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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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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官人!”

“少啰嗦,否则回头真给你一顿板子长长记性!”

等到汪孚林留下金宝秋枫看着,半哄半骗地把二老请回内院堂屋,把他们的心气给捋顺了,他才上楼到了明厅二楼,在这临时书房里看起了书。这次柯先生送了叶明月去扬州,可他后来忙碌奔波,也就是在路上还被抓了一阵子补习功课,这会儿也就无可奈何临阵磨枪看一下这制艺大全。他一边看一边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听到耳畔传来了金宝的声音:“爹,我把叶青龙带来了。”

汪孚林抬头一看,就只见叶小伙计这会儿上身如同木乃伊似的被白绷带绑得严严实实,脸上要多老实有多老实,他便放下书没好气地说道:“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负荆请罪!知不知道这年头一条小伤口弄不好也会送掉一条命?你伤了病了,那么多事情谁去干,嗯?我当初说得好听是一命换一命,说得不好听,那是倒逼邵芳,更何况罪魁祸首现如今都已经被斩首示众了,你跑来给我负荆请罪,脑袋烧糊涂了是不是?”

叶青龙被一顿训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下一刻他就听到两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

“真是的,想当初你哭着喊着上来抱我大腿的厚脸皮到哪去了!要知道,我当初放心用你,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你这厚脸皮!”

这下换成叶青龙哭笑不得了,他忍不住小声反驳道:“小官人,敢情我只有厚脸皮一个优点?”

“嗯,其他优点比起这个就不算什么了。什么叫厚脸皮?那就是豁出去一张脸不要,锲而不舍非要办到想办的事!”汪孚林轻哼了一声,随即瞅了他一眼,“虽说眼下应该让你好好休养,但为了罚你自说自话,把衣服穿好,跟我出门!下次有什么话直接说清楚,少来这一套!金宝,你对你祖父祖母去说一声,我带叶青龙去见程老爷,说不定还会去一趟斗山街许家。”

“爹您要去许家?”金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等汪孚林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他才小声说道,“就在您回来前一天,许三老爷刚刚挨了许老太爷一顿家法,听说连腿都险些打断了……”

许三老爷挨打这种事,汪孚林怎么都想不明白和自己有什么关联,而金宝也只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不知道具体细节,直到汪孚林带着叶青龙去了程家,又连同程老爷和程乃轩父子来到斗山街许家,见到明显有些清减的许老太爷时,他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

而同一时间,来探望许薇的叶明月却从这位闺中密友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更让她惊愕的消息。

“你爹他竟然曾经给张泰徵写过那样的信?他简直昏了头!”

尽管子不言母丑,更不要说是自己的父亲,可此时此刻眼睛红肿的许薇伏在叶明月膝盖上。尽管祖父祖母一直安慰,可她仍是忍不住对叶明月吐露了实情:“就因为听说张泰徵的父亲重新起复入朝,又听说他虽早就娶了妻子,却尚未有子嗣,爹就生出那种歪心思,给人写信,可一听说高阁老罢相,他就慌了神,这时候正好人家写了回信来婉拒,因为送信的一时差池,被祖父看到,他才不得不说了实情。祖父虽说痛打了他一顿,可我……可我……”

叶明月苦笑一声,拍了拍许薇的脊背,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这天底下比嫁错夫婿还要让人悲愤的事情,无疑是投错了胎,有个人品卑劣的渣爹!

第四五三章 汪程许三分天下

家丑不可外扬,再加上如今汪孚林是已经下定,立马就要娶妻的人了,又当着程老爷的面,许老太爷自然不想随便提起许三老爷的丑事。而且,眼见今天是程老爷父子和汪孚林同来,他就知道今天汪孚林绝不仅仅是来给自己送婚礼请柬的。等到抬手请了众人坐下,他就笑看着汪孚林身后脸色有些局促的叶青龙,故意打趣道:“叶掌柜站着干什么?你如今好歹也是徽州米业行会真正掌总的人,难不成到我这里还没个位子?”

