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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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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神,发掌又斗。平旺先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那人射去。那人左掌架开张召重一掌,右手
    揽住箭尾,百忙中转身向平旺先甩来。平旺先低头躲过,一名清兵“啊唷”一声,那箭射中
    了他肩头。张召重赞了一声:“常氏双侠,名不虚传!”手下拳势丝毫不缓,忽然背后呼的
    一声,一掌劈到。张召重闪身让开,见又是个黄脸瘦子,面貌与前人一模一样,双掌如风,
    招招迅捷的攻来,将他夹在当中。成璜、朱祖荫等人抢了上来,见三人挤在宽仅数尺的山道
    之中恶斗,旁临深谷,贴身而搏,直无回旋余地。成璜等空有二百余人,却无法上前相助一
    拳一脚,只得呐喊助威。三人愈打愈紧,张召重见敌人四只手掌使开来呼呼风响,声威惊
    人,当下凝神持重,见招拆招,酣斗声中敌方一人左掌打空,击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扑
    扑乱落,一块岩石掉下深谷,过了良久,才隐隐传上着地之声。
    恶战良久,敌方一人忽然斜肩向他撞来,张召重侧身闪开,另一人抢得空档,背靠石
    壁,大喝一声,右掌反挥。同时左面那人左脚飞出。两人拳脚并施,硬要把他挤入深谷。张
    召重见敌人飞脚踢到,退了半步,半只脚踏在崖边,半只脚已然悬空。众官兵都惊叫起来。
    那时另一人的掌风已扑面而至,张召重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心知双方掌力均强,一抵而
    退,对方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
    已挽住对方手腕,喝一声“起”将他提了起来。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了张召重手腕,只是
    双足离地,力气施展不出,被张召重奋起神威,一下掷入山谷,那人正是常氏双侠中的常赫
    志。众官兵又是齐声惊叫。常赫志身子临空,心神不乱,在空中双脚急缩,打了个筋斗,使
    下跌之势稍缓,这筋斗翻得半个圈子,已在腰间取出飞抓,一扬手,飞抓笔直窜将上来,这
    时常伯志飞抓也已出手,两人飞抓对飞抓紧紧握住,犹似握手。常伯志不等兄长下跌之势堕
    足,双手外挥,将他身子挥了起来,落在十余丈外的山路上。常伯志回身一拱手,说道:
    “火手判官武艺高强,佩服佩服。”也不见他弯腰用劲,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窜出数丈,
    挽了常赫志的手,兄弟俩双双走了。
    众官兵纷纷围拢,有的大赞张召重武功,有的惋惜没把常赫志摔死。张召重一语不发,
    扶着石壁慢慢坐下。瑞大林过来道:“张大人好武功。”低声问道:“没受伤么?”张召重
    不答,调匀呼吸,过了半晌,才道:“没事。”一看自己手腕,五个乌青的手指印嵌在肉
    里,有如绳扎火烙一般,心下也自骇然。大队过得乌鞘岭,当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兵丁。张
    召重和瑞大林等商议:“大路是奔兰州省城,但点子定不甘心,前面麻烦正多,咱们不如绕
    小路到红城,从赤套渡过河,让点子扑个空。”曹能本来预计到省城后就可交卸担子,听了
