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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魔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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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在所有人面前。

有人开始劝说华医生停下来,没有救了,屏幕上那道延伸的蓝线,只余下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起伏,跟一条直线并无区别。华医生紧盯屏幕,还在机械地用力。他来不及看一眼患者。当他再次抬起手臂,手碰到了那拉脖子上的项圈,一颗硕大的珠子,连同12颗小珠子四散奔离,从床单上滚落。房间里安静下来,珠子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蚂蚁们的眼神不自觉尾随声音而去,只有那双红色的手并未受到影响,还在以固有的节奏一起一落。

我最先听到了那声音,像一串好听的音符。我将视线转向窗户,窗外柳条随风舞动,洁白的柳絮自由纷飞。这是1993年温暖的4月,这个特别的一天,将只与我有关。柳絮雪花般飞舞,却并不落下,只在低空盘旋。在柳絮营造的白色风景中,我看见爸高大的身影和妈瘦小的身形。他们一路小跑,在白色的飞花中冲出一条小径,一直冲进医院急救室的屋檐。柳絮不动声色地弥合了他们身后的空隙,我听到了他们临近的脚步声。我想加入柳絮那样无目的的飞翔,南窗的缝隙又被风吹开了一些。只是几秒钟,我在瞬间的迟疑里,还是看见那颗珠子弧光一闪,向着幽暗的角落滑去。

我睁大了双眼。

如果有人留意,会发现那拉浅浅的轮廓里开始起了变化。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紧张,还有逐渐增强的近乎贪婪的欲念。哦,不!我发出一声叹息!我强烈地感到,我身体里一个重要器官遭到了抢夺。别动它,它是我的!我向下俯冲,伸开手臂,阻止那颗滚动的大珠。哦,不!我叫道。然而,我被抓住了,被有形,被确定的形式围困。我被迫呼吸,感受到实在的限制沉重而疼痛,我跌入肉身,虚脱感在体内蔓延,难闻的气味哽在喉咙里。我必须将这气味吐出去。我真的吐了起来,一些液体从我半张的嘴里流淌出来。

气体状的我消失了,飘浮在半空的我坠落,与身体合二为一。我活了过来,我的声音像喘气与叹息,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把它还给我!”

华文

华文医生的双手,在屏幕上蓝色直线出现剧烈起伏的同时,停了下来。他用力按压的心脏已经复苏。尽管,那颗心,曾像扩散的涟漪趋于平息。在过去的一小时里,这颗心只有些微弱的起伏。是华文的双手不停按压,才使它显出微弱而被动的起伏。这一点足可忽略的动态,只是对华文勤苦劳作的一点回报和鼓励。越到后来,华文回忆当时的情景,一小时,持续一千八百次按压,老实说,他不是对这颗心脏绝望,而是对时间,对无休止的按压下,茫茫无际的时间,感到绝望。

华文近乎虚脱,想找人替换,可就是无法停下来。

他皱着眉,双眼圆睁,屏幕上那道蓝线,在他眼前扩展为一条宽阔的道路。他正顺着这条新辟的大路奔跑,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他无法停下来。地平线近在咫尺,道路源源不断,朝他涌来,他无法停止。这种情状只在梦里出现过。华文喘息着,喘息声覆盖了周围同行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只有脚下这条向前伸展的青灰色水泥路。他要阻止它继续延伸,他意识到,再奔跑下去,他会崩溃。这是疯狂的,在这一小时里,他的双臂和意志,一直被一股力量左右,他被封闭在这股力量里,像一辆失控的跑车。华文无法预见这辆跑车会撞到什么,他只是越来越不安和焦虑。这是一场梦魇,他对自己说。他还对自己说,求助吧,向你的同伴们,他们就在旁边。可传进他耳朵里的,依然是自己的喘息声,无休止的、单一的喘息声。他无法求助。

