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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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列车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她只知道她很困，很想睡觉。好几次，她感觉她已经睡着了，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摘下书包，拿出小熊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效仿着别人的样子在书包上坐下来，她伸长脖子，再次看了看那半个露在座位外面的脑袋，她发现那个脑袋变得时隐时现，并且摇摇晃晃起来。她觉得有点奇怪，但终于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很快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莫卿卿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推搡她，就像每天早晨叶婵喊她起床时的情形一样。她皱着眉头，瘪着嘴，发出了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呓语。但推搡仍在继续，并且比刚才还要猛烈执着，慢慢地，她听见有人在说话，却不是她熟悉的腔调和语气，她不禁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莫卿卿愣了好一会儿，她努力辨认着眼前的面孔，辨认着周围的一切。终于，她认出了小女孩儿，刚才推搡他的竟然就是那个穿红毛衣的小女孩儿！莫卿卿激动起来，她笑了笑，轻声说：“你好。”小女孩儿显然对这次重逢也倍感激动，她笑得很灿烂，清秀的丹凤眼在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弯弯的月牙儿。她双手搭在莫卿卿的肩头，高兴地说：“我知道你不是哑巴，我听见你说话了，你的样子可真有意思。”莫卿卿愕然，脸很快红了起来，她不知道小女孩儿说得“有意思”是什么意思？小女孩儿再次开心地笑起来：“你看你看，你多有意思啊，你的脸又红了，你害羞吗？是因为害羞才脸红吗？”
　　莫卿卿不知所措，她点点头，然后过了片刻又摇摇头，她不好意思地冲小女孩儿笑笑：“我容易脸红吗？我不知道。我就是经常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女孩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这说明你不是个活泼的人，容易紧张。我妈妈就是，特别容易紧张。不过没关系，学着不紧张就行了。对了，”她凝视着莫卿卿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上学了吗？”
　　“我叫莫卿卿，莫是草字头，日头的日，然后下面是大小的大。”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比划划：“卿卿就是卿卿我我的卿，我今年八岁，上二年级了。”莫卿卿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小丹。口天吴，大小的小，丹顶鹤的丹。我快九岁了，也上二年级。”吴小丹歪着头，用研究的眼神盯着莫卿卿：“你叫卿卿？那你知道卿卿我我的意思吗？”
　　莫卿卿有点迷惑，她摇摇头：“不知道，是我爸爸老这么跟人说我的名字，所以我就……”她嗫嚅着，没有再说下去。
　　吴小丹笑了起来，她指指莫卿卿，又指指自己：“我知道，卿卿就是你，我呢，就是我了，卿卿我我就是你和我的意思，我们俩现在就是卿卿我我。”
　　莫卿卿崇拜地看着吴小丹：“你真了不起，你懂得真多。”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卿卿我我　第一章　7（3）
吴小丹笑笑：“没什么，我就是平时喜欢看书，你也要多看点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多丢人啊。对了，你有什么爱好？”
　　“我，我喜欢听广播……，书，也看，每天都看。”
　　“每天？”吴小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是吗？那我们是志同道合了，我也每天都看书。你看什么书？”
　　莫卿卿从屁股底下抽出书包，从里面拿出了那本《十万个为什么》。她递给吴小丹：“就是这个，我每天都看的。”
　　吴小丹接过书，顺手翻了两页，一边翻一边兴奋地嚷着：“《十万个为什么》啊，我在同学家见过这本书，可惜没有机会看。”她合上书页，眼睛亮亮地看着莫卿卿：“卿卿，这书很有意思吧？是你自己的吗？”
　　莫卿卿点点头：“是，是我刚上学时爸爸给我买的，我都看好几遍了。”
　　吴小丹的神色黯淡下来：“是吗？你爸爸真好。”
　　不知为什么，吴小丹黯然的神色让莫卿卿一下子难过起来，她在突然间做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意外的决定，她说：“这本书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你喜欢，送给你吧。”
　　吴小丹愣了一下，当她明白了莫卿卿的意思后，脸竟然红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推辞着：“我不要，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
　　“这不是东西，这是书，你不是喜欢看书吗？”
　　吴小丹捧着书，脸色绯红，她小小的胸脯起伏着，很是激动和矛盾。半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她说：“卿卿，你等我，我马上回来。”说着，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莫卿卿看看窗外，天色开始蒙蒙发亮，一些模糊的景物飞快地掠过车窗，周围的很多人依然沉浸在睡梦里，偶尔会有人离开座位，梦游般呆滞地走过。吴小丹猫着腰，很快跑了回来，她把手里的东西往莫卿卿怀里一塞，兴奋地说：“来，我们换，我们交换吧。”莫卿卿一看，吴小丹塞给她的也是一本书，用牛皮纸包着书皮儿，上面用钢笔写着《小学生唐诗一百首》。莫卿卿翻开封面，发现扉页上写着一行字：小丹，希望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面落款是：妈妈。