    张召重的话老大不愿意,可是也不敢驳回。张召重道:“路上失散了这许多兵卒,曹大人回
    去都可以报剿匪阵亡,忠勇殉国,兄弟随同写一个折子便是。”曹能一听,又高兴起来。原
    来按兵部则例,官兵阵亡,可领抚恤,这笔银子自然落入了统兵官的腰包。将到黄河边上,
    远远已听到轰轰的水声,又整整走上了大半天,才到赤套渡头。黄河至此一曲,沿岸山石殷
    红如血,是以地名叫做“赤套渡”。这时天色已晚,暮霭苍茫中但见黄水浩浩东流,波涛拍
    岸,一大片混浊的河水,如沸如羹,翻滚汹涌。张召重道:“咱们今晚就过河,水势险恶,
    一耽搁怕要出乱子。”
    黄河上游水急,船不能航,渡河全仗羊皮筏子。兵卒去找羊皮筏子,找了半天找不到半
    只,天更黑下来了。张召重正自焦躁,忽然上游箭也似的冲下两只羊皮筏子。众兵丁高声大
    叫,两只筏子傍近岸来。平旺先叫道:“喂,艄公,你把我们渡过去,赏你银子。”只见一
    只筏子站起来一条大汉,把手摆了一摆。平旺先道:“你是哑巴。”那人道:“丢那妈,上
    就上,唔上就唔上喇,你地班契弟,费事理你咁多。”他一口广东话别人丝毫不懂,平旺先
    不再理会,请张召重与众侍卫押着文泰来先行上筏。张召重打量艄公,见他头顶光秃秃的没
    几根头发,斗笠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面目,臂上肌肉盘根错节,显得膂力不小,手中提
    着一柄桨,黑沉沉的似乎并非木材所造。他心念一动,自己不会水性,可别着了道儿,便
    道:“平参将,你先领几名兵士过去。”平旺先答应了,上了筏,另一只筏子也有七八名兵
    士上去。水势湍急,两只筏子笔直先向上游划去,划了数十丈,才转向河心。两个艄公精熟
    水性,安安稳稳的将众官兵送到对库,第二渡又来接人。这次是曹能领兵,筏子刚离岸,忽
    然后面一声长啸,唿哨大作。张召重忙命兵士散开,将大车团团围住,严阵戒备。此时新月
    初升,清光遍地,只见东、西、北三面疏疏落落的出来十几骑马,张召重一马当先,喝道:
    “干甚么的?”
    对方一字排开,渐渐逼近。中间一人控马越众而出,手中不持兵器,一柄白折扇缓缓挥
    动,朗声说道:“前面可是火手判官张召重?”张召重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那人
    笑道:“我们四哥多蒙阁下护送到此,现在不敢再行烦劳,特来相迎。”张召重道:“你们
    是红花会的?”那人笑道:“江湖上多称火手判官武艺盖世,哪知还能料事如神。不错,我
    们是红花会的。”那人说到这里,忽然提高嗓子,一声长啸。张召重出其不意,微微一惊,
    只听得两艘筏子上的艄公也是长声呼啸。
    曹能坐在筏子上,见岸上来了敌人,正自打不定主意,一听艄公长啸,吓得脸如士色。
    那艄公把桨一扳,停住了筏子,喝道:“一班契弟,你老母,哼八郎落水去。”曹能哪里懂
    得他的广东话,睁大了眼发楞,只听得那边筏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十三弟,动手
    吧!”这边筏子上的艄公叫道:“□晒!”曹能挺枪向艄公刺去。艄公挥桨挡开,翻过桨
    柄,将曹能打入黄河。两只筏子上的艄公兵刃齐施,将众官兵都打下河去,跟着将筏子划近
    岸来。清兵纷纷放箭,相距既远,黑暗之中又没准头,却哪里射得着?这边张召重暗叫惭
    愧,自幸小心谨慎,否则此时已成黄河水鬼,当下定了一定神,高声喝道:“你们一路上杀
    害官兵,十恶不赦,现在来得正好。你是红花会甚么人?”对面那人正是红花会总舵主陈家
    洛,笑道:“你不用问我姓名,你识得这件兵刃,就知道我是谁了。”转头道:“心砚,拿
    过来。”心砚打开包裹,将两件兵器放在陈家洛手中。此番红花会群雄追上官差,若依常
    例,自是章进、卫春华等先锋抢先上阵。但张召重名气太大,陈家洛不由得技痒,挺身搦
