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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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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杀李纲,必须退出“青衣楼”。
  ——不管刺杀行动成功与否,辰源都不想连累牵扯到义父布先生与“青衣楼”!
  给布先生的信是盲文写就,辰源给出的辞职理由,很充分,也很恶毒:
  ——我为“青衣楼”十多年来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布青衣那个老瞎子早就应该让位给我,他却死恋权位,霸着“总楼主”的位置就是不肯不撒手,我不服!
  ——我喜欢孙小姐烟卿那么久,甘愿做牛做马,布青衣那老东西却一直拿什么“辈分有别”来推搪我,不肯将孙女下嫁,分明是存有私心不想肥水流落外人田!
  ——布烟卿和二弟楚羽眉来眼去,素来有暧昧之情,早就有将终身与家业一起托福楚羽之意,根本就是瞧不上我这个残疾之人,天大地大,出了‘青衣楼’,何处不是我辰源扬名立万,娶妻纳妾的用武之地!
  辰源这些话说的违心,更用心,用心良苦。
  他忽然在想:最后一条理由,会不会有一天最终变成现实?
  一想到这里,辰源就莫名的心惊!


第五章 满座衣冠似雪

  辰源这些话,是当着青衣第一楼百十多号人面前讲得振振有词,掷地有声,不留情面,更不留余地。
  楼里楼外的人群里,隐藏着“京师”各方势力的密探和间谍,很快,“青衣楼”副楼主辰源与布先生闹僵,反水退出的消息,通过这些暗探,很快传递到了不同的主人面前,于是,“京师”犹如在沸水里倒下一盆冰块,炸了锅!!!
  四道街。
  “大风堂”六当家“花豹堂”堂主“疑神疑鬼”梁叹,在听完“大风堂”“潜入“青衣楼”的堂弟发昏章第十一”梁发的报告后,一连下了三道命令:“召集所有人手随后候命;盯紧‘九现神龙’在‘京师’的一举一动;火速呈报三当家安东野火速抽调各堂好手进京支援,‘京师’最近将有大事件发生!”
  蔡相府。
  从女儿蔡璇胸前移开暧昧的目光,蔡京眯着眼睛盯着偷偷跑来告密的“财源滚滚”孙财好一会,才对座下的“红巾刀王”商歌舞懒洋洋的吩咐道:“看来小柴那边要对李纲下手了,你马上会同‘权力帮’洛正熙等几位刀王,在李纲受诛之前,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延阻挡安东野入‘山海关’!”
  富贵园。
  习惯性地朝身边侍候的半裸侍女手捧的黄金痰盂吐了一口浓痰,童贯大公公尖着嗓子,像个没牙的老妇人,瘪着长有十数根黄须的嘴,把玩着**跪在膝前的“喜从天降”唐喜儿的笋乳道:“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小王爷太沉不住气了。李纲虽是破坏了集团很多生意,但现在还远远不是除掉他的时机,有他在,就能遏制蔡京在朝中势力的扩张,他若一倒,我们‘富贵集团’势必就要独自面对‘权力帮’的威胁,实在是大大的失策。”
  太傅府。
  布青衣自“恭敬不如从命”欧阳恭手上接过刻有盲文的信牍,用手摸读完,然后问:“阿恭,你将当时的情形一字不露的和我讲一遍,尤其是二公子和三公子的举止神态,哪怕一个小动作、一个小表情,也不要错过。”
  欧阳恭恭声应了声是,就将自己在“青衣第一楼”所见所闻,仔仔细细的详尽地讲述了一遍,然后又恢复到开始的恭敬默立。
  布青衣沉思片刻,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做事吧。”
  走出“太傅府”后院角门的欧阳恭得有些奇怪。他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觉得老主人布先生在笑,就算他外表一点笑容也没有,但他内心一定是在笑着的。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欧阳恭心里竟生起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青衣楼。
