满意了吧。”
  凯子摇头道:“不,我只是想教你一点人生的经验。女孩子说不,难道就真的不了吗?你掏钱买菜人家都没这么轻易答应你。人家马上答应你,可就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只有通过死缠烂打,才能知道行不行。”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管什么用,不早点说。”
  “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不,失败是成功的妈妈。”
  第二件,就是在第一次未遂,很长时间后,我改变了趣味。比如说第一个女孩是苗条的,沉默的,我逐渐就喜欢上丰满的、开朗的女孩。在趣味的转变中,我不知不觉又喜欢上一个姑娘,她叫左堤。
  确实,我每个时期喜欢的女人类型不一样,不像有的色狼那么专一,比方说某狼,我的偶像,青春时喜欢黑瘦清丽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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