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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血裔-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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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偷梁换柱
素鸣衍没有与卢笛三人一起进入羽嘉城,望着高耸入云的羽嘉城楼,转身走入西边的山林之中。
一座突兀而起的石峰,刺在滴血的夕阳里,那里是与摩揭伯岑约定相会的地点。
爬上山巅,暮色渐浓,西边天际挂出一轮圆月,素鸣衍这才发现这座石峰的山势与羽嘉城西城墙相连,石峰之后更是群峰林立。素鸣衍也不能确定身下这座石峰就是与摩揭伯岑约定的地方,这一片的石峰山貌看起来是那么的相像。
正迟疑间,天地传来吹埙之音,苍凉悠远。四个月前,巫氏车队进入燕云山峡谷,素鸣衍首先听到的也是这吹埙之音。素鸣衍心里一喜,往埙音起处望去,只见西边的石峰之巅孑然独立着一个孤傲萧索的身影,在硕大明亮的圆月之下,吹着悲怆苍凉的国殇之韵。
巫弥生!
摩揭伯岑让巫弥生来接我,素鸣衍心想自己早应想到这样。
疾走峰壁,猿身而下,峰谷之间茂密的灌木林穿过,一路上吹埙之音不断,给素鸣戈指明方位。
攀上山巅,杳无人踪,巫弥生已不在此地,连吹埙之音也在素鸣衍爬上山颠的瞬间消失了,仿佛刚才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幻觉。
让岁月风化**形的孤石矗立在山巅,难道刚才看到的是这块石头,可是吹埙之音呢?就在素鸣衍垂头丧气挨着孤石坐下的时候,发现孤石后面露出一叠锦衣,拿起来一看,锦衣下面压下某种荧光草汁写成几个字:“面具摘去,明日峰谷相见。”
刚才确实是巫弥生,虽然不知他为何不在此时相见,但是素鸣衍心里也没有多少担心。能入摩揭伯岑门下,可谓一步登天,多些曲折又能算得了什么。
将那叠锦衣抖开一看,却是衬衣、中衣、罩裳俱全的一套衣裳,都是用素鸣衍从未见过的布料缝制,光滑的布料抓在手里,就像一束水一样流动。罩裳的用料更加考究,泛着某种金属一样的青灰色光泽,衣襟、袖口诱着素鸣衍曾在经文图鉴里看到的龙兽图案。
一般的贵族子弟也不能穿着纹诱图案的服饰。素鸣衍想起摩揭伯岑在经院跟他提起过要给他一个新的身份。
素鸣衍将暹罗狸皮制的大麾解开,露出里面一身褴褛不堪的衣裳,脸上露出苦笑,暗感摩揭伯岑考虑周全。素鸣衍与紫狻在荒原里厮混三个月,也不觉得身上气息浓郁。这才明白卢蒲青菱为何每回与他说话,小巧精致的鼻翼都是皱着的。
羽嘉山北麓还有一些溪流,素鸣衍拿起衣裳,寻了一处水潭,从兜里掏出小紫狻丢入水中。小紫狻还在香甜的酣睡里沉沦,突然让冰寒的潭水激醒。可怜的小紫狻,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月里还没有接触出潭水,四只纤细的兽足慌乱的扑腾着,挣扎出水面,正四处搜寻素鸣衍的身影,只见一只硕大的黑影从头顶砸下来,小紫狻本能的张嘴就咬。
素鸣衍没想到只比拳头略大的小紫狻仅能溅起声势骇然的水花来,啧啧一笑,将衣裳解去,也跃下冰寒彻骨,没想到迎来的却小紫狻刚刚长出乳牙的兽嘴。
“啊……”一声惨呼动彻天地。
素鸣衍从深潭冒出头来,撬开小紫狻咬住他小腿肚子的兽嘴,托出水面。小紫狻见着素鸣衍便不再挣扎,划扒着水,就要凑过来舔他的脸。
素鸣衍将面具摘下,抛到岸上,小紫狻根据气息识人,倒没对他疏远。与小紫狻在水里嬉戏了许久,潭水里的寒气也渐渐侵入体内,素鸣衍不敢继续呆在水中,爬上岸来,将巫弥生留在山巅的那套衣服换上。
潭水映月,四下里水光晃动,到处是疏淡的光影,倒像水从深潭里溢出来。素鸣衍对着潭水整衣,花了好些时间才将结构复杂的一整套衣服穿戴整齐,心里想:每日穿衣都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哪些贵族还有时间处理别的事情?
