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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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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劣,不以为意。到了夜半,三人都腹痛起来,这个去了茅房回来,那个又去。三人川流不
息,泻了一夜肚子。第二天早晨肚泻仍未止歇,三人精疲力尽,委顿不堪,本来要上路的,
却也走不动了。滕一雷把酒店老板找来大骂,说店里东西不干净,吃坏了肚子。客店老板见
三人凶得厉害,只得连连陪笑,请了医生来诊脉。那医生怎想得到他们遇上暗算,只道是受
了风寒,开了一张驱寒暖腹的方子。客店老板掏钱出来抓药,叫店小二生了炭炉煎熬。
李沅芷从客店后门溜进去偷看,见三魔走马灯般的上茅房,心下大乐,又见店伙煎药,
乘他走开时,揭开药罐,又放了一大把巴豆在内。滕一雷等吃了药,满拟转好,那知腹泻更
是厉害。李沅芷一不做二不休,半夜里跳进药材铺,在几十只抽侠锩课兑┳チ艘淮*,不管
它是熟地大黄、当归贝母,还是毛莨狼毒、红花黄芹,一古脑儿的都去放入了药罐。次日店
伙生起了炭炉再煎,浓浓的三碗药端了上去。关东三魔一口喝下,数十味药在肚子里胡闹起
来,那还了得,登时把生龙活虎般的三条大汉折腾得不成样子。好在他们武功精湛,身子强
壮,三条性命才剩下了一条半,每人各送半条。陈家洛骑了白马向西急赶之时,怎想得到关
东三魔还在孟津城中大泻肚子。滕一雷知道必有蹊跷,只当是错住了黑店,客店老板谋财害
命,于是嘱咐两人不再喝药,过了一日,果然好些。顾金标拿起钢叉,要出去杀尽掌柜店
伙。滕一雷一把拉住,说道:“老二,且慢。再养一日。等力气长了再干,说不定店里有好
手,眼下厮杀起来怕要吃亏。”顾金标这才忍住气。到得傍晚,店伙送进一封信来,信封上
写着:“关东三魔收启。”滕一雷一惊,忙问:“谁送来的?”店伙道:“一个泥腿小厮送
来的,说是交给店里闹肚子的三位爷们。”滕一雷打开一看,只气得暴跳如雷。顾金标与哈
合台接过来,见纸上写道:“翠羽黄衫,女中英豪,岂能怕你,三个草包。略施小惩,巴豆
吃饱。如不速返,决不轻饶。”字体娟秀,滕一雷看得出确是女子手笔。顾金标把字条扯得
粉碎,说道:“我们正要去找她,这贱人竟在这里,那再好不过。”三人不敢再在这客店居
住,当即搬到另一处,将养了两日,这才复原。在孟津四处寻访,却哪里有翠羽黄衫的踪
迹?
这时李沅芷已在黄河帮中查知卫春华赶到、红花会众人已邀了余鱼同齐赴回部。她心上
人既走,也就不再去理会三魔,便即跟着西去。三魔找不到霍青桐,料想她必定返归回部,
便向西追踪,在甘肃境内又撞见了李沅芷。滕一雷见她身形依稀有些相熟,一怔之下,待细
看时,她早已躲过。次晨关东三魔用过早饭,正要上道,忽然外面进来了十多人,有的肩
挑,有的扛抬,都说滕爷要的东西送来了。滕一雷见送来的是大批鸡鸭蔬菜、鸡蛋鸭蛋,还
有杀翻了的一头牛与一口猪,喝问:“这些东西干甚么?”抬猪捉鸡的人道:“这里一位姓
滕的客官叫我们送来的。”店伙道:“就是这位客官姓滕。”送物之人纷纷放下物事,伸手
要钱。顾金标怒道:“谁要这许多东西来着?”正吵嚷间,忽然外面一阵喧哗,抬进了三口
