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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花烟雨江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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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已无话可说,现在已到了该走的时候。就算她明知道一走出去,就无法生活,她还是要走出去。因为她对他的心已死了。金川瞪着她,忽然大喝:“你想走?”纤纤笑了笑,淡淡地笑了笑。此时此刻,她的笑简直已是种侮辱。她继续往前走,但他却已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抱紧。他的手立刻也开始对她侮辱,喘息着,狞笑着:“这本是你自己要的,你怨不得我。”纤纤挣扎,挣扎不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呼:“放开我,让我走“…/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门本来已在里面上了闩,此刻也不知为了什么,门闩似乎忽然腐朽。灯光从门里照出去,照在一个人身上。这人长身玉立,白衣如雪,腰上系着条掌宽的白玉带,除此之外,身上就没有别的任何装饰,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装饰。他背负着双手,静静地妨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金川,目光中带着三分轻蔑,七分厌恶,淡淡道:“她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T”金川看见这人脸色立刻变了,全身似也突然僵硬,过了很久,才勉强点了点头。纤纤的心又在跳,她果然没有算错,他果然是回来找她的,果然及时出现了。她也知道他既已回来拢她,就绝不会放她走。“小侯爷少女心动。何况他还是个临风玉树般的美男子。纤纤闭上眼睛,她所祈求的,都已接近得到,从来也没有如此接近过。侯门中荣华富贵,钟鸣鼎食的生活,珠光宝气的珍饰—她现在几乎都已可看得到,甚至接触得到。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她一闭起眼睛,她心里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一个倔强、孤独、骄傲、永不屈服的人。小雷。她纵已拥有世上的一切,只要小雷向她招手,她也会全都抛开,跟着他去流浪天涯。恨得越深,爱得也越深,这刻督铭心的爱和恨,却叫她怎生消受。“绝不能再想他了现在绝不是想他的时候。”机会已经来到,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金川的手放开了,她立刻冲过去,躲在这小侯爷的身后,攀住了他的臂,颤声道“叫他出去,马上出去。”小侯爷冷冷地看着金川,冷冷道“她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金川咬着牙,目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毒,却终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小侯爷道:“她说什么?”金川道“她……她要我出去。”说完了这句话,他全身都已因愤怒和痛苦而颤科,抖得就像是一条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狗。他终于也尝到了被人出卖的感觉,终于了解这种感觉是多么痛苦。小侯爷淡淡道“她既然要你走,你为什么还不走?”企川紧握双拳,像是恨不得一拳打破这少年傲慢冷漠的脸。小侯爷却似连看都不屑再看他一眼,回过头,凝视着纤纤。看到纤纤脸上的泪痕,他目光立刻变得说不出的温柔。纤纤还在流着泪,但又有谁知道烛这泪是为谁而流?只要小雷能像他这样再看她一眼,只要.…—她的心一阵刺痛突然紧紧抱佐了他的臀失声痛哭了起来。小侯爷默默地取出一方丝巾,轻拭她面上的泪痕。他们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金川咬着牙,瞪着他们,整个人都似已将爆炸但却终于还是慢慢地放松了手,垂下了头“好,我走。”就在这瞬间以前,这屋里所有的一切还全都是属于他的。