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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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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接茬,而是突然问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最后为什么没有走出去?”
我说:“你走错路了。”
他盯住了我:“我怎么走错路了?”
我说:“事情都过去17年了,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你遇难的地方,离你埋水的地方只有3公里。”
他犹豫起来。
我说:“听我的,上车吧!”
他四下望了望,似乎不甘心放弃。
季风说:“相信我们。”
他终于点了点头,说:“我先跟你们去前进桥,然后选个日子重走吧。”
他把旅行包放在我的车箱上,把草帽拿在手中,坐在了副驾位置上。
我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我不知道把余纯顺带上这个决定是福是祸。
假如,我们真的把余纯顺带出了罗布泊,那么就等于改变了一切,网上那些关于余纯顺遇难的新闻将不复存在了吗?
太多的人都知道余纯顺事件,他们的记忆也会被删除?
如果我们遇到的是彭加木,他只是在罗布泊神秘失踪了33年之后,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容颜依旧,恍惚一瞬间——那算是神奇。
可是,余纯顺确确实实已经死亡,如果他死而复活,那算什么?
也许,我们终归是走不出去的,最后,我们将和这位探险家一起葬身此地。有一天,营救人员找到了余纯顺的尸体,为他立了墓碑。又在余纯顺墓碑附近,找到了我们14个人的尸体……
余纯顺说话了:“你贵姓?”
我说:“周,周德东。”
他说:“我跟你们在一起,明天傍晚还会刮沙尘暴吗?”
我糊涂了:“老实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现在是你的时间,还是我们的时间。”
停了停,余纯顺又问:“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我说:“我是从兰城来的,后面那个女孩叫季风,她也是从兰城来的。后面那个男孩叫令狐山,他是本地人。”
余纯顺回头看了看季风和令狐山,说:“噢。”
季风和令狐山都没敢说话。
盐壳下覆盖着虚土、细沙,车爬行很吃力。
余纯顺又说:“我是……怎么死的?”
我说:“高温,因为缺水引起急性脱水,全身衰竭。”
余纯顺说:“他们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我说:“一周之后吧,差不多。”
余纯顺很奇怪地笑了笑:“当时我是什么样子?”
我说:“对于我来说,年头太久了,只记得你躺在帐篷里,脑袋朝着上海的方向。”
余纯顺说:“你不是刊发过悼念我的文章吗?应该记得的,没关系。”
说完,他久久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
我说:“营救人员找到了你的帐篷,蓝色的,一角已经坍塌,他们走近帐篷,呼喊你的名字,闻到一股恶臭。一把藏刀扔在帐篷门口,没看到刀鞘。他们看到你的时候,都呆住了,你脑袋肿胀,五官都失去了比例,头发和胡子就像洗过一样,上身裸露着,都是水泡,大的就像乒乓球。胳膊肘压着你的草帽,你的睡袋捆成一卷,在身下压着。”
现在,那顶蓝色帐篷,那把藏刀以及刀鞘,还有睡袋,应该都在他的旅行包里。那个草帽被他抓在手上。
余纯顺想了想,又问:“我被埋在哪儿了?”
我说:“你倒下的地方。”
我避开了遇难一词。
我们的聊天内容太压抑了,我想换个话题,对他讲讲我们的处境。
他把脑袋转向窗外,看着黑暗的荒漠,继续问我:“他们给我立的墓碑是什么样的?”
我说:“大理石的,还雕刻了你的铜质头像……”
季风突然说:“周老大,你看旁边!”
我朝旁边看去,大惊——不远处立着一个墓碑!我们到达了余纯顺的墓地!
第41章 17年的变化
毫无疑问,我们回到了2013年!
如果现在是1996年6月12日,那么,他的墓碑还不存在!
我猛地停住了车。
我发现逻辑出现了错误——
我们可能在1996年看到了正在徒步穿越罗布泊的余纯顺,但是,我们不可能在2013年看到已经死去的余纯顺!
可是,他,这个大胡子上海男人,这个被无数媒体报道的旅行者,他就坐在我旁边,正朝着窗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墓碑……
既然刚才我们把他带走了,他就没有完成穿越,就没有死,那这个墓碑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当年确实死掉了,那坐在我车上的这个人是谁?
他活着,地下却埋着他的尸骨!
难道这个世界疯了?
我把车头对准了余纯顺的墓碑,车灯照着它,很亮。然后我下了车。
不管怎么说,我们到达了余纯顺墓地!
罗布泊茫茫无际,很少有标志性的东西,这个墓地至少是个坐标,告诉我们,我们已经走过了罗布泊湖心,东南方向是彭加木失踪的地方,西北方向是楼兰古国,跨过干枯的孔雀河,应该是著名的太阳墓,营盘古城,东北方向是怪石沟,三垄沙,雅丹。正北方向就是库鲁克塔格山!
如果帕万能清醒过来,通过墓碑这个坐标,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余纯顺也下了车。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他们都绕着余纯顺,对他保持着警惕。
只有孟小帅不怎么害怕,她凑到余纯顺旁边,小声问:“余老师,你看到这个……是什么心情啊?”
