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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夫-第5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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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6章太平不易

听到这个,赵进没说什么,黎大津脸上神色却缓和了很多,这武将克扣官兵粮饷的确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可司空见惯不代表下面人没有怨气,黎大津曾在军中呆过,自然心有戚戚,李子游亲属的做法甚至让他感觉到痛快。

赵进的问题却很发散,他接下来问道:“那祖家是怎么回事?”

“是辽东大族,祖上是李大帅,就是李成梁的亲信,做过一任总兵的,上一代也是副将的高位,这一代当家的是个游击衔头,子弟做官的也不少,我那几个侄子杀的就是这祖家子弟,挂着把总衔头的。”

解释两句之后,李子游愤愤然的骂了句:“要是李大帅还在,这些人怎么就敢如此,我们李家和李大帅可是联宗的,现在倒好,从前的……”

埋怨没多久,听着黎大津咳嗽了一声,李子游立刻干笑着不说话了,当年李成梁在辽镇等同王侯,甚至超过了大明藩王勋贵,那些被圈在城内的朱家子弟可比不了据有辽东,佣兵数万的李大帅,时人最重宗族,这李子游姓李,又是在辽货上生发的,这同宗的关系想必助益很多。

估计到现在就没这个好处了,李成梁病死,李家骨干子弟战死病死的也是不少,现如今辽镇几大家已经没有李家,估计做生意上还能帮忙,别的事情就照应不上了。

至于这祖家,祖辈总兵,父辈副将也就是副总兵,这一代又是游击,这算是一直显赫下来的将门,家中子弟被杀,怎么能善罢甘休。

只不过这临战还要克扣军饷,却让赵进很意外,在这样要紧关头,正是让部众奋勇向前的时候,却弄出这等损伤军心士气的勾当,实在是想不到。

赵进在那里沉思,其他人也不敢打搅,到最后赵进拍了下额头,自嘲说道:“明明忙着,你让你那几个子侄来这边,带着家人一起,明日后日我就要启程回去,跟着一起走就好。”

李子游没想到说件闲事之后,赵进居然就答应了,不过黎大津却不例外,赵进对辽东那边感兴趣,这个赵字营上上下下都清楚。

“在下多谢进爷的恩德,请进爷放心,这几家的花销都由在下一力承担,若是董六爷那边有什么需要,在下也一并报效。”

收容这几个人,某种意义上算是收拢亡命,风险很大,当然对于赵字营这边来说也是小事,可对于李子游的人情却很大,自然要在钱财上表示。

“不要隐瞒任何事,不然就有麻烦。”这李子游临走前,赵进说了句,李子游点头哈腰的连连答应。

屋中只剩下赵进和黎大津两个人的时候,赵进叮嘱一句:“老黎,别和这边的大户走得太近,大家是两路人。”

以黎大津的心思,当然明白赵进所指,刚才和那李子游交谈的时候,他倾向表现的太过明显,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黎大津连忙站起说道:“进爷,属下从前就和这李子游相识,而且这半年来,李子游对咱们赵字营十分亲近,主动捐助粮饷物资,还提供清江浦其他豪商大户的消息风声,这才走得近了。”

赵进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自己好久不来清江浦,这里的人习惯自己做主了,可忠心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黎大津的家眷还在徐州,刚才又提了长子做家丁的事情,说明他还是很清楚。

“老黎,你是想要轰轰烈烈,还是安稳过日子?”赵进突然问道。

黎大津神色变幻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进爷,属下年纪大了,就想着太太平平到老。”

赵进沉默,等到下一个人通报进来前,开口说了句:“享太平,哪有那么容易?”