日出东方,温熙的阳光从石隙里漏下,素鸣衍便到约定的峰谷相候。直至午时,却不见摩揭伯岑或是巫弥生的踪迹。心里正有些担忧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密林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声音不大,素鸣衍却听得心弦微颤,只觉得那一声低沉的嘶吼声里饱含着愤怒与凄凉。小紫毛立在素鸣衍的肩头,对着那边茂密的树林,一身紫色绒毛炸起,喉咙里发出充分敌意的吼叫,只是没有什么气势。
素鸣衍心里一惊,出于王者荒兽的本能,紫狻可不屑对一般的荒兽起什么敌意。
嘶吼声越来越近,一头危险的荒兽正飞速奔来。好奇将心里的恐惧压抑住了,素鸣衍抱起小紫狻迎着荒兽奔来的方向跑去。
一只巨大荒兽撞倒一棵参天巨树,冲到一大片的空旷草地里。麒麟头狮虎之躯,腋下展开巨大的暗青色双翼,左翼给锋利的东西割断,只剩下一半,露出青碧色的骨头,胸腔也给破开深可见骨的几道口子,高腐蚀性的血液洒了遍地,滴到地上就升起一阵浓密的白烟,刺鼻腥臭隔着百米就能闻着。
光看那头巨兽撞倒参天大树的气势,不比紫狻与苍狼争斗时差半分,左翼受伤,不能飞在空中,高速奔跑也有跌跌撞撞,气力差不多要耗光了。
素鸣衍心里想:“莫非摩揭伯岑与巫弥生对这头荒兽动的手。”
那头巨兽感觉出这边林子藏着人,猛的收住冲势,拧着头朝这边嘶吼。
素鸣衍看看身上崭新华丽的衣裳,心里颇为犹豫,但是一头受了重伤的王者荒兽可是百年难遇,只怕摩揭伯岑此时也会放下他帝国左卿的架子来。
素鸣衍正犹豫着,小紫狻却先冲了林子,倨地昂首狂怒不止,冲着巨兽低吠。小紫狻虽然也是王者荒兽,可是来到世界还不足一个月,巴掌大小的小紫狻在魁梧的巨兽面前,未必太过渺小,只怕那头巨兽一巴掌下去,小紫狻就尸骸无存。
素鸣衍为小紫狻如此旺盛的敌意惊讶,拿起卢笛相赠的矛,走了出去。
“嗷……嗷……”那头巨兽正对着小紫狻发出威胁的咆哮声,见着素鸣衍提矛走出树林,两只血红的兽眼竟露出惊惶与不安,颈间的鬃毛炸起。
山林里隐隐传来人群的呼喝,捕杀荒兽的人群到了,巨兽眼里的惊惶之色更加深了,令人奇怪的是,巨兽没有对素鸣衍发动攻击,昂头一阵大吼,十分凄厉,拧头往北奔去。
小紫狻短尾竖起,正要追出,却让素鸣衍伸手从地上抄起。
“你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素鸣衍抚着小紫狻的紫色绒毛,让它安静下来。人声越来越近,素鸣衍不知他们与摩揭伯岑有无关系,跳上一棵参天巨树,人藏在茂密的树冠里。眨眼间,一群身穿青甲的军士穿过林子,来到空地上。领头的中年武者一脸沉毅,左手提着的雪龙矛尖还在滴着血液,钨钢肩甲给撕裂,露出的白裳给鲜血染红了大半,右臂给割开一个极深的口子,止住流血,却没有时间来裹一下伤口,露出森白的骨膜。
中年武者半蹲在地上,仔细辨别地上的痕迹。
一名灰袍人从林子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一支艳红权杖,权头是一只狰狞的小兽头,吞着紫色的晶核,权杖上饰着铭文与精美的纹路,他见中年武者蹲在地上,大声喝斥:“尤溪将军,你在这里耽搁什么,这畜生往北跑了。”
“畜生没有将旃王子叨在嘴里。”
灰袍人微微一怔,拉着中年武者避开那群甲士,走到素鸣衍藏身的树下,低声说道:“雷云兽突然狂性大发,将旃王子衔走,旃王子多半已没有了性命。雷云兽是教宗亲自种下禁制,不将雷云兽捉回帝都,我们就是有百口也难辨清白,灭族之祸不远。”
“可……”
“旃王子殒命,帝君震怒,你我不是正是替罪羔羊?捉到雷云兽还可以返回帝都辩解,若是捉不住雷云兽,你我连家人也顾不上……”
中年武者长叹一声,情知这也无可奈何的选择,走回空地,对着那群甲士振矛喝道:“雷云兽狂性大发,我们要为旃王子复仇。”领着众人飞速往北面追去。
待那群人走远,素鸣衍才下了树来,心里惊诧:羽嘉,偏僻之隅,怎会有什么旃王子来此,却又偏偏让荒兽伤了性命?那头巨兽原来叫雷云兽,虽然没有图鉴可以辩识,但是素鸣衍也知道在创世神话中雷云兽是邪神突烈的侍兽之一。