  辰源扶着眼角湿润的布烟卿那窄窄香肩,一瘸一拐地来到窗前,神情有一股郁郁难伸之意。
  他的眼神更添了一层不快乐。
  他忧悒的眼睛,望向窗外,望向远处的青山,近处的重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
  “青衣第一楼”方圆几百里,或明或暗布满了“京师”各方势力的侦骑探马,东宫、康王府、刑部、六扇门、权力帮、大风堂、富贵集团……在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角落落,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楼子里的风吹草动,那些雪亮的兵刃,在阳光和星光下泛着耀眼的青芒。
  令大家感到奇怪的是,辰源一天一夜没出楼子半步,他们只能沉住气继续等下去。
  离楼子不远的的地方,灯火昏暗处,有这一家外表寒酸的小面摊,位置正好可以观察到楼子里的动静景象。
  和装修富丽堂皇的“青衣第一楼”相比,这个面瘫就像站在富人身边的一个乞丐。
  两个相貌普通、苦力装束的汉子,戴着破旧的草帽,坐在摊前埋头大口吃着价格极其低廉的关东“猪脚面”。
  “猪脚面”里并没有猪脚,就如“老婆饼”里没有老婆,“雷峰塔”里没有雷锋一样,钱夹里未必就有钱,胸罩里也未必就有胸。
  但这两个汉子还是狼吞虎咽吃得很香,还不时的借吃面的间隙向对面楼子瞄上一两眼。
  “十七哥,听说三爷和十三爷在‘山海关’遇到麻烦了!”其中一个矮壮后生道。
  “不该问的就别问,六当家他老人家自有分寸。”那个五官平常、貌不惊人的“十七哥”目注楼子,低着声音没好气说道,同伴吐了吐舌头,低头扒面,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二人的对话几乎微不可闻。
  楼内,辰源在等。
  他在等待柴如歌的命令,等刺杀李纲的命令。
  他已经等了一天一夜,命令怎么还不来?
  苦等到卯时,“十枪骑”都是从七品的武官,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但在这次行动里,他们只是传信跑腿的角色。
  命令在天光微亮的时候遽至:“李纲于今晨在“名利场”与门生‘三尸九命’御史冷重喝早茶,这是下手的好机会!”
  辰源整衣携枪,正待出发,“绿沉枪”姜子维与“湛金枪”马永超携命令赶至:“情况有变,李纲已上早朝,改于下朝必经之‘御街’行刺为宜。”
  辰源只得先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
  辰时刚过,辰源忽然又接到命令:“情况再有变化,李纲下朝中途改道,改赴‘相国寺’为太后祈福,‘凉城四美’扈行在侧。”
  这次传达命令的是“断魂枪”罗少成和“芦叶枪”杨小昭。
  辰源找来“相国寺”的地形图,准备潜入“相国寺”行刺,这时指令又到:“刺杀李纲一事,冷北城已生警觉,计划全盘取消。”
  这次传递信息的换成了“火龙枪”苏天护与“梅花枪”霍无病。
  辰源松了口气,打着呵欠,倒头就睡。
  但他尚未睡实,“霸王枪”项拾羽与“涯角枪”赵乘龙又带来了一道密令:“李纲已转回府中,正与冷北城对弈,小王爷有令,立即动手格杀。
  此外,李相府内会有我们的人配合你的行动,接头人的代号——‘舒克’。”
  柴如歌身边的“十枪骑”轮流出动,指令来得一次急过一次,气氛端的是非常紧张。
  辰源屈指一算,在卯时到未时约五个时辰之内,总共接到了五道命令,刺杀的地点、时间、方式,也一连改了五次。
  无论再怎么改,只有一点是不改的。
  李纲一定要死的!
  ——李纲不死,义父就很难立足庙堂!李纲不死,“青衣楼”就极难站稳“京师”!!李纲不死,我就势难再见到我那苦命的姐姐!!!
  李纲,必须死!