    战。主帅既然出马,无尘等也就不便和他相争。张召重飞身下马,拔剑在手,逼近数步,正
    待凝神看时,忽然身后抢上一人,说道:“张大人,待我打发他。”张召重见是御前侍卫朱
    祖荫,心想正好让他先行试敌,一探虚实,便退后一步,说道:“朱兄弟小心了。”朱祖荫
    抢上前去,喝道:“大胆狂奴,竟敢劫夺钦犯,看刀!”举刀向陈家洛腿上砍去。陈家洛轻
    飘飘的跃下马来,左手举盾牌一挡,月光之下,朱祖荫见敌人所使是件奇形兵刃,盾牌上生
    着九枚明晃晃的尖利倒钩,自己单刀若和盾牌一碰,就得给倒钩锁住,心中一惊,急忙抽
    刀。陈家洛的盾牌可守可攻,顺势按了过来,朱祖荫单刀斜切敌人左肩。陈家洛盾牌翻过,
    倒钩横扎,朱祖荫退出两步。陈家洛右手扬动,五条绳索迎面打来,每条绳索尖端均有钢
    球,专点人身三十六大穴。朱祖荫大惊,知道厉害,拔身纵起,哪知绳索从后面兜上,顿觉
    后心“志堂穴”一麻,暗叫不好,双脚已被绳索缠住。陈家洛一拉,将他倒提起来,手中又
    是一放,朱祖荫平平飞出,对准一块岩石撞去,眼见便要撞得脑袋迸裂。张召重一见敌人下
    马的身手,早知朱祖荫远非敌手,眼见他三招两式,即被抛出,当下晃身挡在岩石之前,左
    手疾伸,拉住朱祖荫的辫子提起,在他胸口和丹田上一拍,解开穴道,说道:“朱兄弟,下
    去休息一下。”朱祖荫吓得心胆俱寒,怔怔得答不出话来。张召重一挺凝碧剑,纵到陈家洛
    身前,说道:“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身功夫,你师父是谁?”心砚在旁叫道:“别倚老卖
    老啦,你师父是谁?”张召重怒道:“无知顽童,瞎说八道。”心砚道:“你不识我家公子
    的兵器,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教会你。”张召重不再理他,刷的一剑向陈家洛右肩刺到。
    陈家洛右手绳索翻上,裹向剑身,左手盾牌送出,迎面向他砸去。张召重凝碧剑施展“柔云
    剑术”,剑招绵绵,以短拒长,有攻有守,和对方的奇形兵器狠斗起来。这时那两个艄公已
    上岸奔近清兵。官兵箭如飞蝗射去,都被那两人拨落。前面的是铜头鳄鱼蒋四根,后面的人
    已甩脱了斗笠蓑衣,露出一身白色水靠,手持双刀,原来是鸳鸯刀骆冰。蒋四根手舞铁桨,
    直冲入官兵队里,当先两人被铁桨打得脑浆迸裂,余人纷纷让开。骆冰紧跟身后,冲到大车
    之旁。成璜手持齐眉棍,抢过来拦阻,和蒋四根战在一起。
    骆冰奔到一辆大车边,揭起车帐,叫道:“大哥,你在这里吗?”哪知在这辆车里的是
    身负重伤的余鱼同,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得骆冰的声音,只道身在梦中,又以为自己已
    死,与她在阴世相会,喜道:“你也来了!”
    骆冰匆忙中一听不是丈夫的声音,虽然语音极熟,也不及细想,又奔到第二辆车旁,正
    要伸手去揭车帐,右边一柄锯齿刀疾砍过来。她右刀一架,左刀飕飕两刀,分取敌人右肩右
    腿。她这套刀法相传从宋时韩世忠传下来。韩王上阵大破金兵,右手刀长,号称“大青”,
    左手刀短,号称“小青”,丧在他刀下的金兵不计其数。骆冰左手比右手灵便,她父亲神刀
    骆元通便将刀法调转来教她,左手刀沉稳狠辣,见一般单刀的路子,右手刀却变幻无穷,人
    所难测,确是江南武林一绝。
    骆冰月光下看清来袭敌人面目,便是在肃州围捕丈夫的八名侍卫之一,心中一恨,刀势
    更紧。瑞大林见过她的飞刀绝技,当下将锯齿刀使得一刀快似一刀,总教她缓不出手来施放
    飞刀。战不多时,又有两名侍卫赶来助战,官兵四下兜上,蒋四根和骆冰陷入重围之中。只
    听一声呼哨,东北面四骑马直冲过来,当先一人正是九命锦豹子卫春华,其后是章进、杨成
