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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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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为期,”她点点头,道:“那便三日好了。”
她看着呆愣掉的卢碧茜,露出一个微笑。即便在如此气势下。这微笑算不得柔和,反倒有些慑人。
她决议道:“碧茜,回去后,请替我谢谢凤仙。我弟弟和娘亲。便劳她代为照看一段时间了。”
啊?所以说。还是要送走吗?而且不止一个,刚那气势,分明是……卢碧茜转念一想。却是明白了。
田蜜这斥驳,固然有一部分源于自信,但其中,未必没有拼死一搏之意。
阮天德是谁啊,那可是个连养育了半辈子的孩子都能轻易舍弃之人。
这既是一场硬仗,那么,能轻装上阵,对大家都好。
想通后,卢碧茜沉默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应道:“我会的。”
田蜜看着她,微微一笑,神色已然和缓,卢碧茜端坐了一会儿,却莫名觉得沉重,她没再久留,起身告辞。
田蜜目送着她走远,垂头之时,看着账上某处,澄透的眸子里思绪万千。
小川,马上就要上京都了呢。
心中有丝怅然,田蜜轻叹了口气。
而后,她双手揉揉脸蛋,打起精神,照着账册中的往来交易,一封封写着函证文书,待写好后,她统统带上,去府衙找宣衡。
宣衡正在堆积如山的案几后复核卢东阳在世时处理过的一堆案子,以防冤假错案,闻得田蜜来,他搁下笔,规整好文牒,出得门去。
后花园里,宣衡喝了口提神茶,接过田蜜递来的函证文书,一封封阅览着。
田蜜从旁解释道:“以我的名义发,认可度未必高,所以我想,还是以官府的名义发比较好,这样他们就不敢怠慢了。”
一派认真的田蜜,一点没察觉到,宣衡步伐轻快的来见她,本以为她是想他来着,结果……
好吧,虽然他早已习以为常,且游刃有余,外加,甘之如饴。
只是,她如此高效率的弄出这一堆东西来,若是告诉她——
淡红的唇轻抿,宣衡漆黑的眸光一软,他看着兢兢业业的田蜜,无奈坦白道:“蜜儿,此刻函证,未必有用,阮天德眼线遍布德庄,倘若我没猜错,早在去各大钱庄查他案底时,他就有所察觉了。据时,虽说是时隔不久,但以他的人脉,怕是已经将一切处理妥当了。”
也就是说,就算想从第三方佐证,也没有人会配合了是吗?
阮天德这是要只手遮天吗?这只老狐狸,简直是要成精了。
攥了攥肉乎的拳头,大大的眼睛微眯了眯,田蜜顿了片刻,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固执的道:“即便如此,就当是程序也罢,该函的证,还是要函。”
函证是审计的程序,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该有的程序,绝不能少。
至于其他的——田蜜伸手,直端端的覆在宣衡握杯的手上,看着他道:“宣衡,接下来,就只剩下实地查看一途了。”
宣衡也不多话,骨节分明的大掌反过来,自然握住了送上门来的那只柔软小手,轻顺了顺她掌心,牵了唇角,问道:“何时?”
田蜜想也不用想,定定的道:“明日开始,三日内结束。”
越快越好,没有时间了,再不能像这次一般,还没开始就被人把路堵绝了,当然,其后对方也会有行动,这就看谁更快了。
“好。”宣衡自是无异议。
定下后,田蜜也没心思跟他谈情说爱什么的,她动了动被握着的手,直接问道:“小川呢?”
宣衡见她眼中有分急迫,不由正经的道:“在衙门里,此时找他,可是有何事?”
田蜜没事的话,是从来不在上工期间找人的,更何况是如此神情。
“田川不是一直想上京吗?正好,凤仙不日便要起程,我便托凤仙带他一程,凤仙有卫队相护,我和娘便也不用担心他安危了。”田蜜如是道。
王凤仙要走,宣衡是知道的,因为那段时间田蜜为她的事儿操了不少心,他便也注意了下这方面的消息,还曾试着宽慰了下田蜜,虽然好像适得其反了。
不过老实说,小川去京都,他是乐见其成的,这也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田蜜也一定会去京都。
心中一下子便甜软了,星眸里荡起笑意,宣衡顺势拉着她起身,当即道:“既如此,我便让小川即刻交接手上事宜,完事后让他即刻回家。”
虽然要走,但该完成的工作,还是要负责任的完成。田蜜点头,让宣衡止步,她先回去,和谭氏一起做些准备。
最大的准备,便是说服谭氏回京城。
倘若可以,她自是不想娘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回到那个让她痛苦的地方,但是,娘如此柔弱,她又怎能放心的让她留下来?
跟性命比起来,那些,到底要退一步。
一路上,田蜜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谭氏和田川到京都后可能遇到的情况,想的最多最多的是,倘若万万不幸,遇到田家那见利忘义心肠歹毒的一家子,她不能守护在身边,他们又该怎么办?