但忽然间情况已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已和他无关,本来已将做他妻子的人,现在看着他的时候,却像是在看着一条狗—一条陌生的狗。繁星满天,夜凉如水。金川垂着头,慢慢地走了出去——从他们身侧定了出去。没有人睬他,没有人再看他一眼”只有风从远方吹来,吹在他脸上,却也是冷冰冰的。这世界仿佛已忽然将他遗弃。被人遗弃,被人出卖,原来竟是如此凄凉,如此痛苦。他现在终于了解,可是他心里并没有丝毫悔疚,只有怨毒。他也想报复。黑暗的市镇,黑暗的道路。一眼望过去,几乎已完全看不到灯火。街旁有个简陋的茶亭,壶里纵然还有茶水,也已该冷透。金川走过去,在栏杆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风吹着道旁的白杨树,一条野狗从树影下夹着尾巴走出来,本来仿佛想对他叫几声的助,但看了他两眼,又夹着尾巴走了,这世界为何如此冷酷7这结果是谁造成的呢?是不是他自他当然不会这么想,只有最聪明、最诚实的人,在遭遇到打击之后,才会检讨自己的过失。他也许够聪明,却绝不够诚实。“无论别人怎么样对我都没关系,我反正还有这些…。/想到这里,他嘴角又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情不自禁将手伸入了系在腰上的革囊里。革囊里有一粒粒圆润的珍珠,一叠叠崭新的银票。他轻轻地触摸着,这只手再也舍不得伸出来,因为这已是他最大的安慰,唯一的安慰。他只要还能触摸到这些,立刻就会有一种温暖满足的感觉从指尖直传到他内心的深处。那种感觉甚至比他抚摸少女的**时,更会令他满足欢悦。他己完全沉醉在这种感觉里,他开始幻想双坚挺圆润的**……小雷伏在地上,已不知痛哭了多久,刚开始听到自己的哭声财,连他自己都吃一惊。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失声而哭,更未想到自己的哭声竟是如此可怕。多年前他曾经听到过同样的声音。他看见三条野狼被猎人追赶,逼入了绝路,乱箭立刻如暴雨般射过来,公狼和母狼狡黠地避人了山穴中,总算避了过去。但一条幼狼显然已力竭,行动已迟缓,刚窜到洞口,就被三根箭钉在地上。那雌狼显然是它的母亲,所以才不顾危险,从山穴中审出来,想将它受伤的儿子叼到安全之处。但这时已有个猎人打马飞驰而来.一刀砍入了它的背脊。它嘴里还叼着它的儿子,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中,不停地挣扎着。只可惜它力量已随着血液流出,虽然距离洞口只差两尺,也无力逃进去。那公狼看着自己的妻予在挣扎受苦,一双黯灰色的眼睛里竟似已有了绝望的泪珠。雄狼的痛苦更剧烈,它身子也开始颤抖,突然从洞穴中窜出,一口咬在这雌狼的咽喉上,解脱了它妻子的痛苦,但这时猎人们已围了过来,这头狼看着自己妻儿的尸体,突然仰首惨掺厉的嗥声,连猎人们听了都不禁动容,他远远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热泪满眶.胃也在收缩,一直吐了半个时辰才停止。现在他才发觉,自己现在的哭声,就和那时听到的狼嗥一样.他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泪已干了,血却又开始在流。哭,也是种很剧烈的运动。一个人真正痛哭的时候,不但全心全意,而且全身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小雷可。他的脸磨檫着地上的砂石,也已开始流血。他不在乎。天黑了又盛,他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吃过水米。他不在乎。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他为什么哭?他不是野兽,也不是木头,只不过他强迫自己接受比野兽还悲掺的命运,强迫自己让别人看起来像是块木头,这并不容易。微风中忽然传来一阵芳香,不是树叶的清香,也不是远山的芬芳。他抬起头就看见她怜仃地矗立在墓碑前,一身白衣如雪.她似已又恢复了她的高傲冷摸,美丽的眼睛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等他始起头,她才冷冷地问道“你哭够了么?”小雷仿佛又变成块木头。雪衣女道:“若是哭够了,就该站起来。”小雷战了起来。他全身都虚弱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可是他站了起来·雪衣女冷笑着,道“我想不到畜性也会哭。”小雷馒馒地点了点头,道“畜牲会哭,母狗也会哭。’雪衣女道“母狗?”小雷道,“我是畜牲,你是母狗。。雪衣女的脸色苍白,但却没有发怒,反而笑了“你认得的女人若全是母狗,你也许就不会哭得如此伤心了。”