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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少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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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明碎嘴,见什么都说,去年一本《说爱》,今年又是本《谈情》。
    孔明似乎还谦虚:小人说的都是小事,一孔之明。
    大说是史家的事,大人物又有几个?小事构成了我们芸芸众生的生命;小说是文人的本事;再者,孔明也是大明,字典里仍写着这层解释呢。
    小事要说得很明,得要世事洞明;小事要说得通达,得要人情练达。饭后茶余,睡觉前,如厕时,翻几页看看,有多少事我们整日经历着,经孔明一说,还有这么多意义和趣味!书原本都是写闲话,现在的文人写着写着都就把自己写成上帝了。孔明的书是闲书,闲书不伟大,闲读却有益。
    我喜欢听孔明说。
    我不喜欢孔明说得太溜顺。
    名角
    杨凤兰是西安南郊人,十一岁上跟李正敏学戏,翌年即排《三对面》,饰青衣香莲。凤兰个头小,家人牵着去后台装扮,一边走,一边嚷道要吃冰糖葫芦。家人说:“你是香莲了,还贪嘴?”凤兰嘴噘脸吊。但到锣鼓声起,粉墨登场,竟判若两人。坐则低首嘿答,立则背削肩蹇,抖起来如雨中鸡,诉起其冤,声口凄婉,自己也骨碌碌坠下泪来,一时惊动剧坛。李正敏说:“这女子活该演戏,但小小年纪竟能体味苍凉,一生恐要困顿了。”愈发爱怜栽培,传授《三击掌》、《徐母骂曹》、《二进宫》给她。
    渐渐长大,凤兰已是名角,拥有众多戏迷,她不喜张扬,见人羞怯,伏低伏小。剧团多有是非,无故牵扯到她,旁人都替她蛮脸作怒了,她仍只是忍耐,静若渊默。一年夏天,回村探母,正在屋里梳头,墙外忽有枪声,有东西跌在院中一响。出来看时,有鸟坠在捶布石下,遂矮墙头上露一人脸,背着猎枪,挤眉弄眼,示意鸟是他打中的。凤兰有些恼,提了鸟丢出去,那人却绕过来,收住了脚,在门首呆看。凤兰耳根通红,口里喃喃,微骂掩门不理。又一年后,女大当嫁,有人提亲,领来了一小伙见面,竟是打鸟人。小伙笑道:“我早打中的。”时凤兰二十三岁,谭兴国大其九岁,且带有一小孩。亲戚里有反对的,但凤兰不嫌,认定有缘,遂为夫妇。
    秦腔虽是大的剧种,历来却慷慨有余,委婉不足,出西北就行之不远。李正敏毕生力戒暴躁,倡导清正,死时紧握凤兰手,恨恨而终。凤兰见宗师长逝,哭昏在灵堂,立誓发扬敏腔艺术,此后愈发勤苦,早晚练功不辍,冬夏曲不离口。出演了《白蛇传》、《飞虹山》、《谢瑶环》。每次演出,都在家叩拜宗师遗像,谭兴国在旁收拾行装,然后骑自行车送至剧场。谭兴国那时在一家话剧院做美工,凡有凤兰演出,必坐于台下观看,一边听观众反映,一边作记录,回家便为凤兰的某一唱句、某一动作,提建议,作修正。灯下两人戏言,凤兰说:“我这是为戏活着么!”兴国说:“那我就为你活着!”刚说毕,窗外嘎喇喇一声雷响,两人都变了脸。
