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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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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道:“道长不愿相责,更加老身惶惭之心。”
玄真笑道:“女檀樾不必再引咎自责,贫道月来已自觉心血浮动,如若强违天意,或将招致意外……”
他轻轻叹息一声,肃然说道:“女檀越论及武林中连续发生了几件重大之事,贫道当洗耳恭听,愿早点一闻高论。”
唐夫人道:“中原四君子,道长可相识吗?”
玄真道:“慕名已久,缘悭一面,但贫道的玄月师弟,却和中原四君子交谊甚深。”
唐夫人道:“四君子孤芳自赏,甚少和江湖中人物来往,论武林中稍有名望之人,他可算得是仇家最少。”
玄真点头说道:“据贫道所知,他们确然是置身于武林门派是非纷争之外的清高之人。”
唐夫人黯然叹道:“老身昔年按下下争名之心,曾和江湖高手逐鹿争霸,日日以搏杀为乐,十余年中无片刻休息之暇,终日里仆仆风尘,奔驰于大江南北,虽然时加警惕,但仍然造了甚多杀孽,江湖中人记恨老身者,屈指难数。但自得遇中原四君子,被他们那等淡泊名利之心所感,劝我归隐园林,闭门息过,匆匆又十年岁月。但江湖之上,却从来有人知道老身曾和中原四君子鏖战终夜之事……唉,想不到这四位品德笃厚,淡泊自甘之人,竟然在一夜间齐齐遇害而死!”
玄真平和脸色上,陡然间泛起一片阴沉,轻轻叹息一声,道:“这话当真吗?”
唐夫人道:“此事早已传遍于武林之中,引起江湖间巨大的震动,难道道长真的一点不知道吗?”
玄真道:“贫道坐关期间,不闻外事。”
唐夫人道:“这么说将起来,贵派中玄月道长失踪一事,道长也不知道了?”
玄真一皱眉头道:“待贫道查问一下他的行踪。”
忽听一阵长笑传了进来,竹帘起处,一个神态俊逸,风采照人的青衣少年,缓步而入。
此人衣着虽然朴素,但举动神情之间,却有着一种高洁华贵,洒脱而又飘逸的气度,一表人材,与众不同。只见他俊目转动,打量了唐夫人一眼拱手笑道:“夫人可是四门唐家的掌门人,唐老太太吗?”
唐夫人心头一震,欠身笑道:“正是老身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朗声大笑,道:“夫人名震江湖天下有谁不知。”
只见盘膝而坐的玄真道长一跃下榻,大步迎了上来,笑道:“年余未得晤面,不知是否已寻得对奕之手?”
青衣人笑道:“正要和你对奕厮杀一盘。”
唐夫人看得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以我在武林中的身份,玄真连动也未动过一下,但对这青衣少年,却是这般的客气,心中大不为服,不自禁的流露出不悦之色。
那青衣人感应灵敏,似是预知玄真这举动将引起唐老太太的不悦,回头一笑,道:“老前辈这次远渡重山,东来武当,可是想探寻令郎的下落吗?”
唐夫人脸色一变,道:“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唐老太太如若想探询令郎的下落,除了在下之外,当今之世,只怕难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唐夫人急急问道:“犬子现在何处?”
青衣人微笑说道:“南宫世家。”
唐夫人怔了一怔,道:“南宫世家……可是被称武林第一家的南宫世家吗?”
青衣人笑道:“自然是那一家了!”
唐夫人脸色大变,道:“这话当真吗?”
玄真道长的睑上笑容,也随着敛收起。
显然,这位道行深远,修养有术的道长,也被这突然的消息为之震动不安。
青衣人仍保有微微的笑意,道:“不过,你就寻上门去,也难见得令郎。”
唐夫人尖声说道:“为什么?难道,难道……大子已遇害了不成……”
青衣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头说道:“令郎如若深得你武功真传,当可暂时无恙,如是他武功平庸,不足以入选,那就很难说了!”
唐夫人一顿竹杖,厉声喝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些事情?”
那青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缓缓由唐夫人的脸上掠过,说道:“夫人如若不肯信在下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唐夫人似是自觉到言语大过激烈,当下凝神而立,运气调息,使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只见那青衣人缓缓的把目光凝注到玄真脸上,嘴角又泛现微微的笑意,道;“令师弟玄月道长……”
玄真淡然接道:“可是也陷落在南官世家吗?”
