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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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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你不要对不起我才好。”
  她的人在黯淡的角落里,幽忽地叹了一声,又说:“我是为了你才绝了后路,背叛了‘凉城’,杀了蔡相的人的。你看,我已经为你赌上了我的全部,我已没有退路了……”
  谈笑乍听,吃了一惊,手都惊得冰了。
  他连忙哄道:“傻若颜,不要胡思乱想,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怎么会对不起你呢?”
  冷若颜这才点灯一笑道:“是我多心了,你没有那是最好了。”
  谈笑心头不免忐忑不安。
  第二晚,谈笑早早地到了苏小小房间里,阮玉郎也在,不过,苏、阮两人都没有欢容,反而是满脸惶惧之色。
  谈笑大奇。
  阮玉郎苦着脸说:“老大,我们对不起你,我们把你供出来,也是迫不得己啊。”然后,便把目光转向房间里陌生的客人。
  那是个中年儒士,一袭布衫雪白迎晚风。发顶上,鹅黄方巾小飘,自有脱尘之意。他临窗而立,负手盼顾显牖外星寒在天。
  他身边荷刀侍立一个独臂英挺少年,面颊上、手背上刀疤纵横,人如同标枪一般挺立。
  ——“独臂刀王”洛正熙?!
  他果然坠入悬崖而未死!?
  然后,谈笑就看到了旧主——
  中年儒士回转身来,淡淡地道:“老夫蔡元长等你很久了,谈刀王。”
  单凭这一句话,蔡京已粉碎了谈笑的斗志,深深垂下头去。更何况这些日子的温香软玉和倚红偎绿,谈笑早已失去了旧日的斗志。
  “你我主仆一场,老夫不一定要非杀你不可,你的命对我蔡京来说不算什么,但老夫容不下我宠爱的女人背弃我嫁给别人。你听着,我办好一件事,我甚至可以不杀你,让你重回‘权力帮’。”蔡京道:“你拿这包药粉,毒死你的妻子。当然,老夫随手都可以杀了她,但老夫要你来杀她,这样她才会死得含恨,死得不甘。”
  蔡京不让谈笑有思索的机会、考虑的余地,他步步紧逼的道:“只要你杀了她,我就可以放过你,你也可以娶了苏小小重返‘刀王’宝座,继续享受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我蔡某人一言九鼎,说话自然算数。”
  谈笑张了张嘴巴,蔡京不容他拒绝,强而有力地道:“如若你不杀她,她还是要死,你也要跟着搭上性命,你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考虑。”
  然后,蔡京交给谈笑一包药。
  一包毒药。
  毒死他妻子的毒药。
  谈笑看向那个叫苏小小的轻愁女子,低头良久无语……。
  ——都忘了咱俩多久没说话了,也快忘了当初为什么有那么多话和你说。谈郎,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在乎,我不是铁做的,我也会疼。
  两杯酒,两个人。
  一灯如豆,似曾相识。
  冷若颜脸上有淡淡的化妆,虽然不时地笑着,但却让人感觉到她的寂寞芳姿映水红。
  “你很久很久没有跟我一起吃晚饭了吧?”冷若颜掠起一丝恋恋的目光,幽幽的道:“反倒在逃亡的时侯,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光多一些。”
  “安逸使人堕落,可不是吗?”她挽了挽鬓上戴的牡丹花,眼波瞟向谈笑:“冷漠是要掩饰痛苦,冷酷也是为了击退寂寞。”
  听着这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谈笑只觉得心慌意乱,他向伊人举杯:“若颜,我们干了这杯再说吧!”
  “哦?”冷若颜肘支在桌上,一张芙蓉般的脸彤酡酡的,有一种未饮先醉的风情:“她叫苏小小对吧?”