    二十七岁那年,凤兰演《红灯记》,只觉得脖子越来越粗,却并不疼,也未在乎,衣服领口就由九寸加宽到一尺一,再加宽到一尺三。演第二十七场,突然昏倒在台上,急送医院,诊断为甲状腺癌,当即手术,取出了八个瘤子,最大的竟有鸭蛋大。医生告诉兴国:人只能活两年。兴国跑出医院在野地里呜呜哭了一场,回来又不敢对凤兰说。数月里人在医院伺候,夜不脱衣,竟生了满身虱子。凤兰终于知道了病情,将硬得如石板一样的半个脖子,敲着嘭嘭响,抱了李正敏的照片泪流满面。她写下了遗书,开始七天不吃不喝。兴国铺床时,褥子下发现了遗书,一下子把凤兰抱住大哭。凤兰说:“我不能唱戏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兴国说:“有我在,你不能走,你能唱戏的,我一定要让你唱戏嘛!”潭兴国把凤兰病情材料复印了几十份,全国各大医院都寄,希望有好的医疗方案。医院差不多都回信了,惟一只能化疗。在漫长的化疗过程中,谭兴国四处求医寻药,自己又开始学中医,配处方。杨凤兰竟每天数次以手指去拨声带,帮助活动。服用了兴国的药方二百八十多服,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出院五个月后,凤兰真的上台演出,演过了七场。第八场演出中,她正唱着,突然张口失声,顿时急得流泪,满场观众一时惊呆,都站起来,静悄悄的,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哽哽咽咽便起了哭音。从此,失声多年。凤兰再不去想到死,偏要让声再出来,但声还是不出。百药服过,去求气功,凤兰竟成了气功师最好的弟子,多半年后,慢慢有了声出来。气功师见她刻苦,悟性又好,要传真功给她,劝她不再演戏,师徒云游四方去。凤兰说:“我要不为演戏,早一根绳子去了,何必遭受这么大的罪?”每次练功前,都念道李正敏,每念道精神倍增。气功师也以为奇,遂授真功给她,收为干女。发了声后,凤兰就急于要唱,但怎么也唱不成,音低小得如耳语。又是如此数年,她开始了更为艰辛的锻炼,每早每晚,都咪咪咪,吗吗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上练,常常几个月或者半年方能提高一个音节。每每提高一节,就高兴得哭一场,就给李正敏的遗像去奠香焚纸。兴国照例要采买许多酒菜,邀朋友来聚餐恭贺。在去北京疗养练声期间,兴国月月将十分之八的工资寄去北京,自己领着两个孩子在家吃粗的,喝稀的,每到傍晚才去菜市,刨堆儿买菜或捡白菜帮子回来熬吃。凤兰终于从北京拨来电话,告知她能唱出“希”和“豆”的音节了,夫妇俩在电话里激动得放声大哭。
    当凤兰再次出现在戏台上,剧场如爆炸一般欢呼;许多观众竟跑上台去,抱住她又哭又笑。
    一个演员,演出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杨凤兰人活下来了,又有了声音,她决心要把耽误了十多年的时间补回来,把敏派艺术继承和光大。但是灾难和不幸总是纠缠她。一次演出途中发生了车祸,同车有两人死亡,她虽然活下来,却摔成严重的脑震荡,而且一个膀子破裂,落下残疾,再也高举不起。更要命的是戏剧在中国正处于低潮,所有演出单位只能下乡到偏远地区方可维持生计,她毕竟身子孱弱,不能随团奔波。凤兰的脾气变坏了,终日在家浮躁不宁。兴国劝她,她就恼了,说:“我苦苦奋斗了几十年,现在就只有去唱唱堂会吗?!”不理了兴国,兴国把饭做好,她也不吃。兴国也是苦恼,琢磨着剧场不演戏了,能不能拍电视录像片,与几个搞摄像的朋友合计了,回来对凤兰说:“你如果真要演正经戏,就看你能不能成?”说了主意,凤兰猛地开窍,当了众人面搂抱了兴国,说:“知我者,兴国也!”
