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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三啼-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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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月愣了一愣:“你……”
裘大可哈哈一笑说:“实实在在告诉你吧,昨夜的一切,我都亲眼目睹,看得一清二楚,既然有人出面予以管教,我也就不必多事了……后来这两个孽徒,在树林中了高大爷与李铁池的埋伏,若非我出面亲自降服,要想捉住他们,怕是还不容易!”
“啊——”孟小月陡然为之一惊:“原来……是先生你……亲自动的手……”
“家门不幸!”裘大可冷笑道:“出了这两个孽障,我焉能置之度外,公事公办,一任他们去发落吧!”
孟小月没有说话,因见他表情不善,也不再多问。听他口气,于璞、侯亮二人,不但为他亲手擒住,还出面交给了高大管事与李铁池,听凭他们发落,这等胸襟,果真是难得的了,这件事曾使王府上下不安,自己也被无辜地遭到了怀疑,现在由于于候二人的捕获,终能有所澄清,王府与官方一面,也应有所交代,即使裘大可,由于他的这等义行,也必蒙王爷宽赦,而不欲追究,实在是皆大欢喜。
这么想着,不由心里大感松快。当下绝口不再提起此事,好好地与裘老爷子练了一阵功夫,各自转回。
于璞、侯亮的被擒,果然纾解了王府一时之难。
这件事不但化解了地方官府与王府之间的尴尬,也使得悬疑案情有了终结,自然却也有令人遗憾美中不足之处。
三杯老酒下肚,高大爷挤着一双泛红的眼睛说:“到底姜是老的辣,瞧瞧人家这一手该有多漂亮?里子也有了,面子也占了……王爷跟前也有交代,听说王爷不但没见罪,还夸了他老大一场,赏了好些银子呢,你说他娘的,人家这一手高是不高?”
李铁池哼哼地笑了两声,不得不承认地说:“老小子这一手果然是厉害,不过……纸包不住火,往下这步棋就看他怎么走了!”
“怎么走?他唱着走!”
高大爷的气大了,大声说:“他照走不误,他娘的,明明是咱们兄弟的功劳,反倒成全了他个老小子,最厉害的是,他真下得了手!”
“这就是人家高明的地方!”李铁池凌笑道:“你想呀,要是两个人能说话,不全都招出来啦?”
高大爷说:“这下可好,把人给废了,不但说不了话,字也不能写一个,还能拉扯谁?老家伙这一手可真够损!”
当时情况,甚是错综复杂。
事实是,于璞、侯亮早已是惊弓之鸟,一旦发觉误蹈高李二人所布下的设计埋伏,先已胆怯,虚应故事,即双双联手图逃,却不意反倒落在了自己人裘老爷子的手里。
裘大可出手无情,嫉恶如仇,一出手即施展极厉害的内家重手法,废了二弟子的中枢神经大脉,使得二人非但成了哑巴,事实上亦将是终身瘫痪,成了废人,这等出手,施之于自家门下弟子,实属无情狠毒之极,自然,如果着眼于他的大义凛然、门规森严则又当别论矣。
事情的微妙在于,若非裘大可的适时现身、出手,于侯二人早已逃脱,决计不会为他们所擒获,裘大可之被王爷一力推许,正是着眼于此,李铁池与高大管事一场辛苦,反倒是无足轻重了,莫怪乎他二人心里不是滋味。
高大爷一口气硬是平不下来,忿忿的又灌了一杯酒,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完,姓裘的早晚别让我抓着,抓着我就饶不了他。”
李铁池嘿嘿笑了两声,叹了口气说:“我看算了吧,没瞧见吗,人家那两手比我们不知强了多少,你饶不了他,还怕他饶不了你呢!”
高庆麟气得“哼”了一声,想想裘老爷子那一身功夫,也不由得不心里折服。
李铁池说:“依着我说,这件事就暂时先搁下,咱们往后再看,给他来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高庆麟一笑说:“对,就这么着!”