小雷看着她显然还不明白她要说什么。雪衣女悠然道“母狗至少比较忠实,至少不会跟着别人走。”小雷的瞳孔忽然收缩,一步步走过去,双手扼任了她的咽喉。她没有动,没有闪避。她的笑容中带了些讥诮之意冷冷道“你捏断了我一只手,又侮辱了我现在不妨再把我扼死。”小雷嵌满泥污砂石的指甲,已刺人她雪白光润的脖子里,可是他自己额上的冷汗也已流下。雪衣女淡淡道“我让你捏断我的手,让你侮辱我,情愿被你扼死,你可知道为了什么?”小雷不能回答,没有人能回答。她本来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死他的,但却情愿被他侮辱,这是为了什么?雪衣女冷冷道“我这么样做,只因为我可怜你,只因为你己不值得我动手杀你。”小雷的手突然握紧,雪衣女的额上已被捏得暴出了青筋呼吸已渐渐困难。可是她笑容中还是充满讥诮不屑之意,勉强冷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已不值得任何人动手杀你,因为你自己已经毁了自己,别人在床上大笑的时候,你却只能野狗殷躲在这里干嚎。,小雷喉咙里也在“略略”的响,似乎也被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脖子道:“别人T”“—你说的是谁?”“你应该知道是谁?”“你……你看见了他们?”雪求女喘息着,咬着牙道,“现在我只看得见你一双脏手。。小雷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甲里的泥垢和沙土,五根手指终于慢慢地松开。他看着目己的手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手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手。等他能看到自己人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也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他自己T雪衣女倚在墓碑上喘息着,轻抚着自己颈上的指痕。过了很久,她又笑了,我是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她—“她就算最条母狗,也是条饿极了的母狗1”小雷举起手,但这只手并没有掴在她脸上。他忽然走了。他的手放下去时,就像抛掉把鼻涕,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这远比一刀砍在她脸上还残酷她看着他走远,泪已流下。“你就算不愿再碰我.不愿跟我再说句话至少也该问问我的名字。”“我是你的情人也好,是你的仇人也好,你也至少应该问问我的名字。”“难道我在你心中,竞是个这样无足轻重的人?”“难道你真的已将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都忘记?”她的心在呐喊,她的泪犹未干。她忽然始起头,对着天上的浮云,对着冷例的山风.放声大呼:“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名字,我的名字叫丁残艳。……。镖旗飞扬。飞扬的镖旗,斜插在一株五丈高的大树横技上人马都已在树荫里歇下。对面茶亭里的六七张桌子,都已被镖局理的人占据,现在正是打尖的时候,这茶亭里不但奉茶还卖酒饭。龙四坐在最外面,斜椅着栏杆,望着天上的浮云,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欧阳急还是显得很急躁不停地催促伙计,将酒食快送上宋。就在洒皿送上来的时候,他们I看到了小雷。小雷胜上的血迹已凝固,乱发中还残留着泥草砂石,看来仍是个憔悴潦倒的流浪汉.可是他的眼圈里,还是带着种永不屈服的坚决表情。纵然他的确已很憔悴,很疲倦,但他的强傲还是没有改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改变。龙四看见了他,胜上立刻露出欢喜之色,站起来挥手高呼,“兄弟,雷兄弟,龙四在这里。”他用不着呼唤,小雷已走过来,标枪般站在茶亭外,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兄弟。”龙四还在笑,抢步迎上来笑道,“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可是你进来蝎碗酒行不行?”小雷道“行。”他大步走上茶亭,坐下,忽又道“我本就是来找你的。。龙四很意外,意外欢喜:“找我?”小雷看着面前的茶碗,过了很久,才一字宇道:“我从不愿欠人的情。”龙四立刻道:“你没有欠我的情。”