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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师-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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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早茶?想想也正常,牛老先生到广州来,如果是午饭或晚饭时间想待客,恐怕有一批政界、商界的显要名流排队等着。
只有在吃早点的时候,才会见一见游方这种无英紧要的小人物,当乐趣解解闷,就与报纸上的趣味新闻差不多,但这次是见一面真人。
牛然淼只是目个乐子,而游方却不得不认真且有点紧张,下意识身体前倾问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周逍弦:“三天之后,你起床早点,会派车来接。
……私人提醒一句,老人家已经九十岁了,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有些话注意一点语气,意思到了就行,不必说得太过分。”
游方:“我明白,而且很多事牛老先生恐怕比我更明白,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因为是转告他人的遗言。
……您刚才说年纪大了,人也变的有些孩子气,但他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小孩,还会与我这个真正的小孩乎计较吗?”周逍弦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道:“说的也是,牛老怎会与你计较!以我们的年纪阅历,在他面前可不都是小孩,倒是我多虑了。”
晚饭后周逍弦就离开了流花宾馆,并没有真的住在这里,还有一个细节让游方微感意外,周逍弦既然找到了他,却没有把梅瓶的碎片送回来。
获悉三天后牛然淼要见他,游方本有些紧张,就冲老人家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自己所有的手段看穿,在牛然淼面前耍什么门道恐怕都是班门弄斧,就得老老实实的。
然而转念一想,心下也就释然了。
以刘黎当年之富贵,恐怕不亚于今日的牛然淼,至于江湖阅历以及手段的老辣,更不在牛然淼之下。
有怪老头刘黎这碗水垫底,自己也不憷与世上其他的老头打交道了。
三天之后,游方起床很早,刚刚梳洗完毕,客房电话就响了,牛家派车来接,问他方不方便下楼?下楼时游方还在想,牛家会派什么骄车来接,太高档了没必要,他不是什么重要客人,太低档了也显得没面乎,结果看见楼门口停着一辆牌子他不认识的越野车。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手握方向盘不芶言笑,副驾驶门边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眉目甚为秀丽精致,妆化的不浓不淡刚刚好,表情却是淡淡的,见到游方只是略带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随即很客气但也颇有些傲然的问道:“您就是梅兰德先生?”游方微笑着点头,表情就像看着邻家小妹:“我叫梅兰德,您是……?”女子:“我叫齐箬雪,是澳门牛氏企业派驻广州亨铭集团的执行董事。
牛老先生今天要见你,请随我来吧!”说完话随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迎客的姿势很标准,表情却始终有些冷。
元青花征集活动所在地就叫亨铭大厦,看来就是这伞亨铭集团的产业,游方第一次看见时还在想,怎么和老爸的名犯一个字?单听说话当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究竟怎么写,游方心中暗道:“妻若雪?嗯,是够冷的,典型的冷美人,谁把你娶回家得小心点,别放太阳底下晒化了。”
游方上了车,齐箬雪也没多废话,直接招呼司机开车,却不是往市内的方向,而是沿环市中路东行,从越秀山北麓经过,进入了白云山风景区,再向北沿麓湖岸边行走。
出了人烟嘈杂的市区,行走在依山傍水之间,风景很好心情也好,更兼有美人同车而游,唯一有点煞风景的就是美人有点冷也不说话。
到了白云山深处,越野车向上驶入一个没有路牌、却有岗亭设卡的路口,绿村掩映的山路上转了几个弯,来到面对麓湖的一片缓坡上。
这里背依青山却不显险峻,两侧林木葱笼却不显森郁,山间缓坡被人工修整为一个很大的草地平台,朝山下的那一侧还装了别致的栏杆。
平台的一侧是个停车场,巳经停了三辆车,平台中央放着撑好防紫外太阳伞的休闲桌椅。
从这里往前看去,白云山下麓湖风光尽收眼底,空间上却有相当的一段高度与距离,不受湖面夜雾湿气的影响。
平台北侧是一栋三层建筑,没有挂招牌,看上去不知是私人别墅还是度假村、会所之类的地方,但此刻显然是牛然淼在广州的落脚点。
真没想到,在人气杂乱的广州市郊竟有这等清幽雅致的居所,风景与风水都不错,就是老年人住着稍有点问题,但也无关紧要。
游方心中暗叹,有钱人就是有条件去挑别,或者自有人替他将一切安排的很舒适,住这种地方一般老百姓想都别想。
然而他只是感叹并没有太多羡慕,也许与心态有关吧,他精通风水善寡地气,只要愿意去找,自然也能找到小环境不比这里差而且便宜很多的地方,只是人工修饰上无法相比而已。
在门前下车,仍是齐第雪将他领到一楼,先在一间洗舆室的门口站定,请他进去洗手,之后才进了餐厅。
这里朝南装着双层落地长窗,拉开帘子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中央放了一张白枫木餐桌,桌边共有六把椅子,却只放了两套餐具。
一套当然在主座前,另一套在主座的右手边,游方一看就知道自己该坐那里。
几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厨师正在往桌上摆放各色早点,然而游方一眼就被餐桌中央放的东西吸引了,赫然正是那只巳被他摔碎的青花梅瓶!