青衣人道:“你似已胸有成竹……”
玄真道长道:“五年之前,贫道和峨眉、青城两派中掌门人同作少林寺百忍大师上宾,赏月少室峰顶,纵论江湖形势,贫道就曾论及南宫一门,日后必将为江湖大害,主张联络九大门派同赴南宫世家,追回三宝。然后再由各门派联合派遣高手三十六名,分守南宫世家周围五里之内,以监视南宫世家中人的举动。可惜贫道之意,未为与会之人采信。”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五年之前,南宫世家羽毛已丰,纵然那次与会之人已照你之言施为,只怕也已无法收到防患未然之效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至少可使南宫世家中人阴谋早露,聊胜于无。”
玄真道长脸色肃然地说道:“贫道那玄月师弟,才智、剑术均属上乘,纵然不能胜人,但保身逃命,是绰有余裕,不知何以竟陷落南宫世家之中?”目注那青衣少年,显然有不信之意。久未说话的唐夫人,突然接口说道:“犬子失陷于南宫世家一事,大驾是亲目所睹呢,还是听闻传言?”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几句无意之言,招来如许麻烦,两位这般苦苦逼问,形如拷询人犯,恕我不作答复了。”
唐夫人双目耸动,脸上肌肉颤抖,显然,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但她终于强自忍耐了下去。
玄真道长修养较深,内心虽然亦急欲知道玄月下落,但也还能保持着表面的镇静,笑道:
“一年关期,久未对奕,颇觉技痒得很。”
青衣少年笑道:“这才是待客之道。”
玄真伸手握锤,轻击案上铜钟两响。
袅袅余音中,一道童津棋盘而入。
青衣人回顾了唐夫人一眼,笑道:“老太太名驰武林,武功、暗器,妙绝江湖,但不知棋道一门如何?”
唐夫人强自忍下心中焦急,说道:“略知一二。”
青衣人笑道:“好极、好极,待会儿还得请老太太指教一盘。”
玄真移过棋盘,就榻而坐。
那青衣人也随手取过一个木椅,笑道:“你坐关一年,棋道一门,想亦有甚多进境,咱们这一盘赌点东西如何?”
玄真道长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贫道久已不弹此调,只怕早已生疏……”
青衣人笑道:“我仍然让你三子如何?”
玄真也不客气,连下了三子,说道:“咱们赌什么?”
青衣人目注棋盘上三颗白子,沉吟良久,才道:“赌注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我出注一只左掌!”
玄真吃了一惊,道:“什么?一只左掌?”
青衣人笑道:“吃饭用筷,提笔写字,单是这一只右手已经够用,多此一掌留它何用?”
这等闻所未闻的赌注,连那久走江湖的唐老太也有些耸然动容。
玄真摇头说道:“父母遗体,岂可相残,这赌注恕贫道不能接受。”
青衣少年神态安详,淡然说道:“在下出注,并非下注,道长尽可别出赌注。”
玄真道:“你赌注一重至此,真叫贫道有无从出注之感。”
青衣人笑道:“在下倒可为道长借箸代筹,想出一个赌注。”
玄真道长道:“愿听高见。”
青衣人道:“在下如若输去,自断左腕,以奉道长,如若道长输了,那就讲一个隐秘但必需真实的故事,这故事要和武林人物有关,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玄真笑道:“贫道坐望江湖六十年,看无数人事沧桑,足迹行踪,遍及大江南北,名山胜水,确见不少奇闻秘事……”
青衣人插口接道:“有一点在下必须说明,就是那隐秘真实的故事,必须是鲜为人知,最好是除了道长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知道。”
玄真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倒是有得几分把握,只不过觉着这赌注太轻了一些,彼此大不相称。”
青衣人笑道:“不轻不轻。”
举手放下一子。
玄真道长一皱眉头,说道:“一子之重,中流砥柱,使贫道三子布局,尽皆失色。”
片刻之间,两人都聚精会神,用心于下子之中。
唐老太心念独子的安危,哪有心情看他们下棋,只觉胸中怒气上涌,忍不住厉声喝道:
“救人如救火,兵贵神速,犬于陷身危境,朝夕有性命之忧,老身哪能这般等待下去。”
只见两人捏子不语,凝目于棋盘之上,生似未听得她喝叫之言。
唐老大看两人相应不理,怒火大炽,呼的一杖击在地上,震得棋盘飞起老高。
青衣人疾快的伸出手来,按在棋盘之上,回过头来,谈然一笑,道:“唐老太太可看出在下走错了棋子了吗?”
唐老大气得脸色铁青,怒声说道:“老身没有这份闲情逸致。”青衣人毫无怒意、仍然面带笑容地说道:“那唐老太太定然是为令郎的安危忧虑了。”
唐老太忽然改容相向,黯然一叹.道:“母子之情,焉不乱心,两位请大度包涵老身失礼之举。”
青衣人微微一笑,转脸又下一子。
他每下一子,玄真立即泛现出一股紧张之色,当下两人又聚精会神在棋盘之上。
唐老大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两位可否能暂停片刻,和老身说几句话?”
玄真刚想开口,那青衣人又迅快下了一颗棋子,玄真立时又被吸引了全部精神。
那青衣人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轻松,显然,他只用出一半的精神,在和玄真道长对奕。
只见他朗朗说道:“老太有何指示,只管后说就是。”
唐老太道:“犬子现在陷身何处?”
青衣人摆下了一颗棋子,道:“南阳府独山脚下,长青林南宫世家中。”
唐老太道:“阁下可是亲目所见吗?”