棺材来,还有一名仵作,带了纸筋石灰等收殓尸体之物,问道:“过世的人在哪里?”掌柜
的出来,大骂:“你见了鬼啦,抬棺材来干么?”仵作道:“店里不是死了人吗?”掌柜劈
面一记巴掌打去。仵作一躲,说道:“这里不是明明死了三个人?一个姓滕,一个姓顾,还
有一个蒙古人姓哈。”顾金标怒火上冲,抢上去一掌。那仵作一交摔倒,吐出满口鲜血,还
带出了三枚大牙。忽然鼓乐吹打,奏起丧乐,一个小厮捧了一副挽联进来。滕一雷虽然满怀
怒气,却已知是敌人捣鬼,展开挽联,见上联写道:“草包三只归阴世”,下联是“关东六
魔聚黄泉”,上联小字写道:“一雷、金标、合台三兄千古”,下联写道:“盟弟焦文期、
阎世魁、阎世章敬挽”,一块横额题着四字:“携手九原”。字迹便是先前写信女子的手
笔。
哈合台把挽联扯得粉碎,抓住那小厮胸口,喝问:“谁叫你送来的?”那小厮颤声道:
“是……是一位公子爷,给了我一百文钱,说有三个朋友死……死在这里,要我送来。”哈
合台知他是受人之愚,把他一摔,那小厮仰天直掼出去,放声大哭。滕一雷再问送物、送棺
材、奏乐的各人,都说是一位公子爷差他们来的。滕一雷抄起铜人,说道:“快追!”三人
闯出店去,四下搜索,哪里有甚么公子爷的踪影?滕一雷道:“快向前追,抓住那丫头把她
细细剐了。”他们仍道是霍青桐捣鬼,怒不可遏,拚命赶路。这天到了凉州,在客店歇下,
到得半夜,后院忽然起火,三人跳起来察看。滕一雷见烧去的只是一堆柴草,一怔之下,猛
然醒悟,说道:“老二、老四,快回房。”赶回房内,果然三个包裹已经不见,炕上却放着
三串烧给死人的纸钱。滕一雷跃上屋顶,不见人影。顾金标拍案大骂:“有种的就光明正大
见个输赢,这般偷鸡摸狗,算***甚么好汉?”滕一雷道:“这一来,明天房饭钱也付不
出啦!”顾金标怒道:“得快想法儿除了这贱货,否则给她缠个没了没完。”滕一雷道:
“不错,老二、老四,你们想怎么办?”
这三人武艺虽好,头脑却不灵便,想了半天,只想出一条计策,那就是晚上睡觉大家不
脱衣服,轮流守夜,一见敌踪,立即跳出去厮杀。滕一雷明知这办法并不高明,可是三个臭
皮匠无论如何变不成一个诸葛亮,也只索罢了。哈合台道:“房饭钱怎么办?现下出去弄点
呢,还是明儿一早撤腿就跑?”顾金标道:“反正以后还得用,我出去拿些吧。”他飞身上
屋,四下一望,看准了一家最高大的楼房,跳了进去,心想不论偷抢,弄到几百两银子好走
路。见一间房里有灯光透出,伏身察看,忽然身后拍喇喇一声响亮,一叠瓦片抛在地下跌得
粉碎,有人大叫:“捉飞贼啊,捉飞贼啊!”叫声娇嫩,却是女音。顾金标吓了一跳,但自
恃武艺高强,并不理会,跳进房去,只见几个佣仆正在赌钱,桌上放了几百文铜钱,见他进
来,吓得齐声大叫。
顾金标暗叫:“晦气!”正想退出,外面梆子急敲,火把明亮,十多人持刀拿棍赶来,
忙破窗而出,跃上屋顶,只听得飕的一声,脑后生风,他回手一叉,把掷来的一块石子砸
飞,一纵身间,已抢到投掷石子之处,人刚扑到,迎面一剑刺来。微光下见那人身穿黑衣,
身手矫健,顾金标连日受气,始终找不到敌人,这时那里再肯放过,刷刷刷三叉,尽往敌人
要害刺去。那人正是李沅芷,见顾金标出叉迅捷,拆了数招,虚晃一剑,回身就走。顾金标
持叉赶去,见那人回手一扬,一阵细小暗器嗤嗤之声,破空而至,他在孟津郊外吃过苦头,
知道金针厉害,当即一个筋斗翻下屋顶。下面众人吆喝拥上,顾金标钢叉挥动,众人刀棍纷
纷脱手。他再上屋顶追寻时,敌人早已不知去向。
