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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第8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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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看?”武小阳见到张义抬起头在看着自己,象是在喝问着一条一狗一样地喝叱着他,并且走过来,强行地把张义的头按了下去。

张义就好像是喝了辣椒水一样,只觉得自己心痛不已,想一想当年他被抱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是那般得可爱,而如今却又是这般得恨人。他强自忍着自己的不快,乞求一样地轻声告诉着他:“解放,我跟你爸可是老战友!”

哪知道他不说这一句话还好,武解放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先是稍稍一楞,续而忽然抬起手来,“啪”地一声,打了张义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打得十分响亮,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愕,把目光全部投向了这里。

张义只觉得自己的口腔里现出一股咸咸的味道来,他知道那是血,正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滴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目光向台下望了一眼,只是这一瞥之间,忽然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张胜强也夹杂在这群红卫兵当中,正小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小强比武解放小一岁,两个人却是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的同学,张义可以感受得到自己儿子心中的痛苦。他还是朝着自己的儿子笑了笑,同时擦去了嘴角的血,以此来掩示自己的伤害并不大,想让儿子放心。但是,他的笑,却越发引起了武解放的愤怒,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对着他狠狠地踢了起来,同时还带着头高呼着:“打倒张义!打倒走资派!毛主席万岁!”下面的红卫兵们也跟着一齐高呼了起来,仿佛只要把张义和这些走资派打倒了,毛主席就真得能够万岁了一样。

张义倒在地上,无力地任由着这些红卫兵踩着自己的头,踩着自己的身体,他挣扎着转过头来,想要看一看自己儿子的身影,却见到小强哭着扭过身去,拨开了人群,向学校的外面跑去,他的心也跟着痛到了极点。

※※※

就像是玩偶一样,张义被这些红卫兵拉着、扯着,扭着、打着,他再不出一声,任由着这些稚气未脱的红卫兵们摆布着,逆来顺受着,他知道哪怕是只有一个字出口,换来的就将是越发凶恨的批斗。

这样的场面已经不是张义第一次经历了,而且他也十分清楚,这也不会是他的最后一次,以后这种批斗与游行还将持续不断地进行着,红卫兵只要是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把他拉出来斗争一番,这令他想起了当初土改的时候,那些被斗死的地主和富农,在开始的时候,他连死的心都有,但是对于象他这样经历过战争考验的人来说,也深知活下来的不易,如果真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死,那么他首先对不起的就是那些千千万万与他一起曾出生入死,而又不幸牺牲在战场之上的战友和同志,就算是为了他们,他也要努力而坚强地活下来。

批斗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也许是觉得累了,也许是觉得已经没有了什么新鲜感,红卫兵们终于是烦了,又对着每个人踢了几脚之后,才渐渐地散去,不一会儿,整个操场上只剩下了这五个脖子上还挂着大牌子的人。他们有的倚在墙边,有的还在老实地站着,有的依然躺倒在地,没有马上动弹,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红卫兵还会不会回来。

一直过了半天,确认这些红卫兵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张义这才第一个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大牌子,边上的人也跟着把自己的牌子摘了下来,张义对着大家笑了笑,仿佛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告诉着大家:“好了,今天总算是结束了,大家回家吧,明天还要接着战斗呢!”

他的这份乐观,马上传染给了另外四个人,大家都点了点头,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把各自的大牌子收好,放在主席台的角落里,然后又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向学校外面走去。张义走在最后,在快要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却见到他前面的严家新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老严!”张贤一边喊着,一边连忙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看着张义的脸,严家新一脸得惭愧,十分愧疚地道:“张义呀,我对不起你!……”这一声说出来,喉咙就好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已在刹那间模糊了他的眼睛。

张义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摇着头道:“老严呀,别这么说了,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要不是我先一步被打倒,也许现在我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批斗!呵呵,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再怎么说,我们还是相识的呢,能在一起挨批斗也是一种缘份吧!”

严家新默然无语,只能认同地点了点头。

※※※

张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个家已然不成了一个家,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他的妻子徐小曼正搂着他的女儿小红坐在门口缀泣地哭着,同时告诉着他,刚才又有一波红卫兵来过了,他们把家里从里到外都翻了一个遍,想要找出大嫂王金娜里通外国的罪证,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翻出来,于是就像是强盗一样,把他们家里所有的坛坛罐罐都打得粉碎,留下了一片得狼籍。

“大嫂呢?”张义问着自己的妻子。

徐小曼摇了摇头,告诉着他:“从早上,大嫂就被军医大学里她那帮学生叫去开会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张义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开会是什么,大嫂王金娜是军区医院里有名的右派,而且还有海外的关系,肯定也是被那帮红卫兵们拉去批斗了,想一想自己这么壮实的一个大男人,还有些承受不了那种身体与精神上的折磨,以大嫂王金娜那么羸弱的身体,又怎么可能经受得起那帮无法无天的红卫兵的伤害呢?

