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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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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他下蛊的同时,其实他也向我下了致命的蛊,那就是无法根除的‘爱意’。时至今日,我仍然爱他,无法逃避,无法割舍。即使经过了那么多事,只要他轻轻招手,我仍会毫不犹豫地赶到他身边去。所以说,爱的力量比蛊更强大,它能让人倾毕生之力在心底保留唯一的思念,直到老死将至。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很可笑?”孔雀问。

叶天认真地想了想,才缓缓回答:“不可笑,有真性情的人才能专情、痴情。你非但不可笑,还很值得人敬佩。只可惜,你遇到段承德时已经太晚了。”

孔雀点点头:“是啊是啊,那时候我们都不是花季少女与纯情少男了,早应该想到,他有妻子、孩子、家庭,是无法抽身出来的。可是,风流债已经欠下,又能怎么样呢?作为一名炼蛊师,我清楚被男人始乱终弃的下场。那段日子,我寸步不离地陪着他、跟着他、替他做任何事,终于把他感动了,要跟邓雨晴离婚,永远跟我在一起。”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抬手摘下头顶垂落的藤蔓嫩叶,抛入水中。

叶天不免感到惊讶,因为段承德从未提到这一点。

“对,你没听错,他是要永远爱我,永远跟我在一起。”孔雀看到了叶天的表情,马上郑重地重复确认,肯定这一点。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恭喜,恭喜。”叶天只好苦笑着回应,随即又问,“后来呢?”

孔雀惨笑一声,在栏杆上猛拍了一掌:“没多久,他就改变了主意,因为老婆、儿子、女儿都不肯放他走,哭着喊着,要他留下来,继续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于是,他的心软了。他说,没有他,我可以活得好好的;但老婆孩子不行,一旦离开他,几个人都没法继续生活下去,他就是那个家庭的顶梁柱。”

叶天忽然觉得孔雀很傻,竟然听信热恋中的男人说出的甜言蜜语。他接触过段承德之后,很快就能从对方的言行中看穿其本质,那是一个太容易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男人,从邓雨晴、孔雀、香雪兰再到现在陪伴身边的女医生阮琴,换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是容颜出众的美女。所以,段承德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遇到他,是孔雀生命中的毁灭性劫难。

“在苦苦哀求、以死相逼、翻脸威胁、用尽手段后,他走了,还扔下狠话,跟我从此一刀两断,各不相欠。于是,我只能采取极端手段,从他最爱的女人邓雨晴开始,一次次下蛊,逼他回头。”孔雀低头看了看双掌,渐渐跌入了那段既惊怖又痛苦的回忆之中。

孔雀与段承德的故事情节并无新意,只是男女间恩断义绝、疯狂报复的又一个翻版,但是叶天答应她要倾听两个小时,就决不会反悔。

段承德的爱侣、爱犬、爱马相继死于孔雀的蛊术之下,随后便轮到了他的爱子小文。“血咒”杀人之际,叶天亲眼得见,极尽诡异、恐怖之变化。如果他和方纯向段承德施以援手的话,下一个遭受血咒屠戮的将是段承德的爱女小彩。孔雀的用意很明显,将段承德深爱的一切事物全部除掉,他就成了孤家寡人,只能返身回来爱她。这是苗女固有的简单思维,也正是这种指导思想,才让“苗女勾魂”成了汉族男人们谈虎色变的噩梦。

“现在,我已经不想引发小彩身上的血咒了。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炼蛊,处心积虑逼段承德就范,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对不起,我有我的理由,但现在不能告诉你。”孔雀幽幽地笑起来,慢慢地背过身,把自己的长发挽成紧紧的凤梨形发髻。

叶天终于彻头彻尾地松了口气,无比欣慰地笑着,由衷地说:“谢谢,我代小彩和段承德谢谢你。”

对于他来说,小彩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由她身上,他会想到白晓蝶,想到少年时朦朦胧胧的恋情。所以,当血咒出现、蝴蝶山庄上下惶恐不安时,他挺身而出,一力承当保护小彩的重担。

