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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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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老人双眉轩起,勃然大怒,厉声道:“老夫叫你如此,其中自有道理,你遵命去做就是,噜噜嗦嗦问个什么?”
百维道:“但……但前辈既下令弟子将遇见前辈之事说出,弟子平白要任相公将玄真穴道解开,任相公盘问下来,教弟子如何回答?”
独臂老人皱起眉头,垂首苦思了半响,口中喃喃道:“这也有理……这也有理。”
抬起头来,大声道:“你偌大年纪,总有法子使任无心解开他的穴道,难道这也要老夫教给你吗?”
百维苦笑道:“但……但贫僧实是……”
独臂者人厉声喝道:“莫要噜嗦了.只要玄真能开得了口,他自会将道理说给任无心知道。”
百维苦笑暗忖道:“这老人倒是端的强横霸道已极,但他既然对我如此强横,想必也对我毫无怀疑之心,将我当做了任无心之心腹,所说的也必定是对任无心极为有利之机密。”
—念至此,他心中却又不禁泛起了许多互相矛盾.难以解释之疑窦。
这老人若是不知那玄真实是南宫世家门下伪冒之人,则必是对玄真已成疯狂之事深信不疑。
将已成疯狂之玄真穴道解开,只有增添任无心之麻烦,可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只因玄真纵然知道一些南宫世家之机密.但在神智疯狂中,也万万不会说的出来。
这老人若是已知那玄真乃是南宫世家门下伪冒之人,便该将此事直接说给任无心得知,或是逼他说出真象,或是将他除去,更是万万不该令任无心解开他的穴道。
只因他穴道解开后,必定要与南宫世家互通消息,对任无心而言,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两点虽然互相矛盾,错综复杂,但无论百维翻来覆去,如何去想,也想不通这独臂老人要任无心将玄真穴道解开有何好处?有何用意?
独臂老人目光凝注,突然厉声喝道:“你胡思乱想,在想些什么?”
百维心头一震,定了定神,强笑道:“贫僧正在苦思,不知要用何言语解释,方能劝任相公解开玄真道长之穴道。”
独臂老人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若说不动他,难道不会自己动手吗?”
百维沉吟一阵道:“弟子纵然有心如此,但任相公独门点穴手法,弟子实无法解开。”
独臂老人双目一张,目中神光暴射,厉声道:“你怎知道任无心独门点穴手法无法解开,莫非你已试过了不成?”
百维心头一凛,讷讷道:“贫……贫僧有……有一日见到玄真道兄满头大汗,似是极为痛苦,确曾在暗中试过一次,但……但此事贫僧已曾说给任相公知道。”
他纵是心计深沉,能言善道,但既在无心中说漏了嘴,又被这老人如此逼问,说话间终是不免有些神情惊惶,言语支唔。
哪知独臂老人竟似完全未曾瞧出,神情反而大见缓和,颔首叹道:“少林、武当本是一家,你瞧见玄真道长露出痛苦之色,自是难免要生怜惜之心,这也难以怪你的。”
百维暗中松了口气,悄悄一擦掌心冷汗,垂首道:“前辈明鉴。”
独臂老人目光闪动,缓缓道:“既是如此,不知你可愿老夫将任无心独门点穴之解法传授于你?”
百维心头实是大喜欲狂,却不敢露于神色,反而讷讷道:“贫僧学会了任相公独门手法,任相公若是怪罪下来,贫僧实是担待不起。”
独臂老人大声道:“无妨,任无心若有怪罪,自有老夫为你承当。”
百维挣扎着翻身拜倒,道:“既是如此,弟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独臂老人似是早有准备,竟立刻自怀中取出张叠成三角的纸笺,道:“这便是任无心独门点穴秘图,以你武功根基,不出三个时辰便可学会。”
独臂老人仰首长叹一声,缓缓接道:“强胜弱亡,虽是自然天经地义之至理,但只要公道常在人心,众志成城.也未见不可以弱胜强,总之……”
语声突然顿住,凝神倾听刹那,沉声道:“有人来了,老夫别过……记着,莫将今日之事说出……”
语声未了,人已去远。
百维将秘图藏起,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
他虽然猜不透这老人之来历,更不知这老人此举有何用意,但能自老人手中,学得任无心点穴之秘,却实是令他喜出望外之事。
只听草丛风声,衣袂轻响,妙雨果然已自去而复返。
只见他双眉微皱.神情间似乎带着些怀疑之色,四望—眼,便自深深凝注着百维,沉声道:“大师方才可是与人说话?”
