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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再上-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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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怎样我尽都忘了,最近也未曾问,你家里还有人吗?”凤涅趴在床边,打量着子规。
子规略低着头:“回娘娘,没别人了。”
凤涅道:“你原先的名字那样俗气,不知你出身怎样?”
“正如娘娘所说,奴婢出身微寒之家,父母俱是安分平凡之人。”
“可怜,”凤涅低声道,“故而给你起名字叫有福,只是却不知道,他们希望的……是怎样的福气?”
子规双眉一蹙,略抬头看了凤涅一眼:“娘娘……”
“你说呢?”凤涅双眸一眨,望着子规,“若是你自己说,你想要的‘福气’是什么?”
子规沉默不言。
凤涅道:“你先前跟着我,吃了不少白眼欺压,苦头自也少不了,如今,虽然算是好了些,……若是在宫内那些狗眼看来,你如今比之先前,大概就跟本宫似的,一个天一个地了,——但是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是怎么以为的?”
子规垂着头,片刻后低声道:“奴婢觉得,活在当下,便是福气了。”
凤涅一怔:“啊?”
子规道:“奴婢觉得,与其奢望自己永不能有的,不如且珍惜当下,便是谁也带不去的福气。何况,奴婢跟着娘娘,自觉地已经是旁人没有的福气,因此不管怎样,奴婢都不会去想其他,都会喜欢……如今这般。”
静默的夜晚,半山的行宫寝殿内,山上已经有些被夜风吹得略见清冷的桂花香,纠缠着寝殿内的檀香气,袅袅起伏。
山风吹进来,帘幕荡了荡,似落非落。
而这次第,他的话,似真似幻,似极清醒又似极迷糊。
凤涅望着子规,慢慢地:“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你是想说自己,还是想劝本宫呢?”
子规道:“奴婢只是回答娘娘所问,并不敢就暗指娘娘或者其他。”
凤涅道:“你虽无意,我听来却是有心……”伸手在额角上按了按,“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想……大概是我想的太多了,心乱,倒是不如你。只是,——难道我也要如你这般心甘情愿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摇头。
子规轻声道:“奴婢委实无心的……”
凤涅慢条斯理道:“是啊,你是无心的,是本宫有心而已。”
子规身子一抖,双手微微握紧。
凤涅却又一笑:“那么你那父母,俱都不在了么?也无姐妹兄弟?”
子规道:“回娘娘,正是。”
凤涅道:“你既然是家中独子,他们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入宫?”
子规停了片刻,道:“微寒之家,走投无路之下……便只好另寻一条出路。”
凤涅凝视着他,叹道:“我以为陛下是个圣明君主,却不料民间仍会出现如此之事。”
子规忙又道:“同陛下无关,奴婢……净身入宫之时,陛下还未曾登基。”
“啊?”凤涅呆了呆,“已经那么久了啊……”
子规道:“是,陛下的确是圣明之主,自他登基……民间如此之事已经甚少了。”
凤涅轻轻地挠了挠脸颊:“原来是这样……”待要安慰他几句,又觉得不太合适,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倒是子规先道:“是奴婢不留神扰了娘娘,现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娘娘且安歇吧?”
凤涅摇摇头:“睡不着。”
子规道:“大概是刚换了地方……故而不习惯,让奴婢去点一支梦恬香,可助娘娘好睡。”
凤涅挑眉:“那么神奇,有用吗?”
子规面不改色道:“娘娘不记得了,先前娘娘时常夜半难眠,便会让奴婢点这香,很快就会睡着了。”
凤涅一笑:“果然是不记得了,是哪里来的,是好的么?”
“是太医院送来的,试过无碍。”
凤涅想了会儿:“也好,省得东想西想,你去取吧。”
一声令下,子规起身便去取,顷刻回来,手中捻了一支紫色的小线香,点燃了,插在紫金炉里。
凤涅鼻端嗅到一股淡香,她微微闭眸吸了吸,又睁开眼睛,正望见前方子规的背影。
凤涅便轻声唤道:“子规。”
子规转过身来:“娘娘还有何吩咐?”