李铁池说:“这老小子心里不定打着什么主意,我真不明白他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又有学问,却甘心在王府里作这么一个清客,你说他究竟是安着什么心?”
高庆麟也是苦思不透。
忽然他愣了一下说:“我看,别是王爷息驾的东珠楼藏着什么东西吧!”
“有点道理!”
李铁池放下筷子,思忖着说:“你这么一提,倒是有点意思,前些时候展飞熊就给我说过,有个女贼夜探东珠楼,这一次听小孟说,这两个家伙也是在东珠楼发现的,莫非是东珠楼上藏着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这可难说了!”高庆麟手摸着下巴苦苦思忖着道:“要说是金银财宝,王爷多啦,可也不一定都藏在东珠楼呀……”
外面白茫茫一片,又下雪了,冷风不停地刮着,哨子也似的在空中呼啸来去,却是在此府内,年的气氛仍然是那么浓厚。
李二管事一身重裘地由外面进来,拱手抱拳道:“二位大爷好性子,这个酒也该停停啦,大伙都齐了,叫我来催驾来啦!”
不用说又设下赌局了。
“好咧,这就来了!”
一听说赌,高庆麟第一个来劲,站起来就去穿衣服,李铁池也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
“今年手气不好,老是输,不来啦,不来啦!”接下来他却笑眯眯地又问:“这是在谁家里?”
李二管事笑道:“在我下处,人都到齐了,大伙都说李爷你是‘好菜’,非到不可!我这就是专程来请你老来的!”
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李铁池赫赫笑道:“好菜!?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今天也非到不可!走!”
他这里刚站起来,房外却闯进来个人,高大的个头,黑脸膛,正是王爷身前侍卫之一的郭五,人称“飞流星”,彼此一家,俱都熟悉。
“嗳唷,李爷,教我好找,王爷召呼你半天了,在发脾气呢!”
“这……怎么回事?”李铁池吓了一跳。
“说是马大人来啦,王爷要亲自出迎!”郭五着急地道:“李爷你就快去吧!”
各人俱都一愣。
只以为内廷都督马步云一路来到江汉,总有几天好耽搁,要过了年十五,才会来府拜谒王爷,没想到年没过完,就来了。
这件事在王爷心里是件大事,整天都在盘算要如何接待,一听说马步云来到,哪能不吓一跳?连高庆麟也吓傻了。
彼此对看了一眼,慌不迭夺门而出,赶紧着安排张罗差事去了。
二八一十六抬的大轿早已备好。
二百亲兵,器械鲜明,顶着鹅毛大雪,沿着高大的红色宫墙两侧静立。
楚王朱华奎一身轻裘,半歪在铺有熊皮坐垫的太师椅上正在烤火。
李铁池、高庆麟赶上来报名请安,不胜惊惶之至。
“该死的奴才,人都上哪去了!?”朱华奎瞪着高庆麟怒声叱着:“回头马都督一家都要来了,要你布置准备的一切,都弄好了没有?要是怠慢了我的贵客,我可是饶不了你!”
“启禀王爷!错不了!”高庆麟跪下回话说:“都准备好了!”
这么一说,朱华奎的脸色才稍见和缓,转过脸看着李铁池说:“这几天你要格外加强戒备,展飞熊呢?”
“卑职在!”
话声出口,廊檐子底下闪出了两个人来。正是天卫宫的正副当差——
展飞熊、孟小月。
二人一身甲胄,配着腰刀,双双向王爷大礼参见。
看见了孟小月这一身打扮,直觉着英姿飒爽。想着此人的归入门下,进而即将向马步云的推荐,成为心腹。这一切的成因皆为偶然,心里不禁大是受用,先时的一些不快,顿为之烟消云散,一时间脸上兴起了笑容。
“哦,你也来了!”挥挥手令二人站起。
“这几天,你要特别小心……”朱华奎看着展飞熊说:“听说马都督带来手下的人不少,你负责关照下去,要好好接待!”