“能不能等你方便的时候,将她体内的‘桃花水莽草’取出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叶天试探着问,希望趁热打铁彻底解决“血咒”,以免孔雀反悔。

“桃花水莽草”这种剧毒植物只出产于贵州东南的雷山县幽谷里,一种草由根须到叶尖共蕴含着七十多种毒素,每种毒素的特性、表征、色味、提炼、解药各不相同。换句话说,如果孔雀不主动开口,其他炼蛊师再高明,也无法轻松除去小彩体内的蛊毒,必须将七十多种解药挨个配制、挨个试验才行,至少要费时十年以上。可是,“桃花水莽草”是一种随思想生长、随情绪变化的蛊术之苗,最迟也会在她十八岁生日前发作。发作时,身体将从内而外四分五裂,先是脏器,后是骨骼,接着是皮肉……中蛊者将在惨绝人寰的痛苦中死去,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可解,无药可救。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同意,我甚至现在就能解除她身上的血咒,三天三夜之后,她就平安无事了。”孔雀挽好了头发,拍拍双手,利利索索地站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在叶天看来,她已不再是絮絮叨叨、眼泪婆娑的怨妇,而是脱胎换骨、翻天覆地、恢复了苗疆大炼蛊师风采后的美丽贵妇。这样的孔雀,才配得上“苗疆四大炼蛊师家族之首”的称号。

“那好,就现在去吧,小彩在等咱们。”叶天跟着站起来。

“看那湖中是什么?”孔雀抬手向桥南一指。

因为搬掉了久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所以叶天在极度轻松的状态下,戒心稍有放松,没有意识到孔雀的那一指,就是一个刚刚结成的新圈套。

他向桥南的湖面一看,湖中心的水面陡地分裂出一个长宽各有五米的“十”字,一横一竖两道笔画各有半米多宽,颜色骤变为恐怖的血红色。

“子在川上曰——”孔雀低吼起来,如同一只蒙在皮鼓中的怪兽正在啸月嗥叫。

“逝、者、如、斯、夫。”后五个字,一个比一个尖锐刺耳,像是一个二胡生手正在拼命地拉扯着琴弓,声音如锉锯、如磨锅,近在咫尺地折磨着叶天的耳朵。

叶天眼中的血红十字渐渐扩张,最后成为一个鼓胀的巨大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想转头挪开视线,脖子却像根冻僵了的冰棱一样,硬邦邦的,纹丝不动。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你内心那些或精彩、或沉痛的秘密再不说出来,就要随浮萍一起被埋葬了,与湖底的枯枝败叶、碎石淤泥一样,永不见天日。如此一来,没有人知道你为谁而死,也没人叫得出你的真实身份,彻底消失,不留痕迹。叶天,说吧,说出那些秘密,把它们藏进眼前的树洞里,等待有缘人前来发掘……”孔雀的声音高低起伏,变化万端,更夹杂着不知名的虫儿在唧唧喳喳地鸣叫着。

树洞,是传说中最能替人类保守秘密的地方,对着它放心倾诉,然后用泥块堵上,心上的负担就能放下。叶天知道那个传说,但从未尝试过。

“我没有秘密。”他强忍着耳膜传来的阵阵刺痛,平静地说。

“你有,你有。”孔雀不依不饶地说。

叶天知道,自己已经跌入了陷阱,究其原因,就是他怜悯孔雀,跟她交谈时,掺加了太多“妇人之仁”在里面。早在盐源县酒店时,他就应该好好地反思这一点。

“让我的蛊虫们来帮助你吧,无论你的秘密藏在多么隐蔽的地方,它们都能一点不剩地将秘密找出来。”孔雀在叶天耳边窃窃私语着。

很快,叶天便感到脚下、头顶、空气中充满了成千上万细小活跃的虫蚁,铺天盖地地涌过来,把他埋在中间。虫蚁的堆积覆盖工作完成后,没有稍微的停顿,便展开了对叶天身上一切有孔、有眼的地方的大肆围攻。

