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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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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最近耳熟能详的“市场调查”四个字,市场部少年们纷纷抬头。因为年纪的关系,他们还不知道掩饰脸上的疑惑,分明是在说:这工作不是我们的么?
  “这工作不是市场部的么?”萧安问道。
  徐元佐微微点了下头:“市场部抽不出人手来。叫你去,一则是你老实本分,做事认真。再则嘛,路上有不少银子要你看管,还要做好草流细流,最好能建个账。这工作市场部的同事不熟悉,所以要你去。”
  萧安点了点头,迟疑道:“我就怕迷路……”
  “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向导,路线都是他们走熟的,你一言不发跟着就行。”徐元佐又忍不住关照道:“到了外面多看多听,少说话。”
  众少年心中纷纷暗道:你倒是让他多说几句试试啊?
  “好。”萧安重重点了点头,算是承诺下来。
  徐元佐开始考虑重新对萧安进行评价,这已经不是迟钝的问题了,简直是愚笨啊!
  “你先去忙吧。一般是二月出发,出发前再知会你做好准备。”徐元佐道。
  “是。”萧安起身行礼,方才告退。
  徐元佐看着萧安的背影出了办公室,对那些探头探脑的少年们干咳一声,整个办公室又进入了工作、学习状态之中。
  现阶段,多识字多读书,也是少年的工作之一。
  萧安回到了财务室,正要落座,就听到里间的徐文静叫道:“安哥儿,你来一下。”
  萧安登时有些窒息,要说见徐元佐只是让他不自在,那么见里面的徐家大姐可是令他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挪到了里间,徐文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汇报一下吧,经理叫你干嘛?”徐文静双手放在官帽椅的扶手上,还真有些威势。
  “是叫我出差。”萧安又将刚才徐元佐的话细细重复了一遍。他虽然反应迟钝些,有些时候给人一种无知的感觉,但是记性却是很不错的。
  徐文静听完,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虽然不知道弟弟在背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却知道弟弟从布行为父亲拿了一批货。一听萧安如此说来,又是走西北商路到西安去,那九成九是为了监督银子能够顺利回来。
  徐文静等萧安说完,问道:“你可知道跟你同去的是谁?”
  萧安摇了摇头。
  “若是一个年长之人,你说在外面是听他的,还是按照徐经理的嘱咐做?”徐文静问道。
  萧安想了想,道:“自然是听徐经理的。”
  徐文静满意地点了点头,增加了问题的难度:“若那人是徐经理的父亲呢?你是变通地听经理父亲的,还是坚持徐经理的吩咐不变?”
  萧安想了更长的时间,长到徐文静都忍不住要给答案了,方才道:“除了徐经理吩咐差事上的事不变,其他的,我都可以听经理父亲的。”
  徐文静总算松了口气,关照道:“到了外面,能不用的银子就千万不能用,手一定要紧!”
  “是。”萧安应道。


第088章 签约
  徐元佐从朱里回来之后五日,陆夫子果然如期而至。他身边跟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不知是否为了考试,下巴刮得干干净净——考官爱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位青年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陆夫子的独子陆鼎元。
  陆氏父子后面,还有两个背着小包袱的少年,清清秀秀,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陆夫子介绍了陆鼎元,便将他们两个拉到徐元佐面前:“这两人你可还有印象?”
  那两个少年躬身行礼,满脸期冀。
  “呵呵。”徐元佐自然是想不起来的。
  陆夫子调笑道:“这两人跟你同窗三载,你竟记不得人家面孔。”一旁的陆鼎元、罗振权都纷纷陪笑。
  徐元佐轻轻敲了敲额角:“这没办法,我跟这些小友隔开远。”
  义塾上课是一人一座,年幼的靠前,年长的靠后,徐元佐这种年长愚笨的,一直坐角落。如果不是那五两开讲银,夫子等闲是不会照顾到他的。
  陆夫子笑了笑:“我今日带这两人过来考试。”
  徐元佐猜也是这么回事。看陆夫子这个态度,又说是考试,不说推荐,可见这两家都没有给陆夫子好处。那么陆夫子大约是来投石问路,想看看徐元佐能否兑现当日在义塾关于“多多益善”的承诺。
  “这两位师弟想必不会差的。”徐元佐亲切地看着两人,道:“不知学到了何种程度?”
