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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第6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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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章说干就干。当下就辞了费毓桂去市政府招待所收拾东西。他这边匆匆,根本没看见他一出市政府的大门,后面就跟上了一辆四轮马车。

仿佛是夏日里的凉风一般,沪上大理寺的审判结果通过有线无线电报,瞬间传遍了大半个中国。无数个州府燃起了鞭炮,敲起了锣鼓。不过,外地闹得再热闹,北京城里也是冷冷清清的,来自东南的风吹到京城高大的外墙便被挡了回去,仿佛这城市永远是千年不化一般。

廷尉大人伍廷芳身坐高碑胡同里,看着沪上发来的电报,默然不语。旁边先看过电报的最高大法官董康说道,“大人,沪上市政府没有什么言论。反倒是在沪上观审的农部尚书陶成章对审判结果很不满意,叫嚣着要杀人、要再行一次革命。”

“农部和廷尉府有什么关联吗?”伍廷芳很是不解的问道。

“回大人,没有关联。”董康的声音小了一些,不过他再想起一件事情,又不安的道:“大人,如果二审政府再次败诉,那复兴会诸人反对下,总理也未必压得住啊?一旦再来一次革命,那司法独立只是一句空话……”

“官方征收民财,就应该按价补偿。沪上大理寺依法审判。有何过错?”伍廷芳正色道:“法就是法,何须委曲求全?即便二审复兴会再次革命,廷尉府、大理寺还是将维持原判!我宁愿给后人一个短命的法,也不能给后人委曲求全的法!司法不独立。何来公正?司法不公正,能称之为法吗?

授经,你我都是从旧朝过来的,我们还要回到旧朝去吗?今日复兴会执政,我们就翼附于复兴会,明日国民党当朝。我们就屈从于国民党。如此这般,还要法干什么,不如干脆在高碑胡同外立个牌坊,大家做龟奴好了。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法就是法,一点也含糊不得。我国之法官,素来就少有以身殉法之传统,那何不从我们这些人开始?即便复兴会再次革命,可复兴会又能执政多久?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历朝历代,不管如何鼎盛,终究有亡国的那一天。等新朝再建,我们这些人必会被后人所记起,我们全心护守法之精神,必定可以在新朝重生。”

没想到伍廷芳还有以身殉法的念头,董康异常动容,但一会他又冷静道,“大人,若是新朝也是复兴会这样的人物,不会记起我们呢?”

“后人总会记起的。”伍廷芳无比平静,“即便这一段历史被复兴会抹去,我们自己也将问心无愧。法是什么,对我们来说,这法不就是我们的本心么。”

“是,大人,我懂了。”董康道,焦急的神请终于开始缓和。

“发电报给行严吧,下一期法制报就让他写一篇殉法的文章,看看历史上有多少人以身殉法。”伍廷芳依旧平静的吩咐。

“好,我马上去。”董康道。出去发电报给沪上现场观审的章士钊。

廷尉府发出的电报并没有马上送到章士钊手上,在四马路一处叫做‘苹香居’的精巧书寓的闺房内,云雨方歇的一对男女还是赤身裸体的腻在一起。听着男人说着的那些情话儿,李香萍玉手在男人的额头一指,娇嗔道:“哼!现在说的这么好听,这几年去了京城就不理人家了,莫不是八大胡同的姐儿比沪上的标致?”

“哪有的事。”男人连忙否认,“廷尉府诸人一向自律的很,谁也不去八大胡同逛游。”

“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女人对男人一点也不信。两个人从十年多年前就好上了,那一年万福华刺杀广西巡抚王之春,男人犯傻牵连着华兴会诸人被拘于巡捕房,出来后可是在这里如漆似胶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去日本留学的,本说好的山盟海誓,不想留洋回来却和名绅之女成了婚,着实是造化弄人。

