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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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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其后独宿于村野,县主复至。谓穆曰:“迁葬之德,万古不忘。幽滞之人,分不及此者久矣。幸君惠存旧好,使我永得安宅。”穆睹其车与导从,悉光赫于当时。县主谢曰:“此皆君子赐也。岁至己卯,当遂相见。”其夕,因宿穆所,至明乃去。

穆既为数千里迁葬,复昌言其事,凡穆之故旧亲戚,无不毕知。贞元十五年,岁在己卯。穆晨起将出,忽见数人至其家,谓穆曰:“县主有命。”穆曰:“岂相见之期至耶?”其夕暴亡。遂合葬于杨氏。

○张云容

薛昭者,唐元和末为平陆尉,以义气自喜,常慕郭代公李北海之为人。因夜值宿,囚有为母复仇杀人者,与金而逸之。县闻于廉使,廉使奏之,坐谪为民于海康。敕下之日,不问家产,但荷银铛而去。有客田山叟者,或云数百岁人,平日与昭契洽。乃赍酒阑道而饮馔之。谓昭曰:“君,义士也,脱人之祸,而自当之。真荆聂之俦也。吾请从子。”昭不许。固请,乃许之。至三乡夜,山叟脱衣易酒,大醉其左右,谓昭曰:“可遁矣。”与之携手出东郊,赠药一粒,曰:“非惟去疾,兼能去食。”又约曰:“此去但遇道北林薮繁翳处,可且匿。不独逃难,当获美姝。”昭辞行,遇兰昌宫,古木修竹,四合其所。昭逾垣而入,追者但东西奔走,莫能知踪矣。昭潜于古殿之西间。及夜,风清月郎,见阶间有三美女笑语而至,揖让升于花裀,以犀杯酌酒而进之。居首女子酹之曰:“吉利吉利,好人相逢,恶人相避。”其次曰:“良宵宴会,虽有好人,岂易逢耶。”昭居窗隙间闻之,又志田山叟之言,遂跃出曰:“适闻夫人云:‘好人岂易逢耶?’昭虽不才,愿备好人之数。”三女愕然良久,曰:“君是何人,而匿于此?”昭具以实对,乃设座于裀之南。昭询其姓字。长曰:“云容,张氏。”次曰:“凤台,萧氏。”次曰:“兰翘,刘氏。”饮将酣,兰翘命骰子,谓二女曰:“今夜嘉宾相逢,须有匹偶。请掷骰子,遇采强者,得荐枕席。”遍掷,云容采胜。兰翘遂命薛郎近云容姊坐。又持双杯而献曰:“真所谓合卺矣。”昭拜谢之。遂问:“夫人何许人?何以至此?”答曰:“某乃开元中杨贵妃之侍儿也,妃甚爱惜。尝令独舞《霓裳》于绣岭宫。妃赠我诗曰:‘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午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诗成,皇帝吟讽久之,亦有继和,但不记耳。遂赐双金扼臂,因兹宠幸愈于群辈。此时多遇帝与申天师谈道,余独与贵妃独窃听,亦数侍天师茶药,颇获天师悯之,因间处叩头乞药。师云:“吾不惜。但汝无分,不久处世,如何。”我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天师乃与绛雪丹一粒,曰:“汝但服之,虽死不坏。但能大其棺,广其穴,含以真玉,疏而有风,使魂不荡空,魄不沉寂,有物拘制,陶出阴阳,后百年得遇生人交精之气,或再生便为地仙耳。我没昌兰之时,同辈具以白,贵妃怜之,命中贵人陈玄造受其事,送终之器,皆荷如约,今已百年矣。仙师之兆,莫非今宵良会乎?此乃宿分,非偶然耳。”昭因诘申天师之貌,乃田山叟之魁梧也。昭大惊曰:“山叟即天师明矣!不然,何以委曲使余符曩日之事哉?”又问兰凤二子,容曰:“亦当时宫人有容者,为九仙媛所忌,毒而死之,藏吾穴之侧。与之交游,非一朝一夕矣。”凤台请击席而歌,送昭容酒,歌曰:

“脸花不绽几含幽,今夕阳春独唤秋。我守孤灯无白日,寒云垄上更添愁。”

兰翘和曰:

“幽谷啼莺整羽翰,犀沉玉冷自长欢。月华不忍扃泉户,露滴松枝一夜寒。”

云容和曰:

“韶光不见分成尘,曾饵金丹忽有神。不意薛生携旧律,独开幽谷一枝春。”

昭亦和曰:

