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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天倾-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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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公前几日还是生龙活虎,今日为何就病榻高卧?”既然要装一个隐逸中的名士,那么卢瑟当然要有几分名士的轻狂,他在外笑着调侃道。
“卢少兄来了,那我便有救了!”许汜大喜,从榻上翻身起来,也不顾着脚上未穿鞋子,亲自开门:“卢少兄快快请进!”
卢瑟看了看他的气色,眼睛红嘴角起泡,分明是焦躁过甚。这位知州眼光很好,有识人之明,但是养气上却差了许多。
“许公遣人召晚辈,不是是有何吩咐?”卢瑟问道。
“我知道卢少兄足智多谋,绝非池中之物,现在我遇着一桩大麻烦,须得少兄救我!”将卢瑟拉进屋子,许汜立刻又关上门,恭敬地给卢瑟行礼:“我只是一区区知州,不敢吩咐卢少兄,唯望卢少兄念在你我相谈甚欢,还算有些交情的份上,救我一救!”
卢瑟眉头挑了挑,许汜的麻烦还不小,如此谦卑,岂是易事?
“许公先说情形,卢某知情形,未必有计。”
以许汜权势,他当然不会求卢瑟在别的地方帮忙,无非是问计罢了。许汜叹了口气,面上微微露出窘色:“许某胸无大志,唯好色耳,这次麻烦就是出现在好色上。”
“许某为江州知府,实际上是朝中仪王之所荐……”
许汜的麻烦来得还真大,不仅仅是这江州,其根源还是在于大唐朝廷上的争压。如今大唐天子年事已高,虽然有修行门派炼制的灵药,但毕竟只是凡人,加上政务繁忙又好于女色,活到七十岁已经精衰骨朽,因此,继承问题就成了大唐如今的头等大事。朝中两位年长的皇子,一位是年过四十根基深厚的瑞王李润东,一个是三十出头野心勃勃的安王李润标,原本就争得不亦乐乎,偏偏现在天子宠爱的香姬儿子李润奇也已经十二岁,香姬正在竭力吹枕边风,要求让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许汜没有和这三位风头正健的皇子扯在一起,他的靠山是默默无闻的仪王李润平,原本就是作为一个逍遥派立身避祸,可是他想如此,那三位皇子却不肯放过他,毕竟江州这个位置甚为关键,控制住这里,不仅能有更多的金钱来拉拢大臣蓄养死士,更能够掌握近三分之一的大唐水军。
“我虽是无意投靠这三位皇子,可这江州别驾却热衷得很,他是安王的人,而我与这位安王关系又是不睦,他便想取我而代之,这些年来没少使绊子,但在我手中吃了几次亏后,已经安稳了两年,我只道他不再惹事,便未曾防备……我也不瞒小友,我好色,他便投我所好,送来一位千娇百媚的使女,这使女颇得我宠幸,我猜想,便是她将我的知州大印盗走了。”
“知州大印被盗走了?”卢瑟眉头紧皱,这可是大罪,知州日常公务经常要用到大印,若是遗失,按照大唐律,不仅知州要被免职,而且还要流徒两千里!
“正是,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定是江州别驾胡轸指使的。如今我投鼠忌器,若是去逼问,他狗急跳墙,必毁了大印,那时我便只有被配流徒。可是我不声张,公务上又要使用大印,我装病也只能瞒得过一时,却是瞒不过一世……”
他的为难,卢瑟非常明白,若不是被逼得这种地步,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找到自己头上来。卢瑟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的困难,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办法可以解决掉许汜的心病,但是,这件事情既然牵涉到大唐的继承人之争,他一介百姓,介入其中究竟值是不值。
如今他修行之道还在探索之中,而身怀重宝,若是被别的修行知道了,必然是死路一条。介入凡世的皇权之争,若是失利,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卢小友便是不看在你我一见如故的份上,也看在我这些年来未曾为难卢氏家族,对江州百姓还算小有微功的份上,助我脱困!”许汜见卢瑟犹豫,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恭恭敬敬地又行礼道。
这话说得甚为恳切,卢瑟想起自许汜来江州后,别的不说,年年兴修水利的事情倒真没有荒废,所以他在江州九年,江州便没有生大的洪灾,心中便决定助他。至于那几个争夺皇权的皇子,又能奈他如何,若是真逼到他头上,他难道不会反击,让他们坐不上大唐天子的宝座么?