“小曼,你先把家里收拾一下,我这就去军医大学看一看!”张义决定着,对着徐小曼说道。

徐小曼点了点头,带着小红进了屋。

张义刚刚走到街口的时候,便见到熊雄穿着水手服提着一兜子东西走过来,他的船是从上海那边回来,刚刚在汉口港靠岸,所以他特意提着东西来看望将他带大的王金娜,他和他的哥哥熊英都亲切地管王金娜叫做“干妈”。

“小雄呀,你来得正好!”张义连忙招呼着他,让他把东西先放到家里,然后跟着他一起赶往军医大学。

看到张义如此慌张的样子,熊雄一边跟着他的步伐快步地走着,一边连忙问着情况,张义并没有隐瞒,如实地告诉着他:“我是怕你干妈被那些红卫兵拉去批斗给斗坏了,她的身体不好,受不了这个折腾!”

一听到原来是这么回事,熊雄的火气便腾地一下冒了起来,恨恨地道:“谁敢斗我干妈,我跟他没完!”说着,挽起了自己的袖子,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样子。

张义暗自摇着头,只得好言先劝着他。他当然知道熊卓然的两个孙子从小就能打架,这也许是由于他们从小跟着他们的母亲一直受人气的缘故吧,这个世道上,想要作一个善良的人太不容易了,正应了那句老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倒是凶狠一点的人却没有人敢去招惹。

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了军医大学里,此时的大学生们早就不上课了,整个大学里一片乌烟瘴气,到处贴的都是大字报,学校的教师和导师们都被打倒了,还有谁能够、又敢来讲课呢?

走进学校大门没多久,便见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红卫兵服装的姑娘正快步从里面跑出来,还没有到他们的身边,便看到了他们,叫着:“张叔叔!张叔叔!”,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他们的身前,停了下来。

张义这才注意到了来人,却是他认得的一个女学生,叫作杜娟。她也是王金娜教过的一个学生,曾多次到过他们的家里,这个姑娘不仅学习好,而且漂亮聪明,最主要的是为人还特别机灵。

“杜娟,怎么回事呀?”张义等着这个姑娘缓下了气来,问道。

杜娟道:“叔叔,我正要去你们家找你们呢!”

“怎么了?”明知道肯定不是好消息,张义还是追问着。

“王老师……王老师……她……”杜娟又喘了起来。

虽然很是急迫,张义还是安慰着她道:“你别急,慢慢说,王老师怎么了?”

杜娟的眼睛都红了起来,这才告诉着他:“王老师和学校里的几个老教授一起被他们批斗了,王老师吐了血,要不是我和几个姐妹拦着,那些人可能会把她斗死!”

张义的心往下一沉,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跟在张义身后的熊雄不由得叫了起来,大骂着:“他妈的,是哪些家伙这么狠?敢动老子的干妈?”他说着,已然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杜娟怔怔地望着这个穿着水手服的大个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张义回头瞪了熊雄一眼,连忙问着:“王老师现在在哪里?”

“我和几个姐妹把她抬到了女生宿舍!”杜娟告诉着他,同时道:“她还在昏迷之中,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想着还是跑去告诉你们!”

“走!快带我过去!”张义连声催促着,他也跟着着急了起来。

杜娟点着头,转身往回快步而去,张义和熊雄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第六十章 国殇(二)

在杜娟的带领之下,张义和熊雄很快来到了女生宿舍,当他们看到一脸惨白、衣衫上还沾着血迹,已经昏迷不醒的王金娜之时,张义和熊雄都忍不住地唤了起来,熊雄的泪水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落下,倒是张义还比较清醒,见唤不动王金娜醒来,他探了一下王金娜的鼻子,可以感觉到些微的呼吸,心下里多少有一些放心,当机立断地道:“马上要将她送医院!”说着,不由分说,俯身背起了自己的大嫂,快步向宿舍外走去。

“还是我来!”看到张义有些费劲的样子,熊雄自告奋勇地说着,并不由分说地从张义的背上接过了王金娜的,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大步流星地走出楼门。

张义喘着气跟在熊雄的后面,感叹着自己真得是老了,无论是从体力和耐力上都远远不及这人年青人。在他们的身后,杜娟和另外三个女同学也跟了出来,王金娜是她们最敬爱的导师,尽管此时已经被打倒成为反动学术权威,但是人性的善良并没有让她们在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迷失。

刚刚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就见几个身着绿色军装,头戴着绿帽子,胸口别着大大的毛主席像章,胳膊上还套着红袖标的男学生插着腰站在那里,这几个红卫兵显然早就看到了张义这一行人,他们的目标就是针对着王金娜来的。

“站住!”其中一个个头稍高,年岁较大,模样英俊但是却带着一丝邪气的红卫兵大声地断喝着,正义凛然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是抓小偷的警察一样。

张义和熊

雄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杜娟却是一步跨到了他们的前面,指着这个为首的红卫兵怒斥着:“王小贤,你要干什么?”

