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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撞铃-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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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法子?”

“赶紧给我找卖家!”岳峰咬牙切齿,“这事你忘脑后去了吧,扯七扯八的,正事没见你上心!”

十三雁白了他一眼:“知道知道,屁大点事,叨叨八遍了。”

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来翻电话簿:“不过峰子,未必能找着。”

“这话怎么说?”

“你不做这行,不知道里头的道道。”十三雁一边翻一边讲,“都说云南产玉,其实上好的玉都是缅甸带过来的,尤其你要的老坑玻璃种,水头最好,只能从那头带。走正规渠道来的都天价,买不起,所以不少人从我这里买暗货,说白了,都是不要命的从那头偷带出来的。我认识的是买家,卖家是搭子给签的线,但是偷带这种事,一次两次就算了,谁还长久干这行?风险大啊,怕被边防军查不说,万一让起黑心的人给灭了呢?你上次在我这看到老坑种,是两年前还三年前?这么久了,人家指不定还做不做这个呢,不过这样的人,一般身边都留一两块压箱底的好货,真找着了准没错的。喂,老四吗?”

眼见电话拨通,岳峰也就不再说话。

十三雁很老道地跟对方寒暄:“我,雁子。是,长久没联系了,没紧要事也不敢惊动你这尊大佛啊。我有一兄弟,想买块老坑玻璃种,你还记得两年前从我手里过的那块玉吗,对,特透的那块,玻璃似的,你当时还夸过说那女人供的玉特好。对,她叫什么名来着?有联系方式吗?”

也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十三雁嗯了两声,眉头皱了皱:“那尽量帮忙找找吧,找着了发我短信……行。”

十三雁揿了电话,跟岳峰讲了一下结果:“确实好久没联系了,老四也记不清了,说是得去找找看。哎,峰子。”

说到后来换了语气,岳峰奇怪:“怎么了?”

“真送啊?”

岳峰没好气:“假送,我哄你玩呢。”

十三雁倒不生气:“峰子,我昨晚上就想跟你说这事了,结果让别的事烦着了,没顾上。老坑种不便宜啊,我知道你手头有钱,那也不是天上掉的对吧,省着点花。”

岳峰一张口就特气人:“省着干嘛,死了烧啊?”

“不是,”十三雁皱眉,“那也不能这么着浪费啊,没个五万八万的下不来啊。”

岳峰掏出烟,打火机打了几下,并不急着点烟,看火焰打起熄下,跟玩似的:“给苗苗的,怎么叫浪费呢,再说了,我愿意,管得着么。”

十三雁反而笑了,顿了顿语气柔和下来:“岳峰,你知道么,我还真就特喜欢你身上这点痞气。”

“可是啊,有些道理,你未必知道。你雁子姐比你大几岁,有些事看的比你透,我得跟你说道说道。”

岳峰把烟点上:“你说。”

“你送这么贵的东西给苗苗,干嘛呢?真让苗苗老公给看见了,人家怎么想?你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将来他要是跟苗苗闹不和,铁定第一个就拿这块玉说事。峰子,这女人不是你的了,就真不是你的了。她过的不好,被她老公又打又骂你都管不着。你心意是好的,但是万一到时候因为这个让苗苗受罪,那就不好了。”

岳峰沉默着没说话。

“我再问你,你希望苗苗幸福么?”

岳峰闷头抽了口烟:“雁子姐,你这不废话吗。”

“苗苗怎么样才能幸福啊峰子,在婚姻上,她得把你忘了才能幸福啊,不然天天惦着你,又跟别人一张床,那多揪心啊。你送她那么贵的玉,让她整天想着你对她多好,出手多阔绰,想多了坏事啊。你真想她好就娶她,娶不了你就把你从她的世界里抹的干干净净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留,你懂么?”

岳峰还是没有说话,十三雁看着他,忽然就看到岳峰眼底有什么闪了一下,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峰子,你哭啦?”