究竟是屏幕上突然起伏的蓝线惊动了华文,还是恢复生机的心脏,那铿锵有力的跳动,使他从无望的奔跑里苏醒?是空气紧张到刺耳尖叫,还是一颗大珠子滚动时清脆的声响,使他从梦魇般的失控里得到解脱?是同事们的欢呼声?他们从未经历过类似事件,一颗静止的心脏,会在停跳一小时后,重新跳动。不过,这欢呼声稍晚些,该是在珠子的声音和被救者的叫声之后。再后来,一声苍老凄厉的喊叫从急救室外传来:“那拉啊,你不能走……那拉,我的女儿……”这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显然老妇人从医生的表情中读到了女儿获救的消息。是老妇人的声音,将他从可怕的境况里唤醒,虽然他对这类声音并不陌生。

华文在几种可能里难以判断,它们几乎同时发生。华文明显感到,随着患者的心跳,曾控制他一小时之久的神秘力量骤然消散,好似一股血液抽离,他体内余下的,只有凉意和空洞。华文双腿发软,向下滑去。同事们搀起他,让他坐在一张磨损的折叠椅上,替他抹去满脸的汗水,拍打他的四肢,按摩他僵硬的肌肉,使他从过度的紧张中恢复过来。

华文表情僵硬,眼光投向被救的溺水者。在按压她的胸膛时,他触到的滑腻和柔软,像丝绵与沙砾。他虽是奔跑在蓝色水泥路的直线上,却深一脚浅一脚不断陷落。他一直没来得及看她一眼。

他看到了一幅图画。只有几秒钟,却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图画里躺着一个少女。少女是苍白的,潮湿的,虚弱的,却没有损害她的美。让人发冷的美,犹如一道寒光,照亮了周围人的脸孔与房间的角角落落。一双干枯的老妇人的手正用一件衣物裹住她,将她全部遮掩,藏在厚厚的织物下面。但是已经晚了,这样的形象,已经泄露无疑。不仅华文看见了,同事们也看见了,忽然间,大家都像深感羞愧似的,纷纷将目光转向别处,好像他们的目光不配或损伤了视线里的形象。

被老妇人称作那拉的姑娘,眼里满是发烧病人才有的迷乱和狂热。她环视四周,目光集中在一个护士身上。护士从靠墙的床下捡起一颗大珠子。那拉的目光死死缠着她,直到护士将珠子放在她伸出的双手里。她捧着那颗珠子,眼光发狠,敦促护士去捡起另一些小珠子。她捧着那些珠子,迷离的眼里,纷乱躁动的神色渐渐消失,目光变得清明,人也安静下来。华文想,现在这副神情,才与她相吻合。

患者被送去普通病房做常规检查,如无大碍,很快就会被家人带走。华文的目光被同事们忙碌的身影阻挡,女患者在他眼里消失了。他有些失望。参加急救的几位医生,还在为刚才那件不可思议的事兴奋着。

“要是有台摄像机就好了,这次抢救值得记录下来好好研究。实在让人惊叹,应该列入教材,经典案例,经典案例……”

“我刚才看华医生那股拼命的劲头,就觉得要出大事,原来华医生有先见之明,知道会发生奇迹。”有人拍拍华医生的肩头,“我本来想换换你,可看你那股劲头,好像谁要换你,你就跟谁急。华医生,奇迹,奇迹!”

所有的声音,听来十分遥远。我太累了,华医生想。他从同事围起的圈子里站起来,勉强挤出笑容,一言不发,离开急救室,上楼梯,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尽头处自己的办公室。他拧开水龙头,用肥皂洗手,将脸浸在水中。他自言自语,才4月天气就这么热了?他用毛巾揩干净脸和手,一下子躺在靠窗的行军床上,精疲力竭,却十分清醒。不错,这是一个奇迹。自打他从心理科“借”到急救中心,三年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当然,很多人活了下来,另一些人因抢救无效死去。一般而言,心脏停跳三四分钟就很难救活,施救半小时后无效就该宣布死亡。她已经死了,原应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可她活了过来!她,名叫那拉的女子,让华文后怕,也让他迷惑。他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受到了打击,她重新跳动的心脏,在他的虚弱感上又添了一重沮丧。他知道自己并未创造奇迹,是奇迹通过他发生。那拉,奇迹的源头,恍如瞬间自燃的光斑,他模糊觉出,她来自不同的地方,来自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寒战的地方。他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他依然懊恼,绝望感还没有完全褪尽,此刻,又添了些隐隐的恐慌。