展飞熊大声应诺与孟小月双双退后。
大厅里还聚集着一些人,都是王爷的亲信、名士,打算着回头透过王爷的推荐,能够结识到马都督谋个一官半职。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朱华奎吩咐说:“门上去看看去,马都督到了没有?”
却有人进来回报说:“启禀王爷,刘抚台、沈知府陪着马老大人的舆驾已到了金水桥,这就要来府里参见王爷了!”
一听说马步云的舆驾已到了金水桥,这是早先约好路迎之处,朱华奎着实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来吩咐一声:“起驾!”
外面跟着宣喝:“王爷起驾!”那一乘金彩油碧、描饰着福寿纹路的十六抬大轿,已到了厅门。
王爷亲自出迎这个场面真还不多见,马步云这个身份,炙手可热也就可想而知。
府门外,武昌府的两班衙役早就预备下了,鸣锣开道自是不在话下,接下来才是王府的阵仗,金爪银杖,虽不比天子的出巡,却也声势可观,引得沿途路人,远远聚集观望,堪称盛况空前。
金水桥即是王府大门的前站。
客人在本省巡抚、武昌知府、三县县官陪同之下,先已到了。
王爷的舆驾一到,马步云等一干人早已得讯出迎,少不了一番官面礼数应酬。
其时,金水桥驿馆早已布置一新,驿官其实也就是王府的礼官,由于职位太小,根本轮不着他说话,也只有见面叩头,逢人打躬作揖的份儿。
在临时铺陈一新的驿馆,王爷与马都督相继落座,接受刘巡抚以次官员们的礼见,听差的迅速送上热茶、点心,稍事歇息之后,马都督还要在王爷陪同之下起驾返回王府。
那个马步云,挺高挺高的个头儿,模样儿真是特别,若非是孟小月早已由展飞熊嘴里听说过他,乍然见着了他,真能吓上一跳。
展飞熊前此形容他说是像一只大公鸡,还是一点都没错,那样子真是惟妙惟肖,像极了。
孟小月混身于众侍卫群里冷眼旁观,打量着这个权高位显,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一代奸宦。
此人年岁并不大,不过五十来岁,生得面若重枣,尖嘴长项,尤其是摘下官帽之后头顶上那一簇直耸而起的黄发,色作金黄,像煞雄鸡之冠,配合着他的瘦长四肢,形成极为奇特的一个造型,放声一笑,声如鸡啼,真正人世间罕有的一个怪人。
“这就太不敢当了!”
马步云仰天大笑了三声,声如鸡啼地道:“原是要到府上给王爷请安问好来的,反倒劳动了王爷的大驾亲自出迎,你看看我马某人这个罪过岂不是太大了!”
语音怪异,含着浓重的山西口音。
原来这个马步云世居山西僻壤,幼年生活甚苦。为人放牛为生,生来性情倔强,十四岁时甚至因细故打死了同村少年,被迫逃离家乡,还曾一度出家当过和尚,据说生有异禀,擅精医术,能治一切疑难杂症,便是因为如此,乃得与当今圣上结下了缘份,因而位极人臣。
看来楚王朱华奎又极力在向他拉拢示好。
听了马步云这等豪放不羁的话,朱华奎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谁叫你是当今的大红人嘛!”朱华奎说:“来到了我的地盘,我要是不接待你,将来圣上知道也会怪罪,我可就担当不起了!”
“言重!言重!”
马步云声如洪钟地道:“王爷这是看得起我,老实说,这一次来到楚地,王爷的府上,我是无论如何要去打扰的,不为别的,就凭着两个原因,我也是一定非去不可——”
说着又自发出他那怪若雄鸡般的声音笑了起来。
这般怪异嘹亮的笑声,自是举座震惊,一时人人为之侧目。
朱华奎“啊!”了一声,奇怪的道:“两个原因?”