五十五章、兴苍生
这只梅瓶显然是被高手修复了,其实瓷器在打碎的时候,有些细小的碎片已经成为渣粒,是不可能完全保留下来的,摔落时釉面着地的部份也会有脱落损坏。
但现在这只梅瓶表面毫无破绽,细微的缺损处已完全填补,落地的脱釉处也补绘得毫无痕迹,但却没有完全修复成原貌,从古至今的陶瓷中,还没见过这种特征的器物。
鬼手周逍弦以往修复打碎的瓷器,表面是看不出拼接痕迹的,但是这件青花梅瓶,表面布满了鱼网状的蟹爪纹。
游方知道它就是碎片拼成的,但看上去却并不像碎裂的痕迹,而极似宋代汝窑瓷的釉面开片。
开片青花?没听说过!但桌上偏偏就放了一件,修复者故意没有抹去曾经打碎的印记,却让它呈现出好似釉面开片的模样。
谁修复的?一定是位技艺巧夺天工的高手,可为什么要把它修复成这样呢?牛然淼老先生请自己来喝顿早茶,却把此梅瓶放在餐桌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游方正在诧异间,忽听身后有个老者的声音说道:“鬼手周逍弦从不修复赝品,所以他让弟子罗谛客动手,而自己在一旁指点,罗谛客足足忙了三天三夜才修复了这只梅瓶。
我的要求是把梅瓶修好,但也要将它发生的故事留下,所以修复成了这样,设计得非常巧妙。”
游方闻言赶紧转身,行礼问好,来者当然是牛然淼。
这位老人家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出头,看相貌依稀仍有年轻时风流俊朗的影子,只是头发稍有些稀疏,眼袋也微有些松弛,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但他的精神很好,眼神并不混浊,身材保养得非常匀称,腰杆也挺得笔直。
他走进餐厅的时间正好是六点半。
牛然淼笑着点了点头,来到餐桌前坐下,招右手示意道:“兰德先生,不必拘束,喝顿早茶聊聊天而已,快过来坐!”
看一个人的装束就知道某些场合的气氛,老先生穿的是寻常家居服,淡金色丝棉质地裁剪得十分得体,但显得很随意,也就说明此时不必太拘束。
游方也就不再客气,径自在老先生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餐桌旁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两名厨师打扮的服务人员站在门口,齐箬雪在餐厅门外等候。
老先生喝了一口厨师特意调配的早饮,笑呵呵的问道:“兰德先生,你今年多大了?”他与周逍弦一样也称呼游方为兰德先生,此刻听起来更多的意味是在开玩笑。
游方答道:“二十五岁。”
这不是实话,比实际年龄大了四岁,但也不完全在瞎扯,因为那张名叫梅兰德的身丨份证上写的就是这个年纪。
牛然淼哦了一声,似有深意道:“你看上去更年轻啊,那天的反应可真快,我当年恐怕也没有你机灵,年纪轻轻了不得,所以我老人家才会有兴趣见你一面。”
游方有些腼腆的答道:“老先生就不必夸奖晚辈了,其实我的来意……”在这种老江湖面前,他不想过于转弯抹角,打算直接开口说话。
牛然淼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转告我的话,周逍弦已经在我面前一字不差的转述了,而且我又听了一遍你们当时谈话的录音,就不必再说了。”
呦,还没开口,嘴就被堵上了,看来还真的没法再提这茬了。
不提就不提了吧,既然牛然淼已经听见了那番转述,游方也算完成了吴老的遗愿。
周逍弦师徒两人真的很帮忙啊,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牛然淼的话没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在兰德先生这种人面前,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江湖上投名状的讲究想必你也清楚,而以我的身份,只恨找不到更贵重的国宝,所以在乎的不是价钱,哪怕越贵越好。
……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乎什么?无非是在手我打下的这片基业,给儿孙送个平安护身符。”
老先生在明白人面前很坦诚,对于他来说重金购回国宝捐赠国家确实有这方面的用意,而且是越贵重、花的钱越多越能表达心意,在手的事情与其它人不一样。
游方不好说别的,只有陪着笑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先生留给子侄的福缘余荫,已经远超常人了。”
牛然淼话锋一转,没有继续刖才的话题,而是认真的问道:“你想找我,是想转告一位长者的话,那人究竟是谁?”
当着牛然淼的面,游方不再隐瞒:“他叫吴屏东,是梁思成的学生,北京大学文博学院的教授,中国古建筑专家。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他曾特意到澳门拜访您,但听说您老当时身体不适,所以未能见面。”
接下来游方简单讲述了吴屏东的事迹,学术成就、文化观点,包括去年伦敦苏富比拍卖会那一场盘内滚珠局中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年初身患绝症之后辞职离京不知所踪,如今恐已不在人世。
他当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包括自己追查到吴老最后的下落以及设计诛杀狂狐等人的经过,都略过不提,但如此已经足够了。
牛然淼听完之后难以掩饰惋惜之色:“恨未一识此人啊!外面私下议论我的人很多,这些也办清楚,但他却千里迢迢来找我谈,当真不容易啊。
我
倒不是有意不见他,去年十一月确实住院动了个小手术。
你今天将他的遗物与这番遗言带来,我得谢谢你!”
