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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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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伤他,却不得不说,轻轻地说得详尽,不得不——温柔的残忍着。

他一件件一桩桩事说得详细,辉夜听着,脸上却慢慢浮出个笑容来,像是将尽了的春,在笑色当中微微的惨淡萧瑟,将谢,心谢。精致温和的笑容,看在人眼里,却只是一色彻彻的痛,痛彻心扉。前尘说过,这世上,真的有不要自己小孩的父母的,真的有不爱自己小孩的人的。真的有把自己孩子当怪物,一心要杀的人。当时他说着,心里边是在哭着的吧!因为,原来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微微笑着仰起了眼,眼眸朦胧中又透着丝明彻,呛咳着开口:“也许……不是——真的……”

“好。也许不是真的!”醒晨轻轻替他拍着,待他顺过气来,才静静的应承了他。你就当听故事一样听着,太难过——你就当不是真的。你想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依你……

“也许——是真的!”他的笑却慢慢沉静,在眼眸中透出于坚韧的不甘不屈,终带了一丝倦极。就算是倦惫,也终不肯选择最轻松的方式,来欺骗自己。向来直面——该来的来,就算是血肉模糊!

如果一切只不过是神灵的注定,是各人的命数——神灵不是一直都在看着的么?冷冷地看着!定下了生死、悲欢、离合,用叫做命运的绳索,缚住。将线的另一端遗失在永恒的虚无里。然后规定所有人必须照着走。解不开。解开,要找到另一端。要找到另一端,只有照着走。

“天意弄人!”辉夜低低淡淡地吐出。不甘心啊!也曾一直努力想要改变过,已经竭尽全力过。改变不了自己的,最少能够改变别人的——所有的人、在乎的人。

如果是自己无法飞,那么我把翅膀给你们。请你们自由的飞,快乐的飞,向着梦想中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挣脱束缚!天有多高,飞得多远。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剌心 (假象 图穷匕见)

天意弄人!

明明是自己爱若珍宝的孩子,可以在一夜之下立意决杀。各人隐忍多年的绝杀。你多年的挣扎,也不过换来这一句天意么!

所以当初国破之时,你人在外,帝都非当没有援军,就连消息也没有。王杀不了你,可是希望你会葬身在那十万的敌军中。宁可亡国,也不让你回来。王的意思,不是要你死战——只不过是要你战死——而已!还记得当时自己站在隐晦的墙头上站着,冷冷看着城下敌军,而你在另一个杀场,不回来,回不来。你若不回来,就让这个国家随了你去,不回来。

就算有玄云在,一时之间要破这样一个城池。都不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不全是沉渊,不是。只是有他,在城头上暗暗的站着——暗应中的暗应。最好的暗杀士,擅毒。了然你运畴千里之外还一心念着的帝都的布置,你立下的防。如此而已。就如前王不惜于你一样,我又何惜于这个帝国。

你给过希望,你记得么?你说过我们是一样的,是没有高低贵贱的。总有一天一切会是平等的,你相信。你待人向来真挚,尚小的你相信着,诚恳的说过,做着。让我也相信,希望,总有一日,我们那样被当作异类而被灭族的悲剧是不会再上演的,因为有你在。你说过,我相信。

魔国对他,本是苍白无色。只因了辉夜在那般的绝境中给的一线希望,才有了轮廓。仇人的孩子,却也是仇人的仇人。你死,就让它亡国。

可是辉夜偏偏要回来,自以为是的回来。让王的命,辉夜的命,悄然无声地照着走。

他在城头上看着,看着那一箭,看着辉夜,已成定局。之后,却真的是什么都回不来。

他擅毒,可那道伤,却对所有的药石失效,包括毒。固执恶毒的要你在生死一线间挣扎着,再挣扎。却一样的不让你死。痛苦,不能仅仅用死亡来结束。就连他最擅长的毒杀都帮不上忙,帮不了你,也狠不下心。却最终只能选择最缓慢的方式,让你一点一点的死,在一个个局当中,一点一点的死。

而他看着。没能在仇恨之前遇到的皇子,从小带大的皇子。带来辉夜的皇子。之前,虽有种族特有的医疗能力——带来灭族的能力,他却只学暗杀,抵死不肯从医。学医,是遇到之后,有了淡淡的希望之后。才学,因你而学,居然也真的为你而施,施下不得不让你慢慢死去的医,解脱。

所以当时他才会在半夜里出现。只因并不是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回来。

“母后呢?”他突然问。语气却有些奇怪,很平静,不肯失了光彩,但是失了笑。“是你吧?”

“你的母亲,“他慢慢的说着,看着辉夜眼中有隐约的亮光,痛楚却又坚决地一闪,却只是麻木的不忍,轻轻地。在母亲死时同样不哭。同样淡漠,甚至不曾去看过一眼——不敢去看——怕会忍不住……但他所在乎的人,却未必也是一样的对他。

“没有别人对她下毒。毒,是我给的,确实是她自己下的。只不过——我把她和你之间的饮食调换了而已。"你一直当做是沉渊,但其实不是的。“在你弑父之后,在外人看来,皇室的血统也就剩下你和夏树而已——”一切,只不是她,有着国母之仪的美丽女子,乘着他在伤病之中,亲手做下的,用着慈祥的表情送过来的。然而一看,他便知道那是什么.