    名角
    拍电视片又谈何容易?首先需要钱,夫妇俩从此每日骑了车子,成半年天天去寻找赞助,这个公司出一万,那个熟人掏三百,见过笑脸,也见过冷脸,得到了支持,也承受了嘲弄,终于筹集了十二万八千元,兴国也因骑自行车磨破了痔疮躺倒过三次。凤兰选择的剧目是《五典坡》,《五典坡》是李正敏的拿手戏。但旧本《五典坡》芜杂,夫妇俩多方求教专家学者,亲自修改,终于开拍,辛辛苦苦拍摄了,却因经验不足,用人不当,拍成后全部报废,钱也花光了。夫妇俩号啕大哭,哭罢了,你给我擦泪,我给你擦泪。咬了牙又出去筹款。这一次凤兰谁也不信,只信兴国,要兴国导演。兴国的本行是舞美设计,在国内获得过三次大奖,虽未从事过导演,但对艺术上的一套颇精到,又经历上次失败,就多方请教,组成强有力的拍摄班子。新的拍摄开始,一切顺利,凤兰极度亢奋,常常一天吃一顿饭。兴国更是从导演、布景、灯光、道具,以及所有演员、工作人员的接来送往,吃喝拉睡,事无巨细地安排操作,每天仅睡两个小时。一日,夫妇俩都在现场架子上,兴国扛着摄像机选机位,往后退时,凤兰瞧着危险,喊:“注意!注意!”没想自己一脚踏空,仰面从高架上跌下来,左脚粉碎性骨折了。在床上又是躺了八个月。八个月后,带着一手一脚都残疾的身子将戏拍完,凤兰体重减轻了十斤,她笑着说:“活该戏要拍好的,后边的戏是王宝钏寒窑十八年,我不瘦才不像哩!”片子后期制作,资金极度紧缺,夫妇俩将家中仅有的几千元存款拿出来,无济于事,就乞求,欠账,寻廉价的录音棚,跑几百里外租用便宜剪辑机器。刚刚剪辑了前两部,夫妇俩高高兴兴搭公共车返回,兴国就在车上瞌睡了,瞌睡了又醒过来,他觉得肝部疼,用拳头顶着。凤兰见他面色黑黄,大汗淋漓,忙去扶他,兴国就昏倒在她怀里。送去医院,诊断为肝癌晚期。半年后,兴国死去,临死拉住风兰手,不让凤兰哭,说:“凤兰,咱总算把戏拍完啦。”
    《五典坡》新编本《王宝钏》三部放映后,震动了秦腔界。凤兰扮相俊美,表演精到,唱腔纯正,创造了一个灿烂的艺术形象,被誉为秦腔精品。一时间,三秦大地人人奔走相告,报纸上、电台电视上连篇累牍报道,各种研讨会相继召开,成为盛事。电视台播映那晚,各种祝贺电话打给凤兰,持续到凌晨四点。四点后,凤兰没有睡,设了灵桌,摆好了李正敏的遗像、谭兴国的遗像,焚香奠酒,把《王宝钏》录像带放了一遍。放毕,天已大亮,开门出来,门外站满了人,全是她的戏迷,个个泪流满面。
    辞宴
    六月十六日粤菜馆的饭局我就不去了。在座的有那么多领导和大款。我虽也是局级,但文联主席是穷官、闲官,别人不装在眼里,我也不把我瞧得上,哪里敢称做同僚?他们知道我而没见过我,我没有见过人家也不知道人家具体职务,若去了,他们西装革履我一身休闲,他们坐小车我骑自行车,他们提手机我背个挎包,于我觉得寒酸,于人家又觉得我不合群,这饭就吃得不自在了。要吃饭和熟人吃着香,爱吃的多吃,不爱吃的少吃,可以打嗝儿,可以放屁,可以说趣话骂娘,和生人能这样吗?和领导能这样吗?知道的能原谅我是懒散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人家不恭,为吃一顿饭惹出许多事情来,这就犯不着了。酒席上谁是上座,谁是次座,那是不能乱了秩序的,且常常上座的领导到得最迟,菜端上来得他到来方能开席,我是半年未吃海鲜之类了,见那龙虾海蟹就急不可耐,若不自觉筷先伸了过去如何是好?即便开席,你知道我向来吃速快,吃相难看,只顾闷头吃下去,若顺我意,让满座难堪,也丢了文人的斯文,若强制自己,为吃一顿饭强制自己,这又是为什么来着?席间敬酒,先敬谁,后敬谁,顺序不能乱,谁也不得漏,我又怎么记得住哪一位是政府人,哪一位是党里人?而且又要说敬酒词,我生来口讷,说得得体我不会,说得不得体又落个傲慢。敬领导要起立,一人敬全席起立,我腿有疾,几十次起来坐下又起来我难以支持。我又不善笑,你知道,从来照相都不笑的,在席上当然要笑,那笑就易于皮笑肉不笑,就要冷落席上的气氛。更为难的是我自患病后已戒了酒,若领导让我喝,我不喝拂他的兴,喝了又得伤我身子,即使是你事先在我杯中盛白水,一旦发现,那就全没了意思。