  谈笑的一颗心和手上的酒杯,都几乎同时掉落到地上去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是嗅出来的。”冷若颜表情凄迷的说:“你的亵衣,不止是我的余香;那次我到‘怡红楼’去送客人订的鲜花,遇见一个女子,感觉到她身上也有我的余香,那想必是你遗留给她的吧?我的香味都沾到她身上了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向木然的他碰一碰杯,酡笑着要饮杯中的酒,在这一瞬间,谈笑很想唤住她,很想制止她饮,可是,声音到了喉头,都化作了千呼万唤的无声。
  ——时光是一件神器,终究照清你口是心非的模样。我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落得这一身伤,就当是为啼笑皆非的过往,画下最后的残妆。
  “怎么?”冷若颜偏着臻首,灯光照见她的肤颜,出奇的粉柔:“你怎么不喝?”
  谈笑怕她生疑,心中有乱得没了主意,匆匆把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男人在外面找窑姐儿寻欢作乐,也不算什么,以前在‘美人酒家’我不也曾心甘情愿地将我的两个婢子唐诗和宋词推给你陪宿……”冷若颜若无其事的语态,让谈笑的心稍稍为之一宽。
  “我不止知道这件事哩!”冷若颜向他嫣然地道:“你和你的‘好兄弟’阮玉郎又在一起了,是不是?”
  “那只是……偶然碰上,”谈笑心虚地催促道:“你……先把酒喝了我们再用饭吧。”
  “既然你要我喝我就喝吧。”冷若颜杯到唇边,忽然顿住又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喝这杯酒呢?”
  谈笑心中陡然一凉。
  “你如果不殷勤地劝我喝下这杯毒酒,或许,我还可以放过你,”冷若颜徐徐地站了起来,凄楚地道:“记得我们那一路来共同经历过的凶险和劫难吗?那一段绝望得连失望也当作是一种希望的日子里,我们反而无怨无悔!还记得我用身子替你挡‘独臂刀王’那一刀,疤痕仍在我胸前呢……”
  ——我将自己种进花盆,假装是一朵花。城市巷弄阴暗,阳光终日短缺,雨水不足空气浑浊。只有在午夜三时,才能瞥见月亮默默滑过天空。我是一朵不开花的花,尚未学会绽放,就已习惯于凋零。
  若颜凄凄楚楚、哀哀怨怨的倾诉着……
  谈笑竭力想站起来。
  然而他站不起来。
  他想拔刀。
  然而他连拔刀之力也消失了。
  ——那杯酒!
  谈笑的注意力只在他给冷若颜的那杯毒酒上,而不防自己也喝了有毒的酒!
  ——现在的时光,我试着拨开雾象,看看未来的方向。没有尽头的张望,已经注定要为将来轮回千转,注定是要为幸福跋涉万水千山。我来了,你人又在哪儿?
  “可是一转眼,你都忘了,只顾沾别的女人身上的余香……”冷若颜胸抹低垂,露出胸口纹着的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牡丹。她陡地掣出怀里的那双“多情环”,银环在烛焰里闪出青寒的芒,而环口上隐有她身体的余温。
  ——我突然记起了那个梦,一个已许久不做的梦。我甚至已感到环锋割入肌肉的锐痛……
  谈笑惶急,大惶大急。
  “你太傻了,试想想,就算你杀了我,蔡京又怎么会让一个撞破他**、知晓他丑闻的部属活在世上呢?”冷若颜缓步向他行近,脸上神情既依依不舍,又痛楚万分:“谈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你还是负了我!”
  谈笑觉得自己完了。
  谈笑不管了,他不顾了,他全身无力,他不能动弹半分,他已豁了出去,他大吼:“我不得不杀你!我必须杀你!”
  冷若颜怔了一怔,侧了侧臻首,在听他继续说下去。
  “栽培收留你的冷北城,你敢背叛!你的同伴,给你灭了口,你还杀过我‘长笑帮’的兄弟,对我的手足王石和杜三剑你残忍的见死不救!我怎么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忽然起歹心恶意先杀我?”
