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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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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倒更像是在殿外候了好久,直热得熬不住了也未能入殿去见。
  如此便好,皇帝没见欣昭容,她便多一分说话的机会。
  。
  宦官又一次进了殿禀话,还未及开口,便见皇帝眉头一皱:“朕说了,不见。”
  “……”那宦官一噎,默了一默,才小心翼翼地禀出来,“陛下,这回是妍婕妤。”
  兰薇?
  霍祁想了一想,目光凝滞在眼前一摞还未来得及看的奏章上,斟酌须臾,终还是道:“传。”
  。
  木屐的“嗒嗒”声轻轻响起,由远及近,不慌不忙地一直行进来。她夏日炎热时素来喜欢穿木屐,他第一次召见她的时候她便是如此。那日正好碰上霍祯求见,他也和今天一样看着奏章,心中的厌烦让他没什么心思多去看她,却从那木屐的响动变化间,便察觉了她的不安。
  这回同样带着一点不安,入了正殿后尤其明显——声响比入殿前慢了半分。
  “嗒”声停了,知是她站定了脚要行礼,霍祁无声地一摇头,随口道:“免了,坐吧。”
  席兰薇颔了颔首,扫了眼左手边的席位,未坐,仍是照旧去了他案边。
  “小霜的事……”席兰薇思量着开了口,转念间又话语顿住,微一笑,“想是有人替臣妾禀过了。”
  霍祁笔下未停,只一点头:“是。”
  “臣妾听闻还搜到了些别的东西。”席兰薇又笑了一笑,神色间无甚波澜,素手执起玄霜,一下下地研着墨,又道:“那她是不是还告诉陛下,小霜入宫不久,做出这样的事,必定是受臣妾指使的?”
  “是。”霍祁又一点头,扫了她一眼,“你怎么说?”
  兰薇静了已经,手指划着袖缘上的杏色祥云纹。划完了一朵,又感受了一会儿这样的安静,才幽幽道:“陛下信么?”
  霍祁面色一沉,缓然而道:“朕如是信了,就不用问你了。”
  “但陛下如是不信,也不用问臣妾了。”席兰薇道了一句,面上的笑容深了两分,垂眸又道,“所以……陛下是存了疑的。”
  “算是吧。”霍祁吁了口气点头承认,睇一睇她,再度道:“所以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嗯……”席兰薇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平心静气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人熟悉臣妾的起居,知道若是天色晚了,臣妾会差信得过的宫人帮着送奏章回宣室殿;且在御前亦有眼线,如此才来得及知会宫正司的人半道截下她们。不仅如此,她更知道臣妾善看细微之处,且拿这细微之处,给臣妾设了个套。”
  给她设了个套?
  霍祁微一凝神,不解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便听得她一笑:“那如是臣妾说了、最后陛下还要治臣妾的罪,不能因此加上‘妄议主位’这一条。”
  “嗯。”霍祁一点头,“你说。”
  “今日早上臣妾去舒颜宫晨省时,看到欣昭容袖口上的一处炭火灼烧痕迹,虽小却也算明显。彼时臣妾本就担心小霜,见此更以为昭容娘娘授意动了大刑。”她说着微作停顿,轻轻一哂,而后又道,“后来去了宫正司,才见确是动了重型不假,但并无烙刑。且那炭盆搁在刑房角落,若非刻意走近,不可能被火星灼伤衣袖。”
  直至她看到那炭盆时都未做多想,待得见了霍祁才猛然惊觉。心下也真是钦佩,这欣昭容平日里不争,一算计起来……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拿来布局。
  “臣妾救了人走,宫正司自会说尚未审出结果,陛下也自然不会再过问供状。”席兰薇抿唇浅笑,问他,“但若陛下当真去跟宫正司要供状,宫正司决计拿不出,陛下可信么?”
  她说至末句,口气明快了两分,问得他一怔。
  “他们只是动刑而未审问,一来是为了让陛下觉得小霜嘴巴严,如此动了大刑都未招供。”羽睫覆下,宣室殿通明的光线中,她眼下映出了一片弧度分明的阴影,“二来,陛下见了小霜的伤,是不是更觉得臣妾是怕她熬不住供出什么,才急着去救人,甚至不曾禀给陛下的?”