“是么?”他只椎轻极轻的一句,有着冰寒的了然。

一时忍口,看向辉夜,淡淡的容颜上是平静,了无感情的平静。这么一件件一桩桩地听下来,他却是越来越静,眼神里边的安静,幽幽地没边,淡淡的死灰色在悄悄的蔓延。

“夏树和你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醒晨只能是笑得苦涩。

“他是我的弟弟。”却不料他突然抬眼直视他,眼中有淡淡的还末熄灭的坚决,透着一分悲哀的了然。尽了最后一分力量,却依然说得艰难。“这句话——永远都不要在他面前说。”

然而这一句话却让醒晨震惊!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夏树不是他的亲弟弟?早就知道?

表面光鲜的皇窒背后,有着怎样的不甘和无辜,以及掩也掩不住的暗色?如同他生在皇家,是不得不出生的人。

前王不过是不得不找到了这个有着最优秀血统的女子,不得不要一个必须出生的孩子,有着优秀血统的孩子。虽然待她也极好,但却透过了感情。而已。甚至姑息着她的私情,只因为她也不过是自己不得不立为后的可怜之人。不快乐,不自由。

皇后——也是不得不做他的母亲的人。有着最优秀血统的女子,必须做为后的女子。谁知道在相敬如宾之下涅灭过曾经的感情。只为了皇窒需要最纯净的血统,需要有最优秀的后代,而她刚刚好是那个最纯净血统的女子,便没了曾经的爱恋,便再没有了过去。

嫁入她必须去的宫廷,嫁给她不得不嫁的人,生下她不得不要的孩子。不得不失去自由的人生。而已。

孩子的话,她不只有一个。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后向来更疼爱谁一些?谁才是她想要的孩子?爱同恨,居然能够一样的让人疯狂。

她从来不是很有勇气的人,就连爱与恨都不够勇敢些。当时的不敢反抗王对自己的好,不敢不要那个孩子,不敢不做个端庄淑静的王后,不敢不温柔慈祥,不敢怨恨那个心底里并不喜欢的长子。甚至不敢多疼那个自己更喜欢的孩子一些。

然而心底里有只小兽,慢慢地生长着,慢慢地迁怒。最初的不甘,也会成为浓雾一般的恨意,就算是对自己的孩子——辉夜是她不得不生下来的、改了她的人生。

一任那孩子再乘巧可爱、聪明懂事……可偏偏是那么美丽的灵魂,出生在皇家,竟只是不得不出生而已!不得不束缚了她的人生。

只是恨意是突然暴发的,还是日也积月也累,终于不堪重负?十年里,对心知是放逐的长子,乐得于不见,不曾想念,甚至不曾开口说过情。直到城破国亡,他回来,亲手杀了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她才觉得痛,不同于爱的痛——前王待她,终究是极好的……而且她还有另一个孩子,另一个人的孩子。在这时,她作了自己的打算——

她这一生只真正勇敢过两次,一次是悄悄地重拾旧情,叫做私情的勇敢,再一次悄悄地投毒,恶情的勇敢。

他一直知道母亲在他和夏树、涟漪之间有所偏颇,只是没有想到,事实不过如此。她的死亡,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让他死。不过是想他死!

不得不!一切,就如同真实,知道了却只能剩下无边的绝望,看不到头。

你知道他不是你的弟弟,一直知道。可你依然一直是他的哥哥,做哥哥该做的事。依然一直那么为他?事事为他想?

夏树、涟漪、烟姿、明泉、流萤、篱落、诺林……

很多人很多事,你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没有怨过,恨过。一直竭尽可能的对人好——好得像是负了与生俱来的罪——

像幽暗的池沼中飞出的白鸟,那般炫目温暖的白。衬得池沼一片扎眼——

“你答应过我。”辉夜看着他,带了分请求。“你答应过!”永远都不要告诉夏树。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我?”不恨么?然而却问不出口。

“我心里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相信的东西,就一直相信,从不曾反悔过。辉夜缓缓地吐着气,竭力保持着清醒。从一开始就灰败的气色更是要差上几分。

看着醒晨默然的眼神里也是默允了。他在惆怅的神色间终于微微带上分欢悦。吃力而细细地交代最后的话,所有牵挂的东西。如醒晨缓缓的告知一般,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安排好一切,包括他的身后事。如同遗言。却依然是为着别人想——就算是发生过些什么,那样的本心,从来没有动摇过。

他此次伤势更甚于往常,又是在一番心绪大波动之下。本来已是极弱的身子,呛咳喘息着说上这一些话,也是几乎将所有气力耗尽,说得断断续续,一句话几要息上几息。待得交代完毕,也是大半个时辰。

“弑君篡国,僭王者。不复天下,山河永寂。若有得,必有失。我其实也问过……夏树的昭命。幸而,它不会……成真……”所有事放下,辉夜声音已经是几乎要低不可闻。微微的合了眼。但脸上却有些神彩,极淡的模糊在一片灰败中,像渺茫的希望虚无的梦。他就要死了!但幸而,不是如同昭命一般的死法。

弑君篡国,僭王者。不复天下,山河永寂。若有得,必有失。

从来不曾害怕过死亡,但是害怕那样的昭命如果成真,你将来怎么办。但是幸好不是的。夏树你怎么会呢?