凤涅道:“本宫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子规垂手道:“娘娘请讲。”
凤涅道:“你觉得……陛下对我……怎么样?”
子规愕然,便为难地望着凤涅。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凤涅叹了声,手在唇边一抹,似想要将那一抹苦笑挥去,轻声道:“你自管实话实说,以天子的性情为人,如今他对我……到底算是好是坏?只是一时的新鲜呢,还是……别有什么用意……”
内殿无人,凤涅歇息之时不惯有人围着,是以只有子规夜半进来查探。
而凤涅问罢,子规沉默,将答未答之时,寝殿之外,有人迈步缓缓进内,双肩担一片冷月色,脚步轻缓无声,殿内时候的宫人正要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一路从正殿望内,将要进内殿之时,忽地听到飘忽的一句传出,那将要往前的一步便无法迈出。
他负手停在一帘之隔的殿外,俊美如斯的面容上,如染一抹幽寒月冷。
次日凤涅起了,在清爽的殿内练了会儿瑜伽,最近她是越来越渐入佳境了,自觉得身体比之先前也强健了不少,一来是因为锻炼得当,二来大概是膳食上补益得当,其他的么……就不提了。
沐浴过后,吃了早膳。苑婕妤同谢霓前后而来,继而是李美人,三个在殿内说了会儿话,便又一块儿去探太后。
中津景色绝佳,殿内又自在凉爽,懿太后兴致极好,又加上有朱安靖在,便也比平日爱说笑。
朱安靖到底是小孩儿心性,缠着嚷说要出外玩耍,懿太后大概也正有此意,便起驾出殿,让行宫的执事宫人伴驾而行,一路指点山光水色,徐徐而行,倒也其乐融融。
凤涅同谢霓众人相伴左右,范梅仙亦在,只不过她似是收敛许多,相比昔日,颇有些“沉默寡言”之意。
凤涅想到昨夜之事,瞧梅仙的脸色不似是个欢喜连天的,难道并未成就好事?
渐渐走着,懿太后有些累了,便在回龙阁的锦香亭内停了,又对凤涅道:“休要误了你们的兴致,皇后带她们自去转转,我在这里,让阿靖梅仙陪着便是了。”
朱安靖眼巴巴看着凤涅,很想跟着她去,却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好,就暂且忍了。
凤涅道:“臣妾等在此作陪太后便是。”
懿太后道:“我自在清闲,也不要人陪着,人多反而不好,你们自去吧。”
凤涅才告退了,同谢霓众人出了亭子,在伴驾太监陪伴下往前且走且看。
走了会儿,苑婕妤李美人双双称累,便也退了。只有谢霓尚在。
眼见到了一处险要所在,伴驾太监道:“娘娘,前方那飞阁,唤作‘半仙天’,又叫鹞子嘴儿,因那大石似鹞子嘴儿般探出悬崖外,而阁子就建在大石之上,若是有人在上面,显得摇摇欲坠,随时都能乘风而去飘然欲仙一样……”
凤涅望了一眼,果然见那所谓的“阁子”,不过似是个八角的小亭子罢了,建在那探出的一块岩石之上,看起来就好像同岩石浑然一体,整个儿悬在了半空中似的。
凤涅笑道:“建成之后可有人上去过?”
伴驾太监道:“是游戏大胆儿的去过。没事……只不过看着有些可怕,但娘娘万金之躯,还是不要去为妙。”
凤涅道:“既然来了,不去转转岂不可惜?”就看谢霓,“妹妹觉得呢?”