  眼见霍祁神色一震。
  “昭容娘娘入宫时日不短了,熟谙宫中之道。”她抬眸凝望着他,话语说得缓慢而认真,“她比臣妾更加清楚,在宫里要一个人死,兴许根本不用坐实了的罪名……陛下的疑心,便是能杀人的。”
  。
  霍祁在宣室殿中坐立不安。席兰薇告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臣妾知道口说无凭,这些话不足以让陛下信臣妾。但若能让陛下添两分迟疑,便请陛下暂且饶过小霜一命。”
  端的是将这难题尽数抛给了他,霍祁本就心绪复杂,又被这难题一呛,愈发地说不清心情了。
  这回不同于往日,牵涉上的不只是宫中斗争——如只是宫中斗争,两边都是嫔妃,就算当真说不清楚哪边清白,他也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随心袒护她。
  可这回涉及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霍祁满心的信任忽而动摇了,心中的恐惧蔓延着,生怕错了一步,后面就再没了后悔的余地。
  。
  芈恬在翌日急匆匆地求见。她的身孕已有八个月,沈宁放心不下,自然陪着同来。
  入了殿,霍祁顾念着她的身孕不让多礼,芈恬可没心思感谢他的这番照顾。开口的头一句,便是咄咄逼人:“陛下竟疑兰薇么?”
  “……”霍祁被问得一噎,当即道,“并未疑她。”
  “但也没信她。”芈恬接了口,所说话语和兰薇如出一辙。
  眼看妻子面上尽是怒意,又在孕中本就情绪差些。沈宁心下一掂量,只怕再说不出三句,她便敢为兰薇跟皇帝吵起来。
  岂不是越闹越大了。
  一扶芈恬的肩头,沈宁手上施了两分力将她往侧殿一转,一壁哄着她往侧殿走一遍唤来宫娥搀扶,见她怒意不减,又在她耳边轻道了声:“有话我替你说。”
  。
  回到殿中站定,沈宁轻咳了一声,颇不自在。闷了一会儿,想着芈恬必定扒着门等着听呢,便道:“陛下您为她改了嫔妃品秩、为她敷衍了采选糊弄了朝臣……您现在竟不信她?”
  言外之意,若并非全然信任,先前为她做的那些岂不成了笑话?
  “子文君。”霍祁沉思着顿了一顿,问他,“你完全信任阿恬么?不论什么事。”
  “是。”沈宁略一点头,仔细想了一想又改口道,“也许也不是……”
  侧殿中的芈恬一听,若不是还在为兰薇着急着,真想冲出来问个清楚——她到底哪里不可信了?
  “如同陛下碰上大夏的事便犯难一样,如若有朝一日阿恬与大夏的平安牵扯上,臣也不敢轻信。”
  芈恬眉头紧蹙,一边心里蹿火,一边又觉得好像……也对。
  “臣有了阿恬便不想纳妾、陛下有了妍婕妤便让她一人独宠……”沈宁缓了口气,腹诽着自己这禁军都尉府指挥使,近来实在管得太宽了,“臣斗胆过问,陛下您喜欢妍婕妤什么?”
  “……”霍祁被问地得一闷。这问题已困扰他许久了,泰半的时候他觉得想不明白也无妨,不是什么要紧的。每每细想此事,总是觉得似乎思绪清晰,但要真说起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是原因太多还是压根没有原因。
  沈宁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心下了然,口气轻松道:“臣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喜欢阿恬,看来都差不多。”话一停,听得侧殿的门被拍得一响,转过身去喝道,“不许生气,我要是问你你也说不出。”
  “……”芈恬强压着火气一思索,无奈地泄气了。
  “你想说朕如此就是当真喜欢她,便该信她到底?”霍祁眉头微凝,沉然问他。
  “……臣不敢。”沈宁一揖,心知如是目下劝着皇帝信了席兰薇,而后当真出了岔子,他决计担待不起,“臣是想说,陛下虽因社稷大事不敢轻信,但既喜欢,不若取个于两方皆易接受的法子,想来婕妤娘子自会体谅陛下。”语中停顿,沈宁短一思忖,终是将最要紧的话说了出来,“无论如何做,陛下要先一步同婕妤娘子开诚布公地讲明白。”
  。
  漪容苑中,席兰薇端坐亭中听罢袁叙的笑言,抿唇一哂:“有劳他二位了。”看向袁叙,她斟酌着轻重,试着提了要求,“宫正司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大人如是方便,可否拿来让我一阅?”