“不不不,小的不敢。”叶青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可等到前头传来了汪孚林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他立刻就老老实实说道,“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可是,等他到汪孚林下手边,屁股刚挨上凳子,顿时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这才想起今天背着荆条去下跪负荆请罪,那长长的荆条不但把赤裸的上身扎出了不少血痕,屁股也和腰背一样遭了不小的苦头。见别人都在看自己,他赶紧挺胸抬头,坐了个笔直。可是,一旁的汪孚林却偏偏又多了一句嘴。

“这小子今天早上吃饱了撑着,跑到我那儿去负荆请罪。这会儿让他正襟危坐长长教训。”

那一声哎哟有了解释,许老太爷不禁莞尔,当下开口问道:“今天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我只是个陪客,出主意的是孚林。”程老爷笑了笑,随即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他的主意可行,打算掺一脚,但只我一个恐怕尚不够分量,所以不得不拉上老太爷。若是汪、程、许各占一分,这才是万无一失。”

“哦?”许老太爷这才是真正丢开了关于许三老爷无知闯祸的那点怨念,整个人空前认真了起来。他坐直了身体,沉声吩咐道,“传我的话,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屋前不许留一个人!若敢偷听,打死勿论!”

屋子里本来只有两个小厮伺候茶水,闻听此言慌忙退了下去,外间骚动片刻,一下子完全安静了下来。因此,尽管大门敞开,却没有人怀疑许家会再有人违抗许老太爷的吩咐偷听。这时候,汪孚林便整理了一下语句,有条有理地将之前对汪道昆,对程老爷说过的那番话,再次复述了一遍。而且,因为这次在面前的,是两位沉浮商场很多年的豪商巨擘,故而他还举了不少后世票号银庄以及西方初期涌现出的那些银行作为例子。

这些话里头程老爷听过一大部分,但也有些是才刚听说,此时此刻对照这些天心里推敲的那些主意,他不得不承认,相较于看似一本万利的盐业,汪孚林指出的这条路,确实是一条铺满了金钱的康庄大道。然而,一旦真正做起来,晋商也好,江右商帮也罢,甚至就连一度退居西北的陕商,全都会一拥而上。这样一来,如何抢占先机,就变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这么想着,突然看到许老太爷瞅过来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他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当即不假思索地说:“这样吧,我出十二万两本金,许家不妨也拿出这样一笔钱来。至于孚林,你能拿出多少便是多少,余下的本金可以日后补齐。我等三家各占三成,剩下的一成,也就是四万两,孚林不妨去问问你家亲友,看看他们可有兴趣。若是没有,我和老太爷不妨找找亲友之中可有感兴趣的,各分两万两的银本。当然,话不用点透,就看谁有那个福分。”

汪孚林知道自己这算是占了大便宜,要知道他和程乃轩合伙创下的那点事业固然发展飞快,可要他拿出十二万两,呵呵,拨皮拆骨都不可能!只不过,这算是出主意的人占的巨大福利,他也没有什么心虚。再说了,之所以人家提都没提汪道昆,自然是将松明山汪氏一块算进去了。至于剩下的一成给他用来做人情,其实也是另外一种暗示,如果他能吃下这四万两占个大头,他们也没意见。

心里合计着该便宜谁,汪孚林就看见对面程乃轩在对自己使劲挤眉弄眼,顿时一阵好笑。程老爷就你这么个独子,以后什么都是你的,用得着这么逮着机会就想要证明自己吗?可下一刻,他就看到程乃轩挺直脊背,做了个很有决心的表情,还悄悄地握了握拳。这时候,他只能翘了翘嘴角,丢过去一个你且安心,回去再说的眼神。随后,他也不管程乃轩是否看得懂,是否能够明白,笑着岔开话题,说了说这次到扬州那些事。

因为其中不少都是自家老爹的丰功伟绩,程乃轩一边听一边比较自个,渐渐有些心不在焉。而许老太爷见程老爷不时谦逊地解释两句,还把功劳反推给汪孚林,想起自己长子虽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守成继承人,可相比程老爷却是相去甚远,而更烦心的是还有许三老爷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他顿时难掩疲态。突然,他想到今日传闻,连忙问道:“对了,据说高阁老刚刚罢相,丹阳邵芳便以妖言惑众等罪行被斩首示众,这是真的?”