“行严,你到底要怎么安排人家啊……”女人看着男人犹自闭目养神,只得掐了他一把,然后把欢好前不好说的事情问了出来。

“我和家里说过了,可是……”章士钊有些躲避女人的目光。妻子吴弱男因为曾是同盟会会员,所以不单和秋瑾那些母老虎混成一块,还是神州女届复兴会的干事;再有就是岳父吴保初,清末时曾力助复兴会,虽然杨竟成号称三无总理,可对那些曾经帮助过复兴会的人还是极为感激的。自己得罪吴保初就是得罪复兴会,哪怕他隶属廷尉府,也是万万不可的。

随着男人的这一句‘可是’,李香萍便侧着身子背着男人啼哭起来,章士钊连忙半起身劝慰,不想越劝女人哭的就越发厉害,到最后他只能任由女人在怀里哭个痛快。

闺房中女哭男劝,书寓之外,腰悬宝剑、一身少将官服的李叔同手捧着礼物,正被李香萍的娘姨拦着,“将军,先生伊身体不适,今日不好见客……”

“我正是来探望她的,”从朝鲜刚刚回来的李叔同听闻娘姨说李香萍身体不适,更是急匆匆的上楼,只把书寓里的一干人弄的大急。

“将军…将军……”娘姨一边拦着,一边叫丫头仆人,“快去叫先生…,就说李将军来了。”

李叔同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见娘姨这番作态,便知道上边李香萍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有客人。于是军靴在楼梯口便停下了,道:“既然你家先生身体不适,那我就改日再来。这是从朝鲜带回来的高丽参,熬了给你家先生补身体吧。”

“是,是,阿拉一定告诉先生。”娘姨如蒙大赦,忙把李叔同手上的东西接着。

她这边接着,李叔同则看了楼上紧闭的房门,讪笑一下就下了楼,而那娘姨送他出门,又马上上楼回报。此时床上的男女被这么一闹已经起来了,李香萍听完娘姨所报,只是哀怨的看了章士钊一眼,把那些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章士钊是苏报案后结识李香萍的,李叔同则更早,入南洋公学后便和李香萍互相爱慕。不过李香萍却心属章士钊,于是她和李叔同的事情章士钊便略知一二了。看着女人哀怨的看着自己,章士钊本想劝李香萍趁着这两年还能纳妾,嫁与李叔同得了,但话到嘴边又不忍心开口,只好理了理衣服径直去了。

离开萍香居的李叔同其实没走,一直在书寓外边的马车里等着。他知道以李香萍现在的地位,根本不用关着门陪客,是以想看看此人到底是谁。不想在门口等了半响,却见章士钊出来。爱国学社的时候,章士钊可是风云人物,他自然是认得的,可谁想当初苏报案的风云人物,现在廷尉府法制报主笔,却是李香萍的恩客。

“回去吧。”李叔同握着枪的手挣扎了几下还是放下了,声音很是落寂,待副官催动马车,他又道:“还是去四马路吧,找个地方喝酒。”

李叔同的马车离开书寓,章士钊也上了书寓门外的轿子,匆匆赶往宝善街的客栈。到客栈后他本以为一同来沪督审的最高大法官许世英会责怪,但两人刚一见面,却听许世英着急道:“行严,大事不好了,陶焕卿被刺了!”

庚卷第七十五章依旧

沪上巡警局验尸房一改往昔的冷清,市长费毓桂、安全局沪上分局长程子卿、沪上巡警局总办谢元,这几个人还有他们的随员,一起在验尸房的外面候着。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验尸官尸体结束,尸检报告被递了上来。

谢元看罢递给费毓桂,费毓桂却没接,他此时还回忆着下午陶成章的音容笑貌,不想几个小时之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费毓桂不看验尸报告,谢元便递给了安全局程子卿,程子卿草草翻过只是问道:“那边审出来了没?要不要交给我这边?”