青衣人道:“自然是亲目所见了。”
唐老太拱手对玄真道长一札,道:“打扰道长,老身就此告别。”
转身向外行去。
只听那青衣人高声说道:“南宫世家中戒备森严,而且又有武林中公立的四大戒规相护,五里下马,三里解剑,公定戒规,势难相违,老太虽然武功过人,一身暗器,但如想硬闯南宫世家,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他忽然住口,下了一颗棋子,又道:“纵然你不惜背弃武林公立的四大戒规,凭仗一身艺业,硬闯南宫世家,也是难以见得令郎之面。”
唐老大已走到门口,陡然又折了回来,欠身说道:“得蒙赐示,感激不尽,既已相告,还望指示一条去路。”
青衣人道:“老太请稍候片刻,容在下扳回棋上劣势,咱们再谈不迟。”
原来,他和唐老太说话,分出心神过多,被玄真连下两颗重子,反守为攻,抢去优势。
唐老太虽然心急如焚,似亦无可奈何,只好强自按下性子等待。
青衣人似是对棋道有着极高的造诣,聚精会神的下了两子,立时扳回了劣势。
玄真道长的脸上,立时泛现出紧张的神情。
唐老太轻轻的咳了一声,还未开口,那青衣人已回过头来接道:“老太若想见令郎,必需先要舍弃你行动间的荣耀。他们的耳目遍布天下,何况四川唐家的威名,早已震动着江湖,老太的一举一动,决难逃得过他们的耳目。在下为老太借箸代筹,必须立即乘轿而返……”
他微微一顿,又道:“到一处无人的荒野之区,悄然离轿,易装北上……”
唐老太一皱眉头,道:“老身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这样鬼鬼祟祟,日后传到江湖之上,岂不授人笑柄。”
青衣人笑道:“老太如不肯信在下之言,那就无可奈何了。”
唐老太沉吟良久,长叹一声,道:“最是可怜父母心,为求探明犬子下落,老身只好破例易装一行了。”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南宫世家表面上毫无戒备,其实暗桩明卡,比比皆是,老大纵然易装而行,也是无法尽掩行踪,只要一引起他们的怀疑之心,不用你深入南宫世家,他们已经派人追查你的行踪了……”
他突然施展出“传音入密”的工夫,接道:“在那环绕南宫世家的长青林正西方十里之处,有一座数十户人家聚居的农村,由西向东数第二家,住着一位独目白发的老妪,那老妪是唯一能带你进入南宫世家的人,但你必须做到两件事情,第一点未被人怀疑追踪,第二点必需有一件使她动心的礼物。”
唐老太皱了皱眉头,说道:“如若她仍然不肯相助呢?”
青衣人沉吟了一阵,肃然说道:“那你就说‘十三郎’要我来找你。”
唐老大道:“十三郎是谁?”
青衣人道:“十三郎是什么人,你不用明白,但你一提此人,她决然不会再推辞不管就是。”
唐老太虽然是一代枭雄之才,但母子连心,表面之上勉强保持镇静,内心之中早已方寸大乱,虽觉那青衣人言词之间矛盾重重,但已无暇多想,转身向外行去。
玄真道长已为眼下棋势吸引去全部精神,对唐老大何时离去,全无所觉。
直待全军尽没,反击无能,玄真才喟然一声长叹,道:“贫道自忖这年来静坐、棋艺精进甚多,想不到仍然输你一筹……”
目光转动,不见了唐老太,不禁愕然说道:“那唐老太走了吗?”
青衣人笑道:“已去多时了。”
玄真道长轻声一叹,道:“唐老太一方雄主,在武林名望甚重,贫道这般慢待于她,只怕要引起她记恨之心。”
青衣人笑道:“不妨事,她正为失踪的爱子忧心如焚,无暇顾及于此。”
玄真缓缓把两道目光凝注在那青衣人的身上,接道:“你以一只左掌,赌我一段武林秘闻,这赌注未免太大一些,幸而是贫道输了。”
青衣人淡然一笑,接道:“如若输的是在下,道长这卧云精舍之中,早为鲜血所污。”
玄真道长道:“你不用言词激我,贫道既然输了赌注,自无推辞之理。”
他微微一顿,仰脸思索良久,才缓缓接道:“这是数十年来的往事了,我一直耿耿于怀,但却始终未曾告诉过人,唉!这一段武林秘事,除了贫道之外,知道的人只怕已经不多了。”
青衣人剑眉耸动,星目中神光闪了两闪,笑道:“好极,好极,越是隐秘越好。”
玄真道长脸色忽然严肃起来缓缓地说道:“这是有关正邪消长的大事,贫道为此思虑了数十年,但却一直优柔不决,不知是否该把这件事公诸武林之中?”
青衣人道:“这么说将起来,那件事非同小可了。”
玄真道长道:“岂止非同小可,简直是震骇人心。”
青衣人道:“什么事?这等重大?”
玄真道长下理会那青衣人,闭上双目,黯然不语。只见他脸上部分肌肉,微微的颤动不停,显然他内心之中.正有着强烈无比的激动。
青衣人剑眉微微一耸,嘴角间泛现出一缕轻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只不过一现而逝,也缓缓闭上了双目。
两个人闭目对坐,坚持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玄真突然睁开了双目,沉声喝道:
“咱们相交了数年,贫道还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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