那不会是夏树的昭命,不是。绝不让命运照着走,至少,就这一次,绝不要照着走!

弑君者、僭越者,有他一个就够了,山河永寂,他知道那其中所包含的寂寥与落寞,尝过。疼爱你们,夏树、涟漪,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你是我的弟弟。一开始就是,永远都是,我相信是,就是。

所以一开始,就一切都为你们打算,一切一切,都为你们打理得井然有序。我不相信,那样虚无飘渺的话,怎么可以界定一个人的人生,可以界定幸福?它是假的!

有时候会想,前尘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对他好,从来就没有,而作为他唯一的朋友,自己不够坚决,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自己所给的却是无能为力的冷漠而已。要是从一开始,就有人关心他,不把他当作怪物,也许一一切都会不一样?

而我自己,有太多的身不由已。但是做过的事,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就算是有罪的,也绝不后悔。

我不相信命运,我不甘心臣服于命运,那样子的冷冷的,无情无意的一句话,不要就让它决定了自己的人生。要走什么样的路,要做什么样的人,都是我自己选的。

我相信幸福,我寻求美好的东西。你不会像前尘,不会像我。你会有你新的路,新的人生。决不会真的如了昭命。

醒晨轻轻扶扶他依在自己身上靠低一些,尽力让他舒适一些,然而心下已知,辉夜已是强弩之末。他合着眼,容色却极为安祥。平静得如同就像是就要睡去。

那般的平静容颜,明知道今后再也看不见。却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醒晨在心里默默的一声声的允着他。我说的所有事情,我都答应。我会让一切如同你在一样维持着。我会是夏树的第一谋士,为他想,为他分担,会像你一样的明知道昭命中说会杀自己的孩子,却毫不介意的一切对他好……所有的,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夏树……涟漪……弱水……他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低低地念着。

夏树去应付叔父的事。涟漪也被他借口遣去地方巡查。而弱水,是死了之后才会去的地方。

可到了最后的时候,还是想见一见,想再见一见——见见你们,挂念你们,放心不下你们……

肩上的血迹早已经隐隐透出来,在萤火下如同残花一般惨惨的艳。醒晨也一样不敢看,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他的手上,苍白纤细的手指,痛楚昏沉之中茫茫然无助的捉紧着衣角。

再忍一忍,他很快就会过去,很快就会结束,一切都会结束。早早地结束,他的痛苦。死去,一切都会结束——

“谁?”醒晨突然一声低喝,生怕惊扰了已慢沉入半昏迷中的辉夜。辉夜做事心细缜密。既然料知了今夜自己的死亡,不想让人看见,那么应该是没有人会靠近的。

“是我,哥!”声音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的。

夏树?

只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声音,微微有些奇怪,跟平时的说不出来有那个地方不对劲。然而靠在他身上的人,却好像突然听到了,张开眼来,微微地挣扎了一下。

要不要让他进来?醒晨低头询问的看了一眼他。他应该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死亡的,更何况是他珍爱的亲人,只为不想让他们因此而痛苦。

辉夜微微有丝犹豫,然而神色中的期盼欢悦,却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醒晨在心中就是一痛,也好,就让他最后再见一见,你所挂念的,放心不下的弟弟。

轻轻地扶他靠好。过去拨开门让夏树进来。轻悄悄地退开在一边,让夏树过去。

事情太千头万绪,脑子里早也是一片混乱,却是任谁都没有想到过,为什么本应该是在千里之外的夏树,会在这样的一相时间,发生如此样的事的场合,出现在这里,辉夜早也无心力去想,却是连醒晨也没有想到过。

夏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声音中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来做什么?若是平时一定会想想,可偏偏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机场合,却是偏偏,任谁都没有想到过!

来了,就让我见见你,就算是夏树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痛苦。但他还是想看看,直到最后,就让他也任性一次,自私一次——只是想看看你!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辉夜还是努力地看着眼前渐渐移来的影子,近了近了,越来越近,却依然是有些看不太清楚,有什么地方模糊着。

哥。夏树轻轻低低地叫着,一样的固执从容。是从来没有过的细心轻柔,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他已无力坐稳的身子。

没有想到,在死之前,居然还能够见你一面。夏树!我的弟弟。

看着眼前少年时而模糊时而清楚的脸,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有太多的话,想和你说,还来不及说。然而,你却从来不曾好好听着。夏树。

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是,突然地,有什么地方,突然地凉上一凉,然后冷,寒得徹骨。

那是靠近心脏的地方,心上,寒了一寒。

夏树?

辉夜眼角余光看到,一把小小的,寒寒的匕首,正悄然无身地扎在自己身上,心上。匕首执在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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