岳峰拿手狠狠抹了下眼睛:“谁哭了,你以为都是你啊?”

不知为什么,十三雁有点难受,眼圈不觉就红了,顿了顿抽了抽鼻子,忽然就笑起来:“妈的,苗苗真幸福,你要是能对我这么着,十个叶连成我也不换。”

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讯传了过来,十三雁打开看了看:“找着了,那女人叫陈来凤,江西人。老四也不知道她手机号,估计常换的,家里电话倒是有。峰子,这电话咱打呢还是不打?”

岳峰还是没回答,烟气飘到近前,十三雁透过烟气看他的脸,又问了一句:“峰子,给句话,打是不打?”

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答,十三雁伸手拍拍他肩膀:“你慢慢想,我饿了,我先吃饭。”

说着就起身上楼,先刷牙洗脸,然后换衣裳,再去到厨房时,小米已经在里头了,把先前的那碟子菜微波炉热了,又给十三雁盛了碗米饭:“雁子姐吃饭。”

岳峰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摊了四五个烟头,手里还夹着一根,旁边还有瓶见了底的酒,十三雁急了:“谁让你给他拿的酒?”

小米吓住了:“刚进来的时候,峰子哥让给拿的,我就……拿了……”

十三雁气的把岳峰手里的烟夺下来:“又是烟又是酒的,峰子,想成仙啊!”

岳峰抬起头看她,出乎意料的,竟然笑了:“雁子姐。”

“嗯?”十三雁还是没好气。

“我和苗苗,好了有七年了。”岳峰声音很低,“上次在你这看到那种玉,我就想着,一定得给苗苗买一块,多贵都买,我长这么大,也就死心塌地喜欢这一姑娘,我干嘛不买,倾家荡产我都买,对吧。”

十三雁从没听过岳峰用这种口气说话,不觉就挨着他坐了下来,小米原本要出去的,脚下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都挪不动步子。

“可是吧,总有这个那个破事,抽不出身过来,真过来了,想不到是为苗苗跟别人结婚买的。我操,我造的什么孽。”

“在尕奈跟苗苗分了之后,我回去找过她一次,我跟她说,我愿意去上班,让她爸随便给安排,安排什么我做什么。苗苗不愿意,她说,岳峰,我太了解你了,你忍的了一时也忍不了一辈子的,我再也不想跟你吵了,我们那么多珍贵的回忆,吵一次就丢一些,吵一次就丢一些,哪天丢光了,我哪里舍得啊,你得让我留着啊……”

说着说着岳峰就哽咽了,十三雁站起来,俯下身去搂住他肩膀:“峰子,苗苗这姑娘挺不错的,真的。”

岳峰笑起来:“雁子姐,打电话吧。我也不知道会不会送出去。但是我还是想买,给苗苗买的,不管她收不收,能不能收到,我还是想买。”

十三雁也笑:“那行。不过说好了,万一电话打过去是空号,或者那头说已经不做这行了,手头没货了,峰子,咱就此打住,这是天意,成吗?”

岳峰点头。

十三雁吁了一口气,记下短信里的号码,揿下按键。

那头很快有人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喂?”

十三雁清了清嗓子:“你好。请问是陈来凤家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是的。”

“请问陈女士在吗?”

“请稍微等一下。”

十三雁吁了口气,用口型向岳峰示意:接通了。

陈来凤的丈夫李根年攥着听筒,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用一只手捂住话筒,僵硬地转过身来。

那里,角落里的沙发上,自己三岁的儿子菜头摆着积木,咯咯咯笑的正欢,逗他玩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儿,长长的卷发,穿黑色的羽绒衣,雪帽上缀着一圈柔软的绒毛,映着窗外透进的斜阳余晖,好像闪着光泽一般。

似乎察觉到李根年的异样,那女孩转头看他。

李根年一开口就带了颤音:“季,季小姐,找大凤的电话。”

季棠棠站起身,她走到电话机旁,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李根年不要讲话,顿了一顿,镇定地接过听筒:“喂?”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陈来凤陈女士吗?”