顾金标回归客店,气愤愤的说了经过。哈合台连连叹气,道:“早知道我就和你同去,
两个人总截得住他。”滕一雷道:“还说甚么?这就走吧,别等天明付不出房饭钱,面子上
太也过不去。”刚结束定当,忽然有人拍门,三人相望了一眼,各持兵刃在手。哈合台去开
门,进来的却是店中掌柜。他手中拿了烛台,说道:“小店本钱微薄,请客官们结了房饭钱
再走。”原来他在梦中给人推醒,告诉他这三人没钱付账,就要溜之大吉。他披衣坐起,推
醒他的人已不知去向,忙来拍门,果见滕一雷等要走。顾金标发了横,说道:“老子没钱使
啦。柜上先借一百两银子再说!”钢叉当啷啷一抖,迫着掌柜的去拿银子。掌柜苦着脸转身
出去,忽然外面喊声大作,一群人大叫:“别让飞贼跑了!”三魔从大门中望出去,只见店
外灯笼火把齐明,人声喧哗,总有百十来人,一叠声的大叫:“捉飞贼啊!捉飞贼。”滕一
雷铜人一摆,叫道:“上屋!”顾金标扭断了柜台上的锁,抓了一把碎银子放在袋里,三人
上屋而去。
关东三魔心想掌柜半夜里来要账,这许多人来捕拿,一定也是霍青桐捣的鬼。顾金标和
李沅芷当面交过手,见他是个汉人少年,不是回族女子,只道敌人另有帮手,不敢托大,三
人每晚真的轮流守夜。口中污言秽语,自不知骂了多少脏话。这天快到嘉峪关,滕一雷道:
“此去是敌人的地界,可要加意小心。”后半夜是哈合台轮值,正有些迷迷糊糊,忽听屋子
后面两块小石投在地上,知道夜行人“投石问路”探听动静,忙悄悄推开窗子,掩到后面去
想生擒敌人。等了好一阵,始终不见有人跳下房来,前面顾金标却大叫起来。哈合台一惊:
“糟啦,又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忙奔回去,只见滕顾两人手中拿了烛台,逃出房外,十分
狼狈。哈合台拿烛台往窗口一照,吃了一惊,只见屋里地上、炕上、桌上都是青蛇与癞虾
蟆,到处乱蹦乱跳,窗口有两个竹篓,显是敌人用来装青蛇、虾蟆的。滕一雷骂道:“也真
难为这臭丫头,捉了这许多丑家伙来。”他们又怎知道,李沅芷因余鱼同对她无情,心中万
分气苦,这事用强不行,软求也不行,满腔怨怒,无处出气,一路上尽想出诸般刁钻古怪的
门道来和他们为难。这些青蛇与虾蟆是她花了钱叫顽童捉的。虽是儿戏胡闹,却也令三魔头
痛万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所以受到这种种困扰,竟是因那丑脸秀才不肯爱这位提督小姐
而致。
几次三番的一闹,关东三魔晚上不敢再住客店,尽往古庙农家借宿。李沅芷知道自己武
功与他们相差太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惹,希奇古怪的恶作剧却仍是层出不穷。她一个娇
滴滴的姑娘万里独行,黄沙侵体,相思磨心,若不拿三魔来出气泄愤,只怕途中早就病倒
了。就这样,四人前前后后的来到回疆。众人听李沅芷咭咭咯咯的说来,又是好笑,又是吃
惊,都为霍青桐担心。陈家洛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寻她去。”徐天宏道:““关东三魔
不可轻敌,得多去几人。总舵主两位先去。李姑娘和他们最熟,第二拨接应,唔,一个人去
太危险,请十四弟同去。我们夫妻第三拨接应。四哥四嫂和其余各位在这里守着张召重。”
陈家洛道:“好!”骆冰把白马牵过来让他乘坐。香香公主骑了红马奔来,道:“走吧!”