百维茫然道:“什么人说话?”
妙雨皱眉道:“弟子方才明明听得有人语之声,莫非还会听错不成?”
百维心念闪电一转,面上立刻露出苦笑,长叹道:“哦,那只是贫僧方才气恼之下,忍不住喃喃对这两具尸体喝骂。”
他若坚持妙雨乃是听错了,妙雨万万不会相信,但他此刻如此说法,妙雨双眉立刻展开,只是淡淡问了句:“大师气恼什么?”
百维道:“你我本该将这两具尸身露骨荒野.任凭蛇虫噬食,才能消得了胸中恶气,但如此做法,却又不免为南宫世家发现.多添麻烦,是以只有将他们尸首埋葬。如教南宫世家知道这两人已自失踪,还得疑神疑鬼,去猜他们的下落。”
他说的头头是道.妙雨非但是深信不疑,而且大生钦佩之心,长长叹息道:“大师思虑之周密高超,实是弟子不及。”
百维微微一笑,道:“若是特地为他两人挖坑刨土,未免大费气力。”
妙雨道:“若不挖坑,如何埋葬?”
百维随后一指那污水泥洼,道:“那便是两人现成的葬身之处,只要在上面盖些淤泥乱草,谅那南宫世家无论如何也难搜寻的到。”
妙雨拊掌道;“不错。”
当下便立刻动手,将尸身掩埋。
他行事干净迅快,不出顿饭功夫,便已完全停当,一眼望去,果然瞧不出有丝毫痕迹。
百维暗暗得意,忖道:“南宫世家果然寻不着这两人时,纵不当作是玄真做的手脚,却也万万不会疑心到我身上。”
只听妙雨道:“任相公等侯已久,大师此刻可要动身了吗?”
百维道:“自当走了。”
妙雨躬身道:“得罪。”
将百维横抱而起,往来路飞奔而回。
百维回到那秘窟所在之地,只见门前尸身、血迹,俱已打扫得干干净净。那边车马,也已赶来。
妙空手提马缰,面上虽仍不失笑容.但眉宇间忧虑重重,已远非初见他时那般乐天之模样。
妙法道人目中泪痕未干,正以几件道袍,卷起了妙果之尸身。
任无心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不时仰天吐出长气,却难吐出心中之积郁。
几人见到百维回来,不免有些欣喜,也不免有些感叹。
妙法道人突翻身拜下,以头撞地,叩首道:“敝师弟多蒙大师成全,妙法实……实是感……感同身受。”
语声硬咽,几难继续。
百维亦自回拜,相对唏嘘.俱是语难成句。
任无心沉声叹道:“大师可说是多灾多难,一劫未平,又历一劫……唉,这都是任无心无能照顾之过,千祈大师恕罪。”
百维垂首道:“任相公说哪里话来,贫僧自己无能,怎怪得了相公?”
任无心望着妙果之尸身,垂泪道:“妙果道兄之死,更令任无心五内难安,何况玄真道长又……唉!教任无心有何面目去对武当在天前辈?”
妙法伏地道:“武当门户虽多不幸,但我武当弟子,若能为江湖伸张正义而死.却正属我武当一派不幸中之大幸。”
语声锵然,掷地成声,就连百维听在耳里,都不觉有些肃然起敬。
任无心黯然垂首道:“但……”
妙法抬起头来,朗声道:“但任相公若是只知自责自疚,自怜自愧,而灭了自家志气,不知奋发,如此消沉下去,南宫世家岂非大可不战而胜,则我武当弟子,死也不能瞑目!”