  申时,辰源离开“青衣楼”,他牵着布烟卿的小手在街上闲逛,后面跟着长长的“尾巴”。
  ——“什么?在逛街?!”稳坐“七星堂”虎皮宝座的“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有些意外的重复问了一句。
  “是的,总堂主。”立在阶下的“破军星君”贺文龙不苟言笑的回答道:“辰源陪着布烟卿自申时一直玩到戌时,中间还给那小丫头买了一个风车、两串烤肉、三尊瓷娃娃、四件头饰、五本杂书,酉时三刻两人还在‘风月楼’看了场‘成家班’的傀儡戏《李存孝打虎》、吃了半碟‘西番’花生、喝了半壶‘云南’普洱,有说有笑,看不出任何异动。”
  沉中侠一双浓眉拧成一条卧蚕,过了半晌,摆手沉声道:“继续监视,‘七大星君’随时随地待命,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戌时,“贪狼星君”曲狼回报:“布青衣在‘跑马道’小街口与辰源分手,由‘恭喜发财’护送回‘太傅府’;辰源独自一人在夜市里徘徊流连。”
  沉中侠心中一紧,挥手道:“再探。”
  然后他回首盯着“七杀星君”关屠狗问:“那两个人现在什么位置?”
  “七杀星君”关屠狗看着自己的脚尖:“楚羽熟睡在‘飘香楼’头牌红姑娘玉玲珑的床上,筋疲力尽;柳生寒醉倒在‘太白楼’贵宾‘丙’字号房里,不省人事。”
  沉中侠眉头皱得更紧,自言自语道:“‘青衣三秀’在搞什么鬼?”
  亥时,“廉贞星君”唐豹闯过六道门禁阻拦,飞报堂前:“辰源进入李相府!”
  沉中侠虎目一亮,兴奋离席,击掌大呼:“李纲老匹夫的死期到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忙碌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各自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温暖的家里,户户升起了炊烟,人人围在桌前一边说着白天的见闻、一边吃着简单的晚饭,顽童们在门前与猫狗嬉戏,扑抓遍地的点点流萤,天空布起了会眨眼的星斗,每条街道点亮了会流泪的烛灯。温馨无比的气氛里。
  “左相府”麻石长阶下有一列拴马桩、几块下马石,铁环青铜大门两旁各有一尊威严的石狮子,金字晃晃的门匾下挑出了一盏灯笼,灯笼亮看朱印“李”字,门前两厢雁翅排开十六名跨刀家丁,一式的虎背熊腰,轻盔软甲。
  就在这个温暖而温馨的夜色里,辰源来到了“李相府”,带着杀气。
  他要杀人!


第六章 一时多少豪杰

  辰源一上台阶,就有一位头目模样的家将伸开长臂拦住道:“相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辰源很有礼貌的一拱手,语气温善地道:“草民有要是要面呈相爷,烦请军爷通报一声。”
  那家将叱道:“胡闹!相爷当朝一品,那是你等贱民想见就能见的?!”
  辰源退而求其次道:“听闻冷爷也在相爷府上,能让小人见见冷爷也是好的。”
  家将撇嘴冷笑道:“现下府里一共两位冷爷,一位是相爷的得意门生、‘御史台’的台长‘三尸九命’冷重冷大人;还有一位是相爷在江湖上的朋友安东野安三爷介绍来的贵客冷北城冷大侠,你是要见哪位冷爷啊?”
  辰源正要答话,角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儒生,问道:“张保,什么事?”
  那名唤“张保”的家将慌忙见礼道:“少爷,有人要见老爷。”
  辰源一看,立即上前深施一礼:“可是李公子?辰源有礼了。”
  那中年儒生一望之下,便对彬彬有礼的辰源有了几分好感,颇有家教的还礼道:“辰源先生有礼,小生姓李,名仪之,家父名讳正是上李下纲。”
  李纲在相府内重的“无为居”里与银发白眉的冷北城对弈,一听是辰源求见,立即予以接见,他一见辰源,就随意的问了一句:“你父亲身体好吗?听说他最近一直在“青衣楼”里没有下来?”
  “家父自从得了眼疾之后,身体一向欠安,相爷是知道的。“辰源端然道。
  李纲耐心的道:“你父亲杀心太重,野心也够大,有时间的话,你要多从旁劝劝他才是。”
  辰源好看的眸子盯着案上还末分出胜负的残棋棋盘上,那一双苍白、修长的手,说道:“家父是半个江湖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青衣楼几千个伙计和十数万家口要吃饭、要生活,相爷身居高位,享尽荣华富贵,又何苦一道条陈,断人生路呢?”