“此事不难,我来探望你之事,想来已经有人告知那位别驾了。”卢瑟下定决心,便笑道:“许公不妨放出话去,我善治疑难杂症,来见许公之后,一剂药下,许公便病去痊愈。”
他一边说,许汜一边点头,眼中初时疑惑,但到后来,完全变成了惊喜。
“只有一事,许公当知,此策可一而不可二,今后许公身边之人,应当警惕才行。”卢瑟又道。
“若得度过这一难关,我自然要让那些人知道许某的手段。”许汜爬到知州这个位置,又岂是善良之辈,他咬着牙说了一句。
别驾之职在大唐地方官职中算得上是一个要职,以江州为例,别驾胡轸职位仅在知州、司事之下。但这个职位同时又是一个关卡,上则可成为封疆大吏,掌一州府之大权,乃至主持一路政务,否则只能顶着个地方小官的职衔终老。那胡轸在为安王招徕许汜不成之后,便想着取而代之。只是许汜这个人看上去随和平易,实际上却甚有城府,胡轸蛰伏了两年,才找到这个机会。
“哼哼,倒是要看看,再过几天这鄱海西路转运使就要来江州,那时看你还能装病到几时!”想到自己就要取代许汜,别驾胡轸心中非常欢喜。在他面前,一对明珠皓月般的双胞胎姊妹花战战兢兢,相互挤靠在一起。瞅着这对姊妹花,胡轸心中又有些不舍,为了偷到许汜的知州印,他将一个教养了三年的美女送给了许汜,原本那是要留给自己享用的上品!
不过也好,总算是值得,而且今日得到的这对姊妹花,也是好苗胚。她们不过是十二岁,留在府中教养三年之后,便又是一对极品。想到这两个姊妹花儿在自己身下娇艳欲滴含羞承欢,胡轸就觉得腹下火焰直冒,他甚至有些等不急了。
“你们过来!”他粗暴地命令道。
姊妹花都是失色战栗,两人相互依偎,抱在一起,眼中更是泪光盈盈,当真是可怜可爱。但这看在胡轸眼中,却反更是激了他的性子,只觉得欲焰难遏,他根本等不到三年之后了。
“虽然坏了她们元阴之身,便用不上姐姐传我的,授不得内媚之术——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老子先爽快了再说!”
心中如此作想,胡轸再次怒喝:“过来!”
“是……是……老爷……”那姊妹花虽是年幼,却也隐隐知道自己的命运,可在胡轸淫威之下,如何能反抗?其中一个悄悄将另一个挡在身后,向胡轸行了过来。
“两个一起,老爷今天要给你们好东西……”胡轸淫笑着道。
“奴婢侍候老爷,只求老爷放过奴婢的妹妹!”那挡着自己姐妹的是老大,她一边过来,一边颤声哀求:“奴婢姐妹虽是沦落,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老爷……”
“叭!”胡轸一个耳光抽了过去,见着她那原本粉润含露的脸上浮起五根指印,胡轸欲焰更炽,一把将她扯来,按倒跪下,将她的下巴捏住,昂起头正对着自己。
“老爷,老爷,饶了我姐姐,我侍候老爷!”那稍瘦一些的妹妹哭着让来想要扶起姐姐,却也被胡轸一把揪住,同样按跪在他膝前。胡轸喉结动了一下,出咕的一声,他再也无法忍耐了。
三、晴浦晚风寨,青山玉骨瘦(九)
“大人,大人,知州府遣人送了请柬。”
正在胡轸在书房中得意洋洋时,突然书房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若是放在往常,胡轸早就将管家骂走,可今日不成,是他自己吩咐管家,有知州府的消息迅速来报的。
“该死,不早不晚,偏是这时候!”胡轸的淫心虽起,但也分得起事情轻重,好端端的知州府给他请柬,事情必定有变,而且他隐约觉得,这是向他不喜欢的方向展。
“拿进来!”他命令道。
管家将信送了进来,对于那两个含泪抽泣的女孩儿视而不见。他跟随胡轸多年,自然知道胡轸的姐姐是某个神秘的修行门派中人,曾经传与胡轸某种秘术,专门调教女孩儿供采补所用,这些年来,看到胡轸坏了的女孩儿,何只眼前这两个!
