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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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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马上有人附和着:“好呀,比就比,看谁怕谁!”

于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那两个小子真得比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就割了长长的一溜,而张贤再看看自己,才割了几步远,可是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了,看来,这个割稻谷的活也并不比打仗轻松。

他直起了腰来,看看都割在他前面的士兵,真有心不做了。这时,却见弟弟张义提着一罐水跑了过来,倒出一碗递给他,叫着:“大哥,你喝水,先歇一会儿,我来替你。”说着,也不等他答应,已经接过他手中的镰刀,俯下身熟练地割了起来。张贤一边喝着水,一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弟,看来,生活已经把他磨砾得成熟了,想想当初在家里,大家都惯着他,别说是农活,就是家务活都做不来的。

那边两个比赛的家伙已经出去老远了,张贤在后面也看不出谁快谁慢。

马文龙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毛巾,笑着问道:“没干过吧?”

“是!这是第一次。”张贤接过毛巾,擦着不断冒出的汗,老实地告诉他。

“第一次都这样!”马文龙笑道:“当初我也是和你一样,半天也割不了多远,却累得要死。”

“你不是从农村出来的吗?”张贤有些奇怪。

马文龙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他:“我们家祖宗三代都是商人,到我父亲时,在汉阳开了个钢厂,本来要我们兄弟继承他的衣钵,呵呵,我大哥最听话,我却最不听话,所以被他赶了出来,当了这个兵。”

“那你为什么不当国军的正规兵,却要做共产党的杂牌军呢?”

马文龙愣了一下,皱了下眉头,又舒展开来,依然是一脸的笑,对他道:“其实当初我也是怀着救国之心报考的黄埔军校,那还是十年前,当时我才刚刚十八岁,毕业后也在国民革命军中当一个排长。呵呵,我那个部队真得很差,打仗不行,欺负老百姓却很在行,当时我都想离开换一个行业,或者回家向老爹认错,也就是在这时,我那个连长留住了我,他是个共产党,是他介绍我也入了共产党。呵呵,那些大话我也不说了,我知道就是说了,你也会捂耳朵。后来,我们被派到大别山围剿红军,于是连长带着我们一个连在战场上起义,就这样我也成了红军的一员。再后来,我当过红军连长,营长,甚至团长,而这时红军内部出了点问题,被你们老蒋打败了,被迫长征,我跟着部队转战四川、甘肃,参加过西征,后来到了延安,抗战爆发后,又随着我的老首长回到这里创建根据地,来打鬼子。”

听着马文龙的经历,张贤暗自嗟叹,他的身世比自己要好多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教书匠的儿子,人家可是大资本家的儿子,可是所选的道路却是这样的不同,他隐隐感到这个马文龙有可能会成为自己以后的对手。

晚上,大家也没有闲着,因为时间紧迫,真说不好鬼子什么时候会来,说不定明日就到了,所以他们点灯夜战。张贤没有再去割稻谷,而是跟着马文龙一起踩着脱谷机打着谷粒,这个工作要比割稻谷舒服了许多,只是晚上虫子太多,有些咬罢了。

而在热闹的场面里,更热闹的是两个不同军队的军歌对阵,这些对阵却不是马文龙与张贤畅导的,而是这些可爱的士兵们自己烘托出来的。

先是,新四军士兵们一边干着农活,一边齐声唱着劳动号子,可是唱着唱着,就唱上了军歌,首先被唱的却是《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这首歌的曲调与十八军军歌一样,只是词不同,于是等他们一唱完,不知是谁就带头唱起了十八军的军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这一唱,警卫一连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歌声同样齐整嘹亮:“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马文龙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着:“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共鸣,更或者是他自身的写照。

这边军歌一落,那边新四军的军歌又唱了起来:“光荣北伐武昌城下,血染着我们的姓名;孤军奋斗罗霄山上,继承了先烈的殊勋。……”只是这首歌太长了,而且曲调又太多了,唱着唱着就有些乱了,不过,大家都十分认真,都十分卖力,都希望自己这方能把对方压下去。

然后又是《义勇军进行曲》,又是《大刀进行曲》,等等,恨不能把大家所有会唱的歌都唱出来。

张贤与马文龙互相看着,然后又都会心地一笑。

这真是一个最愉快而又最充实的晚上,在张贤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再也想不出会有哪一个夜晚能与这一夜相比。

第八章 清乡(一)

张贤并没有与士兵们住在一起,他被郝彬安排在了一位老乡的家中,房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

这大娘姓李,本来也有一个儿子,但是在抗战之初被抓了壮丁,不知被抓到哪里去了,再也没有消息。剩下这个李大娘一人,眼睛哭出了毛病来,每到晚上总是看不清楚。那也是赶了一个巧,那天晚上,张贤的军服太脏了,被着熊三娃拿去洗了,而把自己的军服给他穿上。这个李大娘来到打谷场,看到张贤后第一眼就认作了自己的儿子,拉着他的手,死活不放。后来听村民们说她的儿子走的时候,也是穿着张贤这样的军服,年纪也相仿。呵呵,其实四五年过去了,他儿子早就大了不少。