季棠棠唇边扬起一抹微笑:“我就是,请讲。”

第三章

“陈女士,你好。”十三雁向岳峰使了个眼色,示意通上话了,语气也随之客气起来,“你还记得我吗,大概三年前的时候,我从你那经手过一块老坑玻璃种,我姓沈。”

“是么?”季棠棠笑了笑,声音很平静,“生意上的朋友太多了,我不记得了。你哪里?”

十三雁暗叫惭愧,其实当年那桩生意,中间有牵线人,她并没有跟这个陈来凤有什么接触,估计搁街上打照面都认不出,这趟为了岳峰的事故作热络,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很直白——我不记得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在云南,古城。我姓沈,沈家雁,沈阳的沈,家庭的家,大雁的雁。是秋天的那个大雁,不是那种小燕子。”

“哦,云南,古城,沈家雁,沈阳的沈,家庭的家,大雁的雁。”

季棠棠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李根年,很慢很清晰地把十三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根年拿笔的手直哆嗦。

“是这样的陈女士,你手头还有货么?如果有同样的货色,我还想入一块,价钱可以谈。”

“有。沈小姐住古城哪里,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十三雁笑起来:“风月客栈,一打听就是。陈女士,关于玉的事……”

说到这里,她突然咦了一声,将手机拿到眼前:“怎么就断了……破手机……”

季棠棠揿断电话之后,很不客气地把卡口的线也给拔了:“估计会再打来,这几天线就别连了。”

李根年低着头看纸上记下的信息,嘴唇一直在抖索,季棠棠暗暗叹了口气:“云南古城,靠近缅甸,地点跟我想的差不多。”

“这个沈……沈家雁,”李根年抬起头来,眼圈泛红,攥着纸的手捏的紧紧的,“会不会是她……害了大凤?”

“这个很难讲,”季棠棠沉吟了一下,“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电话一定是关键。”

李根年不说话了,角落里,被冷落的菜头不满起来,撅着嘴摔打着手中的积木,季棠棠笑了笑,见李根年的情绪一时间难以平复,索性先过去哄哄菜头。

菜头很快就不闹了,伴随着季棠棠的软语抚慰,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李根年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似乎坐在那里逗菜头开心的并不是季棠棠,而是妻子大凤。

算起来,妻子大凤失踪也有三年了吧。

她那趟离开,自己其实是非常不愿意的,那时候菜头刚生下来两月,奶都没断,眼见妻子接到缅甸那头的消息收拾了行李就要走人,李根年当时就急了,两口子吵的挺凶的,李根年记得自己罗列了很多理由,比如菜头离不开妈呀,比如坐月子的女人不能累着啊,比如家里还有点积蓄不急着用钱啊。

但是大凤一句话就把他顶回来了:“谁还长久做这个?不趁着我做得动给菜头攒点奶粉学费钱,往后日子怎么过?”

李根年登时就蔫巴了,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呗,老实巴交地在国营单位里死磕着,一个月千八百的工资,养家要靠女人,本来就羞于拿出来说,哪还有资格拦着大凤去挣钱?

于是默认了,帮大凤收拾了东西,第二天早上送行时,还特意给她煮了一袋子的白水蛋。

结果大凤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头两月他还巴巴盼着,但也不敢报警,大凤做的事,怎么着也是违法的吧,万一人没出事,被他报警给祸害了,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又忍了两月,实在憋不住了,偷偷把这事跟丈母娘讲了,老太太当场就滚在床上嚎开了:“都啥时候了,赶紧报警啊,指不定人都烂外头了,我的凤儿啊……”

这时候报警,除了进出所里看白眼,似乎一点用处都不起,有一次,派出所看大门的王老头见他可怜,偷偷把他拉到墙根一顿说道:“依我说,就死了这条心吧大兄弟。你女人不是啥名人,咱这小地方的派出所难不成还跑国外给你找人去?边境那是啥地方,我听说死了人往沟里一掀了事,你女人这么久没消息了,凶多吉少啊。”