收尸都是我带沈应奎去的,那还有假?可怜一代丹阳大侠强横一时,最终险些连唯一的子嗣都保不住!

虽说不知道许老太爷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既然自己也算是亲身经历者,汪孚林就将自己如何跟着邵芳到丹阳,后来应程老爷之请去镇江买粮食,却遇到邵芳被抓那点事,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这分明是外人的事,可他就只见许老太爷的脸色始终变幻不定,仿佛有什么疑难一般。果然,临到告辞回去的时候,他本待和众人一块走,却不想许老太爷突然开口说道:“孚林,我家那老婆子也念叨你好多回了,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见她。”

汪孚林有些小小的意外,但念及方老夫人一直以来对自己和大姐汪元莞的善意,也就答应了下来。当然,向程老爷告辞之后,他少不得吩咐叶青龙回去再喝点消炎镇痛的药,好好包扎外伤,又被程乃轩拉着嘀咕了两句,无奈承诺分个半成股。等到人都走了,他跟着许老太爷出了厅堂一路向内,却突然觉得有些无话可说了。

说起来,许老太爷夫妇一直都对他颇亲近,想让他当孙女婿的那种意思也很鲜明地流露了出来,只可惜他和许三老爷八字不合,又更多的只是把天真烂漫的许薇当成妹妹……

而许老太爷走着走着,终究是被邵芳的事勾起心头纠结,干脆就直说道:“小薇他爹爹之前做了一件天底下最愚蠢的事。他上次结交了那张泰徵之后,就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因此,张四维一起复,他就立刻写信过去,言辞露骨地说自己的女儿是宜男之相,就因为之前听说人家的元配妻室至今无子!

可转瞬间高拱罢相,风云突变,高拱的不少心腹都遭了殃,甚至他引荐入阁的高仪吐血而死,他听说张四维和高拱极其亲厚,高拱甚至一度打算援引张四维入阁,就有些发慌了,竟然打算给人家写信,说是之前心志迷乱,胡言乱语。幸好这时候张泰徵的回信刚巧送到,被我看到了,他那封回信又没送去,否则,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焉知现在的丹阳邵氏,就不是以后的斗山街许家?”

卧槽,许薇真倒霉,摊上这种渣爹!许老太爷还不如干脆狠点,把这种作死的儿子直接打死算数!

汪孚林在心里把许三老爷骂了个半死,随即才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忙问道:“九小姐可知道了?”

“知道了。”许老太爷停下脚步,脸色苦涩地看着汪孚林,低声说道,“你和叶家二小姐定亲的事定下之后,她就大哭了一场,后来才刚振作了起来,反过来安慰我和她祖母,却又捅出来这么一件事。若非那是我的儿子,她的亲爹爹,我真想把人活生生打死算了,免得日后成了祸害!”

当许老太爷带着汪孚林来到内室,方老夫人见到汪孚林的时候,同样是不等人行礼就将他拽起来拉到身边坐下,随即百感交集地说:“真是没想到,你爹娘给你挑的竟是叶家二小姐,而不是大小姐。”

大约是知道这话太露骨,她苦笑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低说道:“叶家大小姐行事品格,我家小薇拍马都比不上,和二小姐却差不多仿佛。可如今看来,单单论父亲,叶家二小姐就是好福气,而小薇则实在是福气太薄了。”

如果从小北的亲爹和兄长论起,她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福气,可从现在的父母姊弟说起,小丫头确实真的是福气很好!