那拉

我的皮肤里到处是浮冰与积雪。我需要融化这些寒冷,还要使寒冷发热。这寒冷与我沉在水下时不同。在水下,寒冷无法呼吸,寒冷像一副厚盔甲锁着我,无法逃离。现在,寒冷,是可以呼吸的。将暖和的空气吸入,将冰和雪呼出。呼吸。我不由自主努力呼吸,好让身体里的冷气快些跑出去。然后,是强烈的光。我因为一束光渐渐恢复了形体、重量与颜色。我回来了,尽管我拒绝,但这感觉真的很好。寒冷后面跟着虚弱。虚弱的感觉也很好,能让我沉沉地躺在“我回来了”的好感觉里,一动也不想动。

我躺了很久,紧闭双眼,享受渐渐增强的暖意和明亮。我知道妈刚将被子的一角拽好。我还知道此时妈背对着我,在跟一个护士交谈,问注入我体内的药水名称。护士理顺塑料管线,让药水滴得慢一些。我浑身酸楚,什么也不想说。我不想惊动她们,引来她们的目光。在她们不注意我的时候,我悄悄看了一眼。

“它”在离妈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它”还在,在床的一角。白天,“它”很淡,像件褪色的衣服。至于“它”身上的衣服,“它”一直穿着一件湿淋淋的长袍,像刚从水里走出来。所有的衣褶下垂,水珠从袖口衣襟和袍边滴落着。深夜,我听到过这些水滴的滴答声。湿长袍紧贴在“它”身上。

它是一具女人的尸身。我从来不会用“她”来称呼它。我知道,我和它属于两个世界。我属于光明,而它属于黑暗。即便,它常常不合常理地出现在我的世界。

无法辨认,那是件什么颜色的袍子。原来的颜色褪尽,变成了另一种颜色。样式是过时的旗袍,长及脚踝,有些地方撕裂了,有些地方破碎,露出衣褶里的皮肉。它是雪白的,又是破损的。紧贴在它身上的衣服,不过是块裹尸布。这块糟糕的裹尸布里,雨水总也流不完,总在一滴一滴敲打着我无眠的长夜。

它还在,这不是幻觉。它站在床头,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让我知道,它不会放过我,即便我躲在水里,藏在医院和人群中,即便我不呼吸,闭上眼,心脏停跳,它都在。它会随时尾随我,看着我。我是它的囚徒。我想过了,总有一天,我会如它所愿,变成它,穿着永远滴水的裹尸布,失神地转动眼珠,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徘徊,叹息,愤怒,咆哮,制造伤害和哭泣。今天,我差一点变成它,差一点,便不能再用“她”称呼我。

怪物。不,它不是怪物。尽管我一直不愿说,可那是一个鬼魂。

它就是跟随我三年的鬼魂。我对它的恐惧变成了愤怒。我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会因愤怒而吼叫,无论何时,只要我身边有能抓起的东西,我都会向它投掷,只为击碎它那副可怜的、让人厌恶的怪模样。但它那副怪模样永远不会破碎,它不躲闪,眼睛也不眨一下,无辜而悲哀地盯着我。我是愚蠢和可笑的,我的愤怒。它在我眼前嘲弄我,嘲弄我的反抗多么无效和幼稚。它也会离去,变淡,碎屑般散开。有时,它消失在一面墙里。我只看一眼,就知道我的努力都失败了。我心里的愤怒陡然剧增,我的失望粉碎了心里与它抗衡的希望。就像现在,我一面拿起床边的一瓶罐头掷向它,一面却觉得,我所有的力量已经在看见它的时候瓦解了。

我没有举起罐头瓶,也没有发出愤怒的尖叫,相反,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趴在床上,使出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劲头,弓着身子,铁架床随着我上下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得向人求救,不是因为呼吸困难,而是得有人帮我将那可恶的东西赶走,将它关在铁笼里,手和脚都捆起来,用铁链拴牢,用符咒,用许多我不知道的经文锁住它,让它永世不得超生……是的,我在心里诅咒这个鬼魂,我要用各种办法制服它、赶走它、消灭它。该死,该死,快来,救我,你们,你们难道什么都看不见吗?