  “三百千已经读通了,《论语》能够粗读。”陆夫子道。
  徐元佐看这二人十二三岁与弟弟良佐差不多年纪,说不定还是良佐的小伙伴,读书进度也到了《论语》,远比自己当年快得。与良佐相比不知高低,但绝对不算差的了。这样的天资若是努把力,应该有资格下场搏个功名,却送到了这里。
  “是家里想让他们早些学徒?”徐元佐问陆夫子。
  陆夫子点头道:“我也见他们资质尚可,再苦读七八年,未必不能搏个生员。不过他们家里大人还是指望他们早些学徒,做个伙计。至于读书嘛,识字也就够了。”
  徐元佐看着二人并没有遗憾的神情,便道:“经济营生可以先学起来,不过读书之事却不能就此荒废。我们这边是白日里做事,夜晚中读书。你二人也不着急考试,先住三日,看看这边实情,再决定考试与否吧。”
  这三日自然也是徐元佐要观察他们品行、习惯,若是品行不良,考试就是一道铁将军把守的雄关了。若是可以调教,考试就不过是个形式。
  两人颇有礼貌地谢过徐元佐,退到一边。
  徐元佐接下去就要跟陆夫子谈来年贩布的事,不需要这么多听众,示意罗振权先将他们领下去安顿。
  “夫子,世兄,从行里取货的契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且随我来。”徐元佐将两人带到了小会议室,让他们宽坐,自己且去宿舍取徐盛签好了的契书。
  陆夫子与陆鼎元也都算见过些许世面的人,进来这里目不斜视,每每扫过架子上的摆设,内心却都会激起波澜,强忍着没有出手探看,以免丢了身份。
  陆鼎元定力差,等徐元佐一走便凑近观赏,啧啧有声:“这都是官窑的瓷器。”
  “嘘!”陆夫子皱眉斥道:“怎这般眼浅?!丢人现眼!”他自己却也是看着几幅唐伯虎的真迹拔不出眼睛,暗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唐伯虎能有那般名头,果然超凡脱俗。
  陆鼎元被父亲一喝,方才回到椅上,环视一圈,道:“父亲,你这学生真乃奢遮人物也!”
  “这却是应了人不可貌相。”陆夫子叹了口气:“看他读书浑浑噩噩,没料到一旦出来做事,反倒如鱼得水一般。”
  “若是这回拿个几百上千的货色,走一遭南京就能赚好些。”陆鼎元笑道。
  “至于怎么走,且听元佐安排。”陆夫子虽然不做生意,但是识人多。他对徐元佐家知根知底,徐贺不也是他的学生么?所以他知道徐贺走得远,一直走到西安。寻常行商走到南京、扬州,都是较近的地方,然后转手,他走那么远,收益自然更多。
  陆鼎元知道言下之意,颇有些不屑道:“还是就走走南京扬州……或是镇江也好。他父亲的事我也知道些,说是走到西安,带回的银子却还没有转运到扬州的多,那还费什么力气?”
  “松江这么许多商贾人家,有的坐地卖货,有的走南京,有的走扬州,再远的走临清……他们为何不走西安?”陆夫子冷冷问道。
  西安在洪武之前为长安、雍州,宋设京兆府,元为安西王府、奉元路。且不说汉晋,大唐时候的长安简直是一个传奇,几乎等于世界的中心。宋太祖赵匡胤也曾想过迁都长安,只是臣下反对方才作罢。
  洪武二年,大将军徐达进兵奉元路,即改名为西安。洪武三年,西安为太祖次子朱樉的封地,是为秦王国。洪武二十四年,皇太子朱标西巡,提议迁都西安,只是因为早逝,此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明朝以就九边为重镇,陕西一省就占了四边。西安作为陕西心脏,地位自然尊崇,是晋陕商帮的枢纽要地,甚至说是大本营都不为过——如今晋陕商帮还是晋商与陕商分庭抗礼,距离晋商独大的日子还在五十年以后。
  别的商货需要层层转手才能从松江到西安,中间每个环节都有人要分润一些。若是直接从松江运达西安,省去那些中间商,自然更得数倍利益。
  雇脚夫,找向导,这是谁都能做的事,为何整个松江就徐贺做呢?难道徐贺有超人的眼光?不!与其那样说,还不如说:难道松江府的商人都是傻白甜?