凶多吉少,四个字跟四把刀似的,插得他透心凉,回家抱着菜头哭了半宿。

后来慢慢的,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左邻右舍不知道是出了事,满心以为是陈来凤嫌弃这个男人没本事跟人跑了,还都挺同情他的,也有好事的给他牵线相亲什么的,都让他找借口给回了——大凤怎么着也是为了他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家才音讯全无的,他总得守个几年不是?如果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睡一炕上了,那他还算是个人么?

一个大男人拉扯个娃,日子真心不好过,但也一天天熬过来了,每一天都相似,死气沉沉地挨过一天是一天。

梦见大凤是近一个月的事情。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身边有人拿胳膊肘捣他:“年哥,年哥,我肚子疼。”

是大凤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嘟嚷了一句:“嗯。”

起床时也没多想,吃早饭时,忽然就记起这个梦了,当场就红了眼圈,下班时偷偷跑到家院子后头烧了一刀纸。

当天晚上睡到半夜,大凤又在身边捣他了:“年哥,年哥,我肚子疼。”

梦里,他居然清醒的知道是在做梦,说话时声音直发苦:“凤啊,那头过的不如意是不是?我今儿烧一刀纸了,要不明天再给你添点东西,短了什么就张口啊晓得不?”

大凤只是捣他:“年哥,我肚子疼。”

一连几天,都做同样的梦,李根年白天偷偷地哭,以为自己是想大凤想的魇住了。

又过了几天,再次做这个梦时,他忽然就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凤,肚子疼的话就趴着睡,趴着压一压,就不疼了。”

大凤沉默了一下,就在李根年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在边上撕心裂肺地吼起来:“我卡住了年哥,我疼啊,我翻不了身啊!”

李根年吓的一个激灵就醒了,身底下的褥子湿了一半,看边上空荡荡的被窝,第一次从头到脚透出一身寒意。

大凤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那天一整天他都恍恍惚惚的,想起这一个月来诡异的反复的梦,李根年直觉大凤是想跟他说些什么,电视里不都演了么,冤死的人会给家里人托梦,让家人给报仇什么的。

李根年决定晚上如果再做同样的梦,他一定得多问点什么。

很快就到了晚上,李根年把儿子菜头哄睡着了,早早就熄灯上床,黑暗中瞪着一双眼睛看天花板,听时钟单调的滴答声,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开始默念着数羊,一只黑羊,一只白羊,两只黑羊,两只白羊……

也不知数到第几时,肘下忽然就被人捣了一下,耳畔传来大凤幽怨的声音:“年哥,我肚子疼。”

这感觉太清晰了,一点也不像是在做梦,李根年吓出一身冷汗,脖子像是被冻住了,怎么转都转不动——或者是他内心里根本就不敢转头去看:万一看到一双幽碧色或者血红色的眼睛怎么办?万一看到枕畔一脸血的大凤怎么办?大凤是老婆没错,但老婆变了鬼他也怕的。

他一颗心跳的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怎么个疼法啊凤?”

大凤带着哭音:“就是疼啊年哥,你给我揉揉。”

李根年哦了一声,僵硬地把手往身侧挪过去,先碰到大凤的衣角,然后是柔软的肘下,熟悉的像是以往夫妻夜话,他的心放宽了些,向着大凤的小腹摸过去,心中安慰自己:是梦吧,还是梦吧?

这想法下一刻便全盘崩掉,整个身体的血液似乎都有片刻停止了流动,他抓到了粗糙的、带着湿润泥土的枝枝条条,像是树根抽生出的无数根须。

几乎是与此同时,大凤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吼起来:“年哥!年哥!疼啊!我疼啊!”

李根年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盖着的被子被掀开来,他一眼看到身边躺着的大凤,眼睛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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