“没什么好审的啊。”谢元摇着头,“凶手是当场被一个在火车广场开杂货店的伤残军人抓住,被抓的时候凶器就在他身边,子弹弹道测试完全吻合,火药残留测试也正常,还有多名目击证人证明就是他开的枪。而调查下来,此人背景很简单,就是四川某地地主之子,家中老父因抗拒土改而被抓,自己则带着些银两浪迹沪上……”

谢元说到这里根本说不下去了,这并不是什么阴谋,而是土改敌对分子的伺机报复而已。白日里陶成章曾当着诸多人的面质疑大理寺审判结果,所以就被这小子跟上了。政府各部,农土学三部和外界少有利害关系,而陶成章又习惯独来独往,随身的只有两个秘书。此次行凶又是在人扎堆的火车站,这是两个秘书怎么也护不周全的。

“真是他娘的撞了鬼了!”虽然谢元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费毓桂完全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对此很是不甘。陶成章身为革命元老、农部部长,就这么的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打死了,想想都觉得冤屈。“我就不相信,他动手之前,会没有人鼓动他?你们有没有对他身边的那些进行排查?抓几个人来审审。”

“大人,要是没有确凿证据,督察院是不会签发逮捕令的。”谢元说道。“如果是拘留。那就只有几天时间,那些地主奸猾如狐,又有律师,问不出什么来的。”

“去他娘的督察院!”费毓桂大力的把手上的空烟盒扔了。这段时间以来他都为案子伤神。今日输了官司心情本坏,不想更坏的是一个好同志白白死了,这使得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戾气,说着谁就骂谁。

“督察院怎么就惹你们了?”一个声音在走廊的另一头响起,待人走到近处。几个人才看见是督察院头头徐锡麟和沪上督察院的陈英。

徐锡麟官衔只比廷尉低半级,从一品,而几人中官衔最高的也就是费毓桂,正三品,他一到诸人全都站起身行礼。徐锡麟只是受了一半就把当首的费毓桂双臂扶起,道:“都是同志,焕卿居然这么走了,我心中也不好过。案子真要是简简单单,那就简简单单的办吧。非要牵扯到一些不该牵着到的人,以焕卿兄磊落的为人。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徐锡麟的卧底身份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包括复兴会内部一些人。现在听闻他如此说话,诸人都遍生好感,费毓桂道:“可焕卿下午才对着地主的面说着要革命,晚上就被人杀了,这其中难道没有护宪党的挑拨吗?”

“可你们拿得出证据吗?”徐锡麟目光扫了验尸房门口的牌子一眼,心下很是黯然,多年的革命同志,就这么悄然的走了。

“现在就不是说证据的时候。”费毓桂有些激动的叫道,“这根本就是护宪党的阴谋。他们是想吓住我们,好让我们不敢动手。我们真要是不动,那以后还怎么得了?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是复兴会的,还是护宪党的?!”

费毓桂说着说着眼眶忽然湿了。他想起了那些为革命牺牲的同志、为抵御列强战死的士兵,没有他们就没有中华的今天!可现在那些狗屁法官,那些狗屁地主,他们有什么权力来审判功臣?有什么理由站在原告的位置上?难道,是他们缔造的这个国家吗?他们只是一堆寄生虫,一堆旧朝污秽而已。不把这些人清除,这个国家就永远不干净。

“革命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有改革!何谓改革?那就是在法律之下转变这个国家的一切。不管愿意不愿意,这都是我们要走的路。”徐锡麟道,他说完见费毓桂还是强项不服,担心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好加了一句,“总理是不会同意再行革命的。”

“我也不会同意再行革命。”又有一个声音从走廊头上响起来。这个人费毓桂不怎么认识,但徐锡麟却知道,他是全国总农会的会长徐贯田,复兴会最高委员会的第八人。

“贯田你怎么来了?”自己在沪上也就是了,不想他也在。徐锡麟起身拱手为礼。

“我在山东听到消息就连夜赶来来,焕卿他在农民间威信甚高,我怕出什么事情。”徐贯田说着还下意识的抚了抚脸——他是从山东坐飞机来的,凶险不说,脸可是被风刮的生疼。“现在案子怎么样了,调查清楚了吗?是该统一对外口径了,不然……”