　　“是你妈妈买的？你妈妈对你真好。”
　　“是，我妈妈对我可好了。这本书我也看了好几遍，有些诗背得还不熟，等看完了我们可以再换回来，好吗？”
　　“嗯。”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吗？”
　　“是，我要去省城找外婆。”
　　“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没和你一块儿吗？”
　　“没有。我爸爸妈妈要离婚，我是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的。”
　　“天哪！”吴小丹的嘴巴和眼睛同时张得很大：“你这是离家出走，你、你可真勇敢啊。”
　　莫卿卿瘪瘪嘴，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勇敢，相反，她一直很紧张、很害怕。她看看手里的唐诗，又看看惊讶不已的吴小丹，说：“你外婆家也在省城吗？等看完书我去找你。”
　　吴小丹想了想：“还是我找你吧。我有时候要跟妈妈去外地，不一定在家的。你留个地址，我找你吧。”
　　莫卿卿点点头，她从书包里找出一支圆珠笔，准备在《十万个为什么》的封底留下地址。谁知她刚刚写下莫卿卿三个字，突然听见有人喊：“查票了，都把票拿出来，查票了。”
　　莫卿卿顿时紧张起来，她刚刚想起原来上火车也是应该买票的！可是她忘了，她当时光想着怎么上车了，竟然把买票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

卿卿我我　第一章　7（4）
“小丹，小丹……”一阵焦急而尖利的呼唤声响起，吴小丹立马应了一声，她站起身说：“卿卿，我妈妈醒了，我得先过去了。”说完匆匆忙忙回座位了。莫卿卿也站了起来，她把书和小熊装好，背上书包，看着列车员越走越近，就要到眼前了，她突然下意识地一扭头，向后面的17号车厢跑去。
　　她沿着车厢不停地跑，每一截车厢都在查票，她不敢停下，她想找一截不查票的车厢。很快，在车厢里紧张奔跑的莫卿卿引起了列车员们的注意。一个列车员拦住她：“小朋友，车厢里不能到处乱跑，我们正在查票，你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你家长呢？”莫卿卿不说话，她盯着列车员看了片刻，忽然一扭头，又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跑。她跑啊跑，突然看见有一扇开着的门里好像没有人，就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进去后，莫卿卿惊喜地发现里面有一张写字台，她一弯腰，娴熟地钻到写字台底下蜷缩起来。好长时间，莫卿卿的心才真正安稳下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家里，回到了小小的餐桌底下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人，把狭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莫卿卿侧头一看，顿时紧张出一身汗，因为她发现在屋里来回走动、喝水聊天的人都穿着制服，都是列车员！她的心咚咚乱跳，手心和额头不停地出汗，她想哭，又咬牙忍住了，她没有票，所以不能哭，她不能被列车员发现。
　　她听见列车员在聊天，聊天的内容好像和她有关。他们好多人都看见她了，但不知她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她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们议论纷纷：
　　“她可能迷路了吧？”
　　“不像，小孩儿迷路一般见着咱们都主动问路，哪有一见着咱们像见了瘟神似的转头就跑的？”
　　“没准儿是逃票的吧？”
　　“我看像。不过她干嘛逃票？她们家大人呢？”
　　“是不是一个人跑出来的？”
　　“哎哟，那可不得了，那得赶紧找着她才行，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就是，咱赶快找找吧。对了，这事儿得跟车长汇报汇报，要真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得赶紧和家长联系啊。”
　　“对，对，得送回去，家长不定急成什么样了。”
　　“快走吧，马上要停车了，回车厢看看吧，顺便找找那个小姑娘。”
　　“走吧，走吧。”
　　很快，纷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里又恢复了平静。莫卿卿舒了口气，她用胳膊揩揩头上的汗，把汗涔涔的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侧头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差点让她魂飞魄散！她的眼光不偏不倚，恰巧和一个人对了个正着。
　　这人是个列车员，刚一出门发现鞋带松了，于是折回来系鞋带，她的屁股对着门，脸斜冲着写字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摆弄鞋带。她绑好鞋带，想马上站起来，可是腰有点错劲儿，正调整角度的时候，无意间和莫卿卿的眼光对了个正着。
　　两个人都愣了，显然两个人都被对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莫卿卿的心再度开始狂跳，列车员则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好一会儿，列车员终于反应过来，她猛然起身，却又猝然蹲下，她用手捂着腰，满脸痛苦状，眼睛看着莫卿卿一迭声地说：“小朋友，赶快出来，躲那儿干嘛？吓死我了。你快点出来，在哪截车厢？你家长在吗？”
　　莫卿卿从写字台底下慢悠悠地蹭出来，她站起身，机敏而谨慎地躲过列车员伸出的手，轻盈地跃出门槛，拔腿就跑。列车正在靠站，车厢里一片混乱，有人拖着行李正要下车，有人呼老唤小正在上车。莫卿卿在人缝里左冲右突，她感觉全车的列车员都在追她，所以当她看到敞开的车门时，想都没想就一头扎了下去。
　　她一直跑，不停地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列火车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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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我我　第一章　8（1）