根本就,不可能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便是现在,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田家人和阮天德……田蜜站在自家院门前,低了低头,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谭氏如往常般,安静的坐在房檐下绣着东西,听见开门声,她手上一顿,抬起头的时候唇角便抿开了,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柔柔的暖意,温声道:“球球回来了。”
田蜜笑了笑,走过去,在她膝盖边趴下,睁大眼看着她灵巧手指下的绣品,歪着脑袋问:“娘在绣什么啊?”
“娘可真是失败,绣出的东西竟连我女儿都分辨不出来了。”谭氏佯装不满,莲花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是轻松的打趣着田蜜。
田蜜应景的笑了笑,笑容却始终开怀不起来,谭氏心细如发,自是很快便发现了女儿的异样,她放下织品,轻声问道:“怎么了,球球?”
田蜜低垂着眼睛,抿了抿唇,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息后,她抬头看着柳眉轻蹙的谭氏,道:“娘,明日一早,和小川一起,入京吧。”
“明日,和小川,入京……”谭氏莲花般的脸上一片震愣,她像是听不明白的似得重复了一遍,纤长的睫毛无意识的眨着,看着田蜜,下意识的问道:“那你呢?”
“我……暂时还不能走。”事情还没完,她不能走。
无关乎将阮天德绳之以法是否是她的事,而是她既然牵扯其中,就难以自拔。阮天德就是条毒蛇,一旦被他盯上,除非一生一死,否则不可能摆脱得掉。
在则说,阮天德曾是京中人士,她若是逃到京都,就无异于自投罗网。
是以,如今最安全的办法,是让弟弟和娘亲离开,他们走,她留下,阮天德的目标是她。
谭氏看着异常认真异常坚持的女儿,看了许久,渐渐回过神来。
提及京都,她似乎已没有那么恐惧和排斥了,甚至,还有些意料之中。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顺着女儿的发际线滑过,神情很是温柔,温柔中又有着别样的柔韧,她唇边含着柔柔的笑,看着女儿道:“其实,看着你和宣世子出双入对时,娘就知道,京都那个地方,或许真是娘的命数,千里万里也好,兜兜转转,到底是逃不掉。”(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章 田川入京
见田蜜张口欲言,她纤细的手指轻搭在田蜜唇边,柔和的笑了笑,道:“球球,后来,娘也是看着你,才想通,逃是逃不掉的,只是娘啊,即争不赢,也无心去争。”
她又笑道:“不过你们不一样。”
见田蜜有些惊异的看着她,她顺顺女儿黑亮的发丝,声音虽不铿锵有力,但平稳沉着,她道:“娘答应你,让你弟弟入京,只是娘啊,不跟他一起,娘要在这里,等到同你一起。”
谭氏没有用命令的语气,但这份平缓,却不容置喙,她笑如青莲,轻盈悠然,轻轻的道:“球球,听话。”
田蜜自认为,她其实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但此刻,不知为何,她没法开口拒绝。
谭氏甚至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她只是震愣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而谭氏,其实并不是心里承受力十分强的妇人,她既不精明干练,反应也并不迅捷,会如此,田蜜不由想,是不是一直以来,娘亲都处于这种不安中——一直不安,一直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事到临头,也只是微微一愣,便接受了。
原来,她从未给过娘亲安定的生活啊,哪怕她已事业有成、名利双收。
娘从来不干涉,但她的一切,娘都看在眼里的吧?她不安定,娘亲就永远在担心吧?
“娘……”糯糯叫了声,田蜜将脸颊贴在谭氏大腿上。大大的眼睛里,有层薄薄亮光。
谭氏只是笑着,她轻拍着女儿后背,安安静静的守着女儿,只是那目光,不由投向府衙的方向,秋水般的眸子里,泛起浓浓的担忧,但即便如此,她也仍旧是笑着的。笑着将脸颊靠近女儿的脑袋。轻轻蹭了蹭。
这一晚,母女两准备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给田川践行,田川的碗被几人堆得尖尖的,怎么吃都吃不完。
田川无奈的放下握筷的手。无奈的看着争相给他添菜的几人。真想每个人都说一句:我自己有手!尤其是宣某人——全桌都是真真切切的舍不得他走。唯有这人,好像真的很开心他终于走了似得。
虽然他是梗在两人之间过,虽然他去了京都确实为他姐上京都打下了基础。但是,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好歹师徒一场,兄弟一场,未来还有可能是小舅子一场,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就在田川幽怨的看向宣衡时,宣衡回以的,却不是得意的笑容,而是坦然的、略带着鼓励的。
莫名的,田川就想起从杨柳村逃出来那晚,在客栈里,这个人曾跟他说过的那番话。
依靠了姐姐这么久,他是该独当一面了。
田蜜顿住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两人默契十足,她嘟嘟嘴,笑了笑,又低头专心吃起了自己的饭。
吃过饭后,谭氏忙里忙外的给田川收拾行礼,生怕落下了什么。
而田蜜呢,她要做的其实并不多,她只是拿出一大包沉甸甸的金银,和着厚厚的一叠银票,简单粗暴的放田川面前,看着他道:“到了京都,莫要叫人欺负了,钱财乃是身外物,当花便花,保护好自己才是最紧要的。”
没有哽咽难言,也不见依依不舍,语调平淡中还带着些强硬,只是细看,便会发现那琥珀般莹润的眸子里,盈然有光,在灯盏下,微微闪动着。
“放心。”田川心领神会,却也如田蜜一般,不会说什么蜜语甜言,他只是尽数接过姐姐的心意,再看着一旁含泪而笑的谭氏,郑重的对田蜜道:“姐,娘便先交给你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等着你们来。”
田蜜抿唇,点头,再点头。
田川从小就别扭,最是不适应这等依依惜别的场景,受不得众人看他的眼神,他拿起东西,低垂了脑袋,沙哑着声音道了声安,便走过几人,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风平浪静,但田家几人,却是辗转难眠。
夜里,田蜜忍不住起身,她翻窗,从屋后蹭到田川窗前,从窗旁看去,见谭氏正坐在田川床边,静看着儿子睡颜。
娘亲,其实很舍不得小川吧?让她与子女分开,无论是哪一个,都像是在割她的肉一般。
娘亲最是看重他们了,只是,娘更放心不下她吧?