看着这个老人如此地真情切切,张贤不忍让这个孤寡的老人伤心,于是便答应了郝彬的请求,暂时住进了李大娘家。郝彬又怕张贤难堪,于是把他的弟弟张义也安排了进来,李大娘蓦然间多出了两个儿子,哪有不高兴的。

张贤一直记得马文龙那天晚上跟他说的一句话:“我们当兵的其实是鱼,这些老百姓们其实是水,水里面可以没有鱼,而鱼却不能没有水。”这句话其实很真实地说明了兵与民的关系,就是鱼水之情。可惜这在国军的军校课本里,从来就没有提到过,以至于这些国军的军官们,从来也没有把百姓当成自己的父母,有的甚至于以欺压百姓为乐。这真是国军的悲哀,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终会明白,没有水,鱼是没办法活下去的。不过,只怕真得到了那时,国军已经不是共产党的对手了。

“如果以后国民党还要与共产党打的话,你认为谁会赢?”当时张贤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马文龙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是我们共产党。”

在没到刘集以前,张贤一定会认为他在吹牛,可是,在刘集的这几天里,让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军与民的真切感情,以及新四军严明而又强悍的军风,他不由得不信。

“也许,在冥冥之中,胜负早就可能有了定数。”他只能这样地回复着同样的问题。

马文龙笑了,告诉他:“我们共产党人不信这套的。呵呵,不过,老蒋有的作为实在是太残忍了,最终会惹得天怒人怨。还记得那个花园口的掘堤吗?虽然洪水将鬼子挡在了豫东,但是却造成了百万的百姓丧命,千万的人流离失所。你想,那些冤魂会放过他吗?郝彬到过黄泛区,他告诉我说,那里的百姓恨你们国军更甚于恨鬼子。”

张贤相信马文龙的话,但他同时也警惕地发觉,这个马文龙很会说词,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好险被他说服了。当下也坚定地告诉他:“也许你说得没错,但是现在是我们合作时期,我不会投靠共产党的。当然,也许等鬼子被打败了,我们有可能再度交锋,但是,我只希望这一天不要来得太早;就算它来了,我也希望,你不要成为我的对手,因为我怕将来会对你下不了手!”

马文龙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也对着张贤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对你下的了手!”

张贤沉默着,没有答话。

良久,他才听到马文龙幽幽地道:“但愿那一天永不到来!”

“是呵,但愿那一天永不到来!”

※※※

李大娘把家里仅有的一只鸡给杀了,当那碗热气腾腾地鸡肉端到张贤的面前时,张贤却如噎在喉,怎么也吃不下去,为了让李大娘开心,他还是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吃了几块,直到李大娘笑着离开。张贤让张义端着这碗鸡肉送给了伤员,同时也决定认下这个干娘。

敌人的清乡来得很快,附近的几个村子已经有了战斗,马文龙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到刘集了,于是找来了张贤,想和他一起商量对策。

刘集的稻谷才刚刚收完,大部分还在老乡的家里,还没有来得及往山上转,所以这次的战斗一定是要打的。

派出去的侦察员带回来一个令大家很是奇怪的消息,这一次的清乡活动,鬼子并没有出动,而是派出了雁口的那个伪军旅。往刘集这方面而来的是其中的一个团,约有一千五百余人。不管鬼子在打什么主意,眼前的这一个团的伪军必须要搞定。

“有些难!”张贤皱着眉头。

马文龙却有些不解:“怎么,你怕了?那次面对齐镇的一千多敌人,你可是最坚决要打的,当时我还以为打不过呢。”

“这不一样。”张贤笑道:“那次敌人没有防备,我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而这一次却不一样,敌人是有备而来,肯定是步步为营,你我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七百之众,只有他们的一半。”

马文龙沉思了片刻,告诉他:“我们新四军离这里最近的另一个营在平坝那边,离这里也有三十多里,他们那边也面临着我们同样的问题,所以这里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来解决。按我们的方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只是我不甘心,我们走了之后,老乡们可要遭殃了。”

“老乡们也可以到山上去躲一下。”边上的郝彬接口道,又有些无奈:“只是可惜了我们刚刚收回来的粮食,还没来得及入仓。”

“带不走的可以烧掉,也不能给敌人留下。”马文龙道。

张贤却道:“不过要打这些伪军,也不是说不能打。”

“哦,你有什么好的计策?”马文龙双臂环抱胸前,怀着十分欣赏的样子,听着张贤的计划。

“伪军的战斗力没有鬼子强,所以应该好打。”张贤道:“我们虽然人少,但是都很精干。我们可以分成两部,一部在前阻击他们,而另一部则迂回到他们的侧后,两面夹击,他们一定会乱起来。我们的目的是不让他们进犯,而非歼灭,所以这一仗应该可以取胜。”

“哈哈!”马文龙大笑了起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想的和我想的都到一块去了。”

“原来你早已想到了,是过来考我的!”张贤这才恍然大悟。

“也不是要考你,是想和你商量一下。”马文龙道:“我想请你带着你的人来阻击敌人,我带人从后面包抄,然后还有两部份人在两边埋伏,四面夹击。”

张贤愣住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难道你想吃掉这个团?”