※※※

“……这两年黄河泛滥,两淮跟着遭殃,浙江又是连续大火,杭州烧了上万户人家,天下间各处都是苛捐杂税,最近又添了辽饷,官吏差役死命催逼,当真是民不聊生,天下间苦成这个样子,咱们山东更是厉害,那上好的良田,贵的八两银子就能买一百亩,稍次一点的五两就能买一百亩,还有那么多抛荒的田地无人耕种,这泼天一般的辽饷就出在这些田地上,收税征粮的官差下乡到集市,一次就要钱几十关,穷苦百姓没钱,田地又卖不上价钱,没有人理会,只能先卖儿女再典押田地,好好一亩地,只能拿到八十文,这点小钱还不够差人买酒吃的,他们一年下场十几次几十次,威逼到死,官粮税赋缴纳不齐,儿女田地能卖的都卖出去了,可还是不能善了,为了不去坐牢带枷,只能去借高利贷,可这高利贷又是什么好事,好比在家坐牢罢了,满眼看去,各县都是十室九空,早晚看不到炊烟生火,你就算将辽饷粮赋交齐又能怎样,家里吃的是树叶草根,能有些豆末麸皮放进去已经是福气,穿又没得穿,吃又没得吃,钱粮全被官差刮干净了,然后这还不算,本乡官吏强豪还要借机侵吞侵占,让你什么都剩不下,这样的光景,这样的年景,谁还能活下去,谁还在乎太平,谁还在乎王法,都想着造反,乱起来什么都不用交了,在这等天下大势下,只要教尊登高一呼,各处肯定是揭竿而起,无不响应!”

在郓城县外曾家庄内,一处新搭的竹制大棚下,徐鸿儒和山东闻香教中贵重人物围坐,听着谢明弦慷慨激昂,大棚外护卫教众虽然看着外面,可也不住的回头,显见被这滔滔不绝的讲述吸引。

外围护卫中,那些气色不错,身强力壮的护卫都是面无表情,保持镇定,而那些面有菜色,身材瘦弱的则是听得入神,不住转头的就是他们,甚至有人引动情绪,禁不住热泪盈眶,几个护卫头目不住的呵斥。

相比于外面的护卫信众,竹棚下围坐的众人就是神态各异了,谢明弦慷慨激昂,徐鸿儒淡然端坐,而徐鸿举则是背手站在他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在场每一个人,沈智、夏仲进、候五一干嫡系心腹都是安静听讲,其他人则是分为两种,一种身上穿着带补丁的粗布麻衣,手脚粗大,面色黝黑,看起来就知道是整日里风吹日晒的辛苦劳力,他们听的很入神,有人满脸怒色,咬牙切齿,有人听的动情,不住的擦拭眼角,还有一种则是穿着绸缎皮袍,看起来就是富裕乡绅土豪的样子,满脸疑窦,小心翼翼的看看徐鸿儒一干人,又不屑的看看前面些穷苦劳力模样的。

另外,在距离徐鸿儒最远的位置,有几名面露桀骜神色的人物,他们看起来不像什么良善之辈,不时挑衅的看向周围的人,甚至这么看向徐鸿儒和其亲信。

谢明弦滔滔不绝的讲完大势之后,停下缓了口气,又是朗声说道:“诸位,现如今局面大好,各处百姓苦难深重,都等着本教出面带他们脱离苦海,而官府已经是焦头烂额,首尾难顾,本教若是发动,定当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他这边说完,沈智也是点头,跟着说道:“谢尊者说得不错,二月和三月的地震是天赐良机,是佛祖为教尊安排的大气运,原本各处府州县城池都是高墙深沟,地方上都是土围木寨,可这两次之后,一切都是崩坏无存,原本的官兵和乡勇民壮都是自顾不暇,现在唯一能号召万众的只有本教,本教若是发动,定然无可阻挡。”

“这大明朝廷又是苛捐杂税,又是辽饷,现在又是地震,当真是龙脉断绝,气数已尽,百姓受苦受难,为求解脱,都是烧香虔信本教,只要做起来,那立刻就会有千千万万人相应,立刻就能席卷天下……”

谢明弦跟沈智交替讲述,为众人阐明大势,也是替大家鼓劲,正说到这关键时候,对面越来越大的说笑声打断。

“……你那边弄了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货色怎么样……”

“……都是一等一的相貌,嫩的能掐出水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在是快活的很……。”

“……现如今是咱们兄弟们的好日子啊,偌大山东,没有城池阻挡,官军和乡勇乱掉,任咱们随意来去,趁这个机会发财快活才对……”

谢明弦和沈智对视一眼,又都是看向徐鸿儒,徐鸿儒只是笑着摇摇头,却开口问道:“孟先汉、周念庵、唐瑜,本座让你们来郓城,你们看着很不爽利,莫非是心存不满?”