马步云说:“不错,第一,王爷爱妃,最近新蒙圣上赐封‘如意鄂妃’,是我一路行来,俱听人说这位娘娘容貌如何出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哈哈哈——说一句放肆的话,这一次出来,圣上的宠妃江贵妃私下还托我带了一件礼物,要我当面交给这位漂亮的娘娘,还嘱咐我说,要我看清楚了,回去据实向她禀报呢!”
各人听他这么一说,俱都忍不住暗暗好笑,却是在王爷面前,不敢放肆。
朱华奎含笑连连点头说:“这是外面传说,言过其实了,不过马都督既奉了贵妃娘娘的懿旨,要见她一面,自是不便违旨,随时可行……怕是见了面不若传言之甚,使你大失所望……这么一说,倒是不见的好啊!”
马步云摇着两只手说:“哪里哪里,一定要拜见,要拜见……”
一旁的刘巡抚这时才忍不住开口笑道:“也错非是都座大人的金面,听说王爷伉俪情深,这位鄂妃娘娘是轻易不见外人的!”
“这就更不寻常了!”
马步云边说边自站起,向着王爷连连作揖笑道:“马步云这里先谢谢王爷了!”
朱华奎端起茶来慢慢喝了一口,笑道:“这头一件事,你已说过了,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哈哈哈”
一连笑了三声,马步云目光在诸座转了一转,忽然顿住,摇摇头说:“不行,这里人多不便说,回头到了王爷府里再向王爷说吧,我看天不早了,王爷出来久了,还是回去吧!”
朱华奎说了声好,拍拍手道:“起驾吧!”
众官纷纷见礼、跪辞。
紧接着,王爷和马步云起驾回府。
朱华奎对内廷都督马步云的接风晚筵,极其丰盛,筵设东珠楼正厅。
陪客官员,却只是刘巡抚、沈知府二人。
朱华奎今天兴致极高,筵开五桌,除了来客之外,府里的一干清客也都到齐了。
展飞熊与孟小月各以“天卫营”正副统领的身份,居然也够上了身份,敬陪未座。
熊掌、燕窝之外,比较热络,能大快朵颐的是烘全羊、乳猪,即在厅外过道,厨师们升起了火,当席烘烤起来,一时脂香四溢。
王府的两班乐伎歌舞也都全数出动,笙萧管笛丝竹以外,舞姬的临场献艺,轻歌曼舞,极尽声色之能事。
马步云豪兴不浅,酒酣耳热之际,竟自跟着乐伎的拍子,手舞足蹈唱和起来。
一顿饭吃了足足个把时辰。
酒饭之后,歌舞依旧——却已是没有那般大声呼笑的场面。
俟到献茶垂幔之后,主客各自换上了轻便衣裳,应是可以谈话时候。
“好了!”朱华奎这才笑向马步云道:“现在你总可以说出来你的第二个原因了!”
马步云连声笑着说:“说说……”身子一歪,竟似不胜酒力地向后倒了下来。
王府的大管事高庆麟忙上前扶持,却让来客身后一个精瘦高大的汉子搪开了他的身子,抢先一步搀住说:“我来!”
高庆麟原是身上有相当功夫的人,想不到为这人轻轻一搪,几乎站立不住,一连向外跄了两步才站住,心里一惊,少不得要向这个冒失的人,匆匆看上几眼。
倒是一直疏忽了他。
其实打马步云在驿馆现身之始,这个人和另外三个差官,压根儿就不曾离开马步云身边左右。只当他是马都督身边的一个长随,谁也没有在意,却是这么一来,才使得高大爷心里一动,想起了外面传说中的一个人来。
再看此人,黑瘦黑瘦的个头,也同他主人一样,生着个长脖子,一对大招风耳,浓眉细眼,塌鼻大嘴,真正是其貌不扬。
传说是,马都督身边收留有一名汪湖巨盗,此人姓井名天铃,辽东人氏,一身功夫,万中挑一,练有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的一身结实筋骨。在为马步云收服之后,置为贴身侍卫,视同心腹。
这个人自为马都督收服留用之后,据说极得马氏重用,很干了些惊人之事。
传说之一,前任兵部侍郎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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