☆、97 方式

  霍祁难得有整整一日未踏足漪容苑;六宫嫔妃悄无声息地瞧着,均是希望这般的日子再持续一阵子;席兰薇的盛宠便总算到头了。
  翌日早朝散后;皇帝去了漪容苑。
  见礼、落座;席兰薇看他不开口,她也不吭声;兀自持盏抿着。
  如此静默着对饮完一盏茶;连宫人们都感觉得出;这明摆着是都等着对方先说话。
  “……”看一看杯底已高过水面的茶叶;霍祁喝无可喝,轻咳一声;“去带小霜来。”
  席兰薇神色微凛。
  。
  简小霜伤得不轻;去带人的宦官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不敢再伤了她。是以路上耗了不少时间,二人在房中静等了半刻,小霜才被半拖半扶着进了屋。
  宦官松了手,小霜身子一倾,倒是正好就势跪了下去,眼也不敢抬,颤颤巍巍地道了一声:“陛下……万安。”
  霍祁扫了她一眼却未同她说话,面色沉沉,睇着席兰薇思了一瞬,缓而道:“朕记得她,是今年采选时你挑中的人。”
  席兰薇颔首。
  “进宫时日不长。”他默了一默,遂又道,“朕信你,但信不过她。你让朕把她发落了,此事便到此为止。”
  席兰薇后脊一紧,羽睫稍抬,她望了一望他,问道:“陛下是定要发落了她,还是在跟臣妾商量?”
  “跟你商量。”霍祁缓缓一笑,“你若不答应,便另说。”
  另说。
  席兰薇心中掂量着这二字的分量,须臾,莞尔笑道:“臣妾不答应。”
  果然是不答应的。
  他轻轻一喟,有些不甘心:“为何?”
  “臣妾信得过她。”席兰薇曼声道,“如同陛下信得过臣妾一样,臣妾也全然信她,总不能让她枉死。”
  霍祁眉心微蹙,摇一摇头:“宫正司有证据。”
  席兰薇轻笑着脱口而出:“那也能叫证据?”
  夏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映出了个清晰的蝶恋花图案。屋中安静无声,唯余窗外枝叶在风中摩挲出的沙沙轻响。案桌旁,两人对坐着,一袭浅银色直裾的帝王以手支颐,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着案上的茶盏,无甚神色地静默着,等着对方说话。
  “臣妾不答应。”席兰薇抬了一抬眼眸,重复了这句话,语中的添了两分力,道明她的笃定。羽睫覆下,洁白无瑕的面容上透出些许寒意。语中稍一停,有些发苦的笑意在她唇畔略转了一瞬,“没有陛下查不清楚的事,陛下何必急着给她定罪?”