谢霓却已经跃跃欲试:“妾也正想去见识见识呢,娘娘不如就先让妾上去试试看,若是坠下去,娘娘正好儿就不要上去了。”
伴驾太监一听这个,哭笑不得。
康嬷嬷探头看,那亭子底下足有数十丈高,底下流水滔滔,她便觉得头晕,劝道:“娘娘,这个地方险要,奴婢看得脚都颤,不如就别去了。”
正说话间,康嬷嬷身后有个宫女来,低低地对她说了句什么,康嬷嬷一听,便皱眉转过身去。
这边凤涅同谢霓便拾级而上,众太监守在亭子外头,谢霓先跳了上去,却见那亭子其实也不似在下头看起来的狭窄,反而宽敞的很,足能容下七八人,她便这处看看,那边瞧瞧,很是得趣儿。
凤涅靠在栏杆边往下一看,却见底下流水潺潺,上面大概是水汽氤氲,聚拢起来,仿佛云雾似的,显得格外地高。
人在此中,果真有种“半仙”之感,凤涅看过了,低笑了声,便转身欲回去,谁知一转身,却见身后台阶上正来了一人,白衣翩然,姿色绝佳,却正是范梅仙。
此时此刻,正可谓是“狭路相逢”。
☆、最新章
对于一个自诩绝色无双的女人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脱光了之后,面前的男人还是无动于衷。
但对于范梅仙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在费尽心机扑到对方怀里之后;那个男人倒是没有无动于衷;而是……
范梅仙最终决定孤注一掷;只因她已经忍无可忍。
原先在她眼中;只有范悯可称是她的对手;然而她渐渐地发觉;自己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天子可以宠幸任何人;但是却好像对她没有丝毫意思。
尽管天子对她很好;可以说有一种别样的、其他人都没有的好。
起初,正是因为这种好,范梅仙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自己会坐上皇后那个位子;但是现在,也正是因为这种好,她开始觉得绝望。
尤其是当谢霓同柴仪曲进宫之后,两人深得惠太后喜欢,特别是柴仪曲,天子对她,好像格外……
天子甚至特地召见柴仪曲,在勤政殿内一呆就是一个时辰,范梅仙看着柴仪曲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昔日的范悯跟自己的影子。
——当初,天子似乎也是这么“疼爱”她们的。
输给了范悯也就罢了,只是为什么等来等去这么多年,却总是轮不到她?反而凭空又来了个对手!
柴仪曲同谢霓,范梅仙都是亲眼见过的,谢霓那个小丫头,不足为惧,一副口没遮拦天真肤浅之态,范梅仙觉得朱玄澹是绝不会喜欢她的,关键是柴仪曲。
自小被惠太后抚养关爱过的,也曾如她一般,同朱玄澹相处甚好……如今更是身份尊贵不下于她,更生得花容月貌也不输于她……才情上,更也不必说。
在宫内也曾遇到过几回,看她的谈吐,是一副自恃清高的模样,还听说惠太后有意让她入后宫,可是她自己竟摆架子,扭捏做作着不肯……
梅仙曾有一次出言试探过柴仪曲,对方却应答的滴水不漏,那副若无其事自命清高的样子,把梅仙暗暗气得够呛,简直想抓破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同她装腔作势。
同时,因为这两个女人的入宫,懿太后也很是不满,她虽然嘴里没说,但梅仙知道,懿太后心里也必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安着。
焦灼之中,梅仙想起“范悯”曾经同她说过的话,当时在气头上,她并未曾细思,现在想来,那句“稍安勿躁”倒真有几分道理。
范梅仙静心等着,她似乎预感到上天一定会给她一个机会,果然,她的耐心等候出现转机,那便是这一次的中津山之行。
闲暇之中,懿太后对她也有几番暗示:在非常之时,或许该用些女人对付男人最有效的手段……
那一晚上,梅仙知道太后是故意请朱玄澹前来的,早在天子来到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妥当。
太后少说数句,借故离开,临去之前深看梅仙一眼,梅仙自然心领神会。
“见清哥哥。”一袭薄纱白衣,素淡如雪,婀娜身姿在幽暗灯光之下甚是诱人。
梅仙从小便清楚知道自己姿色过人,只不过,要征服这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个人,到底还缺了点什么,梅仙觉得是因为太久不曾同朱玄澹单独相处,故而生分了,今晚上便是个绝佳的时机。
一声轻唤,梅仙抬手取了一杯茶,放在朱玄澹面前的桌上,柔声道:“山上风大干燥,喝口茶吧。”
朱玄澹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点了点头,略啜了口,便欲起身。
梅仙忙道:“见清哥哥……且慢一步走……”莲步轻移,挡在朱玄澹跟前。
朱玄澹再上前一步的话,便会同她撞上,于是便停了步子:“怎么,梅仙有事吗?”