  谈笑嘶声道:“你太强势了!在你面前,我只是被你左右摆布的木头人,我算是什么!?想我‘长笑刀王’谈笑雄豪一世,却落在你这人尽可夫的不要脸的荡妇的手里……”
  冷若颜在灯色下,黯然得宛如一夺迅速萎谢下去的牡丹花。
  “我怎么知道你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谈笑怕生命会离他而去,所以他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有力:“我谈笑又不是你冷大姑娘的第一个男人。”
  冷若颜只觉得地转天旋,她整个人几乎是跌坐了下去。
  “原来我们之间……竟有着如此多、如此多的怨恨!”冷若颜悲哀地道。
  她在灯下,端凝着那一杯琥珀色的酒,然后她再看着手中的“多情环”。
  “杀了你?”她哀哀戚戚的问道:“还是我喝下这一杯你要我喝下的毒酒?”
  她嘴角泛起了半朵凄然的笑容,凑近谈笑,仍是那一缕清得不似人间的馥香:“谈郎,我们比未相识前快乐些吗?比逃亡时开心些吗?你真正爱过我吗?”
  谈笑无言以对,只有满脸死亡的灰色。
  当”多情环“割破谈笑的喉咙那一刻,冷若颜知道,她这一生中,都不会再爱了。
  ——相爱这个词太漂亮,也太心酸。(卷终)


第一章 叮叮当当的冷若雅

  “相思是一种什么滋味?”
  “相思很苦,很涩,苦涩里还带着一点甜蜜的味道。”
  “那‘相思铃’呢?”
  “‘相思玲’是一种杀人武器。”
  “相思也可以夺人性命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如痴如缠,不死不散。”
  “一见相思。”
  “生死痴缠。”
  “凉城客栈”每天都会来很多客人。
  有颈系丝巾的江南少年,也有虬髯如戟的塞外豪客,有英姿飒爽的巾帼女杰,也有风尘仆仆的江湖浪子。
  凉城,在寂寞之余,从不寂寞。
  今天也不例外,持拜贴求见的客人们的长龙,从客栈门口,一直延伸到门外的十三级长阶。
  行走江湖,每个人都难免遇到棘手的人,难缠的事。
  如果你出得起价钱,而又你所求之事又不违背武林道义,“凉城”会帮你摆平那些棘手难缠的人和事。
  “凉城”的人不是大罗神仙,他们也要用钱、也要吃饭。
  最近已经很少人见过冷北城的样子,这个人如同佛庙里的神祗,令人敬畏,却不可触摸。
  “凉城”的事务,是有一个叫“花十八”的女子打理的,一个美的媚、媚的美的花美娘。她热情如火,她视财如命。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今天花十八只接待了一位客人。
  一个书生。
  ——“北凉县”书办“吹眉笔”盛锦棠,一个有才、有貌、有志、有望的年青胥吏。
  教头“洗目枪”顾金汤、仵作“剪心刀”阴银刃、书办“吹眉笔”盛锦棠,这“洗剪吹”组合,都是“北凉县”地面上,较为有力能干的官差县吏。
  这次,盛锦棠是有求而来。
  ——蔡京废除新法,扑灭新党,独掌朝纲,朝廷向百姓摊派的苛捐杂税,日渐繁重,简直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
  按照大宋赋役律例,每年夏秋两季向田农按亩各征税一次。北方六省贫瘠土地亩收一石,须纳官税一斗,而相对较为富庶的南方七省每亩须纳税三斗,或者折纳银。绸、绢、绵、布赋役。
  除了粮赋以外,还有丁税。凡是年满二十岁至六十岁的男丁,都要同时每年缴纳大量的纳身丁税,交钱或交绢。
  其它朝廷与地方官府规定的“杂变”,如农器税、牛革税、蚕盐税、鞋钱等,名目繁多,多如牛毛,百姓难承其重,苦不堪言。
  尤其是去年以来,“工部”属员贪污舞弊,督办不力,以致“北凉河”河口决堤,塞北治下三县数千亩良田毁于洪泽,百姓颗粒无收,“北凉山”附近几个村的村民,被官府恶差逼讨不过,铤而走险,凭险据守,啸聚山林,抗税拒捕。
  席青谷大老爷几次派人进山,劝解抗税山民放下武器,与官府和平解决争端,都无功而返。
  此地兵马都监蔡耀扬,年少激进,率领厢军入山进剿暴民。山民凭借地利之势,带着厢军像无头苍蝇般,在大山里打了一个多月的转转,也未曾建功。
  远在“京师”的蔡京闻听此事,大发雷霆,先是将自己的得意门生、“北凉”县令席青谷一顿臭骂,继而飞檄火令在“镇北军”监视、擎肘关飞渡大将军的“权力帮”旗下“九将军”之一,“断头将军”关山月率军扑灭乱民。