  这话问得霍祁一噎。
  “陛下是怕查到最后,到底跟臣妾有关,所以想赶紧了了这事,是不是?”她轻轻问道,逐渐弥漫开的笑意愈显凄迷,最终凝固在面容上,“臣妾不喜欢这种怀疑。”
  她将喜恶说得太明白,直弄得霍祁一阵尴尬,轻咳一声,不由自主地想要解释:“我……”
  “臣妾不喜欢这种怀疑,但是很感谢陛下在这种时候还肯护臣妾一道。”她一颔首,面上的笑意重新生动起来,浮上眉梢浸入眼底,笑着哑了一哑,重新抬头望向他,“臣妾不会负了陛下这份袒护,陛下放心查就是,决计和臣妾没有关系。”
  言外之意,她宁可他把她查个透彻,也不愿豁出简小霜去。
  沈宁说要寻个她能接受的法子,看来处死简小霜了事并非“她能接受的法子”。霍祁长吁口气,只好去说另一个想法。
  自然,还是“开诚布公”。
  “你若不让朕动她,就只好委屈你。”霍祁颔了颔首,略含歉意,“查明之前,该避着你的事,朕会避着你。漪容苑上下,不得踏出长盈宫一步。”
  直白些说便是禁足。席兰薇倏尔间眉头紧蹙,未及开口,便听他又说:“但朕会来。”
  “哦……”她的神色立时便松了回去,继而轻松地笑了起来,“那就无事了,如此很好。”
  颇有些没心没肺,好像只要他还照常来见她,她就全无所谓禁足与否,甚至要送她去冷宫住一阵子她都无所谓似的。
  霍祁忽然有点哭笑不得,当真有查都不想查了的冲动。摒去这不该有的想法,他温声提醒她:“你要知道,这样的事向来复杂,查出的结果未必就是真相。”
  如若有人从中作梗,最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好。
  “不怕。”席兰薇微微笑道,“臣妾宁可陛下是因最后的罪证而杀了臣妾,也不愿因为畏首畏尾地不曾查过,而让陛下始终在心头存个疑。”
  那份疑才是说不准哪天就会发作的慢毒。
  。
  于是便如此而行了。六宫嫔妃短暂地高兴了一个下午,四下交谈间,均带着几许兴奋。
  “漪容苑已被侍卫围个水泄不通了。”
  “不知这禁足要禁到什么时候。”
  “听闻陛下今日离开漪容苑时,什么交代都没有。”
  诸如此类的传言一时传得满天飞,席兰薇在漪容苑中都免不了听说几句。怀里搂着小猫,抬手摸着小鹿,她讥嘲得不咸不淡:“她们眼皮子这么浅,让我如何是好?明日见了陛下,都会觉得真是愧对她们这般的兴奋。”
  。
  翌日早朝散朝,霍祁连宣室殿都没回,就去了漪容苑。
  踏入院门便见席兰薇和简小霜在廊下下棋,小猫坐在棋桌边上、两鹿蹲在旁边,看得聚精会神。
  “……”霍祁一闷,咳嗽了一声踱步过去,面色阴沉地扫了眼伏地下拜的简小霜,再看看席兰薇,话语不满分明,“朕应了你的要求,你就不能给朕个面子?和她一起下棋,你倒真不知避讳。”
  “陛下应了臣妾的要求,便是她不一定有罪么……”席兰薇衔着笑意驳了一句,与他目光一触,讪讪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服软似的道,“这不是……禁着足无事可做,想下棋,漪容苑又只有她棋艺好……”
  这理由找的……
  霍祁又扫了简小霜一眼,淡道一声:“起来。”
  接下来便成了帝妃二人对弈,一猫二鹿、外加简小霜一起看得聚精会神。
  霍祁显是比席兰薇还静不下心,落子落得潦草,不过片刻工夫,便已显了败势。
  他又落下一子,席兰薇分明地感觉到,那棋子刚一脱手,他就又看向了她。
  被看得不耐烦,她神色清淡地抬了抬眸:“陛下有事?”
  霍祁轻一笑:“朕记得,当初迁来漪容苑,是你自己挑的,你说你跟欣昭容交好。”
  她一点头:“是。”
  “那如果当真是她栽赃于你……”他的视线在她面上划了一划,“是你当日看走眼了,还是后来得罪她了?”
  “都不是。”席兰薇答得干脆利落,“臣妾当时确是和昭容娘娘尚算交好的,且迁来漪容苑后,昭容娘娘也对臣妾多有照顾。”
  她说着,凝视着棋局黛眉微蹙,思量起如何落子来。霍祁便没有扰她,待她稳稳地落下一子,等着她继续说,她却垂眸静坐,一副只等他走棋、不打算再说的样子。
  “话说一半?”他轻一笑,又是很快就落了子。
  “多说无益。”她轻轻摇头,“并非臣妾得罪了她,而是陛下这般宠着臣妾,就足够六宫嫉恨了,不需要旁的理由——但臣妾难道要为了这个就避着陛下么?凭什么?”
  语中有些不忿,他听得笑了一笑,手上子便要落下。大抵是因为她这般不在意而稍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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