马文龙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张贤担心地道:“到时就怕收不了网,自己反被包围了。”

“呵呵,你是没和这些伪军打过仗。”马文龙肯定地道:“虽说这些伪军们人多,其实最不经打的,打的时候他们都是乱放枪的。大家毕竟都是中国人,当官的想当汉奸,当兵的不见得愿意。”

“你既然想冒这个险,那就要有必胜的把握。”张贤道:“如果有一个万一,那么失败的不仅仅是我们两方面的队伍,到时只怕这里的老乡也会受累。”

“你放心就是了。”马文龙依然十分自信,同时又有些担忧地道:“我只是担心你,能不能阻击住敌人,因为一开始的时候,你要以一己之力面对上千之众,只有等我带人迂回到了敌人的后面,打起来后,你才可能减轻压力。”

“我没问题!”张贤一口应承。

“要不我还是再给你一个排,让你加强一下。”马文龙还是有些担心。

“不用了!”张贤又一口回绝。

“你知道吗?”马文龙最后道:“要是没有你这个部在这里,我是连想都不会想到要吃掉敌人一个团的。”

※※※

张贤一回到自己的连里,副连长甘良已经和几个排长等在了那里。甘良经过这一段的休养,总算可以起身走动,但是身体还很虚弱。

张贤把马文龙的布置告诉了大家,他的话刚刚说完,白京生就首先反对,他道:“这很明显是他们想消耗掉我们,为什么他们不去阻击?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包抄呢?”

尹剑却道:“连长,我觉得马文龙的安排也未尝不对,以少量的人来阻击敌人,而争取战场上最有利的布局。再说了,也只有我们有这个实力可以办得到,换上他们新四军的任何一个连也不可能办到。他们的武器没有我们的好,他们的炮火也没有我们的强大。如果让我们去包抄敌人的话,首先我们对地形不如他们熟,其次,我们也没有打歼灭战的经验,相反,阻击战是我们连的强项。”

张贤点着头,他觉得这个尹剑真是上天给他送来的军师,这个表哥的观点与见解有时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筹。他又看了看其它人,高伟和副连长甘良都表示,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他们都会全力支持。

“好,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就不要有什么党别派别之争了。”张贤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手下的这些骨干们,十分坚定地道:“我们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一定要保证完成,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奋勇杀敌!”

“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第八章 清乡(二)

战斗就在中午时分打响了。

这是刘集前面的一处山口,那条流过刘集的小河在这里转了一个圈,流向山外。而要到刘集,就要过这条小河,所以这条河成了张贤警卫一连的天然防线。河上有一座石桥,那里也成了这些清乡伪军的必经之路。

战斗打起了半天,张贤一直不明白这些伪军为什么这么傻,只想着从桥上过来,而没有想到要泅水过河呢?因为这条河并不宽呀。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些所谓的军队根本是乌合之众,那个团长也不过拍马屁上去的无能之辈,根本没有打过仗。

警卫一连的炮火很猛,枪法又十分准,那些伪军冲了几阵,也只冲到桥头便因为伤亡过大,而退了下去,再也不敢轻易冲上,于是双方僵持在了河的两岸。

与鬼子的部队比起来,这些伪军的确是太好打了,难怪马文龙如此胸有成竹呢。看来,阻击敌人的任务并不难完成。张贤所以也不着急了,就等着马文龙侧面迂回成功,然后一齐进攻。

然而,敌人在冲锋未果之后,也调集了三门炮向警卫一连的阵地猛攻,而他们的炮是竟然是九二式步兵炮,都是用骡马拉来的,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刘集的新四军。

九二式步兵炮是日军中非常优秀的一种大炮,在东亚战场上,还没有出现欧洲战场上的那些火箭炮、重加农炮等先进和大型的大炮,因为受道路和技术的影响,这种九二式就显得尤其重要。这种炮非常适合象中国这样的复杂地形,任务的范围非常广,几乎能包干所有步兵营需要的火力支援种类。再加上结构简单,不但方便战时生产,相应的,使用和维护也都很容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运输的要求也很低,没有受过训练的畜力就可以拉拖了。这种炮几乎可以射击一切类型的目标:平射可以当加农炮用,足以对付土木工事和一般砖石工事;曲射可以当榴弹炮用,因为它本来就是榴弹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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