余纯顺没有搭理她,他专注地凝视着他的墓碑。不过,他离墓碑的距离挺远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并不想靠近。
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实际上,这地方不止一个墓碑。
最北边,是余纯顺的墓地,朝南第一块是木质墓碑,已经被风雨剥蚀。再往南,才是那个大理石的墓碑。沿着这条轴线,继续往南,立了大大小小的十多个墓碑,几乎都被人砸碎了,散落在碑座的四周。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依稀能看到碑文,大体是这样的:先是一句悼念词,然后是醒目的落款:某某某,某某某……一堆人名之后,写着:某年某月成功穿越罗布泊,以此纪念余纯顺。
原来都是给自己树碑立传的。
现场还有被烧过的木质墓碑残迹。
我对余纯顺说:“我们到了你的墓地,本应该像其他探险者那样,把墓碑洗一洗,供上几瓶矿泉水,现在你在场,我们就免了这些仪式了。”
余纯顺看了看我,并没笑。
孟小帅说:“余老师,我能和你在墓碑前拍张照片吗?太有纪念意义了。”
余纯顺的态度有些冷:“你觉得合适吗?”
孟小帅吐吐舌头,就不强求了。
我对魏早说:“魏早,你去看看帕万,他清醒了吗?”
魏早就跑回车里了。
我对大家说:“自从我们迷失方向之后,我一直感觉在做噩梦,包括那个湖,它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数。现在,看到了……这个墓碑,我才感觉我们真的回到了真实的罗布泊。”
布布凑到我的旁边,偷看了一眼余纯顺,小声说:“要不是他出现了,我真看到希望了……”
我说:“他出现怎么了?”
布布继续小声说:“你没感觉到现在也像一场噩梦吗?”
魏早跑回来,对我说:“他的魂儿还是没回来。”
我说:“那就不问他了,我们继续朝着北斗星走。”
然后,大家继续上车,朝前开进。
余纯顺久久不说话。
我试图说点别的,转移他的灰暗心情,我说:“罗布泊之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水少了,水少了沙子就多了,正像‘沙’字的笔划……”
余纯顺突然说:“17年后是什么样子的?”
我愣了一下,说:“季风,你描述一下吧。”
季风说:“网络普及了。你认识的所有人都老了17岁。”
余纯顺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我说:“1997年,邓小平逝世了,骨灰撒进了大海。香港回归了大陆。亚洲金融风暴在泰国爆发。戴安娜王妃出车祸死了。1998年,一部叫《还珠格格》的片子火了,万人空巷。长江发生特大洪水,死亡几千人。周美兮诞生了……”
余纯顺问:“周美兮是谁?”
我说:“我闺女。”
余纯顺说:“噢。”
我说:“2000年,普京当了俄罗斯总理。‘千年虫’没有造成全球电脑系统大规模瘫痪,很多世纪宝宝出生。2001年9月11日,恐怖分子劫持客机,撞了美国世界贸易中心及五角大厦,死了3000人。中国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2002年,国内发生了两次大空难。江西省原来的那个副省长胡长清被判处了死刑。首例非典患者出现在广东佛山,很快就全球蔓延……”
余纯顺问:“什么是非典患者?”
我说:“非典是一种瘟疫。2003年,张国荣跳楼自杀死了。美国进攻了伊拉克,萨达姆被捕。一个叫杨利伟的军人,第一次乘坐神舟五号载人宇宙飞船上天了。2004年,麦加朝圣发生了惨剧,几百人被踩死。印尼发生了海啸,死了十几万人。湖南电视台创办了超级女声节目,火爆全国。网络上出现了芙蓉姐姐……”
余纯顺说:“芙蓉姐姐是谁?”
我说:“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她在网上大肆发照片,被无数人骂,于是她火了,现在她已经成了励志名人。”
我又说:“2005年,青藏铁路全线贯通。2006年,三峡大坝全线建成。网络上出现梨花体,把一句话,分成几段说。2007年,出来一个叫周正龙的陕西人,声称拍到了野生华南虎照片,全国人都在谈论是真是假,他也火了,后来证明是假的,这个人好像坐了牢。”
我接着说:“2008年,有人黑进了艺人陈冠希的电脑,泄露了他和一些女艺人的私密照片,在网上流传得沸沸扬扬,轰动一时。中国汶川发生大地震,死亡几万人。这一年还发生了全球金融危机。北京举办了奥运会。”
季风说:“周老大,你的记忆力太强了!”
我说:“不知道年份记得准不准确了。2009年,中央电视台新盖的大楼着火。黑人奥巴马当了美国总统。墨西哥发现了甲流,并且开始蔓延。一代巨星迈克尔·杰克逊去世。刘德华终于承认了他和朱丽倩的爱情……”
余纯顺问:“刘德华是谁?”