  “这……”陆鼎元正在寻词,却听见外面脚步声响,徐元佐已经回来了。
  徐元佐推门进来:“累夫子和世兄久等了。”他拿出一叠契书:“这些文契是布行徐盛签押好了的,也有中人的签字。只要世兄落了款便是。”
  陆鼎元不禁眉开眼笑,就要伸手去拿。
  徐元佐却是塞上了另外一摞,笑道:“不过世兄还是先与家严签了这内部分成的文契吧。”
  开玩笑,怎么可能只有陆家与徐盛的合同?那样徐元佐岂不是把自己踢出局了么?
  陆鼎元只是个招牌遮掩,外人只能查到他与徐盛有商贸往来,却无法从陆鼎元查到徐元佐。作为最起码的商业规矩,这种挂牌也不能单凭信任,一样得有契书约束,这便是徐贺要与陆鼎元签订的合同了。
  陆鼎元拿过合同细细审读,心中暗道:这小子倒是精明,哎,他该早说啊!往年这文契都是娘子把关,我倒不曾上心过……
  徐元佐见陆鼎元眉头皱起,却不知道他是因为不通文牍,只以为条件不够优惠,脸上的笑容也就冷了下来,道:“世兄,这回累您走一遭,虽然只分一成净利于你,但算上通关脚钱,压货银钱,吃喝用度,从毛利上看却是不下三成。”
  徐元佐望向陆夫子:“夫子是知道的,咱们拿货不容易,四处打点分润,我家能拿个三成也就到头了。”
  陆夫子知道最后的净利是要分一成给徐诚的,如果按照一成净利等于三成毛利计算,那么等于三家各拿三成,剩下那一成肯定是要给徐盛的,否则人家为何肯便宜给你?
  最主要的是,陆家只是出人出力,不用出银子啊!
  陆夫子瞪了儿子一眼:“做事爽利些!没地叫人小瞧你这气度。”
  陆鼎元把牙一咬,将契书一放,故作豪爽道:“我还怕师弟会坑害了我么?且拿笔来。”说着便掏出了自己的私章,看准正反,盖了上去。


第089章 拓展人脉
  宋人留下一本《艾子杂说》,于是有了“一蟹不如一蟹”典故。
  徐元佐原本看陆夫子不过是个庸人,等见了世兄陆鼎元,才知道陆夫子这位庸人还算是庸人之中略为不庸的,而陆鼎元才是真正的庸人。
  当然,陆鼎元的庸碌水准如果可以打三分,那么还是远远领先于徐贺的零分——因为徐贺之所以能得零分,是因为找不到比零分更低的分数了。
  鉴于陆鼎元太不入眼,徐元佐等他签完字、按了手印,理所当然地将契书收了起来,美其名曰:统一保管。
  罗振权适时进来,其实也是徐元佐之前吩咐的。陆家父子不确定罗振权与徐元佐的关系,还以为他不知道内部价格贩布的事,对刚才的交易自然闭口不谈。徐元佐如愿将话题引开,说些长途行商的故事。
  虽然陆鼎元最远也就跑跑扬州,但同样算是长途,一时间有了谈性,滔滔不绝。徐元佐当然不是个舍得浪费时间的人,将话题聚焦到了沿途住宿的问题上。
  “出门在外,最重要是守着货。”陆鼎元还自觉是投桃报李,传授徐元佐经验阅历,颇为自得:“行车要有人押车,坐船要有人宿船,绝对不能离开货物半步。”他道:“有些时候渡船不凑巧,不得已要在码头附近找客栈,货物也一定要做好标记,防人盗换。”
  “客栈若是修得干净,却要贵些,还有行商住么?”罗振权随口替徐元佐问道。
  陆鼎元自恃与徐元佐“兄弟”论交,要比罗振权地位高,对他不用讲究情面,道:“住店哪里有那么许多讲究?别看新店洒扫得干净,人却不牢靠。出门在外最怕住进这种黑店,损失财物也就罢了,害了性命如何是好?”