“误入宫墙漏网人,月华清洗玉阶尘。自疑飞到蓬莱顶,琼艳三枝半夜春。”

诗毕,旋闻鸡鸣。三人曰:“可归室矣。”昭持其衣,超然而去。初觉门户至微,及经阈,亦无所妨。兰凤亦告辞而他往矣,但灯烛荧荧,侍婢凝立,帐幄绮绣,如贵戚家焉,遂同寝处,昭甚慰喜。如此觉数夕,但不知昏旦,容曰:“吾体已苏矣。但衣服破故,更得新衣,则可起矣。今有金扼臂,君可持往近县易衣服。”昭惧不敢去,曰:“恐为州县所执。”容曰:“无惮。可将我白绢去。有急即蒙首,人无能见矣。”昭如言,遂出三乡货之,市其衣服,夜至穴侧,容已迎门而笑,引入曰:“但启榇,当自起矣。”昭启之,果见容体已生。及回顾帷帐,惟一大穴,多冥器服玩金玉,惟取宝器而出。遂与容同归金陵幽栖,至今见在。容鬓不衰,岂非俱饵天师之灵药乎!申生,名元也。

○李陶

天宝中,陇西李陶寓居新郑,常寝其室。睡中有人摇之,陶惊起,见一婢,袍裤容色甚美。陶问:“那忽得至此?”婢云:“郑女郎欲相诣。”顷之,异香芬馥,有美女从西北陬壁中出,至床所再拜。陶知是鬼,初不交语,妇人惭怍却退。婢谩骂数四云:“田舍郎,待人固如是耶?令我女郎愧耻无量。”陶悦其美色,亦心讶之。因绐云:“女郎何在?吾本未见,可更呼之。”婢云:“女郎重君旧缘,且将复至,勿复如初,可以殷勤待之也。”及至,陶下床致敬,延之偶坐。须臾相近。女郎貌既绝代,陶深悦之。留连十馀日。陶母躬自窥视,累使左右呼之,陶恐阻己志,亦终不出。妇云:“夫家召君,何以不往?得无生罪于我。”陶乃诣母。母流涕谓曰:“汝承人昭穆,乃有鬼妇乎!”陶言其故。自尔半载,留连不去。其后,陶参选之上都,留妇在房。陶后遇疾笃,鬼妇在房,谓其婢云:“李郎今疾亟,奈何?当相与往省问。”至潼关,为鬼关司所遏,不得过。会陶堂兄亦赴选入关,鬼妇得随过。夕至陶所,相见忻悦。陶问:“何得至此?”云:“知卿疾甚,故此相视。”素所持药,因和以饮陶。陶疾寻愈。其年选得临津尉,与妇同从至舍。数日,当之官,鬼辞不行。问其故,云:“相与缘尽,不得复去。”言别凄怆,自此遂绝。

○南楼美人

葑溪刘天麒,少尝中秋夕独卧小楼,窗忽自启,视之,一美人靓妆缟服,肌体娇腻,真绝色也。天麒惋惚,不敢为语。已而揽其祛,乃莞尔纳之。天麒曰:“敢请姓氏。终当倩媒。以求聘耳。”美人曰:“妾上失姑嫜,终鲜兄弟,何聘乎?汝知今夕南楼故事,只呼南楼美人便已。”天曙,嘱曰:“君勿轻泄,妾当终夕至。”语讫,越邻家台榭而去。自是,每夜翩翩而至,相爱殊切。

一日,天麒露其事于酒馀,人曰:“此妖也,君获罪深矣。”迨夕,美人让曰:“妾见君青年无偶,故犯律失身,奈何泄漏,致人有祸君之说。”遂悻悻而去,将岁杳然。天麒深忿前言,但临衾拭泪而已。

至明岁秋夕,尝忆前事,楼中朗吟苏子瞻《前赤壁赋》云:“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歌方罢,忽美人仍越台榭而至曰:“妾见君朝夕忧忆,又为冯妇。”相与至夜半,美人潸然泣曰:“风情有限,世事难遗,闻君新婚在迩,今将永别,不然不直分爱于贤配,抑将不利于吾君。”天麒稍悟,犹豫间,美人不见矣。天麒婚后,更无他异。