莫卿卿有些恍惚，她沿着马路走了很久，还是没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儿既不像省城和青城那么繁华，也不像奶奶住的地方那么冷清。这里的马路上也有汽车，但数量明显少了很多；这里也有商店卖东西，但感觉里面的东西都像放了很长时间似的灰扑扑的；这里的楼房大多只有两到三层高，并且都是沿街而立，偶尔，还会看到有几只鸭子“嘎嘎”地叫着，在街上惬意地散步。
　　莫卿卿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了，她再一次明确而惶恐地知道自己迷路了。不，这次不仅仅是迷路这么简单，她走丢了，她把自己给彻底弄丢了。这个地方距离她的家很远，要乘坐一宿的火车才能到，并且，这个地方对她而言非常陌生，在这里她没有亲人，甚至连一个熟悉的人都找不到。这条路很长，莫卿卿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沿着这条路走，可还是走到了尽头，她面临着选择，是该向左拐还是该向右拐？她愣怔了片刻，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然后一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回走了。这个地方让她感觉陌生而恐惧，她不想再呆下去，她要去省城找外婆，她要去火车站，她必须在火车站重新上车。
　　中午的阳光有些莫名的暴烈，莫卿卿的额角和后背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她感到口渴，从昨晚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过，她的书包带上系着一只粉红色的小茶缸，是每天上学时在学校喝水用的，但此刻，小茶缸的表面被太阳晒得很热，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她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努力咽了口唾沫，继续往前走。她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走不动了，她不仅渴，还饿，非常非常饿。她不敢去想自己的肚子问题，她一想就一步都走不动了。可是她必须走，这里的路边没有长江饭店，没有热腾腾、香喷喷的馅饼。想起馅饼，莫卿卿的眼睛潮湿了，她想到了吴小丹，吴小丹和她互换了书，她觉得她们已经是朋友了，可她却没有和朋友告别就急匆匆下了火车。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吴小丹很亲切，并隐隐期待着以后还会再见面。
　　莫卿卿几乎没有朋友，她总是人群中最沉默的一个，不会交流，也不爱交流，她唯一的朋友是她的同桌伊诺。和安静白皙的莫卿卿不同，伊诺浑身上下充满着活力，她爱说爱笑，就连走起路来也是蹦蹦跳跳的。她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喜欢和男生一起跑步、打球，在男生里特别有人气。莫卿卿也喜欢伊诺，因为伊诺是她特别想努力变成的那种人，她的聪明伶俐、她的多才多艺、她的好成绩、好人缘，对莫卿卿来说都是遥不可及却又满心向往的。莫卿卿喜欢沾染她的气息，和她在一起，莫卿卿总是感觉安全又快乐。
　　一路胡思乱想着，终于，在莫卿卿不经意的一抬头间，“火车站”三个红字出现在眼前。她一下子激动起来，身上好像突然生出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这力量激励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匆行进。
　　莫卿卿早晨急着从这里跑出去，根本没注意这里究竟是什么模样。此刻，她惊喜地发现不大的候车室竟然在醒目的位置上摆着一个带水龙头的铝皮大桶，上边写着“白开水”。莫卿卿从书包带上解下小茶缸，在水桶里接了满满一缸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她惊讶地发现，原来水竟然这么好喝，她以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一鼓作气，连着喝了三茶缸，直到水快顺着嗓子眼儿流出来了，才不得不意犹未尽的作罢。她看到水桶旁边有个小窗口，摆卖几种小饼干，还有包子、馒头、榨菜什么的。莫卿卿摸摸肚子，肚子圆鼓鼓的一点不饿了，她知道是自己水喝太多的缘故。但她还是买了一包小饼干塞在书包里，她怕一会儿饿了买不到吃的。

卿卿我我　第一章　8（2）
然后，莫卿卿在候车室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写着“售票口”的小窗户。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莫卿卿知道了乘车必须要买票的重要性。她买了票，并将票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她再也不想在火车上到处跑，不想再惊恐万状地跑下车了，这一次，她必须顺顺当当地到达省城。
　　莫卿卿询问了一下时间，得知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分，距离上车时间还有四个半小时。她觉得时间还早，就在候车室的座位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唐诗，一页一页认真翻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莫卿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公园里，她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她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不知是该离开还是留下来一个人玩儿？正举棋不定间她突然感觉到一阵腹胀，想上厕所。可是四周除了花草树木就是游乐场，根本没有厕所。她急了，一路小跑着到处找，可是公园里好像根本就没有建造这种设施，怎么也找不到。后来，莫卿卿实在忍不住了，她走到一树花丛后面，看看左右没什么动静，就犹豫着蹲了下来。正在她准备解手的一霎那，花丛中突然跳出几个人，他们笑着，说一些莫卿卿根本听不懂的话，一步一步向前逼近。莫卿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