那群青甲军士应是那个倒霉旃王子的护军。只是他们都手持长矛,雷云兽左翼的伤口应是给利刃割开。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摩揭伯岑与巫弥生有没听见,素鸣衍正要穿过山林返回那座峰谷,转身之时,却见眼前一花,巫弥生赫然站在身前,摩揭伯岑袖手立在一棵参天巨木之下。
摩揭伯岑脸上有疲惫之态,但是一双眸光灼灼耀人,盯着素鸣衍看了好一阵,侧头对巫弥生说道:“高矮也一样,或许高了半寸。”
巫弥生从巨大的惊诧里回过神来,说道:“皮肤稍粗糙了一点,下巴略窄了一些。”
“这些都不打紧,谁会注意一个满身血痕的人身上的这些细微差别。”
素鸣衍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好像延续在经院的一个话题:他跟某个人长得极像。但是怎么会满身血痕呢?
摩揭伯岑盯着素鸣衍,严厉的说道:“你可愿意把你的命运交到我的手里?”
从摩揭伯岑暗红色的双眸里,素鸣衍看到彻骨的冰寒,那里面没有一丝人间的情感,冷静、残酷、阴郁、虚无。素鸣衍愣了片刻,又猛的回过神来,不再犹豫的点点头:“衍谨听先生吩咐。”
摩揭伯岑伸出手去,抓住小紫狻的颈毛塞入宽大的袖口里。小紫狻对摩揭伯岑身上透出的强大气息深怀畏惧,被他抓住甚至不敢挣扎。
巫弥生从怀里掏出闪着寒光的钢爪,仿佛森然的兽爪,划开十字光影朝素鸣衍击来。素鸣衍心时大惊,还没来得及避开,前胸已给划出一道血痕,钢爪上涂着腐蚀性毒液,破开的伤口钻心蚀骨的巨痛,冒出腥臭的皮焦味,“滋滋”作响。
素鸣衍持矛横格,却听见摩揭伯岑在耳畔大喝:“记住,你的命运已在我的手中。”
素鸣衍微微一怔,眼前巫弥生又将钢爪刺来,生生按住举矛格档的冲动,闭上眼睛,只觉巫弥生一把将长矛夺去,手刃击在他的小臂,只听得咔咔咔数声脆响,右臂就无力的垂下,断成几截。断骨之痛还及不上钢爪划破肌肤那种钻心蚀骨的痛,昏厥之前,只听见一片嘈杂的人声涌来,巫弥生大声的说道:“我在莫雷峰寻着王子,快请医师。”
第六章 初为王子
折断的手臂没有知觉,数十道给涂着腐蚀性毒液的钢爪抓破的伤痕正传来强烈的痛楚,伤口还传来辛辣清凉的刺激,让素鸣衍的神经不至于承受不了巨痛而再次昏厥过去。
这种巨痛让素鸣衍不能静下神来去想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四周细碎的响声不断,好像无数的人在自己身边忙碌,声音很轻,好像隔着一层墙壁,巫弥生在与他人说话。
“我在莫雷峰的一块山岩下寻着旃王子时,他已快撑不住,受了惊吓,没来得及说一句,就晕了过去,所幸主祭大人赶来及时,不然光那腐蚀性极强的伤口,就足以致命。”
“绵薄之力,旃王子在羽嘉出事,我等都逃不出干系,好歹保住旃王子的性命,只是接下来的事也相当棘手……”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是一株千年枯不而倒的古树枝桠间穿过的风声,“教宗亲自给雷云兽种下禁制,雷云兽断不会无缘无故的癫狂,应从左近之人彻查,确保再无他人对旃王子不利。”
摩揭伯岑的声音里透出疲惫:“旃王子受了惊吓,当务之急,是让旃王子从惊惧中摆脱出来。从羽嘉回帝都的时间,足以让旃王子将伤势养好,旃王子淡忘此事,帝君也就不会深究彻查……”
却是在说那位倒霉旃王子的事,素鸣衍只觉得眼皮沉重,努力的睁开眼睛。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睁开眼皮的的瞬间,只觉刺眼的白光涌入眼眸,眸子猛的一缩,这才看见室内模糊的情景。
渐渐能适应强烈的光线,看见室顶上雕着降神摩诃传法天下的浮雕,衣袂轻拂的细微之处也雕塑得栩栩如生。头不能左右转动,让东西卡在那里,正要出声喊人,只听见一声惊呼:“殿下醒了……”一个轻盈的身影从余光里闪过,往室外走去。
在室外守候的众人慌忙冲入室内,挤进素鸣衍狭窄的视野里,挡住头顶上的浮雕。
一个穿着白袍的老者将众人挤在一起的头颅分开,说道:“不要再惊着殿下了……”
殿下?王族才配拥有的敬称!素鸣衍内心如起惊涛骇浪:什么,他们将我当成那个旃王子?