他越说语声越是高亢.接口又道:“任相公若觉对我武当弟子于心有愧,便该奋发图强,绝不气馁,将南宫世家一鼓而灭,则我武当弟子,纵然身历万劫,亦必含笑于九泉!”
这番话更是说得义正词严,大义凛然,只听得任无心汗流浃背,懔然垂首道:“道兄以大义相责,任无心敢不从命!”
妙法长身而起,道:“既是如此,咱们便该快些离开此地,以免睹景伤情,只因此刻已非我等自伤自悲之时。”
任无心道:“正是!”
妙法道:“但我等何去何从,任相公还是该全权调派,责无旁贷。”
任无心黯然长叹,沉吟不语。
妙空朗声道:“这付千斤重担、除了任相公,再无人能挑的起,任相公你若放下它来,便当真无以对死者在天之灵了!”
任无心仰天吐了口气.慨然道:“各位既然如此,任某夫复何言?唯有以一死报知己,拼全力与南宫世家一战!”
妙法击节道:“对!只要能一战,生死胜负,俱非我等所计!”
百维见到他几人面容那般憔悴,神色那般疲惫,与声势强大之南宫世家相比,强弱之悬殊,实是天差地别!
但这几人面容虽憔悴.精神虽疲惫.但那种不屈不挠,奋斗到底之无畏精神,却是南宫世家最为缺少之物。
那种牺牲小我,慷慨成仁之决心与勇气,更可惊天地而泣鬼神。
百维瞧在眼里,又不觉暗暗感叹,暗暗钦佩,情不自禁,垂下了头。
只听妙雨缓缓道:“此刻敌我两方,强弱虽然相差极大,但公道、正义既在我方,只要我等将此股气势—直保存,又何尝不可以弱胜强,以寡击众?胜负还在未可知之数,我等万万不可长了他人之志气,灭去自家之威风。”
妙法仰天长笑道:“三弟说得好,好一个以弱胜强,以寡击众!”
妙雨微微一笑,道:“何况我方也井非只剩下我等几个人了,只要任相公登高一呼,四方豪杰,前来归附之人,必定不在少数,要知道江湖中不怕死,不畏难的英雄到处皆是.又岂只我等数人而已。”
众人轰然喝彩,任无心面色也恢复开朗。
唯有百维,却不禁暗暗起了惭愧之心。
妙雨接着又道:“更何况任相公昔日召集之豪杰,也绝不只这里一处。”
任无心道:“不错!”
妙雨一掠上马车,抢过妙空手中缰绳,大声道:“我等此刻去哪里,但凭任相公吩咐,”
任无心举手东挥,朗声道:“这边去……我就不信南宫世家能有那般神勇,能将我分散四方之集英秘窟全部毁去。”
妙法将他师弟妙果之遗尸,紧紧缚在车座下,仰天长叹一声,道:“走吧!”
百维忍不住道:“常言道:入土为安,道兄何不将妙果道兄之法体,寻一向阳之土,暂行安葬?”
妙法目光凝注东方,一字字沉声道:“南宫巨贼未灭,普天之下,哪有妙果师弟安魂之土?大师你岂非大大错了?”
百维情不自禁,垂下头去,赧然一笑.道:“道兄说的是,贫僧错了。”
妙法朗声道:“南宫巨贼一日不灭,我妙果师弟便一日不葬、南宫世家若能将我兄弟四人一齐杀死,我兄弟四人也宁可暴尸荒野,化为游魂厉鬼,与南宫世家一较长短!”
他语声中那种剽悍雄厉,慷慨悲壮之气,使得百维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阵寒意,将头垂得更低,竟是不敢再去瞧他一眼。
妙法双目赤红.仰视苍天,接口又道:“若是苍天有眼.终令南宫巨贼伏法,那时我必将妙果师弟葬于天下群豪之前.葬得风风光光,也好教那些目光短浅,为虎作伥,被南宫世家收买了的无耻之徒瞧瞧,正义终必得胜,为正义而战,为正义而死之人,牺牲必有光荣之代价!”