事到如今,汪孚林唯有劝道:“事已至此,老太爷和老夫人不如把九小姐的终身大事拿过来自己管吧。许三老爷如此急功近利的性子,这次不成,下次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是自然,斗山街许家的女儿,怎能做人二房?别说张泰徵不过是学士公子,就是宰相公子,那也不可能!”方老夫人眉头倒竖,沉声说道,“我已经警告过他爹,日后若再有行事差池,我和老头子就当没他这个儿子,直接去衙门告他忤逆!”

说到这里,方老夫人看了一眼汪孚林,低声说道:“所以,你到时候办喜事的时候,老婆子我就不去了,在家里好好陪着小薇,老头子会去给你捧个场。你很好,只是我那些儿子不成器,不像叶观察那般慧眼识珠,挑中了你这样的女婿。”

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老两口却都觉得轻松了下来。不论怎么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将来才是最要紧的!尤其是许老太爷,想到将来汪程许三家在徽商中引领群雄的格局,更是忍不住捋了捋胡子。只要长子能够守成,下一代能培养好,至少还能保许家二三十年!

第四五四章 婚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离开斗山街许家的时候,汪孚林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跟着方老夫人来这里的时候,那一堆躲在珠帘后偷窥自己的闺秀八卦团,许薇也就是其中的一员而已。他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那便是自己最初和金宝在县后街上邂逅的那一乘轿子中的鬼面女,也是程乃轩记忆中吓得人快要发疯的鬼面女。这位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系了一丝芳心在他身上,他只认为过去就好,可没想到,最终捅那一刀最狠的,竟然是她自己的父亲。

“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反被无情恼……”

他轻轻念了一句,随即拨马从下坡路渐渐远去,心中再一次认识到,无论是哪一生哪一世,能够拥有一个好父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只希望疼爱孙女的许老太爷和方老夫人,能够给那位九小姐寻觅一位如意郎君。

婚期渐近,尽管自己即将是要当新郎官的人了,但数之不尽的请柬,却有不少是汪孚林需要亲自去送的,这其中就包括哪怕不可能离开徽州府城去松明山,他也要亲自去送一份请柬的徽州知府姚辉祖。

府衙重地,从前徽州知府还是段朝宗的时候,汪孚林来过好几次,但自从姚辉祖上任,他就没怎么来过了。因此,被人引着来到书房的时候,看见那和从前完全迥异的陈设布局,他在心里叹了一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就恭恭敬敬上前长揖行礼。而姚辉祖却和从前的冷淡截然不同,笑吟吟地搀扶起了人之后,就满脸感慨地说道:“本府上任,可以说是被人从京城撵出来的,因此谨慎小心,唯恐有一丁点闪失,没想到终于日月换新天了。”

竟然用日月换新天来形容张居正进位首辅,高拱罢相,足可见姚辉祖之前被逼出京的时候有多郁闷。他打手势请汪孚林坐下之后,自己却没有回主位,而是在房间里踱步说道:“高敏正挟高拱之势,由一介推官连跳数级进为徽州捕盗同知,上蹿下跳构陷同僚,之前本府不得不苦苦容忍,如今却终于可以去掉这颗毒瘤了!他不是在养病吗,那就干脆回乡去把病养养好,再回来当官!”

话虽这么说,可汪孚林哪里不知道,高敏正从前靠着和高拱同乡之谊备受信赖,甚至险些荣升徽宁道,可现在高拱一落马,高敏正这回乡养病四个字恐怕就要坐实了,还没处说理去!他虽犯不着落井下石,可也不可能表示什么同情。

“姚府尊明察秋毫。”

对于汪孚林这简单却又不失恭敬的恭维,姚辉祖觉得很满意,随即就拿着手中请柬道:“我身为知府,离城去松明山参加你的婚礼是不可能了,只能到叶观察那儿叨扰一杯送亲的喜酒。届时我会让我长子姚明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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