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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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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枕得麻木的手臂,抱着包袱,低头又继续睡。
凭借柳依依的生活记忆,早点摊子在开城门后才会出摊,她还能再睡一会儿,饿着肚子可没力气长途跋涉。
但顾念并未安稳地睡多久,衙门那边接获报案后,值夜班的衙役全部出动,他们吆喝着跑过巷口的动静,再次吵醒了顾念。
顾念打着呵欠,背靠着墙壁,静静地看着天空。
街上百姓越来越多,陆续开始了新一天的日常活动,柳大夫一家被杀没有活口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不大的县城,人心惶惶是必然的。
顾念看着天空慢慢褪去夜晚的颜色,变白变亮,当听到街上传来早点摊子的吆喝声时,她终于站起身,拍拍屁股,(。)了发型和衣服,拿上她的行李,向着与她来时相反的巷口走了出去。
顾念一直走到城门附近才停下来,一路上听了不少百姓对柳家惨案的议论,她在一处米粉摊前坐下,要了一碗汤粉和两个豆腐皮包子。
她埋头吃饭,身边的食客谈得热闹,除了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更多的仍然是关于柳家的案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各种没有事实根据的胡乱猜测,而且想象力惊人,对她如何寻找仇人没有一点帮助。
吃完早饭,附近的早市都开了,顾念在早市上转了一圈,买到了一包烧饼和一袋饮水,跟在一群出城的商旅当中,离开了七步县。
柳依依每年随家人回三江府过年,如果天气好,坐车要走一天多到两天,天气不好,多花一倍时间的事也曾有过。
不过三江府和七步县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如果刚开城门就从一地骑快马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可以在关城门时抵达另一地。
关于这个信息,当然师兄弟和弟弟他们从江湖侠客们那里听来,再当故事一样转述给柳依依和师母等家眷听的。
柳依依是个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当作千金小姐百般呵护养大的,父亲在山里开辟的大片药田,她一次都没去看过,平日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她的奶妈代买,她最熟悉的路竟然就是七步县到三江府以及回柳家大宅的路途。
顾念背着沉重的行李,边走边注意着身后有没有大车经过,好让她搭个顺风车,只穿软底绣花鞋、从不出门的千金小姐,脚上都没几个茧子,肌肉力量严重不足,仅靠这副孱弱的双腿徒步行走,不知道要走几天才能走到三江府。
当顾念第一次感到累了而在路边休息的,县太爷正在现场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做现场勘验,衙役们将做好了记录的尸体小心地抬出去,邻居们自发来帮忙,将一具具尸体送到衙门后面的停尸房交由仵作验尸,师爷写好紧急公文派了一名衙役骑快马去三江府衙报信,同时调查城里所有的大小客栈,寻找一切武林人士,核实他们每一个人昨夜的动向。
七步县处在去三江府的陆路干道上,本来途经此地的商旅就多,再加上柳记医馆的关系,练武之人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毫不鲜见,像柳家这种明显牵扯到江湖人士的灭门惨案,县里根本无力破案,何况柳大夫还是三江府的乡绅大户。师爷揪着他为数不多的胡子,焦虑地等着他的县太爷回府。
仵作先清点尸体,请送尸的邻居们帮助认尸,区分柳家人和下人。
多数人都顺利区分开来,唯独一具年轻女尸让街坊邻居们都不太肯定是不是柳依依,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连外人都不曾见过几次,她的奶妈倒是不少人都认识,而她的婢女,邻居大妈大婶们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婢女和小姐一样,没几人见过。
因为只剩柳依依没被确认,仵作就暂且把这女尸认作柳依依,将她摆在了柳家人那边,然后从柳青泉开始,逐个验尸做记录。
顾念捶着腿站起身,拿上行李继续走,身后呼啸驶过一匹快马,激起的尘土呛得她咳了几下,掩住口鼻的同时看到了骑手身上穿着衙役的服装。
看这速度,顾念相信,今晚上三江府相关人士就将都获知七步县柳青泉家的灭门案了。
希望那些凶手们也要回三江府,他们做了案子,不论是为他们自己还是为身后的雇主,都要尽快交差,柳家那么多人口,做案的肯定不止两三个人,今天要是有一群身着武服骑快马的人群从这条路经过,没准儿就是嫌疑人。如果明天才碰到,就不好说了。
为了打发路上无聊时间,顾念一边走一边回忆柳依依的生平,将她的生活经验在脑海里一遍遍强化,作为一名精心教养大的深闺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些夸张,女儿功课样样熟练却是实情,这从她自己缝制出嫁新衣就看得出来,十一二岁就跟着母亲学习持家之道,至今已颇有心得,她还写得一笔好字,尽管平日里少出门,但跟县里另几户乡绅家的女儿媳妇们倒是经常有书信来往,柳依依的字让很多人都称道。