百维心头更寒,更是不敢仰视。
他终是做贼心虚,此刻心中已是忐忑不定,不知道妙法这番话是否对他说的。
幸好这时任无心已在拉他上车。
百维匆匆而入.额上已自沁出了冷汗。
微光透入车厢,车中的玄真,仍是不言不动,宛如死人。
百维全然未将遇着那独臂老人之事说出,更未劝任无心解开玄真之穴道,只是在一路上随时偷空将那点穴秘图暗暗研习。
车行未及两日,百维已将任无心之独门点穴之手法了然于胸。
三日前他用尽各种方法,亦无法将玄真穴道解开,心中本是焦急万分。
而此刻他垂手间便可将玄真穴道解开,这举手之劳,他反不愿做了。只因他算来算去,也算不出那独臂老人,要任无心解开玄真之穴道,究竟有何用意。
虽然他翻来复去判断的结果,断定任无心若是解开玄真之穴道,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那独臂老人竟会要任无心做出对自身不利之事,百维却万难相信。
他但觉此事之中,定隐藏着极大之机谋,极大之秘密,这秘密亦必定是南宫世家与任无心之间胜负关键之一。
是以百维纵然明知只要解开真之穴道,便可将这秘密之谜底揭破,但他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宁可将这秘密永存在心里。
他三番两次举起手掌触及了玄真之穴道,但终究只是悄悄放下。
这种矛盾与痛苦的心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连行两日后,任无心虽仍言笑如常.但神情间却已不知不觉露出了焦急紧张之态。
有时别人与他说话,他茫然不知所言。
到了第四日,任无心面上竟再也瞧不见半丝笑容。
有时呆望着车窗外景物出神,有时地只是望空咄咄,长吁短叹。
百维知他口中虽说不信南宫世家,能将他分布四方之集英秘窟一一毁去,心中其实却无丝毫把握。
显然,他生怕发现自己另一秘窟又毁在南宫世家手中,是以还未到地头,心神便已不定。
重重忧患,屡屡打击,实已使这意志有如钢铁坚强的任无心,失却了自信,而不敢面对事实。
百维与妙法等人冷眼旁观,只觉他甚至在暗中希望,永远也不要走到地头。
到了第四日黄昏,妙法终于忍不住道:“再往前走,便是赊旗镇,过去便是中原之地,咱们该如何行走,但请相公吩咐。”
任无心怔了一怔,似是方自梦中醒来,讷讷道:“前面便是赊旗镇了吗?”
妙法道:“不错,只因相公始终未曾吩咐去向.是以车行较缓。”
任无心缓缓点了点头.复又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辽是妙法忍不住问道:“不知车子是否还要笔直前行?”
任无心又自一怔,苦笑道:“莫要笔直前行了,转回头…”
妙法双眉一皱.失声道:“转回头.莫非地头已过了?”
任无心竟也不置可否,只是缓缓道:“转回头,过南召,往伏牛山去。”
妙法、百维对望一眼,心头俱不禁为之暗暗叹息。
妙法因是心事沉重,百维也不禁感慨良多。
当下妙法打马回头,直奔伏牛山。
黎明时车马便已驰入山峦起伏的伏牛山区。
放眼望去,但见四下群山衔接,山外有山.峰外有峰。
入了山区,人烟便已逐渐稀少。
到后来除了偶尔可见,出自山畔樵舍发出的淡淡炊烟,袅娜升空外,便再也瞧不见人迹。
妙法又不禁大是怀疑,迟疑地问道:“路途未曾走错吗?”
任无心道:“末曾。”
妙法虽然不再说话,但眉宇间仍带怀疑之色,却显见并未消去。
但心中最是怀疑不解的,却是百维,忖道:“五夫人显然算定任无心必到回声谷之三姓村,谅必不致有错,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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