摩揭伯岑排开众人,站到床前,躬身将敛着锐利光芒的眸子盯着素鸣衍,轻声的说:“殿下,可还识得罪臣摩揭伯岑?”
望着摩揭伯岑锐利的眼眸,素鸣衍恍然间明白了其中奥妙:摩揭伯岑是拿他来顶替那个旃王子。
摩揭伯岑见素鸣衍不说话,将嘴角的笑意敛去,起身与众人说道:“殿下受了惊吓,又忍着伤口创痛,还是请主祭先为殿下镇痛。”
白袍老者拾起素鸣衍无力搭在床沿上的右臂,凝神默念法诀,指尖生出蓝色电弧,轻触之下,右臂生出麻痹之感,麻痹的感觉传至全身,便不觉伤口的巨痛。
乍逢如此巨变,素鸣衍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白袍老者却毫无怀疑,将素鸣衍的右臂掖回被褥下,站起来与众人,说道:“殿下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请巫弥生在此守候,以免意外,我们到前厅商议。”
头无法转动,听着轻微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只有巫弥生高峻挺拔的身姿还留在视野里。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巫弥生转过头来,眼睛里露出砭人的寒芒:“想必你也明白,你现在就是青岚朝六王子檀那旃殿下。”
“我怎么做得来什么旃王子?事情败露,我的小命无关紧要,你们不怕灭族之祸?”
“你受了惊吓,反应失常再正常不过,羽嘉官员与你接触不深,自然看不出破绽,从羽嘉返回帝都,路途遥远,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知道一切详情。”
“旃王子的护卫与侍女呢?人既使长得极像,但在仓促间,肯定无法瞒过亲近之人。”
巫弥生将嘴角的笑意敛去:“你的心思也细密得很。此次变故的责任,自然要有人承担,你认为他们还有机会接触你吗?这里的侍女、护卫,都是从羽嘉郡事务院临时征用,不单你不认识他们,连那个倒霉的旃王子也没见过他们。”
摩揭伯岑在经院看自己的那一眼起,就动了偷梁换柱的心思,这才允诺将自己收入门下,又让自己戴着面具先在荒原里修行三个月,他却在三个月里将一切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只是什么理由让旃王子只带着少量的护卫来到帝国西南边隅羽嘉呢?
巫弥生耳垂微动,轻声说道:“有人来了,你记得你现在身深重伤,又受惊吓,少开口说话就是。”
“吱哑”一声,门扉推开,一名穿着纯丽采衣的侍女端着铜盆进来,向巫弥生敛身致礼:“巫大人,主祭大人吩咐给殿下擦拭汗渍。”
巫弥生退到一旁,视线却没离开素鸣衍,仿佛谨守护卫之责。
素鸣衍看不见巫弥生,只听得见他微微的吐息,知道巫弥生会紧随身侧,帮他应付或者掩饰所有的异常。
素鸣衍望着模样俏丽的侍女正拧干巾帕贴着他的额头轻轻擦拭,出声问她:“可是巫大人将我救回来的?”
侍女只有十六七岁,让素鸣衍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里不觉按重了一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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