  蔡相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在乎的是丢了多少面子。
  如此一来,倒是难为了“北凉县”的父母官席青谷,一面他不希望他之下无拳无勇的百姓以卵击石,无端的白白断送性命,另一面他也不敢违逆上司恩相的血腥命令。两难之下,席青谷决定派人去“凉城客栈”找女儿若芊出面,设法说服山民放弃起义,避免这场军队参与的单方面屠杀。
  席青谷身边最得力的人,莫过于自诩为“北凉三杰”的“洗剪吹”组合,可惜其中的“洗目枪”顾金汤早年为保护自己命丧于“朝天门”无天和尚的手下余孽,而另外一位“剪心刀”阴银刃,一向暗中与自己的死对头、兵马都监蔡耀扬走的很近,如此一来,“吹眉笔”盛锦棠这个文弱书生,便成了委以重任的最佳人选。
  地方军政文武员不和,乃至相互攻讦,本就属于司空见惯之事,加之蔡耀扬出镇“北凉”以来,自恃自己是蔡氏一族,年少气盛,气盛则凌人,从来不把席青谷这老迈昏庸的文官放在眼中;同样,为蔡相效劳多年的席青谷,对蔡耀扬这靠裙带关系握上一方武官虎柄的黄口小儿,暗中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身负重托的盛锦棠,并未如愿的见到若芊小姐,扑了个空。
  原因是,冷若芊前往西北履践“万马堂”堂主“西北马王”马回峰与“凉城”之约,早在数月前与“风雪花月”四婢离开了客栈,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至今未回。
  盛锦棠失望,但并未绝望。
  因为花掌柜在看到了席青谷转达的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后,一双桃花眼就放了光。她马上答应让三姑娘冷若雅亲自随盛盛秀才跑一趟。
  冷若雅是个欢乐的女孩子,她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笑意盈盈的她,用笑容感染着周围冰冷尘封的世界。
  下山之前,冷若雅换上了哥哥给买的华美的衣裳。
  她身着紫狐皮裘,外披紫色鼠皮披风,脖颈围着大貂鼠风领,秋板貂昭君暖套覆额,足登鹿皮小蛮靴,整个人本就秀媚靓丽,气质非凡,再被这套华贵典雅,贵气逼人的服饰一衬,肌肤润玉,秋水湛湛,宛若神仙中人。
  临行时,若雅照例去客栈后山去见了冷北城哥哥。
  ——哥哥今天精神很好,他站在悬崖峭壁上的一块巨石上向着南方眺望,山风扑面而来,吹起的袍带和丝丝缕缕的白发,在身后长长飘扬。
  闲暇无事的时候,北城哥哥总会站在那块被哥哥称为“天涯”的巨石上远望那个方向,眼眸里无尽的相思和忧伤。
  花大姐告诉我,那是北城哥哥恋人的家乡。
  ——花十八说,若雅和哥哥的恋人长得很像,尤其笑起来的娇憨甜美模样。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有个“雅”字。
  当初若雅投奔“凉城”,哥哥起了若雅这个名字,自是另有一番深意了。
  “哥哥,丫头要去县城办事,在家要乖乖的听花姐姐的话,我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吃,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听见没?等丫头回来,一定给哥哥带好多的人参娃娃来耍。”若雅在嘱托声中,系紧了哥哥的风衣。
  哥哥还和以前一样,轻轻整理着若雅额前的乱发,向着若雅笑,温煦柔和。
  许久之后,哥哥伸开掌心,将一件事物交到了若雅手里。
  一个铃铛。
  一个足以夺人魂魄的铃铛。
  相思声声夺人魄。
  “相思铃”重现江湖了!
  一直以来,“相思铃”只是存在于江湖的一个传说。
  “相思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二十年前的一个叫“杜卤门”的手上,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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