官场的事我不懂,写文章又常惹领导不满,席间人家若指导起文学上的事,我该不该掏了笔来记录?该不该和他辩论?说是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我这般年纪了,在外随便惯了,在家也充大惯了,让我一副奴相去逢迎,百般殷勤做媚态,一时半会儿难以学会。而你设一局饭,花销几千,忙活数日,图的是皆大欢喜,若让我去尴尬了人家,这饭局就白设了,我怎么对得住朋友?而让我难堪,这你又于心不忍,所以,还是放我过去,免了吧。几时我来做东,回报你的心意,咱坐小饭馆,一壶酒,两个人,三碗饭,四盘菜,五六十分钟吃一顿!如果领导知道了要请我而我未去,你就说我突然病了,病得很重,这虽然对我不吉利,但我宁愿重病,也免得我去坏了你的饭局而让我长久心中愧疚啊。
    走进塔里木
    八月里走进塔里木,为的是看油田大会战。沿着那条震惊了世界的沙漠公路深入,知道了塔克拉玛干为什么称作死亡之海,知道了中国人向大漠要油的决心有多大。那日的太阳极好,红得眼睛也难以睁开,喉咙冒烟,嘴唇干裂,浑身的皮也明显地觉得发紧。车上的司机告诉说,地表温度最高时是七十摄氏度,那才叫个烤呀!公路未修的时候,车队载着人和物资从库尔勒出发,沿着塔里木盆地边沿走,经过阿克苏,经过喀什,再到和田,这是多么漫长的道路,然后沙漠车才能进入塔克拉玛干腹地。这么一趟回来,人干巴巴的,完全都失了形!司机的话使我们看重了车上带着的那几瓶矿泉水,并且相互恶作剧,拧对方的肉,问:熟了没?喉咙也就疼得咽不下唾沫,将手巾弄湿捂在口鼻上。在热气里闷蒸了两个小时,突然间却起风了,先是柏油路上沙流如蛇,如烟,再就看见路边有人骑毛驴,人同毛驴全歪得四十度斜角地走,倏忽飘起,像剪纸一般落在远处的沙梁上。天开始黑暗,太阳不知坠到哪里去了,前边一直有四辆装载着木箱的卡车在疾驶,一辆已经在风中掀翻了,另外的三辆停在那里用绳索拉扯,仍摇晃如船。我们的小车是不敢停的,停下来就有可能打滚,但开得快又有御风起空的危险。司机说,这毕竟还不是大沙暴,在修这条公路和钻井的时候,大沙暴卷走了许多器械,单是推土机就有十多台没踪影了。我们紧张得脸都煞白了,幸好大的沙暴并没有发生,而沉甸甸的雾和沙尘,使车灯打开也难见路。艰艰难难地赶到塔中,风沙大得车门推不开,迎接我们的工人已都穿着棉大衣,谁也不敢张嘴,张嘴一口沙。
    接待我们的是副调度长王兆霖,人称沙漠王的,他笑着说:中央领导每次来,天气总是好的,你们一来就坏了。我们也笑了,说这正是老天想让我们好好体验体验这里的生活嘛!
    我们走进了大漠腹地,大漠让我们在一天之内看到了它多种面目,我们不是为浪漫而来,也不是为觅寻海市蜃楼和孤烟直长的诗句。塔里木大到一个法国的面积,号称第二个中东,它的石油储量最为丰富,地面自然条件又最为恶劣,地下地质结构又最为复杂,国家石油开发战略转移,二十一世纪中国石油的命运在此所系,那么,这里演绎着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故事,这里的人如何为着自己的生存和为着壮丽的理想在奋斗呢?我们在塔中始终未逢到好天气,风沙依旧肆虐,所带的衣服全然穿在身上,仍冻得嘴脸乌青。沙漠王是典型的石油人性格,高声快语,又诙谐有趣,领我们去看第一口千吨井,讲这里的过去,讲这里的将来。去英雄的沙漠车队,介绍每一个司机的故事,去看用铁板铺成跑道的飞机场,去亲自坐上沙漠车在沙梁间奔驶,领受颠簸的滋味,去看各处的活动房,去看工人床头上都放的什么书。在过去有关大庆油田的影视中,我们了解了石油人生活的简陋,而眼前的塔里木,自然条件的恶劣更甚于大庆,但生活区的活动房里却也很现代化了,有电视录像看,有空调机和淋浴器,吃的喝的全都从库尔勒运进,竟也节约下水办起了绿色试验园,绿草簇簇,花在风沙弥漫的黄昏里明亮。艰苦奋斗永远是石油人生活的主旋律,但石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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