“停!停下来,我有话说!”叶天几乎窒息,拼尽全力,终于狂吼出声。

“说吧,我正洗耳恭听呢!”孔雀后退,嘴唇微动,发出了四五声鹳鸟投林时的咕噜声。

于是,虫蚁的进攻速度减缓,叶天获得了喘息之机。他向四面看,一切都映照成了血红色,连对面的孔雀本人都像是刚刚浴血重生,浑身上下,全都红光耀眼。

“真他奶奶的糟透了,刚离狼穴,又落虎口!”他情不自禁地又用上了司空摘星的口头禅。

“叶天,这个‘镜花水月戏一场’的布局是专为你设的,前后无路,上下无门,你是退不出去的。现在,我只要你心底的秘密,并不想夺你性命。怎么样?还是低头顺从吧?”孔雀的红色长发在红色的空气中飘然动荡着。当她展开双臂,踮起脚尖,如归巢的鸟儿一样在桥上翩然舞动时,叶天只感到四周的世界也一起高速飞旋起来,站立不住,只能后退半步,靠在栏杆上。

桥下,水红如血,波翻浪涌,似有无名怪兽正在水底疯狂作法,欲择人而噬。

“孔雀,你最好别逼我,别逼我拔刀杀人。你跟元如意不同,仍有远离江湖厮杀后做个好人的机会。再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对你并没有好处。”叶天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他嘴里呼出的热气,也在出口的一瞬间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那么,你的真实身份是——大陆白道?黑道?美国人的走狗?国际刑警组织里的特别观察员?只有以上四种,不可能再多了。当然,你也别编瞎话,不要说自己仅仅是退伍军人,到云南来别无他意,只为游山逛水。”孔雀不容置辩地喝叫。

“身份?”叶天脑子里轰然一响,很多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物、陌生的声音乱糟糟地交错浮起。那些东西或者是那里的某一部分东西能揭示他的真实身份,但那是天大的秘密,其重要性远远胜过追查沃夫子的死因。

古训常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叶天深知,身为一名中国人,个人的恩仇再大也是小事,国家的兴亡契机再小也是大事。这种原则性问题,就算砍掉他的头,剩下的身子也会牢牢记住,决不会动摇。

第05章 唐诗宋词

“你想死了,孔雀!”叶天愤然垂手拔刀,但有一条红色的长蛇无声地滑过来,在他的手臂、腰带上连盘了好几圈,蛇头紧紧咬住蛇尾,令叶天挣脱不得。

四周并非仅有这一条蛇,竹林上下,每根竹竿上都缠绕着四五条同样的长蛇,不停地上下攀援,吞吐着蛇信。

叶天被死死地控制住,但又不肯死心,双臂不停地挣扎。

“好好,你喜欢怎么做都可以,反正有人最终能够查明你的身份。现在,你好好睡一觉,等着买家过来。”孔雀胸有成竹地说。

她的脚下已经聚集了遍地虫蚁,但还有更多的虫类源源不断地爬来、飞来,仿佛扑火的蛾子,一往无前,成群结队地扑过来。

叶天踉跄地后退,试图离开廊桥,但孔雀突然撮唇长啸。啸声即是命令,竹林中的群蛇一阵骚动,随即改变方向,围向叶天。

“走不了了,还是乖乖就范吧。”孔雀远远地冷笑着。

此刻两人相距约二十步,只要叶天能腾出一只手来,就可以一刀杀敌,脱出困境。不过,他目前只有嘴巴能动,上肢、下肢都被红蛇缠住,越箍越紧,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要想脱困,除非出现奇迹。

“我看到了那个秘密,看,你的心事就写在湖面上。”孔雀得意地笑起来。

湖面上真的有字,叶天不想看,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字勾住。

“来自京城的密信,保密等级,黑星五颗,亲启。这是一个月中的第十封密信,封封都标着‘十万火急’的暗记。那件事,必须要由我去执行。怎么办?去、不去、去、不去……”一个个凳子面大小的汉字飘浮在水上,构成了上面这段话。

叶天的胸膛如遭重锤猛击,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稳马步,气沉丹田。他知道,再不杀孔雀,就要出大事了。