我有些忍俊不禁:“一个艺人。2010年,智利发生地震和海啸,死亡近千人。国内网络上出现很多红人,比如凤姐,兽兽,犀利哥,李刚的儿子,小月月……2011年,英国威廉王子大婚。本·拉登被打死。苹果公司前首席执行官乔布斯逝世。世界人口达到了70亿。”
余纯顺的表情有些惊愕:“现在才57亿……”
我说:“2012年,北京遭遇特大暴雨灾害,死了很多人。日本政府‘买’了钓鱼岛,惹怒了中国。一个韩国大叔凭借一首神曲《江南style》火爆全球,人人都跳骑马舞。浙江卫视播出了《中国好声音》,很火。12月21日,世界末日的预言被打破了……”
余纯顺说:“2013年呢?”
我说:“我们4月就进了罗布泊,估计,我们这些人的失踪,肯定是最热点的新闻了。”
余纯顺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算名人吗?”
我说:“我是从1997年说起的,1996年,全国都在谈论你,当然是名人。”
余纯顺很关切地问:“大家怎么谈论我?”
我说:“你6月徒步穿越罗布泊,是英雄。”
余纯顺又问:“现在呢?”
我说:“人们一直没有忘记你啊,你几乎成了罗布泊的代名词。”
我从余纯顺的眼光里,看到了某种慰藉。
途中,白欣欣的房车出了点问题,陷在一个沟坎里,我们停下,帮他把房车推出来,耽搁了半个多钟头。
继续行驶,北斗七星渐渐消隐在夜空中,天微微亮了。
没有了航标,我们不能再走了,不然很可能绕圈圈。
我选了个低洼处,把车停下来,招呼大家扎建营地。
大家纷纷下车,开始搭帐篷了。
我发现,除了孟小帅,大家对这个余纯顺都很冷淡,很戒备,他们各自忙活着,没有一个人过来跟他搭话。
余纯顺只熟悉我这辆车上的人,他帮着季风和令狐山搭帐篷。
5顶帐篷搭建起来之后,每个人吃了一包方便面,然后各自钻进帐篷休息。
我和孟小帅一顶帐篷。吴珉笑嘻嘻地加入进来。
孟小帅说:“余老师,你跟我们一起休息吧!”
余纯顺看了看我,说:“你们人够多了,我去季风和令狐山的帐篷休息吧。”
我说:“好哇。”
我很轻易就答应了。我万万没想到,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害死季风……
第42章 变脸
事后,季风对我讲了她历险的经过——
余纯顺提着他的旅行包,去了季风和令狐山的帐篷。
余纯顺是我邀请进团队的新成员,季风作为我的助理,她对他很客气,很热情。
大家奔走了一夜,又困又乏,进了帐篷之后,都钻进睡袋里睡觉了。营地很快就变得一片安静。
他们三个人并没有睡。
余纯顺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于是,季风和令狐山坐在睡袋上,跟他聊起来。
余纯顺问季风:“你们不走了?”
季风说:“我们迷路了,只能看着北斗星赶路。”
余纯顺说:“哦……”
然后,他从他的旅行包里拿出一本地图册,翻起来。
季风说:“你认识路吗?”
余纯顺摇摇头,说:“现在不能听我的。那个姓周的说了,我走错路了。”
季风笑着说:“你的包里还有水吗?”
他看了看季风,说:“有哇。”
季风说:“你给我一瓶呗。”
余纯顺就从他的旅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季风。
季风看了看,那是一瓶石家庄产的华龙矿泉水,日期上写着:1996年2月20日。她打开,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看了看令狐山,小声说:“17年了,它竟然没过期。神奇……”
令狐山没有说什么,他一直静静地观察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旅行者。
余纯顺看了一会儿地图,他站起来了,说:“我出去看看地形。”
然后就出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了季风和令狐山。
季风把矿泉水递给了令狐山,说:“你尝尝呗,多好玩儿。”
令狐山用手挡开了。
季风说:“你怎么了?剑拔弩张的。”
令狐山说:“我在回想墓碑上的那个铜头像……”
季风说:“怎么了?”
令狐山看了看季风,说:“你觉得这个人和那个铜头像长的一样吗?”
季风说:“那是雕塑,又不是照片,不可能百分之百像的。你是不是怀疑他?”
令狐山说:“你不该让他睡到这个帐篷里来。”
季风说:“要是他有问题,让他睡到别人的帐篷里,别人一样有危险!”
令狐山说:“总之,我跟你说过了,你小心点。”
季风说:“为什么我要小心点?既然你不信任他,你也小心点。”
门帘被掀开,余纯顺回来了。
他敏感地看了看令狐山,又看了看季风,说:“你们在说什么?”
季风说:“我们在说,要小心点。”
他蹲下来,问:“小心谁?”
季风说:“这个地方有另外的人,我们都要小心点。”
余纯顺笑了,说:“你们睡吧,我保护你们。你们放心,我身体这么强壮,就算有人来袭击我们,我可以对付三四个。”
他一边说一边把门帘的金属扣扣上了。季风注意到,他扣得很死。
季风说:“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余纯顺说:“我不累,我看会儿书。”
说完,他从旅行包里拿出一本很旧的书,坐在帐篷门口看起来。
经过令狐山那么一说,季风也不太敢睡了。尤其这个陌生的旅行者根本没想睡觉,他一页页地翻书,眼神亮亮的,毫无倦意。
令狐山也没有躺下来,就那么坐着。
余纯顺看了看季风,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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