游方:“老人家不必谢我,吴屏东先生对我有大恩,是我该做的。
……您去年动过手术,看如今的气色非常好,康复的很不错,祝你身体健康!“他举起面前的饮料示意。
牛然淼也举起饮料:“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
……别光顾着说话了,请你来是喝早茶,快吃吧。”
桌上放的各色早点,而牛然淼本人只吃面前的几样,其它的显然是为唯一的客人游方准备的,游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先填饱肚子再说。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牛然淼才笑着说:“年轻人吃饭就是香,看见你吃东西的样子,我都觉得胃口大开……兰德先生,你这次来除了忠人之事,自己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游方咽下一个玲珑虾饺,停下筷子喝了一口饮料道:“我听说您前两年买了一方玉玺?“
牛然淼:“是有这么回事,新闻上也报了,说我要捐献给国家,但我却一直没捐,你是想问这个吗?记者写稿总是只拣想说的写,我当时的意思是自己收藏,等将来做为遗产却不留给子别而是捐献国家,如今我还健在嘛,何必催呢?”
游方笑了:“谁敢催您老人家?慢说您今年九十岁,就是一百岁又怎样?上个月我还与一位一百一十五岁的老前辈过招比拳脚,被他打得满地乱跑。”
牛然淼忍不位哈哈大笑,引得门外的齐箬雪也探头好奇的望了一眼,笑了半天才说道:“兰德小先生,你可真有一张江湖人的嘴,很会逗老人家开心,这一招叫作‘兴苍生’对吗?”
在过去的江湖切口中,“兴”就是捧人高兴的意思,“苍”指白发年老,“生”指男子,“柴”指女子。
所谓“兴苍生”就是哄年纪很大的老头开心,而“兴苍柴”就是哄老太太开心。
通常是赞祝对方健康长寿,老人家都爱听。
但话说的要有技巧,比如明知道对方已经八十多了,却故意问一句“您老有六十多了吧?”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因为在别人看来自己体态很年轻。
这叫“逢苍减岁”,老人的心性有时与小孩一样,需要哄。
游方的话当然更有技巧,让当老头更加开心。
这其实是一句实话,然而牛然淼不知情,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兴苍生。
见老人家兴致很高,竟然说起了年轻时熟悉的江湖切口,游方借机道:“您件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其实想说,像您老这样的大行家,不会看不穿苏富比连环玉玺拍卖的‘盘内滚珠局’吧?您老还凑什么热闹!”
老人家眨了眨眼睛,剩青竟有些孩子般的顽皮:“我知道啊,但我就是喜欢收藏一枚玉玺,难道不可以吗?“
还真没法说不可以,听见这句话再看老人家的表情,游方也完全理解他的心态。
像牛然淼这种人钱多的根本花不完,普通人逛商场、吃大餐一类的享受恐怕也不属于他。
收藏一方古代皇家玉玺,闲暇时捧在手中把玩,玩味数百年前曾号令天下神秘气息,这种感觉是他人体会不到的。
老人有老人的任性,有时候还真像个老小孩,说话就像耍赖皮。
而且以他的身家,买一方玉玺与游方买一部新款手机也差不多,谁能又多说什么呢?这就是个人爱好,他挥霍得起,至于造成的影响以及客观上对海外恶意炒作连环局起到的推波助澜作用,正是吴屏东想劝诫的。
游方该怎么劝呢,想了想缓缓念出了一段话:“自私的人困于自身的追求,无私的人忘于人世的追求,但若这两者最终是一条归宿,那将是人生大幸。
古人云: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牛然淼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带着疑问之色盯着游方,片刻之后才说道:“以你的年纪,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口气不对。”
游方叹息一声:“这不是我说的话,而是吴屏东先生今年三月最后的遗言,而后就再无消息。”
牛然淼也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以后会注意的。”
又一指桌上的花瓶道:“这只元青花虽出自当代人的仿造,却留下了这么多故事,也算是一件有纪念意义的文物了。
我想收藏它,在私人书房中与那枚玉玺放在一起,有空的时候,和儿孙讲讲它的故事,不知可不可以?“
游方立即点头:“当然可以,您老就留下吧。”
心中暗道父亲仿造的这只元青花梅瓶,经历辗转命运多桀,最终却随着吴老的遗言一起被牛然淼收藏,也算是得其所终。
牛然淼抬头问道:“兰德先生,您就开个价吧。
这件东西有它的价值,仅仅是让鬼手的学生修复它,我就付了一笔重金,此刻更不想空手而取,也不打算还价。”
游方摇头道:“我可不敢让您这种大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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