  李纲推棋而起,正色道:“如今强敌虎视,边境狼烟四起,国内六贼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我大宋正值内忧外患紧要关头,你们‘青衣楼’纠结亡命,包娼设赌,买卖人口,欺行霸市,绑架官眷,勒索商贾,扰乱京畿治安已非一日,入春以来,其势头越加猖獗,‘六扇门’和‘御史台’有关你们‘青衣楼’的卷宗,堆积了半间屋子,似这等毒瘤,一日不除,‘京师’百姓官绅就一日不得安宁!”
  说到激动处,李纲竟然急促的咳嗽了起来。
  侍立在座后的学生“三尸九命”冷重,急忙过来为恩师抚背劝道:“老师保重身体。”
  冷北城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一老一少两人之间的对话,只对看一局残棋,好似在苦思破解之法。
  谈话似乎进入了僵局,辰源似乎感觉到了“凉城四美”就在附近,可柴如歌口中所说的那个配合自己行动的暗号接头人,又在哪里?
  风铃阵阵,清脆悦耳,“无为居”前门雨花台下,一袭紫衣的冷若雅鼓着香腮,闭着眼睛,带着笑意,正在怡然自得的享受着入口即化的“奶糖”的醇香,陶醉的模样相当可爱。
  若雅能有东西吃,小嘴一定不会空着。她最怕的就是挨饿。
  庭院的一株春柳下,冷若霜像一杆笔直的长枪,面无表情的钉立在影子里,一动不动,目光里有些凄艳和落寞,好似整个人就是树的一部分、都是夜的一部分。
  若霜能站着的时候,她绝不会坐着。她最怕的就是懒惰。
  甬路尽头是一间灯火摇曳的石屋,香肩半裸的冷若颜,披散着秀发,撩开裙摆,一条雪白的腿踩在板凳上,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摇着骰盅,正与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家将纵情豪赌。
  若颜能群欢的时候,绝不独处。她最怕的就是寂寞。
  相府最高的建筑“清静阁”的楼顶,箫声凄凉,一袭白衣的冷若芊坐在轮椅上,对着夜空一轮皎月吹奏断肠之音,风吹发带,方圆一动一静尽收耳畔眼底,高处不胜寒。
  若芊能独处的时候,绝不群欢。她最怕的就是人多。
  凭借着自己的感知,辰源准确的掌握到了“凉城四美”的方位,但他还是感应不到自己那位同伙的位置,这个时候的辰源,不免有些小小的紧张。
  李纲慈爱的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仪之,去书房把宗泽将军上次送给为父的那副‘象牙’骨牌拿来,为父陪北城先生与大公子玩几把,冷重啊,你也来搭把手。”
  老爷子今晚的兴致颇高,另外的三人倒也颇为配合,几把牌下来,李纲身前的银票和税银子堆得像小山似的,惹得老人满脸红光,豪笑连声。
  门生冷重陪笑道:“老师今天手气好得紧,再赌下去,学生恐怕是要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啦!”
  李纲闻言笑意更浓:“舒克说笑了,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消遣罢了。”
  辰源心头一震!他手里的“骨牌”都险些掉在地上。
  ——舒克?!
  ——难道这个李刚身边最信任的学生,就是柴如歌所说的内应接头人?!
  冷重若无其事的笑着解释道:“大公子,晚生冷重,字‘舒克’,当年大公子随布相在‘凤凰台’与‘大风堂’云端大小姐交恶,晚生还有幸做了一回和事佬,未知大公子可否尚存印象?”(参见《凤凰台》卷第九章)
  辰源收起失态拱手道:“‘三尸九命’冷御史,辰源自然记得。”
  李纲看了辰源一眼,道:“你也听说过舒克的名号?”
  辰源对答如流道:“先帝时,相爷任‘金陵’制置使,尚未入朝腾达,‘富贵集团’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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