  陆夫子颌首抚须,道:“元佐,你不大出门,江湖风波实在可怖,这上头你却该听听鼎元的。”
  陆鼎元有了父亲的支持,也不顾徐元佐满脸木然,继续道:“而且新店最是讨厌。店家不认得客人,若是不查路引,他们自不放心,里甲乡老那边也说不过去。若是用心查照,我等客商却不方便,谁耐烦那般伺候。”
  徐元佐知道大明的路引制度,虽然不如唐宋时候那般严苛,但也不会让百姓自由迁徙。
  “路引是怎么回事?”徐元佐问这话倒是有些让人吃惊,因为他爹就是朱里走得最远的客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不过陆鼎元也没多说,解释到:“路引好办,只要拿了户帖到县里户房去,自然可以办。不过多多少少要给些孝敬,否则拖你十天半月终究不美。到了外面其实倒没那么多事,过钞关的时候偶尔会要查你,那是嫌你好处给少了,补足了便是。平时住老店,都是认熟的客人,店家自然不会查看。不过你若是换了牙行,头几次也得备好路引或是户帖,否则怕他们见你没有身凭欺负你。”
  徐元佐长哦了一声:“那若是有人带着就可以不用路引了?”
  “像你这样出身的子弟当然不用办什么路引。”陆鼎元理所当然道:“你只要跟令尊走几遭,路上都认得你了,谁还看你路引?”
  徐元佐知道万历之后是明朝各种制度的大崩坏时期,没想到路引制度在隆庆时候已经崩坏若此了。如今只是隆庆二年,想来苗头应该在嘉靖早年吧,反正在嘉靖背景下的明人小说中就没见路引出场。不过这样也能理解为何隆、万时期商品经济会得到发展。
  “关键还是得脸熟,若是走新地方,必要熟人带着的。若是幼童还好,若是带个壮丁过去,想来还是有人会查的。尤其是闹倭寇的那几年。”陆鼎元对自己的身份也担心起来。
  “世兄大可去县衙开张路引,钱财从我这里支取便是了。”徐元佐道:“终究以平安无事,少惹事端为妙。”
  陆鼎元却道:“还是待我回去见了令尊,看他怎么说吧。这开路引少不得吃一回酒,耗费几百个大钱。”
  徐元佐在心中暗骂一声:庸人!脸上却是带着笑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好我也想见见衙门里的官人,混个脸熟。莫若世兄将人请来,小弟做东,既可以结下人情,又可以把事办了,岂不两好?”
  陆鼎元望向父亲。陆夫子清了清嗓子,道:“这事原不是个事。如今县里户书是我蒙学同窗,先后脚补的生员,叫出来在太白楼吃顿席面就稳稳妥妥的了。”他说的自然是“结人情”,帮徐元佐拓人脉,否则光开路引也太过奢华了。
  徐元佐心中一算,太白楼的四人席面最多不过花个五七钱银子,在刚刚吃了大户之后,一两银子以下简直不算事!
  “有劳夫子了。”徐元佐虽然道谢,却并不显得很兴奋。
  陆夫子见徐元佐这个态度,心中却是不由高看一眼:现在这个学生已经开始不将吏目放在眼里了。
  当然,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人一旦膨胀就会犯错,往往还是大错。
  陆夫子本想提醒一下自己的得意学生,但是想到年轻人总是要吃点苦头才会长记性,而且徐元佐若是不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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