顾念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女扮男装,必须隐藏女子笔迹,她得另外买几样写字的工具。另外,生活习惯上,也要尽量抹去女性化的方面。
不过这些都不是难题,唯一的难题是生理期,她不能住客栈,不能与别人共租大杂院,这都会暴露她的女性身份,她必须得租独门独院的宅子,哪怕小点,另外还得找个婢女,家里有女人的话,那些大妈大婶们才不会对女性用品大惊小怪。
这样算下来,她到达三江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得在她下个月生理期到来之前,安顿下来。幸好柳依依本月生理期刚刚结束。
那些歹徒单单只洗劫了密室里的所有物品,银钱首饰地契房契等值钱物分文未动,家中现金充裕,另有大量钱庄银票,柳记外伤药分上中下三种等级,分别对应不同程度的外伤,老百姓买下品药就足以应付日常生活中的小伤,镖局和其他武林好汉买中上品的多,几年下来,家产颇为丰厚,如今都肥了顾念的荷包。
只是那些贵重首饰她都没带,一个男人身上有大量首饰容易让人起疑,也不好脱手,就让官府去琢磨为什么歹徒洗劫了密室和主人房中的现钱,却不拿首饰、地契及其他人私房钱的用意和原因吧。
顾念不知道一名四处流浪的江湖郎中是否有财力租住独门小院,她也管不了那么多,要是以后被人问起,再找借口搪塞好了。
就这么一路设想她今后的生活规划,顾念拖着越来越酸痛难耐的双脚,蹒跚地走向她在这个世界的新生活。
拖拖拉拉行至中午,身边途经的几个商队大车不载外人,顾念搭不到顺风车,实在走不动了,在路边找了个空地,脱了鞋坐在大石头上休息吃饭,走得发烧的双脚贴在冰凉的岩石上感觉舒服了很多。
啃了两个冷烧饼,灌了一肚子凉水,顾念难挡疲惫,找了棵大树,背靠着坐下睡个午觉。
七步县衙里,仵作终于验到了柳依依身边,先照例把身体表面情况记录下来,当检查到手部时,发现双手里有常年干活留下的薄茧,不同于柳家主母程氏手上只有写字和针黹等女红活儿留下的硬皮,好像这位柳千金在家里一样要操持家务似的。
仵作想了想,觉得也许是柳大夫家风简朴,主母小姐都要干家务活,于是就把手上有茧这句话给省了,没有写在薄子上。
第一卷 血案 第3章
顾念睡了个午觉,收拾了一番,重新回到大路上继续走,边走边祈祷能到达第一个村子,好让她能借宿一晚。
大概是老天怜惜,身后渐渐上来一辆农用骡车,赶车的是个大爷,经过顾念身边时,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等顾念说话,大爷就拉住了缰绳,“小哥是不是要搭车?”
“要要,谢谢大爷。”顾念喜极,噌地一下跳上后座,车厢地板上还粘着几片烂菜叶。
老大爷一抖缰绳,骡车重新上路,顾念擦了一把头上的热汗,抿了几口凉水,又和车夫攀谈起来。
“大爷怎么称呼啊?住哪个村子啊?还有多远啊?方不方便借宿一宿啊?”
那老大爷爽快地哈哈一笑,“村里小辈都叫我老王叔,小哥也这么叫我吧。小哥是头一次出远门吧?”
顾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看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老王叔,我这是头一回出远门。不懂规矩,大爷别见笑。”
“看你走路就知道了,走那么慢,一看就是对路不熟,照你那样走下去,天黑了都到不了第一个村子。你怎么出发得这么晚啊?要是早上早点走,年轻后生的速度,怎么着也能到更远一点的李村了。”
顾念脑门上差点瀑布汗,心里欲哭无泪,不是她走得慢,实在是这副身体拖累走不快。
“大爷,这不都是在城里多耽误了时间么。”
“唉……”老王叔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口气,“柳大夫是好人啊,他家的外伤药便宜又好用,可惜了。谁造的这天大的孽哟。”顾念的随口一说,让老大爷想到了今天城里的一件大事。
顾念喉头一哽,“官府这不正查么,会有结果的。”
“只怕这种案子官府也查不下去,听人说,柳大夫一家都死光了,伤口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行家干的。县里破个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可以,这种大案子,多少年都难碰到一个。没有人证,没有线索,上哪找凶手去。”
“说的也是。太造孽了。”
老王叔又是轻叹口气,然后专心赶车,载着顾念回到他所住的王村。
王村是距离七步县最近的村子,仍属于近郊范围,在村里借宿的客人多数是从三江府方向来的,极少有从七步县出发的,除非是徒步的老弱妇孺。
好在县里今天出大事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朴实的村民们就没怀疑顾念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脚力那么差劲,老王叔一家人热情地将人让到屋里,端茶倒水,还收拾了小孙子的卧室给顾念做客房。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刚一更时间,晚饭就上了桌,一大家子人围桌而坐,走了一天,顾念也实在累得慌,捧着饭碗吃得很香。
吃过饭收拾了一番,就张罗洗漱睡觉,没等顾念提要求,王家大媳妇就主动给客人送来一盆热水泡脚,让她感激不已。