小雷道,“有”他霍然抬头,盯着龙四道,6只不过雷家死的人,他用不着你姓龙的去埋葬。”龙四摇着头,苦笑着道:“我早就知道那老头子难免多嘴的,这世上能守密的人好像是已越来越少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欧阳急已跳起来,大声道:“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有人埋葬了我家的人,我感激还来不及。”小雷连看都没有署看他,冷冷道“下次无论你家死了多少人,我都会替你埋葬。”欧阳急的胜突然涨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小雷又道“只可惜我不是你,我一向没这种习惯。”欧阳急道“你……你想怎么样?难道一定要我家也死几个人让你埋葬,这笔账才能扯平T”小雷却已不睬他,又抬头盯着龙四,道“我欠你的情,我若有几百两银子,一定还伤,我没有,所以我来找伤。”他声音如钢刀断钉,字字接着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要开口就行。”龙四大笑,道:“你欠我的情也好,不欠也好,只要能陪我喝几杯酒,龙四已心满意足了。”小雷凝视着他,良久良久,突然一拍桌子,道“酒来”酒是辣的,小雷用酒坛倒在大碗里,手不停,酒也不停,一口气喝了十三碗。十三碗酒至少已有六七斤。六七斤火辣的酒下肚,他居然还是面不改色。欧阳急看着他.目中已露出惊异之色,突也一拍桌予,大声道“好汉子就凭这酒量,欧阳急也该敬你三大碗。”龙四报须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有服人的时候。”欧阳急瞪眼道“服就是服,不服就是不服。”龙四道:“好,凭这句话,我也该敬你三大碗。”又是六碗酒喝下去,小雷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全无血色,目光还是倔强坚定。他已不是喝酒,是在例酒。碗碗火辣辣助洒,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倒人了肚子里。江湖豪杰服的就是这种人,镖局里的趟子手们,已开始围了过来,脸上都已不禁露出钦慕之色。忽然有个人从人丛中挤出来,挤上了茶亭,竟是个枯瘦矮小的白发老人.他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包袱,里面好像藏着兵刃。镖局里的人眼睛是干什么的.早已有人迎上来、搭讪着道:“朋友是来干什么的?”老人沉下脸,道“这地方难道来不得。”镖客也沉下了脸,道“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老人冷笑道“你说是什么?左右不过是杀人的家伙。”镖客冷笑.通“原来朋友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好办了。”他马步往前一跨,探乎就去抓这老人的衣襟。谁知他的手刚伸出,这老人己将手里的包袱送过来,嘴里还大叫着道:“难怪别人都说保镖的和强盗是一家,你若要这家伙,我就送你也没关系。”他一面大叫,面扭头就跑。这镖容还想追龙四已皱眉道“让他走,光看看这包袱里是什么?”包袱里竟只不过是卷画。画铀上积满灰坐,这镖客用力抖了抖,皱着眉展开来,还没有仔细看,突然打了个喷嚏.想必是灰尘呛人了鼻子。龙四接过这幅面.只看了眼.脸上的颜色就已改变。画上面的是一个青衣白发的老人.一个人独行在山道间,手里撑着柄油纸伞。天上乌云密亦,细雨原滥,云层里露出只龙爪,藏龙尾,似已被砍断,正在往下滴着血,滴滴落在老人手上的油纸伞上。细雨中也似有了血丝,已变成粉红色。这老人神态却很悠闲,正仰首看天,嘴角居然还带着微笑。仔细一看他的脸,赫然是提着包袱进来的老头子。龙四脸色铁青,凝视着画里的老人,欧阳急眼睛已现出红丝,眉宇闻充满了杀气,紧握双拳,冷笑着喃喃道“很好,果然来了,来得倒早。”。:他话未说完,刚才那镖容忽然一声惊呼倒下来,脸上的表情惊怖欲绝,一口气竟似已提不出来。欧阳急变色道:“你怎么样了?”这镖客喉咙里“格格”作响,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龙四沉着脸,厉声道“他想必是路上中了暑,始下去歇歇,就会好的。”欧阳急还想说什么,却被龙四以眼色止佐。小雷还在一大碗、一大碗的喝着酒,对别的事仿佛完全漠不关心”龙四忽又笑了笑,道“雷公子真是江海之量,无人能及,只可惜在下已无法奉陪了。”他虽然还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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