那三个大声说笑的粗豪人物一愣,都是停住不说,他们也没想到徐鸿儒会这么直接的说话。

他们三个不是民户信教成的会主,而是带着人马部众烧香信教,一进来就有个会主位置的强豪,他们都是坐地的杆子,在自家庄子周围是窝主土霸,结队外出的时候就是烧杀抢掠的杆子。

第927章闻香教内

自家有刀兵有部众,原本就对郓城总舵不怎么遵从,发生赵进那桩事之后,更是不把徐鸿儒放在眼里,官军去平定徐州“乱民。”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去凑那个热闹,事后扫清一批人,徐鸿儒这边安插了自家心腹过来,而他们也趁着近面捞到便宜,实力愈发壮大,对这郓城总舵的态度也愈发轻慢了。

本以为徐鸿儒要做大事,怎么也得厚待他们些,可自从来到,徐鸿儒对那些苦哈哈一样的新起会主香主更加看重,对他们却冷淡的很,这让他们心里颇为不平,私下里也做了勾连,眼下山东这等乱局,趁乱发财快活壮大实力才是正经,何苦耗费钱粮,冒着风险去做什么大事,真要逼迫的急了,那就一拍两散,就不信这教主徐鸿儒还能怎么办,闻香教眼下实力虚弱的紧,怎么敢和下面的会主翻脸。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做得就更是肆无忌惮,一被指斥,就觉得自家脸上挂不住,安静片刻,立刻是气哼哼的说道:“若不是离的近,属下也是不愿意来的,像是陆青陆老大,展家兄弟什么的,不都是没来吗?”

孟先汉、周念庵、唐瑜这三人是在汶上和宁阳两县的坐地土豪,这边距离郓城很近,即便是眼里没怎么有郓城总舵在,可依旧要听,但他说的陆青是新泰大豪,展家兄弟则是高唐州的江湖头目,这两边虽然也是闻香教的会主,可因为距离远,自家实力又强,一向是不怎么听话,这次闻香教山东大会,就没见他们两人的身影。

这三人的肆无忌惮已经激起了众怒,那些穷苦出身的会主香主都是怒目而视,那些富豪乡绅模样的头目也都是面露厌恶神情,但让孟先汉三人纳闷的是,徐鸿举、夏仲进等教尊的铁杆心腹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冷笑着看向这边,而徐鸿儒更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陆青和展家三兄弟都已经来了,你们要见一见吗?”徐鸿儒笑着问道。

“来了,怎么不见?”孟先汉失声说道。

“请上来让大家见一见。”徐鸿儒摆手说道,那边候五立刻点头答应,对外喊了两声。

让孟先汉几人没想到的是,“请上来。”的并不是人,而是四个木箱,一尺见方的木箱,孟先汉、周念庵和唐瑜脸色白了,他们是见过世面的,自然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木箱打开,竹棚下面围坐的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呼,孟先汉三人直接站了起来,他们看得很清楚,那木箱里放着的是人头,正是陆青和展家兄弟这几位实力远胜于他们的豪霸首级,五官扭曲,狰狞可怖。

他们一站起,外围的护卫们就有部分转过了身,手按在了刀柄上。

“孟先汉,你趁着这次大震,把你们县巡检的外宅给抢回庄子,吞了他千把两私存,本座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唐瑜,你和周念庵私下结拜,说要选个时机火并了孟先汉,吞了他的部众,暗里如此,明面上还这么热络,真是难为你们了。”徐鸿儒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说出这个,这三人都是脸色大变,看向徐鸿儒的表情就好像看鬼神一般,在座众人,那些穷苦出身的脸上都露出冷笑,而穿着富贵等人都有敬畏神情。