两人并辔而去。不久余鱼同与李沅芷、徐天宏和周绮两拨,先后离了大营,向东北方追去。
当日午后,文泰来等正和木卓伦在帐中闲话,回兵来报,和尔大被人救去,看守他的四名战
士都被人杀了。木卓伦吃一惊,和文泰来等同去察看,见三名回兵中剑而死,另一名胸口插
着一柄匕首,柄上缚着一张白纸,上写:“张召重拜上红花会众位英雄”十二字。文泰来一
股怒气从心中直冒上来,将字条揉成一团,力透掌心。卫春华要讨来看,文泰来摊开手掌,
字条已成片片碎纸,随风如蝴蝶般飘出帐外。木卓伦心下惊佩:“上次与他们无尘道长交了
手,只道天下英雄尽于此矣,哪知这位文四爷却也如此了得。”文泰来对木卓伦道:“木老
英雄,你在这里围困清兵,我们去追张召重那奸贼。”木卓伦点头称是。文泰来率领卫春
华、章进、骆冰、心砚四人,在大漠中辨认马蹄足迹,连夜追踪。霍青桐大胜之后,心中反
觉说不出的寂寞凄凉。那天晚上在帐中思潮起伏,听帐外回人弹着东不拉,唱着缠绵的情
歌,更增惆怅,想起父亲对自己怀疑,意中人又爱上自己妹子,妹子是己所深爱,决不愿和
她争夺情郎,柔肠百转之下,悄悄起身,留了一信给父亲,带了兵刃和师父所赐的两头巨
鹰,上马向东北而行,心想:“还是去跟着师父,随二老在大漠中四处飘泊。这个身子,就
在茫茫黄沙中埋葬了吧。”她病势不轻,仗着从小练武,根基坚实,勉强支撑。在大漠中行
了十多日,离天山双鹰所居的玉旺昆还有四五日路程,已是疲累不堪,当晚见一个沙丘旁生
着些干枯了的铁草,便让坐骑咬嚼,张开了小帐篷过夜。
睡到半夜,忽听远处有马蹄之声,三乘马从东而来,走到沙丘之旁,坐骑去吃干草,不
肯走了,三人便下马休息。他们隔着沙丘没瞧见霍青桐的帐篷,三人说起话来。霍青桐听他
们说的是汉语,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在意,忽听一人骂道:“这翠羽黄衫害得咱们好苦!”
霍青桐心中一震,忙用心倾听,又听另一人怒骂:“这贼婆娘,老子抓到她不抽她的筋、剥
她的皮,老子十八代祖宗都不姓顾。”原来这三人就是关东三魔,他们追入大漠,听说回人
在西与清军交兵,便向西赶来。三人不敢向回人问路,在沙漠中兜了个大圈子,比李沅芷落
后了十多日,这晚说也凑巧,只因双方坐骑都要吃草,竟和霍青桐只隔一个小小沙丘。当日
陈家洛赶来报信,连日军务恍惚,霍青桐又故意避开,因此关东三魔寻仇之事没机会提及。
陈家洛眼见她在大军环卫之中,区区三魔,又何足惧?也不急于述说。霍青桐听这三人竟是
冲着自己而来,只道是兆惠手下的残兵败将,再听下去,却又不对。只听一人道:“阎六弟
这样好的功夫,我就不信一个娘们能害死他,这婆娘定是使用诡计。”另一人道:“那还用
说?所以我说老二老四,这次可千万别莽撞。这里回人成千成万,咱们只能暗算,决不能跟
她明斗。”霍青桐这才恍然,原来是关东六魔一派的人到了。大漠上一望数十里,自己又在
病中,无论如何躲不开,只有见机行事,用计脱身。又听一人道:“皮囊里的水越来越少
啦,此去也不知还要再走几日才找得到水,打明儿起大家再要少喝。”说着便在沙丘旁睡
倒。霍青桐心想:“我不如自己迎上去,想法儿领他们去见师父。”次日清晨,关东三魔睁
开眼,见了霍青桐的小帐篷,略感讶异。霍青桐这时已脱去黄衫,帽上的翠羽也拔了下来,
把长剑衣服等包在包中,空手走出帐来。滕一雷见她一个单身女子,说道:“姑娘,你有水
吗?分一点给我们。”说着拿出一锭银子。霍青桐摇摇头,示意不懂他的汉语。哈合台用蒙
古话说了一遍。霍青桐部下有蒙古兵,天山北路蒙回杂处,她也会蒙古话,当下用蒙语答
道:“我的水不能分,翠羽黄衫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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