当整个村子都一片寂静,顾念彻底沉浸在梦乡的时候,送信的衙役才终于赶到了三江府的城门前。
城楼上的官兵大声喝住,问来者何人。
底下勒住马匹,高声回应,“七步县紧急公文。灭门案。”
官兵大惊,马上开城门,衙役驱马进城,走出门洞子,外面已有一群打着火把和灯笼的官兵牵着三匹马在等着他。
衙役换掉身下疲惫不堪吐白沫的坐骑,两位打灯笼的官兵也一道上马,领他前往三江府衙。
在大门外一声通报,值守的衙役们立刻大开大门,领着七步县衙役步入大堂,叫里面的值班衙役速去后面请师爷。
师爷匆匆赶到前面,接过公文扫了两眼,一连串的吩咐下去,首先叫人去外面把与同僚应酬的府台大人请回来;二是请信使下去休息吃饭一会儿还要他汇报详情;三一个,再派人即刻通知柳家古家和程家到衙门议事,并谨慎嘱咐不可以先说漏嘴。
衙役们得令,分别散去。
大晚上的,衙役突然上门说衙门有请,三家人都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收拾了一番,陆续出门。
柳青泉出事,通知的当然是他的父亲柳三,柳三四个孩子只有柳青泉这一个儿子,因此他带上了长房长侄孙柳中贤陪自己走这一趟。聚兴顺镖局那边,来的是古一虎和儿子古剑心。程家来的是大舅哥程家秉。
也就是说,柳三是一辈,古一虎和程家秉是一辈,柳中贤和古剑心是一辈。
师爷安排了一间花厅,三家人先后脚到达,陆续被迎进去休息奉茶,互相见礼问候,长辈们分别落座,晚辈们身后侍立。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家五口人,衙门里的人一个都不见,衙役奉了茶后就退到了门外,没人进来跟他们说是为了什么事。
五人闲话了一番家常,都不知道这是所为何事,好一会儿后,府台大人才在师爷的陪同下跨进室内,身后还跟着七步县的那个信使。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一番客套寒暄后,府台在上座落座,底下人等才又重新坐了。
柳程古三家都是本地乡绅大户,一年到头衙门上下没少收他们的孝敬,平日里官府也要委任他们教化百姓,互相来往频繁都是老交情了,可今晚在应酬的席面上冷不妨地收到一条惊人消息,让府台大人这会儿一时也难以启齿述说实情。
花厅里一时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和沉重。
古一虎察言观色,发现府台大人和师爷的眼神老是往柳三那边瞟,猜想可能主要是为了柳家什么事,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又要把他和程家人一块叫来。
古一虎向柳三扔了几个眼色,柳三会意接下,向府台大人拱了拱手,“大人,这么晚叫了大家来,到底所为何事,恳请大人明示。”
柳三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府台大人只好放下手里的杯子,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信使,“这是赶了一天路,从七步县来的衙役。”
七步县能和柳古程三家联系起来的只有柳记医馆的柳青泉一家人,府台大人这句话出口,底下五人一起吃惊地站了起来。
“大人,莫不是我叔叔一家出什么事了?”柳中贤第一个急道。
府台大人看着年纪跟自己亲爹差不多大的柳三,实在不忍,眼神一瞟,他的师爷勇敢地站了出来。
但师爷也没说话,转头把信使给顶了出来,“还是让他来说详情吧。”
可怜的七步县衙役,看着快要把自己吞了的三家人,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吞吞吐吐地开口,“今早刚过五更,七步县衙收到报案,柳记医馆发生灭门惨案,全家上下,无一活口。”
“什么?”底下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
柳三一声未吭,眼睛直接一闭,身子软了下去。
“三叔公”柳中贤冲上去托住柳三的腰。
“快去看看你三爷爷”古一虎推了儿子一把,古剑心两步抄上来,与柳中贤合力,把柳三扶到椅子上坐稳。
师爷这时也赶过来,先摸了摸柳三的脉搏,又掐他人中,这才将人重新唤醒。
柳三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围绕自己的人群,过了一会儿才真正醒过神来,挣扎着又要站起来,众人忙拦着,让他好好坐着。
柳三拉着师爷的袖管,声音发颤,“大人,我儿一家,真的都没了?”
“都没了。信使出发的时候,所有的遗体都已经交由仵作验尸了。”师爷摸着柳三的手腕低声答道。
柳三顿时老泪纵横,哀号恸哭,“我儿”
其他亲属一样悲从中来,抹泪不止,花厅里的气氛顿时凝重沉滞。
古一虎最先冷静下来,他擦擦眼睛,转向一直没吭声的府台大人,“大人,这案子可有疑点?”
府台大人点点头,“疑点肯定有,但信使出发的时候,七步县令还正在勘验现场,更多的详情本府也不清楚,本府正打算明天派人过去看看。灭门案一向是重案中的重案,本府一定会全力督破此案。”
“这种案子一般歹人做不出来,请大人准许草民明日随衙役们一同出发。”
“总镖头能助一臂之力的话当然最好。”
“中贤,明日你也去。”柳三一手擦着眼睛,一手去拉自己侄孙。
“好,三叔公,我去。”柳中贤一口答应。
“柳叔,此去七步县,骑马要整整一天,还是让中贤侄儿乘车前往吧。我明日带剑心先走一步,看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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