这等秘不示人的最要紧机密,本以为只有几个人知道,却没想到就这么在徐鸿儒嘴里说出,孟先汉等人都是心胆俱裂,加上挑破的几桩勾当,都是要命的,三人眼神碰了下,又是迅速闪开,已经没了刚才的同气连枝。

反应最快的就是那孟先汉,直接就是跪在了地上,碰碰碰几个头磕下,哭喊着说道:“教尊在上,小的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那么不知好歹,经过教尊这么一点拨,脑子立时清醒了,还望教尊慈悲施法,将小的从苦海里带出来,不管要小的做什么,哪怕是粉身碎骨,这条命豁出去不要,哪怕是小的全部家产都献给教尊,小的都愿意,请教尊开恩,请教尊开恩啊!”

他先做出姿态,其他两人也是反应过来,跟着跪地,只说什么愿听教主指挥驱策,性命家产都丝毫不在乎,但凭吩咐。

“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平白让人笑话,起来吧!”徐鸿儒淡然说道,那三人怎么敢起来,徐鸿举和夏仲进在那里冷笑了几声,孟先汉三个当真是羞愤欲死。

徐鸿儒好像在说什么家常事,笑着说道:“孟先汉他们三个想得很明白,在这里受气受辱都认了,等回到自家那可就由不得咱们,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本座难不成还能伸过手去,到时候还不是老样子。”

这话说得他们三个都是一震,磕头的频率禁不住加快了不少,心事被说中,连求饶哀告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要磕了,留点力气做事用。”徐鸿儒冷冷说道,孟先汉、唐瑜和周念庵三人不敢怠慢,都是讪讪站起,他们能听出来教主语气里的森然。

“要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觉得回去了就万事大吉,那陆青和展家兄弟,就是不愿意过来,直接从家里请来的。”徐鸿儒缓缓说道。

听到这句话,孟先汉三人都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次得亏自家来了,若是不来,只怕自家的脑袋也会被装进木箱里,在这边给别人看了。

“请教尊放心,水里火里,属下绝无二话,若有一丝虚假,那就天雷劈顶!”孟先汉咬牙切齿的赌咒说道。

徐鸿儒淡然一笑,却不再理会他这边了,一名满脸虔诚的穷苦汉子却在这个时候向前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恳切无比的说道:“教尊,苦海无边,信众沉沦,都等着教尊施无边法力,立西天神国,极乐家乡,普度众生,教尊,信众们苦的很啊!”

这汉子说完之后,就是虔诚磕头,拜伏于地,和他差不多打扮的诸人都是跟着照做,那些富贵穿戴的彼此对视,眼神中却都有些无奈,可动作却没怎么迟疑,也是跟着起身拜下。

……。

“八月十一,乃是弥勒佛祖降世之日,就在那日正午起事,各位回去要勤力准备,事成之后,共享人间富贵,共登极乐仙界!”

※※※

白日里大会众人散去,晚上和徐鸿儒相聚的就只是心腹亲信了,郓城县这边并不是所有的房屋都在地震中倒塌损坏,可大伙也不知道那些还未倒塌的房屋到底有多少隐患,尽管早晚天气还很冷,可徐鸿儒还是住在用竹木搭起的棚户中,里面用棉被和毛毡尽可能的保暖遮蔽。

“……其实孟先汉他们只是露头的,陆青他们只是倒霉的,凡是有身家的会主香主,这次都不是太情愿……”

“……有了点小家业,过着还不错的日子,自然舍不得,不过已经做好了安排,谁要是心怀异志,或者想和官府勾连,那就和陆青他们一个下场……”

桌子上的酒菜很丰盛,外面很多人连一顿饱饭都是奢望,而在这边,却能见到来自徐州的汉井名酒,来自各处的特产风味。

对这样的珍馐美味,徐鸿儒和一干亲信都不怎么在意,他们个个神情慎重,大事在即,谁还顾得上这些日常的享用。

徐鸿举、夏仲进和候五等人神情都颇为兴奋,而谢明弦和沈智则是神情慎重,徐鸿儒端坐在那里,却是拿着杯温热的黄酒沉吟。

“教尊,马队现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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