○城西处子

宋时有吴生者,寓宿城西兰芳。夜半,闻扣扉者,启视之,乃一处子,容貌雅淡。问其从来,以比邻答之,谓生曰:“吾旦见子过门,心私悦焉,欲谐伉俪,有此私奔。恐家人觉之,姑暂归矣。”生意淫荡,强留入室,遂止宿焉。自度以为巫山之遇,不是过也。亥至寅去,往复为常。居数月,寺僧视生容止,稍疑之,因语之。初不肯言,诘问百端,乃以实告。僧惊叹曰:“昨一官员有女,才色艳丽,选充内庭,病卒,权殡西廊三年矣。曩尝出蛊行客,汝遇得非是乎?且吾邻并无处女,若是者,不亟去,祸且及矣。”生惑于爱,犹未忍。至夜,于窗间得一诗云:“四湖著眼事应非,倚槛临流吊落晖。昔日燕莺曾共语,今宵鸾凤叹孤飞。死生有分愁侵骨,聚散无缘泪湿衣。寄与吴郎休负我,为君消瘦十分肌。”墨色惨淡,不类人书。生始惧,翌日遂行。

○韩宗武

韩宗武文若,侍父庄敏公之官于蜀,舍郡宇书室中。僻在一隅,去使宅稍远,丛竹果树,前有大池,芰荷甚盛。孟秋初三日,风月清爽,闲步砌下,闻池中荷叶窸窣,声如急风至,视月影中,一青衣从一女行池上,其衣皆绡毂鲜丽,隔衣见肤,肤莹白如玉。韩问曰:“不识子为何神,辄此临顾,愿闻所来。”女曰:“予非神,亦非鬼,乃仙也。籍中与君有缘,特来相见,幸无怖。”语言清丽,颜色艳美,服饰香洁,非尘间所常睹。韩曰:“既言有缘,当为夫妇耶?”笑曰:“然。当有日,不可遽。”韩请期,曰:“后五日,会之七夕,可设珍果,焚香相待,仍屏左右。”遂去。复闻荷叶声,乃不见。及期而至,容服益华美于前,见酒果,怒曰:“何不精若此?”韩惭曰:“大人性严,不敢广求,极力止此耳。”女令青衣取于其家,顷刻即至,若只此池畔取之。所赍果实,虽市廛中物,俱极精,犹疑之。每食留其核,置砚匣内。夜分同寝,率如常人,但不肯言姓氏,云:“我有父母,迨晓告去。”久而狎熟,极惑之。女戒曰:“切勿轻泄,使我受祸。”家人讶韩病瘁,终不以告。会庄敏公移官陕右。女曰:“我所不能以逐君去者,盖道途修阻,弱质弗堪。相别之后,幸无念我,且得罪。”韩惨然曰:“岂能无念哉?”遂别。

韩思之,忘寝与食。既到陕,以夏夜,偕兄弟坐庭下,忽瞥然而起,俄复来,意色欣欣,若有所感,白纱衫袖上,有血污迹甚多。众惊异,共白父母庄敏公,杖之,使尽言,始具实以对。女继至曰:“为尔念我,二亲诟责,然从此可以数来,我在中路,为石损腹胁,其血故在。”韩喜拊其腹,因污衣。自是每留心焉。旬日,韩又娶妇,礼迎之。女妇入罗帏中,见一美人据床叱曰:“我正在此,汝那敢来?”女大骇退避。他夜伺其去,乃克成婚。异时,女来则进妇别室,女相处自如,无可奈何。

○小水人

安城彭姓者,筑庵山中,命奴守之。暮有女子,自称小水人,径入卧室。奴拒之,妇云:“只见船泊岸,那见岸泊船,何无情如此?”因近奴身,自解下体,奴疑为怪,遂各榻而寝。夜中,又登奴榻。奴举而掷之,轻如一叶。奴惧,起取佛经执之。女笑曰:“经从佛出,佛岂在经耶?汝谓畏佛,诚畏经耶。”天将晓,起击庵钟。女云:“莫打莫打,打得人心碎。”取髻上梳掠鬓而去。奴出观所向,忽入松林不见,壁上有诗云:

“妾住小水边,君住青山下。青山不可再,日月坐成夜。

只见船泊岸,不见岸泊船。岂能源谷里,风雨误芳年。

薄情君抛弃,咫尺万里远。一夜月空明,芭蕉心不展。

解下绿罗裙,无情对有情。那知妾意重,只道妾身轻。

经从佛口出,佛不在经里。郎在妾心头,郎身隔万里。

月色照罗衣,永夜不得寐。莫打五更钟,打得人心碎。”

情史氏曰:自昔忠孝节烈之士,其精英百代如生,人尸而祝之不厌。而狞恶之雄,亦强能为厉于人间。盖善恶之气,积而不散,于是凭人心之敬且惧而久焉。惟情不然,墓不能封,榇不能固,门户不能隔,世代不能老。鬼尽然耶?情使之耳。人情鬼情,相投而入,如狂如梦,不识不知,幸而男如窦玉,女如云容,伉俪相得,风月无恙,此与仙家逍遥奚让!不幸而鬼有焚灭之惨,人有夭折之患,其人鬼之数,亦自有尽时耳!情曷故哉,麻叔谋杨连真伽掘毁帝王坟墓,暴骸如山。渊之贤焉而夭,乌之颖焉而夭,获之力焉而夭,统之智焉而夭,人鬼之厄,岂必在情哉!道家呼女子为粉骷髅,而悠悠忽忽之人,亦等于行尸走肉,又安在人之不为鬼也?