没有人看见它。护士们全都回头盯着我,却并不帮我。她们手里稳稳捧着盛针管药瓶的白铁托盘。她们声音很轻,眼里盛着冷漠的光。有新病人被推进这间病房。是个小女孩,腿上打着夹板,抽泣着,年轻的妈妈皱着眉头,一只手搭在小女孩肩上。她们缓缓走近我。她们望着我,目光为何如此冷漠?而它正从她们身边向后退去。它不慌不忙,伸手,将直直垂下的头发掀向另一边,露出里面溃烂的皮肤和伤口,淡紫色的,一堆腐烂的花,夸张地挂在脸上。

它与冲进病房的爸擦肩而过。妈慌乱的双手使劲抚摩我的后背。我咳嗽的时候,抚摩或敲击后背是妈唯一能做的事。散乱的头发遮住了我大部分视线,我还是能看见它从爸背后投来的目光,冰冷的,嘲弄的,无辜的,悲哀的目光。快滚开!在剧烈的咳嗽中,没人能听清我在喊什么。其实我什么也喊不出来。我在呕吐,除了吐出几滴又腥又苦的胆汁,什么都没吐出来。我的胃是空的。它消失了,无影无踪。咳嗽平息,我的呼吸重新顺畅。血集中在脸上,我满脸通红。妈拿一块湿毛巾揩去我额上的汗珠,爸忧心忡忡,望着我,手里攥着医院的各种单据。而我,依然警觉地向病房的各个方向,搜寻那湿淋淋的水鬼,看它是否还躲在别人背后,用空洞、潮湿的眼,望着我。

病症

华文从一本厚书上移开手臂,向后靠,身体伸出灯光以外。他习惯在晚上研究心理学课题。一直以来,一篇无法完成的论文让他忧心。论文的题目是《论恐惧与妄想》。从读医学院开始,华文就在研究恐惧和在极度情绪状态下产生的妄想。他原来的专业是神经内科,在神经内科工作两年后,他重返学校,将自己的专业调整为心理学基础研究。他原本计划带着这个课题在医院边工作边完成。他很需要临床经验。自他来到北海医院新成立的心理科室后,他和他的科室就一直闲置着。原因在于缺乏患者。他的心理科门庭冷落,他知道其中的原因,一是科室刚建立,一是人们还没有意识到所谓的心理问题。门庭冷落造成了华文在医院的尴尬处境。他时不时被通知,到急救室帮忙,好在,当心理医生前,他曾是一名不错的内科大夫。

身后书架上堆放着几年来搜集的心理学专著,只有回到这套两居室,华文才感到自在自如。他不再是被称为华医生的职业角色,在这所房子里,他是将心理学当作爱好与研究方向的学者华文。

房子是20世纪90年代初的装修风格。

天花板用复合材料做成螺旋形,客厅的墙壁用深褐色的木板包裹。卧室和书房的墙壁都用花卉图形的丝质壁纸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90年代初,还看不到后来流行的落地窗,窗户的大小完全出于通风保暖的实用目的。窗子下方,是铸铁暖气片,暖气片也用木片包裹起来。华文并不喜欢这种酒店式的装修风格。房子的主人显然不是华文,而是放在客厅里,假壁炉上,一张合影里的人。他站在华文左侧,西装革履,满面笑容。他是华文的大学同学,在装好房子后就去了德国。他认为将房子交给像华文这样的单身汉照看,总比交给蜘蛛、虫卵、老鼠、灰尘,所有这些看不见的腐朽力量,要好得多。

与好友在照片里表现出的饱满信心不同,华文眉头微蹙,表情淡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身子稍稍倾斜。照片中的华文尽管冷峻,多少还是带点儿孩子气的装腔作势。

二十八岁的华文,在北京有五六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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