范梅仙身上轻香淡淡,眼波扫着朱玄澹:“见清哥哥,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朱玄澹看她一眼:“朕只是公务繁忙……”
范梅仙小心地笑着:“来中津行宫,不就是为了避暑吗,见清哥哥就别再为国事操心了,镇日忙碌,留神损了身子。”
朱玄澹一笑:“知道啦。”
范梅仙见他微笑,便又往前一步:“见清哥哥,想来,我们好像许久没有似此刻一般相处了。”
朱玄澹“嗯”了声:“你年纪也大了,不似先前一样,要避嫌。”
范梅仙一皱眉,略有些娇嗔道:“见清哥哥,避什么嫌,难道还有谁敢说闲话不成?”
朱玄澹复一笑,温声道:“梅仙,朕要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总不能一直都这么伺候着太后吧。”
范梅仙心中一刺,却微笑道:“梅仙自然不能一直都伺候太后,只不过,梅仙的去留,那还不是见清哥哥一句话的事么?”
朱玄澹扫她一眼:“当真是朕一句话的事?”
梅仙面上笑容恰到好处,有女孩儿家的娇媚,也有女人的婉柔,加上她本身的气质,自不用说:“见清哥哥……这么多年,莫非你还不懂梅仙的心思吗?”
她的身子略靠过来,风情万种,眼波幽幽地撩着他。
朱玄澹垂眸:“梅仙……”
范梅仙胸口起伏:“见清哥哥……梅仙的心思,其实就在见清哥哥身上啊……”
她是头一次用这种手段,虽然生疏,但因为对身边之人素来有情,故而又显得水到渠成,说着,身子已经完全偎入朱玄澹的怀中,微微仰头,樱唇便缓缓地凑向他的唇上。
“梅仙,”虽然坐在这人的怀中,然而男人完全没有动情的模样,声音冷淡而深沉,“朕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范梅仙一怔,却仍旧靠向朱玄澹面上:“见清哥哥,要说什么……”
暧昧诱惑里,是他一句冷冷地话大煞风景:“梅仙,别把自己的心思用错了地方。”
范梅仙身子僵了僵,却仍旧搂住朱玄澹的脖子,把心一横,略有些凄然道:“见清哥哥,你为何要对梅仙这般无情?从小你都对梅仙极好,为什么越大了反而越生分了,是不是梅仙哪里做错了什么……惹得见清哥哥不高兴?那见清哥哥可以罚梅仙……梅仙什么都依……好么?”
她半是委屈半是渴望地望着他的眸子,樱唇一寸一寸靠向朱玄澹面上,眼看同那唇越来越近了……正要贴上之时,身子忽然被轻轻一推。
范梅仙身子一歪,毫无防备地便跌在地上:“见清哥哥!”有几分疼,但更多是心上的惊……她愕然回眸,望向旁边之人。
朱玄澹将手中茶杯放下:“这茶虽好,可惜不合朕的口味……就不喝了。”
轻描淡写地说完,便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而行。
范梅仙一时大羞,复又大恼,此刻再也顾不得颜面之类,蓦地扑过去将朱玄澹的双腿抱住:“见清哥哥!”
朱玄澹一皱眉,低头看向梅仙,梅仙道:“为什么要这样……见清哥哥你先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却立了范悯那个贱人为后!到底是梅仙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比不上范悯,见清哥哥,梅仙死也不明白!”
朱玄澹脸色虽不怎么好,声音却仍旧极淡地:“梅仙,休要如此不成体统。”
范梅仙用力摇头:“我不要!除非你同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才看上范悯,到底为什么不要我!还有……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对六宫的人……”
朱玄澹脸色一变:“梅仙。”
这声音却陡然转作极寒,范梅仙本急怒交加,听了这一声,便陡然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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