胡轸打开请柬,看了里面内容,欲火顿时熄灭了。
“请得良医,一枚药丸便治好了病症?”胡轸将信往桌上一扔:“还要为良医接风洗尘,请我作陪?胡扯八道,这许胖子肚皮里转的是什么鬼主意?”
许汜丢了大印会怀疑他,他一点也不吃惊,但许汜没有证据,他又是官员,碍于大唐律法,许汜根本不能奈何他。
“送请柬的人说了请了哪些人么?”
“说了,江州司事、主簿和诸功曹,再加上学政,都了请柬,那人还说,为知州治病的名医甚为年轻博学,就是知州前些时日去查看梯田时遇见的卢家九郎卢瑟。”
“就是那个杀了海蛇胡义的?”胡轸哼了声:“胡义那畜牲,做事不稳,早就说过让他别大意,结果还是死在大意上!”
原来卢瑟杀死的海贼胡义,竟然是胡轸的远房堂侄,只不过两人的亲戚关系不为人所知,他之所以流窜到江州来杀人越货,也是胡轸找来给许汜添堵的。此前许汜数次清剿不成,胡轸其中通风报信起了关键作用。
“大人,那厮是卢家的人,今天被卢家的修行卢漭接见,还着实称赞过一番。”管家含蓄地提醒了一句。
无论是许汜还是胡轸,想要在江州站住脚,与卢家的关系不好不成。卢家背后还有剑庐的影子,胡轸虽然仗着姐姐是修行的关系,手中有些手段,可让他真正去面对一个修行门派,再加上一百颗胆子也不成。
“正是……卢家子侄,又为卢漭真人看重,有一两颗修行的灵药也未必可知,不过想他卢家,也不会介入此事,我背后可是有安王,若是他们与安王作对,日后安王得承大宝,他们在朝中受到的支持必然大减!”想到这里,胡轸站起身,吩咐管家道:“我便去赴宴,见识一下这位卢家九郎,你看好府邸,这两个丫头,好生看管着!”
“是!”管家恭声领命。
胡轸乘着轿子来到知州府前,但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过了片刻,见被邀的两位功曹都进了门,他才不慌不忙地命令轿夫到知州府门前下轿。
“既是这么多人到场,以许汜的性子,自然不会当众质问我——莫非这厮真的尚未觉大印丢了,而是真正生病?”