“孔雀,对不起了。”他低低地说。

“什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恰恰相反,我要用你的秘密搭桥,去展开自己的新生活。此时此刻,我们的记忆是融为一体的,就像刚刚搭接在一起的两条电话线,这一端是我,另一端是你。看,在我读懂你的记忆的同时,你也能看到我的那些痛苦回忆……”孔雀慢慢逼近,带动虫阵,卷地而来。

果然,叶天眼前依稀出现了一连串模糊晃动的影像,耳边也响起了一阵阵清脆甜美的歌声,唱的是:

“橄榄好吃回味甜,打开青苔喝山泉。

山盟海誓先莫讲,相会待明年。

明年花开蝴蝶飞,阿哥有心再来会。

苍山脚下找金花,金花是阿妹……”

那首歌,叶天曾在初识方纯的夜里听到过,地点是大理蝴蝶山庄,也就是段承德的地盘。

“原来,拍卖会进行的时候……小文死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场,莫邪不过是你手中掌控的傀儡?”叶天瞬间明白了一切,将所有的前因后果看了个通通透透。

当夜,歌声之中,他见到方纯;歌声之后,小文在血咒的魔力操控下溅血暴毙,开启了这一路的腥风血雨。可以说,“歌声”就是开启他记忆的一柄无形钥匙。

紧接着,叶天想到了在京城里经历的一些事,地点不在城区,而是在南郊丰台区的世界公园内。

世界公园是集中展示世界名胜的公园,由北京市丰台区政府与花乡乡政府共同投资兴建,号称“不出国门,周游世界”。公园以世界上40个国家的109处著名古迹名胜的微缩景点为主体,内设东欧、西欧、北欧、北美等17个景区,水系分布按照四大洋的形状连通全园。

叶天与某个人的见面,就是在微缩后的自由女神像下面。

那个人当时说过这样的话:“恐怖主义活动不终止,世界和平就只是妄谈。所以,全球正义国家都要将‘反恐’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主要政治纲领。这是真实严酷的战争,容不得半点马虎。伟人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在这里,我要引用这句话,并更改为‘反恐不是请客吃饭’,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战争。从最近全球发生的几起恶性恐怖事件看,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独得清闲、偏安一隅。谁想抱着胳膊看美国人的笑话,就真是脑袋进水了,早晚有一天,恐怖分子的炸弹就能埋到自家屋里来。所以,你必须……”

后面的话,叶天记不清了,也不想回顾,以免为孔雀所解读窃取。他不动声色地咬紧舌尖,等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散的时候,他的思想就一点一点恢复了清醒,脑海里出现的,全都是孔雀年轻时的影子。

彼时的孔雀,年轻如一朵刚刚开放的凌霄花,在远离都市喧嚣的深山苗寨中修行。她的小院四周,全都是野生的绿孔雀,旁若无人地啄食小虫,饮用山泉,在她身边踱来踱去。

“成为天下无双的炼蛊师,替代天魔女,成就永远的传奇。”这就是她的想法。

她很刻苦,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行、炼蛊、打坐、冥想,对男女间的情事浑然不管。是了,她那时候根本想不到某一天会爱上某个男人,而是只爱自己,只痴迷于苗疆炼蛊术。

直到有一天,当她在崇圣寺三塔的背阴处寻找“黑背金蜈”时,遇到了段承德。那次相遇纯属意外,她先发现了“黑背金蜈”爬行的痕迹,马上取出长柄夹和钢丝笼,贴着墙根向前搜索,终于在前方十步处的女墙上发现了那条半尺长的成年蜈蚣。可是,段承德突然从转交拐出来,急速逃走的蜈蚣从女墙上跌落,钻入了段承德的衣领。

那是一条四年生蜈蚣,毒性之强,脾性之烈,可想而知。段承德被蜈蚣咬中,不到半分钟便满脸紫胀,人事不省。依照孔雀的乖戾性格,大可以置之不理,捕到蜈蚣后离去,但鬼使神差的,她出手救了段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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