田蜜背靠着墙壁,仰头,咬了咬唇,缓缓眨着湿润的眼睛。
她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等到眼睛被风干了,便四下里巡视了一圈,看见墙角熟悉的梯子后,她搬了梯子,爬上墙头。
只是,刚爬上房顶,便见星月之下,有一人对她浅笑盈然。
田蜜只是微微一顿,便小心的走到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拉过他的胳膊,枕在他肩膀上,看着远处发呆。
木讷的视线里,一个小人儿的身影逐渐清晰,田蜜缓缓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看清她的模样后,笑了。
她将糖人捧在掌心,看着她咧得大大的嘴角,自己的嘴角,也不由牵了起来。
她有些无奈,明明心里很郁积的,但看着她,竟然会觉得自己的笑容是开心的。
脑袋轻蹭了蹭身旁人颈窝,她低声问道:“宣衡,小川可以的吧?”
这个“可以的吧”问得很模糊,但宣衡却明白她的意思,他轻笑着点头,道:“相信小川,他可以的,男子汉嘛,自能撑起一片天。”
听他这么说,心里确实要安定许多,田蜜便重重点点头,拽着他衣角,小声道:“宣衡,你可要护好我们母子。”
大抵是从未做过这等事,说过这等话,是以,这声音里包含的,不是蛮横,而是有些难为情。
她家蜜儿,是在跟他撒娇吗?心情真是很逾悦呢。
宣衡唇角牵起,拥紧了她柔软的肩膀,偎着她轻晃着,边晃边道:“那是自然。”
他会护好她的,他还想就这么拥着她,一直晃到天荒地老白发苍苍呢。
对于田川离开这事儿,宣衡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愁绪,非是感情浓淡问题,而是分别对他来说,实是司空见惯,除非是生死诀别,否则,这等意义上的暂别,真就不过是磨砺罢了,宝剑锋从磨砺出,磨砺是好事,不应牵绊,只需鼓励。
当然,田蜜与他的生存环境毕竟不同,是以,她的心情,他尽力去体会。
次日一早,田家人将田川送到约定的地方,不多时,王凤仙那庞大的队伍,缓缓驶来。
王凤仙见一行人中,只有田川背负行囊,谭氏并不像准备出发的样子,她也没说什么,冷冷淡淡的和几人道了个别,便踏上了她那辆华贵的马车。
王凤仙并没有出声催促,但田川也没磨蹭,少年提着行囊,状似潇洒的对家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田蜜拥着泪流不止的谭氏,看着马车启动,车队远去。
马车出了德庄城门,越行越远,王凤仙透过车窗,看着路旁越来越荒凉的景色,面上神色全无,那眼神,亦如景色般荒凉。
而田川,生生扭过向后看的头,向前看。
田蜜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伤感,田川走后,她送谭氏回家,安抚好谭氏的情绪后,已是巳时,她径直去府衙找宣衡。
宣衡是官身,要查什么,自须他协同,否则力度远远不够。
田蜜走在街上,感觉今日街上格外喧闹,不说茶肆中人声鼎沸,便是路边叫卖的流动摊贩,都三三两两的聚一起讨论着什么。
好像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田蜜正四处张望着,冷不丁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当然不是巧合——田蜜看着面前这张久违的脸,脑袋里自动跳出了一只大蛤蟆,她呆了片刻,唤道:“葛公子。”
面前这人,竟然是自金铭后就不曾见过的葛骏染。
说来也怪,德庄就这么大,自那以后,她竟没再见过他。
面前的葛骏染,已不似当初那模样,当时,他还穿着学子服,虽然狂妄自大了点,却并不让人感觉不适,但现在的他,却莫名让人感觉危险。
是的,危险。双眼阴沉,嘴角却上翘,看着人的眼神,就像在盯着猎物,任谁都想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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