    协、周绮三人。卫春华舞动双钩,护住面门,纵马急驰。溶溶月色之下,只见一匹黑马如一
    缕黑烟,直卷入清兵阵中。官兵箭如雨下,黑马颈上中箭,负了痛更是狂奔,前足一脚踢在
    一名清兵胸前。卫春华飞身下马,双钩起处,“啊哟,啊!”叫声中,两名清兵前胸鲜血喷
    出,卫春华双钩已刺向瑞大林后心。瑞大林撇下骆冰,回刀迎敌。跟着章进等也已冲到,官
    兵如何拦阻得住,被三人杀得四散奔逃。混战中忽见一条镔铁齐眉棍飞向半空。原来蒋四根
    和成璜战了半晌,不能取胜,心中焦躁,看准成璜当头一棍打来,用足全力,举铁桨反击。
    桨棍相交,成璜虎口震裂,铁棍脱手,转身就逃。这时和骆冰对打的侍卫被短刀刺伤两处,
    浴血死缠,还在拚斗,忽然脑后生风,忙转身时,一条钢鞭已迎头压下,忙举刀挡架,哪知
    对方力大异常,连刀带鞭一起打了下来,忙一个打滚,逃了开去,终究后背还是被敌人重重
    踢了一脚。骆冰缓开了手,又抢到第二辆大车旁,揭开车帐。她接连失望,这时不敢再叫出
    声来,车中人却叫了出来:“谁?”这一个字钻入骆冰耳中,真是说不出的甜蜜,当下和身
    扑进车里,抱住文泰来的脖子,哭着说不出话来。文泰来乍见爱妻,也是喜出望外,只是双
    手被缚,无法搂住安慰。两人在车中忘了一切,只愿天地宇宙,万世不变,车外呐喊厮杀,
    金铁交并,全然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大车移动。章进探头进来道:“四哥,我们接你回去。”坐上车夫的座位,
    赶大车向北。几名侍卫拚死来夺,被杨成协、卫春华、蒋四根、周绮四人回头一赶,又退了
    转去,急叫:“放箭!”数十名清兵张弓射来,黑暗中杨成协“啊哟”一声,左臂中箭。卫
    春华一见大惊,忙问:“八哥,怎样?”杨成协用牙咬住箭羽,左臂向外一挥,已将箭拔
    出,怒喝:“杀尽了这批奴才!”也不顾创口流血,高带钢鞭,直冲入清兵阵里。卫春华叫
    道:“好,再杀。”两人并肩猛冲,一时之间,清兵被钢鞭双钩伤了七八人,余众四下乱
    窜。两人东西追杀,孟健雄和安健刚奔上接应。孟健雄一阵弹子,十多名清兵被打得眼肿鼻
    歪,叫苦连天。蒋四根和周绮护着大车,章进将车赶到一个土丘旁边,停了下来,凝神看陈
    家洛和张召重相斗。
    文泰来道:“外面打得怎样了?”骆冰道:“总舵主在和张召重拚斗。”文泰来奇道:
    “总舵主?”骆冰道:“少舵主已做了咱们总舵主。”文泰来喜道:“那很好。张召重这家
    伙手下硬得很,别叫总舵主吃亏。”骆冰探头出车外,月光下只见两人翻翻滚滚的恶斗,兀
    自分不出高下。
    文泰来连问:“总舵主对付得了吗?”骆冰道:“总舵主的兵器很厉害,左手盾牌,盾
    上有尖刺倒钩。右手是五条绳索,索子头上还有钢珠。你听,这绳索的呼呼风声!”
    文泰来道:“绳头有钢球?那么他能用绳索打穴?”骆冰道:“嗯,那张召重被他绳索
    四面围住了。”文泰来又问:“总舵主力气够吗?听声音好似绳索的势道缓了下来。”骆冰
    不答,忽然跳了起来,大叫:“好,张召重的剑给盾牌锁住了,好,好,这一索逃不过
    了……啊哟,啊哟……糟啦,糟啦!”文泰来忙问:“怎么?”骆冰道:“那家伙使的是口
    宝剑,将盾牌上的钩子削断了两根,啊哟,绳索被宝剑割断了……好……唉,这一盾没打
    中。不好,钩子又断了,总舵主空手和他打,这不成!那家伙凶得很。好,无尘道长上去
    了。总舵主退了下来。”文泰来素知无尘剑法凌厉无伦,天下独步,这才放下了心,双手手
    心中却已全是冷汗。只听得众人齐声呼叫,文泰来忙问:“怎么?”骆冰道:“道长施展追
    魂夺命剑中的大五鬼剑法,快极啦,张召重在连连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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