卷二十一 情妖类

○潘妪

三原县南有店,曰张大夫店。贞元末,彭城刘颇自渭北入城,止于店,见一媪年可六十许,衣黄绸大裘,乌帻,跨门而坐,与左卫官李士广语。问广何官,广具答之,媪曰:“此四卫耳,大好官!”广曰:“何以知之?”媪曰:“吾姓孟,年二十六嫁张詧为妻,詧为人多力善骑射,郭汾阳之总朔方,詧为汾阳所任,常在左右。詧死,汾阳伤之。吾貌酷类詧,遂伪衣丈夫衣冠,投名为詧弟请事。汾阳大喜,令替阙,如此又寡居十五年。自汾阳之薨,吾已年七十二,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遂嫁此店潘老为妇。后诞二子,曰滔,曰渠。滔年五十有四,渠年五十二矣。”计此媪盖百馀岁人也。

武瞾妇而帝,老而淫,亦人妖也,已人情秽类矣。吁瞾之雄略,百倍男子,乃至求仅为妖而不可得!夫妖犹未秽也乎!

○焦土妇人

泉州僧本称,言其表兄为海贾,欲往。三佛齐法:“当南行二日而东,否则值焦土,船必麋碎。”此人行时,遇风迅,船驶既二日半,意其当转而东,即回舵,然已无及,遂落焦土,一舟尽溺。此人独得一木,浮水三日,漂至一岛畔,度其必死。舍水登岸,行数十步,得一小径,路甚光洁,若常有人行者。久之,有妇人至,举体无片缕,言语啁啾不可解。见外人甚喜,携手归石室中。至夜与共寝,天明举大石窒其外。妇人独出,至日晡将归,必赍异果至,味珍甚,皆世所无者。留稍久,始由自便。如是七八年,生三子。一月,纵步至海际,适有舟抵岸,亦泉人以风误至者,乃旧相识,急登之。妇人奔走,号呼恋恋,度不可回,即归取三子,对此人裂杀之。其岛甚大,然但此一妇人耳。一岛只此一妇人,世间果有独民国乎?留三子,用胡法可传种成部落,裂杀何为?

○海王三本书由。提供下载

山阳有海王三者,始其父贾于泉南。航巨浸,为风涛败舟,同载数十人已溺,王得一板自托,任其簸荡到一岛屿旁。遂涉岸,行山间。幽花异木,珍禽怪兽,多中土所未识。而风气和柔,不类丝矫所至,空旷更无居人。王憩于大木下,莫知所届。忽见一女子至,问曰:“汝是甚处人?如何到此?”王以“舟行遭溺”告。女曰:“然则随我去。”女容貌颇秀美,发长委地,不梳掠,语言可通晓,举体无丝缕,朴樕蔽形。王不能测其为人耶?为异物耶?默念:业堕他境,一身无归,亦将毕命豺虎,死可立待,不若姑就之。乃从而下山,抵一洞,深杳洁邃,晃耀常如正昼。盖其所处,但不设庖爨。女留与同居,朝夕饲以果实,戒使勿妄出。王虽无衣食可换,幸其地不甚觉寒暑。度岁馀,生一子。迨及周睟,女采果未还。王信步往水涯,适有客舟避风于岸屿,认其人,皆旧识也。急入洞,抱儿至,径登舟。女继来,度不可及,呼王姓名骂之,极口悲啼,扑地,气几绝。王从篷底举手谢之,亦为掩啼。此舟已张帆,乃得归楚。儿既长,楚人目为海王三。绍兴间犹存。

○汝州村人女

汝州傍县,有村人失女数岁,忽自归。言:初被物寐中牵去,倏至一处,及明,乃在古塔中。见美丈夫语曰:〃我无人,分合得汝为妻,自有年暇,勿生疑惧。”且戒其不窥外也。日两返,下取食,有时炙饵而热。经年,女伺其去,窃窥之,见其腾空如飞,火发蓝肤灿灿,耳如驴焉。至地,乃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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