他心中有着怀疑,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与先到了的诸人一一见礼。不过片刻,诸官一一到齐,知州许汜也含笑出来,他身边跟着一人,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修长,眉清目朗,面带微笑。
“诸位同僚,这几日本官小感风寒,身体不适,故此不能出来理事,多亏了诸位同僚相助,才未曾耽搁公务。今夜小宴,一来是向诸位道谢,二来也是将为本官治病的这位俊才介绍给诸位。”
许汜说话时不紧不慢,丝毫没有紧张的味道,又恢复了他醇酒美人太守形象。随着他话语,跟在他身边的那年轻人向前两步,抱拳拱手,做了个团揖,动作形态甚是倜傥潇洒。
“这位便是年前为我江州除了海盗胡义的义士,也是创开垦坡田的贤才,卢家九郎卢瑟。”许汜介绍道。
知州如此垂青这年轻人,属官哪里不知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一时之间,“久仰”、“幸会”之声不绝于耳,虽然有些人分明就从未听说过这个卢家九郎,还有些人心中觉得这卢家九郎出现实在是巨大不幸,可大伙儿面皮上却还是要堆出笑来,那笑容还不能收得过快,免得为知州误会,以为这笑容来得勉强,不是自内心。
这世人便是如此,全照达赐与卢瑟的虚伪面具,每个人都有一张。
一番恭维之后,这些官员就现卢瑟没有一般狂士那种装出来的傲慢劲儿,他不大喜欢言,但每个人说话时他都会盯着对方眼睛仔细倾听,有种让人忍不住要抒胸臆的奇怪魔力。因此,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数官员都对卢瑟印象不错,觉得这个年轻人倒不只是有些虚名。
许汜再召众人入座宴饮,片刻之后,便有歌妓上来乐舞助兴。都是文人,也免不了吟咏风月,胡轸见卢瑟饮酒时都是一杯便尽,可十余杯下来竟然面不改色,心中暗暗称奇,这小子别的本领没见着,可酒量之大倒是少见。
酒过三巡,胡轸始终不见许汜难,心中越地狐疑,想来想去,自觉安排得十分妥当完美,不应有什么问题才是,但这酒如此喝下去便没有味道了,得挑些事情,至少要试试这个卢瑟的底才成。
“本官早就听闻先生大名,先生之志向,更是令本官叹为观止,只是不知此次先生为何来到江州,若是有用得着本官之处,还请招呼一声,本官绝不推辞。”
他这话看似说得慷慨,但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借着卢瑟拍知州马屁罢了。有人暗叫无耻,可更多的却是后悔,为何这么好的一个拍知州马屁的机会给他抢走了。
“不过是族中长辈召唤,顺道来拜访许公,恰巧遇上罢了。”卢瑟淡淡道:“倒没有什么事情。”
“原来如此,听闻贵族长老许真人出山,要挑选族中子弟拜入剑庐门下,卢先生如此年轻便才智不凡,定然能入他老人家法眼?”胡轸笑着恭维道。
卢瑟摇了摇头:“晚生先天有缺,不能修行,只可于世俗间寻证大道了。”
胡轸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怔了怔,然后道:“是本官失言了,可惜,可惜。”
众人微一沉默,然后便有反应快的出言慰籍:“以卢少兄之才,获功名如探囊取物,修行之道虽然好,却耗时耗神,反不如我等畅快适意!”
“正是正是,司粮功曹说得有理,大伙喝酒喝酒!”
“我虽不能修行,却学得另一种异样,能卜算吉凶。”卢瑟微笑道:“古人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却是不为神仙便为卜,哈哈……”
胡轸心中猛然一跳,这小子真会卜道之术?
“卢少兄竟有这种本领,何不算算我等吉凶祸福?”许汜笑着道。
于是众人纷纷起哄,卢瑟先是推辞,推辞不过之后,只得勉强道:“只是无聊时打闲暇的小伎,当不得真,诸位前辈一笑便可,不要深究啊。”
他说完之后,命人取来一把算筹,随意往地上洒了酒,然后凝神注视许久,过了会儿,他惊道:“不好,我等缘有杀身祸,看情形,似乎是要走水!”
所谓走水其实就是火灾的讳称,此时正值春天,阴雨连绵,哪有那么容易起火灾的。众人只道他危言耸听,都是一笑,倒是许汜听了皱了皱眉,唤来一个管家道:“你带人在府中四处看看,小心火烛!”
那管家带人出去,这边继续宴饮,哪知又过了会儿,空气中便生出一股焦臭味。众人在屋中嗅着酒肉香气,一时间没有闻到,而宴乐的声音,也掩住了外头的呼声,直到那出去的管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众人才惊觉。
“不好了,大人,走水了,火势甚猛,眼见就要烧到这里,大人还是快避避!”
那管家惊惶失措地叫道,他的神情告诉众人,他并不是在说谎。众人面面相觑,慌忙出了门,果然,只见着东南面火焰冲天浓烟滚滚,来救火的人挤成一团人仰马翻。
“看来火势控制不住了,诸位随我来避一避!”许汜大叫了一声,招呼众人随他离开,这些官员早慌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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