统一对外口径是政府的事情,徐锡麟闻言一笑,转身和陈英对着诸人拱拱手,又再次望了望验尸房紧闭的大门一眼,但终究是没有进去便离开了。

陶成章的讣告在下午由中华时报刊发,看到整版关于陶成章的叙述,世人才明白今日早间没看到中华时报的原因,因为是死了大官。租界护宪党党部内,林森拿着中华时报根本就没看头版陶成章的生平介绍,而是指着二版的刺客说道:“这个王东岩可真是好样的,一家伙就把陶成章给毙了,他怎么就不杀了杨竟成呢?”

“长仁……”林长民见这个同乡如此说话,当即把他喝住了。反倒是徐佛苏赞许道:“长仁啊,你们革命党就没有其他计划把杨竟成给……”

“革命党当然有计划。”林森很自豪的道,“奈何贵党不配合啊。不过现下看来,这复兴会的反应也太平静了些吧,莫不是他们坐上了天下,就变成没胆的雏了。”

林森自豪,护宪党诸人也颇为得意。案子在沪上大理寺一审而胜,那全国各州府的大理寺也必将遵循这个判例,同样会判各地州府衙门和土改衙门败诉。以此为资本,护宪党两年后必可进入稽疑院。

“怎么不见任公啊?”林森虽不满护宪党等人得意。但这些人却走了狗屎运,居然胜了诉,让他不得不感叹世道不公。

“任公去了……”林长民才说了几个字,便被徐佛苏打断了,他道:“任公是去各处探听消息。看看这复兴会下一步会走什么棋。”

他这么说,林森只是不信,但他在护宪党无非是个联络人的身份,也就不好追问下去。其实这梁启超确实是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不过这一次去的地方比较隐秘,是南阳路上的惜阴堂。

“梁先生,我非常赞赏护宪党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正义行为,我相信在取得这次胜利之后,贵党在中国其他城市也将取得胜利。对于一个已经专制了两千多年的国家来说,这种行为不但进步而且文明的。通过它,将会有更多的人了解到自由和民主的真谛。”

惜阴堂的书房里,英文名叫S。K。Tsao、汉名译为曹雪庚的美国传教士在侃侃而谈。他是沪上基督教青年会的总干事,或许是因为有护宪党内有不少人入了基督教,他对护宪党的行动很是关心。而坐在曹雪庚身边的是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委员谢洪赉,就是他十三年前在商务印书馆拍板买下杨锐的第一部书稿,开创了一个伟大的传奇。

美国人曹雪庚说,谢洪赉则负责翻译,听众除了汤化龙、梁启超以及他的跟班汤觉顿外,还有惜阴堂的主人赵风昌。以及明显背着窗子坐在墙角的汤寿潜、唐绍仪和张謇。这几个人虽不多,但是所影响代表的势力却是极大的,特别是唐绍仪,他背后是北洋势力和北方士绅。影响极大——和其他势力最大的不同便是,第11军的底子是老北洋,手上有枪杆子,说话的腰杆自然要更直一些。

“曹牧师,昨天的庭审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农部尚书陶成章却在沪上火车站遇刺身亡。刺杀他的是一名绅士的儿子。他的父亲在四川是一个仁慈的绅士,但却因为土地改革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不但财产被没收,人也被判处死刑。”梁启超介绍着昨日刺杀案的情况,并没有介绍自己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陶成章是提出土改法案的人,他对农村绅士的态度非常激烈,认为中国还需要一次革命,即是要把以前的绅士杀光,然后侵占他们的财产,将他们的土地分给农民。而且他还是复兴会的创始人之一,浙江的革命之所以能那么早发动,和他有非常大的关系。现在他死了,我们很担心复兴会的激烈分子会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再发动一次革命……”

“不!不!”曹雪庚听完谢洪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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