这个叫作王小贤的红卫兵却是一声冷笑,对着她反问道:“杜娟,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阶级身份了吗?你是贫农的成份,怎么自甘堕落地跟着这些右派反革命分子混在一起?”

杜娟愣了一下,随即反唇相讥道:“王小贤,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自己真得是造反派的头子吗?你把这个打倒了,把那个打倒了,怎么不去把你妈打倒?她也是有历史问题的反革命!”

王小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随即恼羞成怒,指着杜娟骂道:“杜娟,你胡说八道!我妈是清白的,你要是再这么乱说,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杜娟越发得来劲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道:“我胡说?胡得刚他们那一伙人都知道,你妈跟过三四个男人,而且当过国民党反动派的太太,她不是反革命就出鬼了!”

“你……”王小贤怒火中烧,忽然跃上前来,随手便打了杜娟一个耳光,这一声清脆的响声,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怒了起来。

杜娟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这个时候,张义也愤怒地走上来前,大声责问着:“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还打女的?”

“我就是不讲道理怎么着?”王小贤越发得张狂起来,同时用手指着张义的鼻子骂道:“对于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就必须要采取革命行动,跟你们讲理?那就是一种对革命的背叛!”

张义听着这个家伙的话,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他的年岁并不大,与熊雄相仿,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却如此咄咄逼人,就好像是他真得经历过了大革命的洗礼一般,别人都成了被他打倒的对象。

这个时候,在熊雄已然把背在身上的王金娜放到了路边的长椅上,愤然地来到了王小贤的面前,这也是一个火爆脾气的人,不由分说,拉起他来便挥动拳手打去,拳头又狠又重,正打在王小贤的鼻梁上,立时将他打倒在地,他的两个鼻孔同时流出血来。边上的几个红卫兵其实就是小喽啰,见到他们的头目被打,自然不干,蜂拥而上,准备来一个群殴。张义生怕熊雄吃亏,也只得捋起袖子上去相帮。熊雄年青气盛,又且一直在长江上跑船,体格健壮如牛;而张义虽然身体在这一年来损伤不少,但是毕竟是上过战场,而且进行过生死拼杀的老兵;而这几个红卫兵,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哪有什么力气,只知道胡闹,被熊雄和张义没费多少劲便打散了开来。那个倒地的王小贤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从随身的绿色军队用挎包里掣出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军刺来,挥动着便向熊雄刺来,张义却是眼疾手快,马上施用空手夺白刃的技法,让过王小贤的军刺,回身已然拧住了他的手腕,只一扭,便将他的手臂扭到了他的身后,顺便着张义又用另一手夺下了这根军刺,同时把王小贤的身体往前一推,这个家伙便踉跄着再一次跌倒。

熊雄还要冲上去准备把这个家伙狠揍一番,却被张义拉住了,他拿着军刺大声对着正在爬起来的王小贤喝道:“你小子也太狠毒了,拿着这东西是要出人命的!这把军刺我没收了,你们快走吧!”

王小贤怔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抹去了脸上的鼻血,一脸得凶恶,恨恨地瞪了张义和熊雄一眼,然后灰溜溜地带着他的那帮小喽啰们跑开了。

“叔叔,这帮小杂种真得要好好教训一下才好,不然他们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熊雄还是有些火往上撞。

张义却摇着头,告诉着他:“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干妈要马上送医院,我们别在这里耽误了!”

一听到张义提到了王金娜,熊雄这才想了起来,转身重新背上了王金娜,大步流星地赶往最近的医院。

※※※

王金娜只是因为身体的虚脱,再加上精神上的打击,所以才会昏倒在地的,对于这种病症,只能回家静养,别无他法。不过,王金娜还是在医院输了两瓶葡萄糖,才渐渐地苏醒过来,当她看到张义的时候,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面对着这种情况,也只能叹息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张义和熊雄轮流地将王金娜背回了家,让她躺在床上,徐小曼煮了碗鸡蛋汤,但是王金娜却如何也吃不下去,张义夫妇两个人好言相劝着半天,她才勉强地喝了几口,却又放下碗来,经不住有些悔恨万分地道:“早知如此,当初真得不应该听了刘兴华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便闭上了眼睛,躺倒了下去。

张义与徐小曼面面相觑着,他们自然知道王金娜后悔的是什么,如果当初她坚持带着小虎离开大陆前往香港的话,肯定不会受到如今的这种折磨;只是,如果那样的话,他们所努力营造的这个家也将不会存在。

“要不要把小虎叫回来?”徐小曼疑问地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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